铜锣是不是从编钟发展而来,这个还真不好说,但铜锣作为一种乐器,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却是千真万确。明朝以降,铜锣作为响器、打击乐器,在戏曲音乐、舞蹈音乐和传统吹打乐中,广为应用。潮州戏、潮州音乐、潮州大锣鼓使用铜锣,更是已臻化境。史上,潮州城内外有13间锣鼓馆,民间谓之曰“十三组”。
据民间文字记载,咸丰四年(1854),海阳上莆(今彩塘)人吴忠恕,与游僧亮,在桑浦山麓的宝云寺聚众拜会,一月之间,发展到几千人。这些农民军围攻潮州府城时,已有锣鼓馆中人,上城协助官军防守,被称为“七坊义民”。潮州的锣鼓馆既是帮会,又是鼓乐团体。潮州大锣鼓出游,往往便是游神赛会的高潮。在以后的岁月里,锣鼓馆不仅在潮州城内有所发展,而且延伸至城郊四处,在潮州全府,也有数不清的锣鼓班。其时,城内的区域,分为厚德、艮极、里仁、和睦、长养、生融、仁贤7坊,刚开始的7间锣鼓馆,分布于7坊之间,故有一坊一馆之说。7间锣鼓馆中,有5间是依附于官衙的,曰:
镇衙馆,馆名古松轩,是潮州镇总兵衙门的锣鼓班;
道衙馆,馆名仁和轩,是惠潮嘉道衙门的锣鼓班;
府衙馆,馆名义英轩,是潮州府衙门的锣鼓班;
县衙馆 (馆名缺),是海阳县衙门的锣鼓班;
中府衙馆,馆名永胜轩,是中营衙门的锣鼓班。
锣鼓馆的人员,大体上是本衙门的员役差吏,也有在近里巷的闲散人员,被吸收帮场。还有2间依附于街坊,曰:
真君宫馆,馆名永义居,地头神庙是西门真君宫;
长养馆,馆名古蓬轩,地头神庙是南门清水宫。
其时,依附于衙门的5间锣鼓馆,其行政区域是艮极、仁贤、里仁、厚德4坊,依附于街坊的2馆,则是和睦及长养2坊,唯独生融坊未有锣鼓馆,所以一坊一馆之说是不确的。
几十年后,在生融坊的区域内,出现了一间锣鼓馆,俗称城顶馆,馆名聚英轩,以东门楼的“东为万春”四个字作为灯笼、标帜;从镇衙馆分出考院馆,馆名蓬仪轩;从府衙馆分出岳伯亭馆,馆名集毅轩;从镇衙馆的地盘内,由城外金山脚陈厝楼,沿江一带向南延伸,经上水门外,至坐城北爷宫南侧,与考院馆接壤,划为新馆范围,馆名□英轩。经过了这一番消与长之后,潮州城内的锣鼓馆有10间,加上南门外的南门顶馆,馆名老聚英轩,南门中馆,馆名群英轩,以及南门下馆,馆名和英轩,合共就有13间锣鼓馆。
其时,潮州城西门外还有长裕、和平等7间锣鼓馆,桥东和北门外也各有3间锣鼓馆。每年正、二、三月,举城狂欢、万人空巷、里外重围、水泄不进的安济圣王、玄天上帝和关圣帝君三次全城性大游神,这些锣鼓馆从未参加,所以被人们忽略不计。
锣鼓馆游神时,三支大红呢质标旗前导,旗杆需用新斫的5—6米苗儿青竹,竹梢需带新叶,梢尾用细红绳吊着3块红砖压坠,两个百媚千娇、面容姣好的妙龄女郎,一左一右,一个横在肩上擎标,一个左侧陪傍护标,随着脚步,竹梢一上一下摇动,煞是引人注目。标旗上缀有垫棉浮凸的黑呢大字,分别标上地名、锣鼓馆馆名和本境神庙庙名,像府衙馆,3支大标旗上,分别标着:古义安郡、义英轩、五显古庙。大标旗之后,游神队伍依次为斗锣8面,钹子2对,接着大鼓、大小唢呐居中,又有横笛、短笛、洞箫、胡弦、二弦、秦琴、月琴、胡琴、扬琴、大阮、中阮等管乐弦乐和大钹、钦子、亢锣、苏锣、云锣、曲锣、铜盅、大锣、深波随后。若是遇上夜间,则配上漆有馆名或地名的大灯笼2对,火把若干,每支队伍,约在50—70人之间。
游神之时,城内无论是大街上的大小行铺,或是巷中的住户人家,一律在门口设置祭坛,潮州人叫“神前”,神前用大红纸饱墨挥写“恭迎圣驾”四字贴于正中,焚高香、摆粿品、置五牲、挂鞭炮,锡器馔盒、银锭蜡烛、酒水烟茶,一应俱全。圣驾每到一处大置搭的神前,都要停下来,神前众人一面燃放鞭炮,一面烧香、火化元宝,跪拜祈祷、问神攒福。瞬间后,游神队伍便抬起神轿,按设定线路,继续巡游,直至游遍全城大街小巷。其时,潮州城鞭炮硝烟之浓,对面看不到人,历数小时而不散。
每年这3次大游神,是潮州大锣鼓班的大检阅、大较艺、大竞赛、大显摆,特别是正月安济圣王出游时,从府衙大门镇海楼,到出入东门去而返,这一节路段,13馆精英云集,好手翘楚,倾巢而出,名鼓师、名乐师,亲自随队献演,盛况空前。这个时候,城内城外、四乡六里,所有的大锣鼓迷,蜂拥而至,聚而不散,夹道而观,尾随而去。
为了在游神赛会拔得头筹,每年的冬季,各个锣鼓馆,就得每个夜间在馆内教练演奏。各个馆的鼓师,教练时特别严肃认真,不许分神出错。据目击者说,鼓师对演练多次出错的人,有时就叫到跟前,举起鼓槌,迎头一敲。尽管被敲打的人,或是平常桀骜不驯、横行街巷的恶少,此时也只有羞容而无怒态。
潮州大锣鼓的铜锣,以方潮盛铜锣最负盛名。自道光年间(1821—1850),海阳县浮洋仙庭村方氏第17代孙方明治,在浮洋墟新埠头创设方潮盛铺号以来,作坊生产日益兴隆,光绪年间(1875—1908),方潮盛铜锣已享誉潮州府,尤以首创的低音铜锣深波、高音铜锣曲锣为著。
坊间相传,福建诏安一个潮州戏班的深波沙哑了,任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仍无济于事。后来慕名前来潮州浮洋,请方氏传人方俊壮修理,方俊壮一听试音,便明白此锣在剧烈颤抖时,被人突然用掌强按锣心中部,使声波骤止,剩余的冲击力,瞬间改变了传播方向,严重干扰了声音环域的传输,从而导致音质紊乱沙哑。方俊壮正在赶制别人的锣件,二话不说,拿起定音锤,对准受伤的环域,反其道而槌之,像追打跳蚤一样,一下下急促向锣心靠拢,最后一锤,向中间重重一击,然后,便对锣主说:“好了,请交100文钱。”
锣主敲锣一试,果然音色如新,复原如初。他转念一想,我辛辛苦苦做一夜戏,唱破喉咙,累到脚酸手软,仅得30文钱,你三槌两槌,就要100文钱,锤太重了。他只付了几文钱就抬锣要走,方俊壮见他无照价付钱,不急也不恼,一手拿过锣锤,对准深波就是一槌,手掌强按锣底,这大深波又沙哑了。锣主也学着刚才方俊壮的样子,一下一下,有板有眼地敲打,可深波就是老样子,沙声黯哑,扰人清听,一如废物。方俊壮可怜他满头大汗,劝道:“我为了学会这门技术,已然打破了好几个深波,花了二三千个日日夜夜,收你这100文钱,补不上我用掉的锣锤。你若嫌贵,待到你把这深波打烂了,到时更是得不偿失。”方俊壮重新修锣,还是刚才那几下子,深波又悠扬如故,声波远扬。民间有谚语赞曰“千锤百炼,一锤定音”,“少一弦亦歌,少一锣无乐”,就是称赞方潮盛铜锣。后来,方潮盛铜锣又传到了纽约证券交易所,其每日股市开市,敲的就是方潮盛铜锣。
清朝末年,庚子赔款的总额,达到4亿5千万两白银,从光绪二十七年(1901)开始,清廷为了偿还赔款,不得不广开财源,向各行各业开征税捐,大者有粮捐、盐捐、官捐,小者有杂捐,如彩票、房铺、渔户,等等。然而,如何确保税捐的顺利征收,成为清末各级地方官员的头等大事。由于大部分赔款都被分摊到地方各省,因此清末的潮州,遂有了“报效”的施行。
其时,潮州一些较大的商行,如糖行、纸行、布行、船行、竹木行等,先后以1万至6万两不等进行认捐,潮州“报效”的总额,不低于20万两。然而,“报效”的进行,却并不乐观。光绪三十一年(1905)四月二十三日《岭东日报》有载曰:
查潮州商务,夙称富庶。数十年来,从未抽厘助饷。方今库帑匮乏,筹措为难,万不获已,始有斯举。名为报效,实则免厘。抽自买客,无损于商,事属权宜,款尚易集。仰见大宪体恤商情,无微不至,稍明大义、通达时务者,尤宜竭力从事,共济时艰。顾此事自光绪二十七年(1901)黄镇军开办,以迄于今,时阅四载,久无成效,推原其故,悉由商情涣散,意谕分歧,甚至阻力横生,迟疑观望。
“报效”从上而下,足足推行了4年,却未有大的进展,久无成效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其当时,在行业商人的抵制活动中,以屠户的罢市影响最大,反抗也最为激烈。史载,从光绪二十八年(1902)七月至三十一年(1905)七月,3年之间,潮州境内,较大规模的屠户罢市,约计10次,其中最严重的,是光绪三十年(1904)三月,潮州府城爆发的全城罢市事件,其时,朝野震惊,全国愕然,影响之大,无出其右。潮州屠户的行动,无形之中左右着整个潮州“报效”的施行,而屠户最为集中的海阳县和澄海县,则成为风暴的中心。
光绪二十八年(1902),隶属于省厘务总局的潮州屠捐局,在汕头成立,由其派人直接全权管理屠捐事务。当年,屠捐的承办人为陈广成,他以6万银元,承揽了潮州全属的屠捐,而其一筹莫展之后,二十九年(1903)四月,南洋巨商杜以胜取代陈广成,成为了潮州屠捐的承揽商。然而这种通过中间商认捐尔后抽收的方式,对于屠户而言,实际上是祸患无穷,这些人并非行业商人出身,由于有屠捐局授权,屠户们担心他们有肆意抽收屠捐的行为。正因为这样,屠户与承办商之间的斗争,无休无止。
几年下来,潮州的屠捐征收,举步维艰,而更为重要的,是整个潮州的“报效”,也未有实质性的进展。当时之所以出现此种情况,一方面与行业商人的抵制有关,另外,也与地方官员的督办不力、甚至是有意如此不无关系。纵观其时,道、府、县的各级官员,有不少对于屠户的罢市,是同情甚至是宽容的,道台褚成博,就曾多次向省城陈情请求免除“报效”,澄海和海阳,均是屠户斗争最剧烈的地方,而他们的知县,通常都能理解,态度宽容。当然他们也是担心,一旦屠户罢市,影响非同小可。
光绪二十九年(1903)五月,杜以胜接替陈广成办捐以后,禀请海阳县知县徐隽声予以协助。徐隽声表面上一再催促,然而,他并未有设定催缴的最后期限,以至于大半年过去了,仍无有成效。徐隽声的这种不偏不倚、不温不火,使得厘务总局对地方官员的无所作为大为光火,极其愤慨。
徐隽声在海阳县知县的位置上待了两年,光绪三十年(1904)三月被调离。继任的,是向以强硬闻名的王铨刚,还有与王铨刚一同抵达海阳县处置屠捐的洋务局洋务委员邵思源。这一人事的调整,表明了朝廷的态度,新抵任的海阳知县,将会与厘务总局一起,以屠捐作为重点,打开潮州各项税捐的局面。
从光绪三十年(1904)三月十一日起,海阳县在王铨刚、邵思源二人的策划下,开始捉拿抗捐的屠户。十二日,屠户不得不相率罢市。此后几日之间,愈来愈多的屠户,纷纷聚集到潮州府城,并商定在十五日府城文武官员行香之时,向道台褚成博抗议。谁知,公开的抗议让褚成博没有了周旋的退路,况且,屠捐之事也并非潮州官员所能够决定,而且这也仅仅是“报效”当中的一项,如果松口,必然会影响到其他行业“报效”的进展。当日,屠户们的诉求被褚成博一概拒绝。盛怒之下,屠户们开始袭击在场的文武官员,场面一片混乱。
此后,其他行业的商人如纸行、鱼行,也加入了罢市的行列,而府城的其他商店铺户,因担心受到暴乱的冲击,亦纷纷关门闭户,以致形成了全城总罢市的局面。此次事件的详细经过,香港《循环日报》和上海《申报》,以“潮州民变”为题,均作了大篇幅的报道。
当日,潮州屠捐局、洋务局被拆毁,片瓦不留,床榻桌椅,则被搬到街上用火油焚烧;邵思源的内人寄居洋务局中,突被搜获,众人诟詈交加,尽情侮辱;大街载阳巷口黄占梅所开的黄千盛金银店,因藏匿屠捐委员,遭到抢劫;而府城的大小官员,也不得不仓皇逃避。事后,迫于形势,主事的王铨刚、邵思源因办事不善,被相继罢免。承办商杜以胜,也因人身安全问题,偕同妻小,回到澄海家中躲避,后被撤换。有13户屠户,也因此遭到官府的通缉抓捕,以示惩戒。
罢市事件之所以屡次发生,全因屠户担心承办商与分包商肆意抽收,任意勒求,事实也确有这种情况。《岭东日报》曾载曰:
潮阳沙陇猪捐,自去年由郑某包办,承饷四百余元,而抽收之数,增至一千三百元之多。是以肉价腾贵,细民不堪。现已届期,郑某仍欲照旧办理。各屠户以怨声鼎沸,恐生事端,故于初二日一律停止宰卖。
又载曰:
惠来县猪捐,近归某绅承办,设局抽收,闻该局办理不善,各屠户颇不贴服,数日前一起停卖。局绅仍着局丁登门催缴,屠户与之争论,局丁遂敢毁店殴人,现闻有人为之调停,尚未开市云。
光绪三十三年(1907)农历四月十一日,潮州黄冈爆发武装起义,这是孙文领导的推翻清王朝的10次武装起义中的第3次。此前,光绪三十一年(1905)八月,孙文在日本起了一个日本名字,叫中山樵,并在日本的东京,联合兴中会、华兴会、光复会,成立了一个中国同盟会。继而他又来到了新加坡,成立同盟会星洲分会,且以饶平籍侨领、同盟会星洲分会副会长张永福的晚晴园,作为居住地和活动场所。(www.xing528.com)
在张永福的介绍下,两位海阳籍华侨许雪秋、陈芸生,在新加坡谒见了孙文,并且加入了同盟会。回国以后,他们又串联原黄冈三点会成员陈涌波、余既成加入同盟会,还通过他俩,在黄冈、浮山一带,发展会员。当其时,丰顺、饶平、揭阳、惠来、澄海等地,就有同盟会头目数十人。许雪秋被孙文委任为中华国民军东军都督,给予鹰球图章及旗、徽式样后,即以汕头为基地,吸纳、运动会员,散发票布。票布犹如传单,亦是标识,正面绘一鹰一龙,并写“地道光明”四字,背面盖有一印,印文炎兴堂。愿入会者,每人给银4元。到光绪三十三年(1907)初,仅黄冈一地,便拥有会员1000多人,秘密总机关就设在黄冈担水巷2号的杂货行泰兴号。
光绪三十三年(1907),许雪秋等人谋划,决定在是年农历四月十四(5月25日),联络潮梅各属,以及惠州、钦州、廉州、诏安各路义军一致行动,同时电告孙文。孙获悉后,专程带着胡汉民、汪精卫及日本的池田吉、萱野长知等,于二月初赶至香港,部署这次举事。
然而,潮州方面,举义之事不知怎么风声渐露,未久便被官府发觉。黄冈都司隆启火速上报,潮州总兵黄金福,即派守备蔡河宗,于农历四月初十(5月21日),带着配备新式枪械的防兵20名进驻黄冈。当晚,适逢商民演戏,防兵在台前调戏妇女,捕去出面干涉的党人2名,并拟搜查泰兴号总机关。同人被捕,机关泄密,矛盾激化,千钧一发,这让陈涌波、余既成苦无良策,焦急万分,认为不能坐以待毙,而应先发制人。起义遂提前于农历四月十一(5月22日)举行。
四月十一日夜间,陈涌波、余既成召集党人700 余人,在黄冈北郊3里处的连厝坟,誓师起义,宣布军法10条,悬杀敌擒敌赏格,接着,兵分四路,进攻黄冈。陈涌波、余既成身先士卒,率队冲锋。战斗中,忽降大雨,义军所用,多为旧式鸟铳,弹药尽湿,陈涌波便改用火攻。熊熊烈焰之中,陈涌波冒着枪弹,叱咤指挥,一夜血战,首先攻陷黄冈协署,继而夺取守备署、柘林司、巡检署、海防厅署、都司署,占领黄冈,生擒守备蔡河宗、都司隆启,诛杀巡检王绳武、守城把总许登科,驻黄冈的潮州同知谢芝馨、都司陆熙逃跑。其时,香港各报,均有大字标题云“黄冈土匪造反,围杀当地长官”,其文有曰:“甚至留学生及地方农工商学与游勇参加在内,举动文明,秋毫无犯,必定孙逸仙之革命党在黄冈起义。”或赞之曰:“其气之壮,足以泣鬼神而惊天地,震中外而醒人心。”
次日,在都司署成立军政府,以陈涌波为司令、余既成为副司令,同时,以“大明都督府孙”或“广东国民军大都督孙” 等名义,发布文告,宣称“为官府苛税,民甚难堪,专欲除暴安良” 等,并颁发纪律10余款,大体仿照《革命方略》。其内有“私藏口粮者罚”一款,“私藏口粮”,显然是下层贫民内心世界的真实反映。
军政府通令各商店照常营业,无须惊扰。由于米价昂贵,每升售钱80文,军政府限令以50文出粜,不得多取,因此,“附近贫民从之者甚众”,并有滨海渔民,撑船前来参加,起义军迅速发展到五六千人。此外,军政府并通知地方殷实富裕之家,交献钱粮,据其时报载,“富室均被勒提军费,为数甚巨”,“一廖姓者二次被勒,至有三四千元之多”。
潮州黄冈起义告捷的消息,立即震动海内外,香港各报都登载黄冈起义的消息。许雪秋闻讯即从香港率革命党人回汕头,分赴丰顺、揭阳、惠来、澄海等地催促举义响应。两广总督周馥一面电责黄金福,令其立功自赎,一面派水师提督李准率水陆兵丁继进,同时电请闽浙总督松寿拨队防堵。
十三日(24日)夜间,起义军在汫洲截击黄金福部,又于十四清晨与清军再度激战。其时,余既成曾披发痛哭,动员群众,义军大受感动,身带双刀,背着湿被棉胎,准备肉搏。坚持一天半时间,终因枪劣弹缺,伤亡过重,于十五日退回黄冈。十六日又探知广东水师2000余人即日来汕,革命党人权衡再三之后,决定暂时把队伍解散,一部分撤到福建乌山据守,一部分由海道潜往香港等地的同盟会机关,伺机以图再起。
是役,革命党人在黄冈阵亡18人,在汫洲阵亡77人,在清军入黄冈后被捕杀66人,共牺牲161人,负伤逃往海外后死亡176人,捐躯者合计337人,为10 次武装起义中,死难最多的一役。陈涌波、余既成等首领,潜往香港。
庚子赔款摊派以后,人们感觉,风气变化很快,很多新鲜物事,让人新奇、不解,又应接不暇。或许是进入了新的世纪,很多新的名堂,层出不穷,光绪二十七年(1901),城南书院奉文改办为两等小学堂,接着,惠潮嘉道旅潮两等小学堂、城北有德两等小学堂、东凤育才高等小学堂等一批小学堂陆续开办。二十八年(1902),金山书院改称潮州中学堂,继续招收潮州府属9县的学生。当其时,清廷于光绪二十七年(1901)曾下兴学诏书,谕令有曰:
除京师已设大学堂应切实整顿外,着将各省所有书院,于省城均改设大学堂,各府、厅、直隶州均设中学堂,各州、县均设小学堂,并多设蒙养学堂,其教法当以四书五经、纲常大义为主,以历代史鉴及中外政治艺学为辅。
韩山书院的改制,曾有过一次争执。光绪二十八年(1902)夏,潮州知府惠昌,拟将韩山书院改为新式学堂,但不久丁宝铨任惠潮嘉分巡道,丁巡道认为韩山书院是属于惠、潮、嘉3府(州)的书院,改设为新的中学堂乃仅属于潮州府,故不得混改,如能改成惠、潮、嘉3地共属的师范学堂则最为适宜。韩山书院因此一时未能改为学堂。
光绪三十年(1904)年初(也有一说是光绪二十九年【1903】),迫于上司的命令,惠潮嘉分巡道褚成博将韩山书院改为师范学堂,初名潮州师范学堂,于农历四月正式开办。光绪三十四年(1908)二月,学堂奉到印章一枚,文曰“惠潮嘉道初级师范学堂关防”。后来,官方对学堂的正式全称为“广东省惠潮嘉官立初级师范学堂”或“广东惠潮嘉韩山师范学堂”。
由于情势的变迁,商人的地位,亦大为改观,传统的商人们的组织,如早期的行会、善堂,亦相应地有所变化。光绪二十五年(1899),出现了第1个有关商会的民间拟定之章程——《拟中国建立商业会章程》。其后,到光绪二十八年(1902),上海通商银行总董严信厚,组织成立了上海商业会议公所,这是近代商会的雏形。就在这一年农历的一月,潮州也创立了潮州府商会,此乃是全国最早成立的4个商会之一,其时,与差不多同时期成立的上海、宁波、广州3个大埠的商会比,其架势与阵容,毫不逊色、难分伯仲。有方家言之,须如此,方可与潮州商帮相匹配。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新闻纸,一纸风行,老少咸宜,坊间发生之诸事体,无论大小良莠、好歹香糗、正经诙谐、得体出格,一律登之,只讲事实经过,概不美之丑之。把以往口口相传的所见所闻、街谈巷议,变成浅显易懂、直白如话的白纸黑字,广为传播,令世人皆知,的确令人耳目一新,大开眼界。社会各阶层都能读到看点,人们争相宠之。光绪二十八年(1902)春,《岭东日报》率先在汕头创刊落地,报纸发行潮州府各县,还辐射到嘉应各地。后来,宣统三年(1911),周楚云在潮州城创办《韩江报》,未几,《粤南报》、《自由报》、《晨钟女报》、《民报》、《民治报》、《建设报》、《潮安报》、《大公报》、《商报》、《大光报》,一如雨后之笋,纷纷在潮州城拔尖冒芽。一个濒海府城,远离中枢,地处一隅,如斯多家报纸冒出,可见斯文之盛,资讯之多,广告之繁,读者之众,财力之足。
潮州黄冈起义之后,人们都心知肚明,晓得山雨欲来,大厦将倾。周楚云创刊《韩江报》后不久,1911年10月10日,武昌城头一声炮响,举国欣然,清廷山崩之势已成。仅1个月时间,湖北、湖南、四川、山西、陕西、广西相继独立,脱离清廷;广东也于11月8日,宣告独立。广东宣告独立的当日,一向城府甚深、不动声色、机关算尽的潮州府知府陈兆棠,也不迟疑,表示响应革命。
其时,潮州镇总兵赵国贤,是汉军镶旗满人,武状元出身。陈兆棠会同赵国贤的部属、驻潮州巡防营管带徐士庸,来到镇台衙署,对赵国贤声言曰:“革命党要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现粤省业已独立,易旗换帜。制台系满籍,自属驱逐之列。大人理应卸甲归田,山河归我汉人自治。”
赵国贤无奈,即日卸任,交出兵权,然后乘肩舆离潮州城抵西门外火车站,未料为民军张壮飞部所阻。赵又折返镇署,孰料一进衙门,见僚属尽散,屋内家私用物被人搬取一空。赵无限感慨,徬徨悲愤,悬梁自尽,毙于镇署之中。
11月10日,陈兆棠致电汕头于是日成立的革命军,宣布潮州反正,欢迎革命军进驻潮州。11日,革命军粤军第4军司令张醁村、副司令孙丹崖、民军首领梁金鏊率领800多人,从汕头乘火车至枫溪,由西门进入潮州。惠潮嘉兵备道吴煦、海阳县知县谢质等一批官员,闻讯逃遁。
其时,陈兆棠有一个弟弟,在广东军政府都督胡汉民身边任职,他又与民军首领梁金鏊通了声气,因而事先获悉革命军内部不和,起义前曾在汕头各自招兵买马;新建的民军更是衣冠不整,器械残缺,持枪的人不足一半。因此,他通知巡防营人员,将城门四开,让革命军入城,既不抵抗,亦不接待,观察动静,相机行事。
当其时,革命军入西门之后,即分为3股,各行其是。孙丹崖部,兵员最多,出大街后,直入镇台衙署;张醁村部,装备较好,入城后,绕道西门城边,入道台衙署;梁金鏊部,人数较少,不与前两股同行,另驻考院中等农业学校(今卫星路)。3部入城驻定后不久,梁部中即有谣言传出,“陈兆棠拥护革命,民军将拥其主持潮州政局”;又传曰:“孙、张不睦,正各自备战。”
这时,陈兆棠也派兵两哨,登上镇台衙署后面的金山顶,居高临下,以示威胁。哨是清兵的建制,其1个哨,相当于1个连。陈兆棠从赵国贤的手中接管了3个营的兵力,加上道、府各衙门亲兵,又占据着金山、西湖山、府衙的镇海楼几个制高点,还对革命军各个驻地的附近要道路口,派兵把守,予以钳制,因而自以为实力雄厚,控制了整个潮州城。张醁村、孙丹崖先后派人与陈兆棠接洽移交兵权事宜,都被陈兆棠借故拒绝。至14日,毕业于韩山书院的梅县丙村人、革命军领导郭典三,带队要巡防营缴械时,被清军反扑,郭典三也遭杀害。至此,陈兆棠两面三刀、投机革命的嘴脸纤毫毕露。其时,陈兆棠口口声声推托之词,乃“既已反正,为何还要缴械”,并污蔑革命军“此种行动,形同土匪”。
15日,学生军教练翁敏,带着学生军战士萧娘清、曾澄海、钟烈、黄日晖、赖焕臣、廖永兴、黎祥光等人,在大街开展剪辫子宣传与活动,街上来来往往的民众,驻足接受者与观望者甚多。此时,陈兆棠竟纵部追捕并杀害此8人,这起事件,史称“辛亥潮州起义八烈士”。面对如此险恶形势,革命军内部意识到,若不联合对敌,就有被陈兆棠消灭的危险。是日,驻潮州的3支革命军部队,在张醁村的统一领导下,重新布置兵力,并将计就计,由参谋谢鲁倩密函陈兆棠,函称:“张、孙不和白热,火并之势必行。张已调汕头精兵二百名来潮,土客籍民军将于是晚决战。届时,毋庸介入,两勿相助,事后将有以谢。”陈接函以后,信以为真,并无疑虑,且踌躇满志,以得利渔翁、坐收残局者自居而疏于戒备。
11月16日,革命军依计行事,于凌晨1点发起总攻。城郊与镇署附近的清军,一经接触,纷纷投降,自动地剪辫、缴械。进攻府衙镇海楼的革命军到了楼下,因楼高备密,壁垒森严,由下仰攻颇难得手,故久攻不下。从东公界和西公界两侧翼强攻,也不济事。革命军几经商量,乃改变进攻方法,火烧府楼,即以火油淋湿棉被,围堆于镇海楼下,再用消防用的水栉,将火油喷射到楼上,由敢死队员投掷炸弹、火棉。顿时,火光蹿起,烈焰熊熊,可俯瞰全城的镇海楼,未几即燃烧崩塌。清兵无心恋战,丢弃号衣,扔掉枪械,四处逃窜。另一支迂回的革命军,则从县巷的县衙,翻越府衙的后墙,攻入府署的大堂。直到此时,陈兆棠才知道中计,但已腹背受敌,大势去矣。第二日中午战斗结束,唯不见陈兆棠踪影。
此役革命军大获全胜,陈兆棠却逃匿无踪,遂全城戒严,并张贴布告,悬赏500银元,缉捕首恶陈兆棠。革命军中的学生军,对陈兆棠的漏网非常气愤。参军萧公溥率队巡查,第一夜县衙有人纵火,又传陈兆棠藏于县衙内,萧公溥立即率队赶到,然陈兆棠已趁人们救火,满街混乱之际,抽身逃走。
当夜,陈兆棠躲藏在东公界一户卖粿条面汤的小贩家中。翌日,小贩上街见到赏格,返家与妻商议,拟献陈以获赏。料不到其妻不肯,瞒过丈夫,纵陈逃逸。18日夜间,萧公溥率队巡至下水门城脚,忽听到城顶有外江人的隐约呼唤声,萧觉得有异,即上前侦查,夜色中看到两个黑影,正欲攀绳缒城。萧看得清楚,一声令下,众人一齐扑上,当场抓到两个剪掉辫发的外江人,一个穿西服,一个着短衫,经过查核,穿西服者,正是陈兆棠。
翌日一早,陈兆棠落网的消息甫一传出,全城军民人等欢欣开怀之时,突然传来城内各国教堂,将以各国领事的名义,出面保释陈兆棠的信息。革命军军部迅速召开了专场会议,认为,“不杀陈兆棠,无以平民愤”。唯恐发生变故,决定枪决后再呈报省府。
1911年11月22日8时,革命军将陈兆棠吊缚于竹梯,梯边从上而下悬着一幅长条标语,其文11字,曰:“处决民贼陈兆棠以谢天下”。陈兆棠被押至镇署前的照壁下枪决。临刑前,陈兆棠拟好电文致其家属曰:“不死于君,不死于国,死于因果。” 其伏法后,翌日,军部接到都督府一纸电报,是其弟联络都督府同僚,运动胡汉民同意,释放陈兆棠。可是已经迟了。
改元民国以后,刚开始人们很不习惯。以前,“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深入人心,现如今,早上起来,梳头洗脸,一摸后脑,没有辫子,心里头会兀然一个咯噔,整个人愣怔在后窗下的毛巾架前,铜脸盆里的水,也在毛巾架上,晃个不停。8个学生军在街头游说剪辫,忽被乱枪打死,至今,也仍在人们的心里,留下了一缕阴影。
某些习俗、礼仪、礼数、称呼、着装,也变得面目一新。女人不用缠足;人们相见,不用叩拜、作揖、相揖、捧手,而改用鞠躬、握手;不再称大人、老爷、老总,而称先生、同志;清朝的官服被废除,孙文创造的中山装成为时尚,西装也渐为人们所接受。
比无辫可梳令人更无所适从的,是那些来来回回变换不止的官府名堂。民国元年(1912)2月26日,章太炎在《大公报》上发表文章,题目曰“条拟官制之要电”,向当选临时大总统的袁世凯建议:“废省存道,废府存县,县隶于道,道隶于部”。这个建议,符合当时袁世凯削减南方各省都督权力的愿望,得到了袁世凯的赞同。
民国二年(1913)1月8日,袁世凯公布了3个《划一令》,从这个时候起,人们就发现时局变幻莫测,让人莫衷一是,一颗心整天悬着,没着没落。且看地方长官,如走马灯一样更换,一会儿来的叫潮州安抚使,一会儿来的叫潮梅绥靖督办,又一会儿来的叫潮梅镇守使,再又叫潮循道道尹、潮梅防务督办、潮梅善后处处长、潮梅护军使。这些人来到潮州城内,关防刚刚开启,屁股还未坐暖,就又被另一个人接替了。
更让人寝食不安、忧心忡忡的,是政局的极度不明朗。一会儿实行地方主义政策,扣留盐税,拒绝省里委任官员;一会儿站队拥戴北京政府;一会儿宣称脱离广州政府;一会儿则军政直属北京政府,民政则商承省长办理。既然官吏政客自己都水性杨花、朝三暮四、骑墙跟风,抱大腿、挑肥瘦、为一己,人们也就像过眼烟云一样看之。匆匆过客,沐猴而冠,就是当其时,人们对潮州官员杨柳属性的印象。
事后,让人记忆犹新、看作笑话的,是有人企图浑水摸鱼,分一杯羹。民国三年(1914)3月30日,袁世凯任命吴祥达为广东潮梅镇守使,潮州驻军归吴祥达统领。4月28日,梅县驻军邓承旸团举事,反对龙济光对广东的统治,营长王国标自称曰“广东讨龙军潮梅总司令”,并以“革命军大都督陈炯明” 的名义,出示布告,带领讨龙部队前来攻打潮州城。29日,讨龙军进城,城内的人们躲在门后侧目,看看这些人来后,有什么施为。不久,讨龙军被龙济光部击败,王国标阵亡,邓承旸败走经江西时被捕杀。人们也才恍然大悟,无有势力后台、无人撑腰,想得渔利,找死。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