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似道凭借“鄂州大捷”进入权力中枢,他的专权是建立在对蒙作战的基础上的,构筑明确的对蒙防卫体制是身为宰相的贾似道必须面对的问题,确保对军队的绝对掌握,则是贾似道巩固自己地位的前提。
1.对蒙防卫体制的确立
贾似道自鄂州还朝之初就向理宗上奏:“今天下之势,保藩篱,则下可保堂奥;有三边,则可有内地。”南宋立国东南,为了防御北方强敌的入侵,建构了比较完整的战区防御体系,“唯曰长江为户庭,两淮为藩篱”。沿长江一线布置军队,上起汉水,下迄淮河,将千里江面分为三块,形成川陕、京湖、两淮三大防区。两淮防区直接掩护临安和江浙地区,以防御长江下游;京湖防区连接两淮、川陕防区,防御长江中游;川陕防区守卫四川,防御长江上游。贾似道提到的三边,便是指四川、京湖、两淮边境,其中两淮地区尤为关键,是贾似道对蒙防卫体制的根本。这种防卫构想的实施,首先表现在边帅人事安排上,特别是京湖和两淮两个军区的长官人选。京湖地区,自开庆元年至咸淳五年(1269),一直由吕文德驻守;两淮边境,自景定元年至咸淳六年(1270),由李庭芝驻守。吕文德、李庭芝加上身在中央的贾似道,三人鼎足而立,构成贾似道在鄂州之战后的对蒙防卫体制。
吕文德,据说早年是安丰(今安徽寿县)一个樵夫,后投身军旅。开庆元年宋蒙战争中,他兼任京西、湖南北、四川宣抚大使,与贾似道建立起密切关系。贾似道对吕文德非常信任,将京湖地区的军政、财政等大权全权委托给他,“沿边数千里,皆归其控制,所在将佐列戍,皆俾其亲戚私人”。吕文德“好无礼士大夫”,甚至不肯拜祭孔子,痛斥孔子不曾教他识字。他贪财好利,军队只有7万人,却要用湖广64州的收入来维持,并且将朝廷下发的军费瓜分为己有,“以至宝货充栋,宇产遍江淮,富亦极矣”。
李庭芝出自名将孟珙幕下,淳祐元年(1241)考中进士。孟珙去世前,将李庭芝推荐给贾似道。贾似道拔擢李庭芝知扬州、主管两淮制置安抚司事,后来成为两淮防区最高官员。李庭芝对两淮的经营有着非常明显的地方主义特色:他在扬州努力振兴当地产业,成功恢复大宗盐利;募集两万流民,创建“武锐军”;兴办学校;在水旱时拿出个人财产来赈灾,因此当地百姓“德之如父母”。扬州后来在蒙军大举南下时顽强抵抗,临安陷落后,谢太后诏李庭芝降元:“今吾与嗣君既已臣伏,卿尚为谁守之?”但李庭芝仍然坚持不肯投降。南宋末期,扬州聚集了一大批忠诚之士,陆秀夫、贾仲武、边居谊、李芾等名列《宋史·忠义传》的人物都出自李庭芝幕下,“时天下称得士多者,以淮南为第一,号‘小朝廷’”。
贾似道构筑的防御体系,在某种程度上是唐末五代藩镇体制的翻版,也是南宋中央政府面对现实压力,对北宋建国以来“以文治武”“强干弱枝”政策的调整。吕文德、李庭芝二人虽有着截然不同的背景和个性,但在对蒙防卫过程中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从这个角度看,贾似道构建的对蒙防卫体制确有其效。然而不能否认,这一体系也存在巨大的缺陷。贾似道将几乎整个南宋国防都委托给吕、李二人,特别是吕文德,在贾似道支持下组建了庞大的吕氏集团,南宋沿江防线重要据点多被其亲族部曲占据,这使得南宋国防的基础变得脆弱和单薄。随后的宋蒙战争中,当吕氏集团核心人物投降后,其他吕氏集团成员也相继纳款,致使南宋防线迅速崩溃瓦解。
2.以“打算法”在军中清除异己(www.xing528.com)
在选拔心腹将帅构建对蒙防卫体制的同时,贾似道在军队中展开肃清异己的活动。在当时南宋军队中,贾似道的权力基础并不牢固,只有吕文德、李庭芝等少数人可以称得上是贾似道的心腹,其余很多将领并不依附于他,多对他阳奉阴违甚至公然与他对立。贾似道为了将这些异己力量肃清,创造出“打算法”。
开庆元年宋蒙战争耗费了南宋大量财物,所谓“打算法”,就是在战后对战时军费进行结算审计。南宋后期,统兵将领对军费的贪黩侵吞、滥支滥用一直是比较严重的问题,因此在军队中建立起会计、审计制度有其必要性。然而,“打算法”并不是纯粹的审计制度,而是极具政治性和策略性的,贾似道的目的就是借此排斥异己。“鄂州围解,贾似道既罔上要功,恶阃外之臣与己分功,乃行打算法于诸路,欲以军兴时支散官物为罪,击去之。”
打算法采用交叉审计的原则,如“向士璧守潭费用,委浙西阃打算;赵葵守淮,则委建康阃马光祖打算”,等等。这种方案貌似公平,但实际上被委任的审计者都是贾似道的同盟。在打算法下,大批表现突出的良将被清算。马光祖素来与赵葵不合,并且要迎合贾似道,他在赵葵身上找不出财务问题,就诬陷赵葵于元宵节张灯设宴为不正当支出。向士璧被控“侵盗官钱”,先被剥夺军功封赏、贬逐远州,随后又因被追究“守城时所用金谷”致死,乃至“复拘其妻妾而征之”。在四川钓鱼城之战立下卓越战功的王坚,因贾似道忌恨,“出知和州,郁郁而死”。李曾伯素有威望,贾似道忌其声望太高,利用打算法将他排挤去位。史岩之曾对贾似道有提携之恩,并与贾似道有亲姻关系,最后“亦纳钱而妻子下狱”。
给南宋政权造成最大影响的,是对骁将刘整的迫害,致使其叛宋降蒙。刘整早年居孟珙麾下,后随李曾伯入蜀,在宋蒙战争中屡立大功,引起吕文德和四川制置使俞兴的嫉妒。景定二年(1261)六月,俞兴派人到刘整处审计军中钱粮。刘整惊恐之下,以金瓶贿赂俞兴,但俞兴不受;到江陵求俞兴的母亲写信求情,俞兴仍不为所动;派人到临安控诉,又在贾似道的压制下不得上达。刘整担心大祸将至,假意大肆贿赂吕文德、俞兴,找到机会叛降蒙古,忽必烈随即授刘整为行夔府路中书省兼安抚使。
打算法的实施确立并巩固了贾似道在军中的专权地位,也给南宋末期的军事造成巨大伤害。贾似道、吕文德等人独占南宋大部军事力量,一大批不依附他们的边帅武将被肃清,封闭了不同军事集团间联合作战的可能性,削弱了南宋防卫力量。刘整的叛降,更给南宋带来近乎致命的打击,他“熟知山川险要、国事虚实”,使南宋最重要的政治、军事情报外泄,“蒙古自是愈易宋,而边祸日深矣”。刘整降蒙后成为攻宋的先锋军,在基本战略和临阵战术方面,都提出了很多关键性提案,影响了宋蒙战争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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