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定六年十月二十五日,史弥远卒于临安府邸。理宗在渊默十年后终于得以亲政,郑清之接替史弥远主持朝政。史弥远独揽大权25年,给南宋政治打下了深刻的烙印,他的去世并不意味着其政治影响力的终结,恰恰相反,此后数年的南宋朝堂仍然笼罩在其阴影下。理宗、郑清之希望摆脱史弥远的影响,长期受史弥远压制的政治势力希望肃清史弥远的印迹,两股力量汇流,驱动南宋的内政外交政策向与史弥远主张相反的方向前行。此一时期的南宋政治,呈现出“后史弥远时代”的特点,而南宋统治集团在此期间定下的政策路线,则根本上决定了南宋国运的走向。
金朝灭亡后,蒙古依约归还陈、蔡东南之地给南宋,撤兵北归。这时,金朝降臣谷用安向镇守淮东的赵范、赵葵兄弟献策,建言趁蒙军北还、河南空虚之机,出兵收复“三京”(西京洛阳、东京开封、南京归德)及河南其他地方,倚仗潼关、黄河之险与蒙古对峙,也就是把南宋的国防线由淮河—大散关北推到黄河—潼关一线。四月,理宗召大臣集议,南宋有关和战的争论再度展开。
主战派包括赵氏兄弟和宰相郑清之。赵氏兄弟此前就因为山东忠义军及和战问题与史弥远、史嵩之叔侄意见不合,他们不愿见到史嵩之灭金建功专美于前,于是力主出兵。郑清之虽系史弥远提拔,但一方面因济王之案而不自安,有意弥补前过;另一方面也希望借收复三京来巩固自己的权位、振奋人心,因此支持出兵的建议。而沿江制置使赵善湘、京湖制置使史嵩之、参知政事乔行简、淮西总领吴潜等大批官员,都对据关守河之说不以为然。他们认为无论从军力还是后勤保障能力来说,南宋的国力都不足以实现收复三京、据关守河的战略构想,并且会给蒙古提供攻宋口实,势必导致战祸不断。
反对派的建言没能说服理宗,理宗此时正沉浸于灭金复仇的喜悦中,颇有趁机恢复中原的宏志。他对史弥远维持和议的外交政策并不满意,亲政以后亟思有为,改元为“端平”,号为更化。此时虽联蒙灭金,一雪靖康之耻,但故疆之半仍未恢复,如果他能一举收复三京,既可慰北宋一祖八宗之灵,自己也可登中兴贤君之列,更可借此掩饰此前夺位的失德之举,可谓一举而数得。真德秀的一篇札子证实了理宗的想法:“比者王师深入,或者往往议朝廷之过举,臣独有以识陛下之本心。蠢兹女真,秽我河洛逾百年矣,厥罪贯盈,天命剿之,则九庙神灵所当慰安,八陵兆域所当省谒,偷安不振,是以弱示敌,抚机不发,是以权予敌,此陛下之本心也。”(www.xing528.com)
在理宗支持下,端平元年六月,赵葵、赵范率宋军正式进军河南。七月五日,宋军收复汴京,失陷已百余年的北宋都城重回赵宋手中。然而,蒙古并不像理宗君臣分析的那样毫无防备,他们事先已得知宋军将出兵河南的消息,预先做了抵御的准备。宋军在向洛阳挺进的过程中,遭遇蒙军埋伏,伤亡惨重。八月初,宋军全线败退,恢复三京的军事行动宣告失败。端平入洛的失败,不仅使南宋国力大损,“兵民之物故者以数十万计,粮食之陷失者以百余万计,凡器甲舟车悉委伪境,而江淮荡然,无以为守御之备”,更重要的是:一方面宋蒙间兵端既开,遂无宁日,从此开始了长达半个世纪的战争;另一方面宋廷内部的和战之争达到更高潮,形成激烈的政争,“使天下之势,自安以趋于危”。
随着入洛宋军的溃败,理宗光复故土的雄心也消失殆尽。他处分了主战的郑清之和赵氏兄弟等人,重新起用因反战被罢黜的史嵩之。在史嵩之主持下,南宋与蒙古再谋议和,双方使节往来频繁。倡议入洛的主战官员,既衔恨史弥远的排挤于前,又怨史嵩之在宋军进兵时不助粮饷于后,再加上生怕宋蒙和议成功后再遭压制,于是极力诋诬史嵩之的议和路线。以道学成员为主的清议分子,自史弥远主政时期就反对与蒙古联合,此时也加入政争,对史嵩之展开抨击。他们指责史嵩之为巩固权位,不惜以和误国。吴昌裔控诉史嵩之自知在史弥远死后无所倚恃,乃“外交鞑人,私结和议,用权桧故智,恐胁朝廷,为守禄固位之计”。李昴英甚至认为史嵩之不仅贪权固位,简直是个卖国求荣的汉奸:“嵩之包藏祸心,窃据相位,不以事天事陛下,而视国家如仇,此凶人耳,罪人耳,……自其漏我师期,于是乎有京洛之败;假挟北使,于是乎有邀索之辱;导敌入寇,于是乎有淮甸之祸,是为卖国之贼臣。”他们认为和议成功则必然导致边防松弛,将士无死敌之志,魏了翁乃至声称“今之所忧乃在讲和”。淳祐四年(1244),史嵩之父亲史弥忠病逝,朝野之士借机以实践孝道为口实群起攻之,史嵩之丁忧罢任。此后,朝廷欲起复史嵩之为右丞相兼枢密使,也因大臣和太学生的反对而不得成功。史嵩之复出不成,主和派势力衰微,执政的杜范、游侣等人对蒙古持强硬态度,宋蒙进入积极备战的时期,南宋也走向覆亡的道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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