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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以文驭武统兵体制的反弹与弊端

时间:2023-08-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余靖甚至否定狄青此前的战功,公然称狄青“名为拳勇,从未逢大敌,未立奇功,朝廷奖用太过,群心未服”,必致败事,乃至以“匹夫”称之。在“以文驭武”国策的背景下,真宗朝开始出现文臣参与指挥军队的端倪。“以文驭武”的统兵体制,将不知兵机的文臣推上军队统帅的位置,而富于战争经验的武将们却只能听命行事。体制上的弊端长久得不到救治,致使积弊越来越深。大将种师中被逼无奈,贸然出战,结果被金人袭击,兵败战死。

宋朝:以文驭武统兵体制的反弹与弊端

水洛城事件只是一个突发事件,且狄青只是被殃及,接下来围绕狄青知渭州所产生的争议,才真正触及深层的体制问题。庆历四年六月,朝廷任命狄青知渭州,引起朝中文臣的群起反对。时任右正言的余靖连上四章,述及泾原一路在整个陕西边防中的重要性,必须选才望卓著之人守御,而狄青拔自行伍,是一个粗率武人,性格“率暴鄙吝”,令其与统领西北军政的庞籍等人为伍,等于是对庞籍等人的侮辱。余靖甚至否定狄青此前的战功,公然称狄青“名为拳勇,从未逢大敌,未立奇功,朝廷奖用太过,群心未服”,必致败事,乃至以“匹夫”称之。

余靖与狄青此前从未谋面,也不存在利益冲突,他对狄青的攻击并不是出于私人恩怨,纯粹是为了维护刚刚确立下来的“以文驭武”的统兵制度。宋太祖、宋太宗时期,一般由武臣承担统军征战或驻守地方的职责,都部署、部署、都钤辖、钤辖等统军官职由各级武将出任,文臣对驻军和军事行动无干预权,在军事行动中只能扮演辅助性角色,如供应粮饷、安抚百姓等。在“以文驭武”国策的背景下,真宗朝开始出现文臣参与指挥军队的端倪。咸平二年(999),一些文官对高级武官以都部署之职统领大军的旧制提出异议,孙何建议由文臣取代武臣统军,表明武将的军队指挥权受到执掌国政的文臣集团的抵制。“澶渊之盟”以后,随着战事的平息,武将都部署的职权开始下降,文臣以地方长吏身份兼任都部署而管辖本地驻军的现象增加,但总体来看,高级将领仍在各地统军系统中居主导地位,尤其是在河北、河东和陕西缘边地区。到仁宗朝,特别是对西夏大规模作战后,北宋地方统兵体制发生根本性变化,确定了以文臣为经略安抚使兼都部署,以武将为副职的基本原则,文臣控制了前线军队的绝对指挥权,武将沦为文臣主帅的部将。庆历二年,以韩琦、王沿、范仲淹、庞籍四人分领陕西四路都部署、经略安抚使,主持对西夏战事,狄青投身西北战线时就处于这种体制之下。

新的地方统兵体制是以确保文臣对军队的绝对控制权为核心的,这也是狄青知渭州的任命遭到文臣群体抵制的原因,事件背后反映出狄青个人官职的提升与国家体制之间爆发的冲突。仁宗时代出任方面统帅的文臣,绝大多数系科举出身,既没有沙场经历,也不熟悉兵法。宋夏战争开始前夕,通晓兵略的武将王德用主动请战,却被排挤出朝廷,正是出于文臣对他的猜忌:王德用长相酷似宋太祖,“状貌雄毅,面黑而颈以下白皙,人皆异之”;同时王氏宅第位于皇宫北角外的泰宁坊,正枕在都城的乾冈[1]上,显然是对皇权的潜在威胁。“以文驭武”的统兵体制,将不知兵机的文臣推上军队统帅的位置,而富于战争经验的武将们却只能听命行事。文官王素知谓州兼本路经略安抚使时,武将蒋偕因遭夏军攻击前来请罪,王素“责偕使毕力自效”。部署狄青认为不妥,王素冷言回答:“偕败则总管(部署)行。总管败,素即行矣。”狄青遂“不敢复言”。

代替武将出征的文臣们大多表现无能,导致宋军在战争中的被动。夏竦作为最初对夏用兵的主帅,畏缩自守,“但阅簿书、行文移而已”。范雍守延州,被元昊用计玩弄于股掌之上,盲目调动军队疲于奔命,结果宋军在三川口遭西夏军埋伏,全军覆没。受命统辖陕西四路的韩琦、范仲淹等“儒帅”,也“久而未有成功”。韩琦自承“素昧兵机,不经边任”,“既不能亲冒矢石,应机制变,而但激励将卒,申明赏罚,以昼继夜,实忘寝食”。所谓“激励将卒,申明赏罚”,究竟有何作为呢?宋人笔记载,狄青调任定州路总管时,旧部焦用押兵路过,狄青留其叙旧。焦用手下的士兵借机向韩琦状告焦用“请给不整”,韩琦便下令斩杀焦用。狄青为焦用求情道:“焦用有军功,好儿。”韩琦嗤之以鼻,答道:“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此岂得为好儿耶?”当着狄青的面杀了焦用。只凭一名士卒越级上告,就不经核实、不顾军情武断地斩杀立有军功的大将,名义上是“申明赏罚”,却给军队带来长久的不利影响。康定二年(1041)好水川之战,正是由于韩琦指挥失误,倡言“大凡用兵,当先置胜败于度外”,导致宋军大败。面对“亡卒父兄妻子,号于马首者几千人”,范仲淹叹道:“当是时,难置胜败于度外也。”(www.xing528.com)

在这些“儒将”的指挥下,元昊“叛扰累年”而宋军频频失败,“一战不如一战”。徒知高论的士大夫们,又不能直面现实中的无能与失败,不能正视体制的弊端而有所救补,只能编造谎言自我吹嘘、自我麻痹。范仲淹继任范雍守延州后,传言西夏军不敢再侵犯延州,因为“今小范老子(范仲淹)腹中有数万甲兵,不比大范老子(范雍)可欺也”。宋人流传“‘军中有一韩,西贼闻之心骨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元昊闻而惧之,遂称臣”。而事实上,夏人在好水川之战后作诗讽唱:“夏竦何曾耸,韩琦未是奇。满川龙虎轝,犹自说兵机。”对宋军的轻蔑溢于言表

体制上的弊端长久得不到救治,致使积弊越来越深。熙宁三年(1070),西夏在宋境内修筑堡垒,环庆路经略安抚使、文臣李复圭授予本路钤辖李信及刘甫、种咏等武将“阵图、方略”,命令出征。李信等根据李复圭的指示与西夏军作战,大败而归。李复圭急忙收回此前交付的阵图、方略,将李信等逮捕。最终,李信、刘甫以“违节制”之罪被杀,种咏死于狱中。北宋末年,文臣张孝纯以主帅身份守卫太原,面对金军手足无措,试图投降,守城职责只能由将官王禀承担。增援太原的军事行动中,坐镇京师的知枢密院事许翰既不了解前线军情,又随意督战,“数遣使督(种)师中出战,且责以逗挠”。大将种师中被逼无奈,贸然出战,结果被金人袭击,兵败战死。文质彬彬的宋朝,在盲目自信的士大夫们的指挥下节节败退,终于在“靖康之难”中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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