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了中国古代目视尺度天象记录是自成系统、与度数体系并列的一套独特的测度体系之后,下一步自然就会导向这样一个问题:“丈、尺、寸”这些长度单位原本是量地的,如果用在球面天文学中去量天,最开始古人究竟是以什么为参照在天上确定了丈、尺、寸的标准呢?
古籍中1尺=1°的换算关系,经学者们研究,基本已成定论,所以有人干脆直接说“一度也称为一尺”。然而,严格说来,这只是我们现代人的一种发掘和阐释,古代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换算关系?古人是不是也认为1度可直接“称为”1尺?这还需要叩问古人,需要在典籍中寻找直接的证据。
结果,我们查遍了所有上古、中古的典籍,都没有找到1 尺=1°这个换算关系[1],看来古人在进行这种观测时,是直接使用“丈、尺、寸”及“大如×”,不需要考虑“度”的。
那么,既然如此,古人使用尺度体系就不大可能是只换个计量名称,规定把1度称为1尺,而沿用了下来,因此我们需要进一步搞清尺度体系的来龙去脉。这里需要先铺垫一下古代的盖天说、浑天说,以及天球模型方面的知识。
无论古人还是今人,只要站在辽阔的旷野中,不管白天黑夜,也不管是观察天象,还是随意仰望苍天,对天空的印象总是“天穹”——头上一个巨大而晶莹的半球状穹窿。古代歌谣有“天似穹庐,笼盖四野”。这个穹窿笼罩在头顶上,远远地向四周低垂,覆盖着大地;大地则是一个平坦(亦有山、谷)而辽阔深厚的陆块,向外延伸,在遥远的地平线与下垂的天际相接。我们的先辈由此形成了一种宇宙理论——“盖天说”。
早期的盖天说是一种简单的“天圆地方”观念,认为“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天圆”是对天穹的直观感受;“地方”则可能是由于根据日出、日落的方位以及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的划分法,大地被定出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于是古人想象大地就是这样的方形。一直到现在,我们说一个地点,仍然叫“地方”而不说“地圆”。
成熟的盖天说认为,天穹如一把巨大的伞盖扣住大地,以地中心的北极为轴,擦着天地交接的“地平线”转动,日月星辰也随着天穹一起转动。这个宇宙模型是没有“地下”的,日月星辰永远在天上。那么白昼黑夜的变化怎么解释呢?盖天说认为:“光”是有传播距离限制的——最大传播距离是16.7万里,日月星辰如果远到超过这个距离,比如随天穹转到遥远的西北、正北方向时,我们就看不见它们了。(www.xing528.com)
这有些匪夷所思,超出了我们的直观感觉,因为我们明明是看见太阳、月亮竖直地落到地平线的下面,而不是在西北的天空逐渐变小(即变远)横着消失的。那么是相信这个靠奇特想象建立的盖天模型还是相信直观感觉呢?有些学者选择了后者,于是在西汉,盖天说刚刚走向成熟的时候,就出现了一种新的宇宙理论——“浑天说”。
“浑”即“球”,是把天看成一个完整的圆球,天把地包在里面,日月星辰可以转到大地下面去,这样就符合日月星辰东升西落的直观感觉了。
两种学说的重大区别是,盖天说认为天在上、地在下,而浑天说认为天在外、地在内。东汉的科学家张衡明确解释道:“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天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天地各乘气而立,载水而浮。”即天的形状是浑圆的,像鸡蛋壳,大地像蛋黄,位于蛋壳内部,靠壳里的水、气浮力漂浮其中。这样,天壳总有一半位于大地之上、一半位于地下,日月星辰附在天壳上,随着天壳每昼夜旋转一周而表现出东升西落。因此,太阳白天在地上的天穹上运行,夜晚在地下的天穹上运行(图2.1.1)。
按浑天说,天壳是一个完美的球面,全天恒星都分布在这个球面上,日、月、五大行星也附丽于这个天壳球面上,不同的是它们可以在这个球面上“爬行”。古人很快就发现,可以在“天球”上建立经纬坐标,从而标出天体的位置,而这在盖天说模型中是根本做不到的。于是,古人在根本不知道有“地球”的情况下,就设立了“天球”的赤道、南北极、经纬网,因而,浑天说很快就发展出一套精准的球面坐标系统——赤道坐标系,来度量天体的位置、计量天体的运动。
图2.1.1 浑天说宇宙模型示意图
这样,浑天说的意义就不只是一种宇宙学说了,它还建立了一个既符合直观感觉又有实用价值的天球模型,形成了一种观测和测量天体视运动的计算体系,类似现代的球面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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