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贸易港口与海上丝绸之路

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一口通商后，西方国家来华贸易受限只能在广州贸易，但中国商船仍可以从四大海关不同口岸出航外国，1830年东印度公司一份报告指出：中国商船对外贸主要是“广东、福建、浙江及江南四省进行的，台湾不准经营对外贸易。……中国帆船贸易的国家如次：日本、菲律宾群岛、苏禄群岛、西里伯群岛、马六甲群岛、婆罗洲、爪哇、苏门答腊、新加坡、来阿、马来西亚半岛东岸、暹罗、安南、柬埔寨及东京。中国经营这种贸易的港口为广东省的广州、潮州、南康、惠州、徐闻、江门、昌西及海南，福建省的厦门及青城，浙江省的宁波及江南的上海，和江南省的苏州”。^[160]得益于一口通商之利，广东的港口数量远远超过其他三省。

一口通商时期，中国最大的国际贸易港口非广州莫属。有学者统计，1730至1830年，外国进入广州的船只吨位增加了近22倍，而英国船只入广州增加了36倍。^[161]西方及东南亚诸国先后汇聚于广州贸易，1833年有外国人记载说，“除了俄国队商跨越中国北方边疆，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商船往来澳门而外，中华帝国与西方列国的全部贸易都聚会于广州。中国各地物产都运来此地，各省的商贾货栈在此经营着很赚钱的买卖。东京、交趾支那、柬埔寨、缅甸、马六甲或马来半岛、东印度群岛、印度各口岸、欧洲各国、南北美各国和太平洋诸岛的商货，也都荟集到此城”。^[162]这一时期，中国的外贸航线在之前的基础上，又以广州一口通商为中心的海上丝绸之路有了新发展，开辟了北美洲航线、俄罗斯航线和大洋洲航线等。

1. 广州—北美洲航线

广州—北美洲的航线主要有两条，一是从广州—太平洋—合恩角—沿南美洲海岸北上—纽约；二是从广州—巽他海峡—好望角—大西洋—纽约。

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美国独立战争结束后，在费城、纽约等沿海城市的商人受到英国的严厉经济制裁，禁止美国船只驶入加拿大和西印度群岛，断绝美国与这些地区的贸易往来，掐断美国商人的财路。西班牙、法国等对此爱莫能助。美国商人在绝望中产生了与中国通商的强烈欲望，因为早在独立战争前，已有商人获悉欧洲商船来往于东西方之间贸易而发财致富的信息。战后，美国沿海地区的商人都梦想着到广州去贸易。1783年冬天，曾任大陆会议最高财政监督官的罗伯特·摩里斯（Robert Morris）和以丹涅尔·巴驾（Daniel Paker）为首的纽约商人，合资购置一艘360吨的木制帆船，将船命名为“中国皇后号”（The Empress of China），投资12万美元，装载了大量的花旗参，首航广东。船长约翰·格林（John Green）曾任海军上尉，具有丰富的航海经验。货物管理员山茂召（Samuel Shaw）受过良好教育，曾任炮兵少校。皇后号于1784年2月22日从纽约启航，绕过南非的好望角，跨越印度洋，经过半年的海上航行，于当年8月23日到达澳门，再溯珠江而上，28日到达广州黄埔港，航程1.3万多英里。美国商人将所载货物顺利出售获利3万多美元，约为投资的25%。同年12月28日又从广州黄埔港返航，次年5月11日抵纽约。皇后号从广州采购的丝绸、茶叶、瓷器等深受美国人喜爱，很快被抢购一空。皇后号首航成功轰动了美国社会，山茂召向美国外交部部长约翰·杰伊（Joha Jay）报告中国之行的经历，受到国会欢迎。不久，山茂召被任命为美国驻广州领事，他任此职达9年之久，直至1794年第四次返华途中病故。继任者撒姆耳·士那（Samuel Smow）也是船货管理员。“中国皇后”号是第一艘到达中国的美国商船，也是中美直接贸易的开始。北美洲至中国的航线是由美国商人开辟的。美国商船每次航行中国，均能获得高额利润，驱动美国商人到广州贸易，从1784年到1833年，由美国前来广州贸易的商船达42艘，仅次于英国而居来华商船的第二位。波士顿的普金斯公司、纽约的托马斯·斯密斯公司等均在广州开设洋行，沙墨尔·罗塞尔在广州开设的罗塞尔洋行（后更名为旗昌洋行）更是名噪一时。美国对华出口贸易额也不断上升，从1784年的2.7万银两增至1833年的176万银两，共增长222倍。^[163]

1789年，美国商人又开辟了美国至广州的太平洋航线，即从纽约港出发，沿南美洲最南端的合恩角，取道太平洋直达广州。该航线的开辟与“北皮南运”有直接关系。1787年9月，美国船只“哥伦比亚号”和“华盛顿女士号”从波士顿启航，两个月后到达位于大西洋的威德角群岛，这是美国商船首次前往西北海岸，航线漫长而陌生，航行较缓慢，接着，向西南绕过合恩角，再经诺特加湾的友谊海岬。1789年7月离开西北海岸，途经夏威夷群岛，前往广州。在广州卖掉毛皮后，装载中国货回国。回程时横越印度洋，绕行好望角，于1790年8月回到波士顿，这是美国船只首次环球航行所开辟的航线。由于航线迂回且受季风影响，所以完成这条航线需依次经过美国—美洲西北海岸—中国广东—美国的循环三角贸易，时间至少需要3年。^[164]

此后，美国的重要港口波士顿、沙伦、普罗淮登斯、纽约、费城等地的船只也络绎不绝地来到广州。(www.xing528.com)

2. 广州—大洋洲航线

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英国人詹姆士·孖地臣从广州向新南威尔士的杰克逊港开出了第一艘满载茶叶的商船“哈斯丁侯爵号”，广州到大洋洲的航线由此开通。据国外学者研究，“在1819年，新到中国的詹姆士·孖地臣，就从广州向新南威尔士的杰克逊口岸（Port Jackson），放出一条第一次装载茶叶的船只——哈斯丁侯爵号（Marguis of Hasting），这是条从加尔各答开来的鸦片船，正苦于找不到一种运回印度的有利的回程货。到1830年，当威廉·查顿的一个老船伴拉德（Ladd）船长在奥斯丁号（Austin）三桅船上装了茶叶和生丝驶往贺伯特城（Hobart Town）和悉尼（Sydney）的时候，广州行号在这些口岸，就有了经常的代理人。他们每一个季度都要派出几条船到那里去，但是在这种贸易的进一步开展上有一重障碍，那就是在澳大利亚缺乏适当的回程货。”^[165]魏源《海国图志》引《万国地理全图集》也称：哈斯丁侯爵号“船只现赴到广州府贸易矣”。^[166]

3. 广州—俄罗斯航线

中俄贸易历史悠久，双方贸易地点过去主要集中在北方陆地边界的恰克图。清代，俄国人感到仅靠恰克图一地很难满足贸易的需要。于是嘉庆八年（1803年）五月，沙皇组织了以克鲁任斯泰伦为指挥官，率领商船“希望号”和“涅瓦号”进行环球航行。这两艘船从俄国的克隆斯达港启航，横越大西洋，绕过南美洲南端，经过合恩角，进入太平洋，然后朝西北方向航行，抵达夏威夷群岛，再横渡太平洋，于嘉庆八年（1803年）11月抵达广州，把价值19万西班牙银元的毛皮在广州销售，又在广东买进价值11万西班牙银元的茶叶等中国货，于1806年2月7日离开广州黄埔港返航。

之后，又有俄罗斯商船到达广州，据嘉庆十年（1805年）十月粤海关监督延丰奏：“本年十月初八日，据澳门委员报称，有路臣国夷商噜臣噸巡船一只来至澳门等情。路臣究系何国？当饬澳门同知及委员、洋商等确查去后。十七日复据委员报称，又有路臣国夷船一只商名你赞时，船上载有皮张、银子来广贸易等语。嗣据洋商等查明，路臣即俄罗斯，夷音相近，并据译出夷禀呈递前来。奴才阅核禀词，该夷船均由俄罗斯航海而东，因向来该国与天朝通市系在京师北口之外，由该国往返俱系旱路，行走艰难，由海道至广，比旱路较远而盘费减省，是以发船来广试做买卖。其先到之噜臣噸一船，亦带有皮张贸易，并非巡船，一并恳求恩准卸货等情。”^[167]然而，俄国商船这次在广州的贸易并不顺畅，“嘉庆十年冬十二月，禁俄罗斯商船来粤互市。先有路臣国（即俄国）商船二来粤请互市，总督那彦成驳不许，监督阿克当阿不侯扎覆，遽令开舱卸货，有旨将阿克当阿同前监督延丰、巡抚孙玉庭议处”。^[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