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耆与露天市场：揭示肃亲王府传奇

善耆（右）与川岛浪速

今日之沈阳路和长春路上曾有著名的露天市场（今大连旧货市场前身）。露天市场最初的主人是清朝八大铁帽子王之一肃亲王善耆。善耆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任民政尚书，也是中国现代警察制度的创建者之一。与清朝众多王孙贵族相比，善耆算是胸怀大志之人，而且兼有才气，书棋诗画皆是行家。善耆还是北京城中最有钱的王爷，当时曾流传“恭王府的房子，豫王府的墙，肃王府的银子用斗量”。因为怕银子发霉，据传肃王府每年都要将银子拿出来，放在太阳光下晒一晒。

说起善耆，还需再讲讲日本人川岛浪速。义和团期间，善耆与川岛浪速结识。善耆认为对大清国威胁最大的是“白人帝国主义诸国”，而不是“黄种帝国主义”日本；在“白人帝国主义诸国”中，威胁最大的当属野心勃勃的俄国。对抗白人侵略的唯一方法便是与同为黄种人的日本联合。川岛浪速则把沙俄看成日本在中国东北、蒙古地区扩张的最大对手。因为政见有诸多相似之处，两人遂结成莫逆之交。因为川岛浪速没有家室，善耆便将女儿金壁辉送给川岛浪速做养女。

1912年2月12日，清帝宣布退位。在此之前，素怀野心的袁世凯派兵控制了北京城，并派人包围监视王公大臣府邸。善耆看到大势已去，决定逃离北京，并立下“不恢复大清，绝不再入北京”的誓言。川岛浪速帮助善耆从天津乘船逃到旅顺。旅顺是日本的势力范围，善耆到达旅顺后，很多清朝遗臣相继追随，一时间，王府雅客往来如川。

肃亲王善耆爱好广泛，闲暇之余常约人下棋消遣。日本著名棋手赖源宪作就曾与善耆留有一局，虽无棋谱传流，却有照片为证。

善耆与赖源宪作下棋

在川岛浪速的帮助下，善耆曾经两次发起满蒙独立运动，但均以失败告终。复辟期间，善耆耗尽了毕生的财富。因为养的闲人多，花销巨大，曾经富可敌国的肃亲王也寒酸起来。

面对这一困境，川岛浪速亲自出马与日本关东都督府沟通，为善耆讨得桥立町一大块地皮，并特许他可以在那儿开办商业市场。为了筹建市场，川岛浪速又打着善耆的旗号，从东洋拓殖银行贷款30万日元。

商业市场始建于1921年，大致位置北起长江路，南至黄河路，东自沈阳路，西到长春路，依地势高低由北向南分为一、二、三、四区。一区是最热闹的区域，有剧院、浴池、烟馆和妓院，最有名的要数集烟、赌、娼于一体的双喜俱乐部和天光大戏院。当年这里常有西河大鼓、相声、评书等演出，演员跑码头演出，皆是撂明地，即搭个棚子，有个简易的台子，放几条长木板凳。当年，相声泰斗马三立便曾在此跑过码头。

老明信片上的露天市场

二区、三区因是露天经营，所以整个市场被叫做露天市场，也因以卖旧货和破烂儿为主，所以又叫破烂儿市场。此处还因时常有小偷光顾，又被老大连人叫做小偷市场。四区则是经营五金、陶瓷和建材的场所，少有人光顾。

整个破烂儿市场根本没有像样的建筑，多是一层高的红砖房或木板房，约700余间。市场四周皆用木板栅栏或砖房作为围墙，虽零零乱乱却也五行八作样样俱全，既有作坊、店铺、饭馆、戏园子、药店、澡堂子、成衣铺，也有卜卦摊、押当铺、印子钱庄等，俨然就是大连底层社会的缩影。(www.xing528.com)

破烂儿市场也是王孙贵族常来之地，不过善耆却很少来露天市场，他只是市场名义上的主人，实际上的主人是川岛浪速。

露天市场开业不到一年，善耆便抑郁而亡，一时间王府连安排后事的钱都拿不出来，还是靠大画家陈半丁的接济才办了丧事。陈半丁是艺术大师吴昌硕的弟子，当时无论是身价还是画价均超过齐白石。张学良、梅兰芳、徐志摩夫人陆小曼等各界名流及王雪涛等一批后辈皆拜在其门下学画，就连齐白石也把自己的儿子齐子茹送到陈半丁门下做弟子。陈半丁早年曾被画家金城推荐到肃亲王府，得到善耆的赏识，将他视为知己，并书赠一联，题为：“帖里有余闲登山临水觞咏，身外无长物布衣蔬食琴书。”陈半丁在大连两次举办个人画展为其筹措运柩返京之资，也是出于对当年知遇之恩的感念。据考证，陈半丁在大连的画展义卖也开创了中国画家办画展的先河。

善耆一死，川岛浪速便控制了肃亲王府，成为露天市场名副其实的主人。川岛浪速也确有经营能力，在其精心管理下，露天市场日趋兴旺，店铺摊点逐年增加，收益颇丰。此处不但地脚好，而且人流也旺，既是生活用品买卖集散地，也是休闲娱乐场所，即便是外地游人、日本人和西洋人路过大连，也要到此游逛消遣。

游人过客大多会到一区，一区最热闹的地方要数天光大戏院。天光大戏院原名三星茶园，由张立业于1922年创办，开始时以“唱落子戏”为主，1925年8月18日开始放映电影。

露天市场老地图

这里也曾经历过许多传奇故事。1927年4月某天晚上，恰逢很多人来观看电影《爱情艳史》。就在电影开始放映的一瞬间，数百张传单从天而降。观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呆了，一片哗然。借着微弱的灯光，人们看到传单上写着醒目的口号：“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同胞们，团结起来，不当亡国奴”。散发传单的便是共青团关东县委书记纪幼柏和共青团员李廷冥，两个人乘乱安全离开了剧院。大连虽被侵占，但从来没屈服过。

1932年、1935年天光大戏院曾先后改名为大连电影院、北平电影院。1939年，著名评剧艺人筱金霞还曾在此作过精彩表演。1960年，影院改建成长江路小学，如今长江路小学又再次重建。

著名的岐山小舞台也在一区。岐山小舞台由评剧老艺人孙凤鸣1923年创办。著名评剧演员白玉霜、筱麻红都是孙凤鸣的徒弟，都曾在此登台献艺。1927年以后，这里被改作大烟馆。

影片再精彩也要剧终，生意再兴隆也有低谷。太平洋战争后，川岛浪速感觉时局不利，便萌生了出售露天市场的念头。最初，他狮子大张口开价200万元。这样的天价，谁也不敢接手。后来，他一咬牙将价格降到150万元。1943年，华商许亿年、周子扬、刘子翱等人联合大连商会会长张本政及邵慎亭与之接洽，最终合资125万元以张本政的名义买下，并更名为乐天公司。

大连光复后，露天市场繁华依然。1946年6月1日，桥立町一带改名为博爱街，露天市场也因此被叫做博爱市场。因为日侨大遣返，博爱市场竟成了日本人抛售物品的场所，市场里堆满了毛衣、毛裤、毛毯及大头靴等日本军用物资，这些都是从关东军陆军仓库里流散出来的。

破烂儿市场有着说不完的故事。“博爱市场”后来又被叫做“北京街破烂儿市场”或“大同街破烂儿市场”，但这皆不是它的正名，实属地理意识使然。虽几经变迁搬移，它却始终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