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谱》记载,去职后,徐总统仍允准祖父节制陆军第十五、十六师。1919年9月段祺瑞拟将十五、十六师划归陆军部管辖,此事因涉及十五师及十六师系原禁卫军改编,并与优待清室条件有关,不能草率行事。中央请祖父进京商榷,祖父遂从河间老家回到北京。10月14日,徐总统手谕:“第十五、十六师仍归河间节制。”恢复粮饷局(是优待清室条件中,专为十五、十六师而设)。
实际上,任陆军总长的段祺瑞已停发了十五、十六师的粮饷并撤消了粮饷局。徐总统的一再谕令,段都不听从。约在12月中旬,祖父不得已进京亲赴段家去催要两个师的粮饷,段竟然不允。次日在大厅接见外宾,有些着凉,遂即病倒。病情日益加剧,中医束手无策,延请西医诊治,据父亲回忆是请的德国医院医生克黎及狄博尔亦无效。
《年谱》记载:27日祖父召见总统府秘书长张一麐(祖父任内张一麐即为总统府秘书长),口授遗言给徐世昌总统:“和平统一,身未及见,死有遗憾,希望总统一力主持,早日完成。”又遗电致南北各省长官:“愿内外同心,化除轸域,和平统一,务底于成。”病重期间长江三督(李、陈、王)慰电不绝于途。
祖父于1919年12月28日病逝于北京帽儿胡同6号,遗嘱薄葬。
祖母说:“爷爷是薄葬,除了睡的棺材是上好的木料,陪葬的只有嘴里的一颗大珠子和手上戴的一个翠扳指,这是爷爷生前喜欢、一直戴在手上的。”
徐总统闻祖父去世,极为悲痛,亲往吊唁,并决定照袁世凯例国葬。全体阁员均前来吊唁。
祖父的国葬墓位于河间市西诗经村,老宅(乡亲们称之为“将军第”)之北。但国葬墓内的棺木中只有祖父的一张瓷制大相片,此照片(为国家一级保护文物)现被河间市保管收存。祖父的遗体是葬在了半截河村的祖坟内。
父亲说过:“老段成立安福俱乐部,拉拢一帮人成了‘皖系’,而原北洋系中的直隶系就成了‘直系’。爷爷死后,发生了‘直皖战争’,结果是直系取胜。打完仗,当时的直系领袖曹锟立刻来到帽儿胡同6号,对爷爷的遗像行礼,并对我们的伯父们说:‘我给老爷子出气了,出气了。’”
祖父去世后,这个家就该分了。主持我们分家的是王士珍爷爷(字聘卿,是祖父的盟兄弟,据恽宝惠先生说,祖父对王世珍爷爷昵称‘老聘’)。祖父有五个儿子,四个女儿。大伯父、二伯父、三伯父及大姑为嫡祖母吴太夫人所生。二姑、三姑和父亲为我们的祖母彭太夫人所生。五叔为四祖母程太夫人所生。四姑为三祖母王太夫人所生。五个儿子,每房都分有住处。大伯父和父亲的住房分在了北京帽儿胡同,大伯父住4、5、6号。我们家住3号和7号。二伯父、三伯父和五叔分在了天津居住。现金分配不详,只知道三个已成家的大儿子分得多一些,两个小儿子——父亲和五叔分的少一些,四个女儿则更少。“文革”前,父亲曾对我们说过:“听某人说,周总理曾说北洋的总统就数冯国璋钱财少。”(www.xing528.com)
“爷爷死后,全家人都在老家守孝,所有人都穿孝服,男人们不剃头、不刮脸。忽然有一天从天津来了信,说咱们这个家要暴骨(破产)了,叫人去天津打官司。一家人都急得不得了,不知是怎么回事……”父亲说:“当时的大爹不管外面的事,二爹死得早,一家人就全靠三大爹能办事。三大爹只好在爷爷灵前磕了三个头,哭着说:‘爹,我不能给爹守孝了,我得去打官司,要不然咱全家老小都得要了饭。家里的事,有大哥带着人们给爹守孝,我得走了。’”
父亲说:“从这件事,不得不说到张调臣这个恶人。张是爷爷的大管家兼军需处处长和粮饷局长,爷爷一直很信任他,让他管理很多事。后来发现他的欺骗、狡诈作为,所以爷爷临死前大骂他,说自己用错了人。实际上是张调臣借着爷爷的名义及军需处和粮饷局的名义,为他自己赚私钱,却把贪财、敛钱的恶名全都扣在了爷爷头上。他在外面大做买卖,股票、外汇,买地建房,什么都做。他私吞了很多钱,但赔了钱,最后做假账,算在爷爷的账上,说是咱家赔了,到了破产的地步。真要像他说的,咱全家真得赔光,要了饭。”
在这件事上,我们要感谢一位长辈,就是我们称他为六大伯的冯耿光。他是我们的本家,祖父生前很信任他,曾任命他为中国银行总裁。父亲说:“三大爹到了天津,就找到冯耿光六大伯帮助查账。冯耿光是内行,结果在张调臣做的假账里查到了作假的证据。首先是在做外汇的卢布上查出了大问题,随后就一步步地把他的假账都查清了。赔钱作假的问题查清了,家里有损失,但咱家总算没破产。”
这里不能不说说关于所谓祖父在北海“放水卖鱼”的一个讹传。“三反”、“五反”运动时,从小在我们家长大的一个堂姐,当时正在北京某医院工作。开批判会时,有一个远亲(她比堂姐小,曾多次到我家玩耍)批判堂姐同我们家划不清界限,并说:“你爷爷做总统时贪钱,把北海的水放干了卖鱼……”散会后,堂姐马上骑着车直奔我们家来,问祖母是否知道此事?祖母说:“知道有这么回事,但不是你爷爷干的,是一个副官打着你爷爷的旗号干的,事后爷爷知道了大闹好几顿,连罚带闹就开了这个副官。”父亲也曾多次对我们提起此事,愤愤地说:“好多事都是一些政见不同者成心往爷爷身上栽赃。为了当总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遗憾的是,现在还有个别人以讹传讹,致使我们不得不把此事的真相说清楚。我们想:将这一传说中的事情放在当时祖父与某些政见不同者存在巨大矛盾的历史背景下看,祖父会不顾仕途与影响,授人以柄地图此小利,完全是不可想象的;在祖父既有将寿礼捐助受灾省份、谢绝国家所发高达数万元之巨的周夫人丧葬费等善举,又出现传说中的这种敛财行为,也完全与常理不通。考虑到当时复杂、恶劣的政治斗争环境,也不难理解出现这一讹传之根源所在。故此,我们想把此事讲清楚。
祖父应留下一些书写的文字和诗词,但我们所见不多。我们见到过一副对联,字很大,装裱考究,是用玻璃和木底木框装裱好,挂在帽儿胡同7号客厅两侧内柱上的。上联是:“一寿二生三喜”,下联是:“万岁千秋百年”。每块高约1.8米。祖父曾为我们的祖母写过一些字和对联,我们只见到过一件横幅:“好义勇为。”没有上款,只有下面一个印章和年、月、日。据父亲知道的还有一副对联,是祖父为祖母30岁生日写的,上联是:“一生授理家庭多顺寿”,下联是:“两次代权终贵无闲言”。祖父所表达的是:两位正室及继室先后去世后,这个家都是我们的祖母在料理,家里人多事杂,对祖母竟然没有闲言而有好评。但这幅对联和其他的文字我们都没见过,原因是其上款台头写的都是彭氏妾,祖母不愿挂。我们十分理解祖母的心情。写到这里,我们应该记叙一些我们生祖母的往事。我们的祖母是与祖父一起生活、陪伴祖父时间最长的一位夫人。祖母自幼家贫,很小就来到冯家,陪伴嫡祖母并一直未停止过劳动,在冯家受过苦受过穷……当然后来也享过福。祖母一直担当料理一家事物的重任,最多时家中上下有一百多人。祖母深得祖父的信任,祖父不但把自家的事交由祖母打理,还把与祖父关系最好的在老家生活的大祖父的女儿从老家接来交给祖母抚养,这就是一直在我们家生活的十姑(大排行),十姑亦称祖母为“妈”,和我们的二姑、三姑(大排行为八、九)一同生活。祖父的许多身后事亦交给我们的祖母代管。祖母一生未停止过劳动,即使当时府中佣人众多时,亦时常为祖父下厨烧菜……在我们的记忆中,我们三个年长的姐妹,在上中学以前所穿的布鞋大多是祖母亲手做的。1953年祖母病逝前的十几分钟,在家中有帮工的条件下,还亲手蒸上一锅馒头,馒头未熟,人已仙逝。祖母生活简朴,我们生活在她老人家身旁,她的言传身教,让我们受益匪浅。
在《冯国璋——细说北洋》一书中,有这样的记载:“……1917年9月10日周砥去世后,冯将第一庶夫人彭金梅扶正(彭慎爽是祖父赠予祖母的大号)登车南下……”这段描述,道出了祖父当时曾明确表示过的意愿,但生前并未来得及实现,此事对于祖母无疑是终身的遗憾。
祖母的这个心愿是在她老人家去世后才得以实现的。那是在她仙逝后,灵柩停在客厅内,大姑来祭,她跪在灵前大哭。父亲、母亲领着我们跪在灵侧守孝。大姑一边哭一边说:“扶了正吧。”父亲一边磕头一边说:“谢谢大姐。”大姑和祖母自幼相处,感情深厚。祖母逝世时,大姑是冯家最年长之人,是家族之长,是说话算数之人。也正因如此,祖母的棺材内能放上祖父的一张大照片。墓碑上能冠之以显考和显妣的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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