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7月7日上午10时,祖父在南京军署就任代理大总统职,下关中外兵舰鸣炮祝贺。同日,发布就任代理大总统职通电:“上海孙中山先生、岑西林、汪精卫……诸先生鉴:国家多难,复辟之事,竟成事实,国璋闻变以后,连电各省与诸帅筹商出师,声罪致讨……黎大总统因变起仓卒,出避外署,冬日来电,援引大法,嘱以代理之任。……国璋自维才望勋绩,无一可胜重寄,而念国家政权,不绝如缕,法律事实,又无可诿,不得已遵于七月六日宣告恭代,权在南京就职。……诸君硕德宏猷,手造民国,为国璋所钦佩……尚祈在远不遗随事指导……翘起待命,不胜拳拳。”7月8日,又致电孙中山、唐绍仪、梁启超、蔡元培等先生磋商政局。7月16日,接段祺瑞第六次促祖父北上电。祖父复电:“请劝黎复职。”
父亲说:“周夫人和大姑父都不同意爷爷北上。”祖父的幕僚们(如恽宝惠等)也有人担忧,祖父迟迟不愿北上就任的原因:一是知道国内还有阻力;二是怕进京后会处于类似黎、段之争的境地,他对段太了解了。在这期间,祖父又多次电请黎复职,黎则多次电复“绝不复职”,并促其“早日进京,以安大局”。据《年谱》记载,7月26日,祖父与段祺瑞派来的代表商量北上的条件:疏通西南,化除党见;调江西都督李纯来南京接任江苏督军之职;李纯之缺由陈光远接任;湖北督军由王占元接任;将陆军第十五、十六师从南京调进北京,担任总统府的护卫,并由总统直接调遣;继续劝黎复职等等,来人一一承诺。祖父知道,副总统可以在异地遥领,而大总统则不能在异地任职,必须进京。
祖父接段祺瑞催祖父北上的第七封“四哥快来”的电报后对家人说:“你们看芝泉这个粗啊。”7月29日祖父通电北上,30日晚离宁乘专车赴京,行至浦口站,十余艘军舰鸣炮十余响以示欢送。祖母回忆说:“从南京坐火车进京,一路上只要停站,就是鞭炮、锣鼓、人山人海的欢迎,爷爷都亲自下车、摘了帽子答礼。”《年谱》记载,抵达天津时受到总统府大礼官率各部代表及梁启超、林长民等人的欢迎。8月1日抵达北京,段祺瑞等军政要人到车站欢迎。祖父立刻乘车进谒黎元洪。黎元洪与祖父的对话《年谱》有详细记载,主要是祖父一再劝其复职,黎元洪则一再表示不再复职,即请祖父正式就职,黎赴天津休养。下午在怀仁堂就职,接见有关官员及各师师长,各员向总统三鞠躬,祖父答礼。
是年9月,继祖母周夫人病重,于10日病逝于总统府。父亲说:“爷爷吊唁周夫人,是先行国礼,后行家礼。周夫人病重时曾要求爷爷,下葬时她的棺材要挨着百年后的爷爷,爷爷答应了。但在下葬入家坟时,几位大爹和大姑都不同意她的棺材挨着爷爷,应排在先去世的奶奶吴夫人之后。大爹们甚至跳下坑去阻止。爷爷后来还是听从了大爹们的意见。”9月21日,祖父谢绝政府为周夫人拨发的丧葬费数万元。
祖父在代理大总统任内,内政、外交事务繁杂,南北两方在政见及新旧国会问题上争执不断,并不断有零星战事发生。在与南方国民党人的关系、有关国家统一、是战是和等问题上,祖父主张同南方国民党人以议和为主,而段祺瑞及其段系人马则持对南方以作战为主的意见。与段祺瑞及段系人马从有不同意见到矛盾不断深化,正如祖父和一些有识之士早已料到的一样,大权实际已被权欲心极重的段祺瑞及段系人马所垄断,祖父积极向各省劝和之政策和行动为段系人马所阻。1918年3月,祖父在积极为倡导和平,指使直系督军、将领为反战而努力奋斗之时,段祺瑞却在为自己争当总统作准备,授意其手下组织“安福俱乐部”,利用金钱收买议员,意在操纵下届总统选举。祖父得知后十分气愤,已有不恋大位之意。父亲说:“爷爷对家里人说:‘这个总统我不想做了,下了任咱就回老家。’还对子侄们说:‘你们以后都不要做官,你们没那个聪明。’”(www.xing528.com)
《年谱》记载,民国七年(1918年)7月16日祖父发表谈话,不再参选下届总统,谓“西南如从策略上举我,彼同时必举副者,我不就,听副自代,我乃承认。新国会将来举徐世昌,我极赞成。……退职后不住京津,将归河间。”
“安福系”悉由“安福俱乐部”而来,本拟举段祺瑞为总统,只因段准备打内战而对日本借巨款事发,舆论沸腾,大失民心,亦不敢再做总统梦,遂造成共同拥护徐世昌参选之局面。此时,仍有人鼓励祖父继续竞选大总统。《年谱》记载,9月2日祖父面谕府中属员:“总统选举有期,大局维持有人,余下野后当于实业教育方面以效国家,东海(徐世昌)为人淡泊无私,他当选后对待府中人员不至多所更动,余甚望诸君此后仍当热心从事,以全始终。”并饬师景云向各军队宣布此意。
是年9月4日,徐世昌当选大总统。关于副总统制,祖父谓:“副总统一席余决不愿当选,余意不如以留待时局解决,公举西南首领,以示公平,将来南北纷扰不难迎刃而解。”同时亦拒徐拟聘“特别高等顾问”一职。10月10日上午9时,祖父至怀仁堂,与徐氏同向国旗行三鞠躬礼。礼毕,祖父东向致颂,徐氏西向致答词;词毕互相鞠躬,由大礼官送祖父回居仁堂,出总统府回地安门帽儿胡同本宅。小住几天后即回河间老家。此次两位总统正式交接,为民国期间唯一一次新旧总统交接礼典。民初之新旧总统和平交接何其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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