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城区正在迅猛地发展成为工商业大都会,因此到处可看到一系列光怪陆离的畸形景象。出生浦东乡镇的秀才们,不时地被世风触动心灵。他们各有想法,我行我素。
秦锡田(1861~1940,字君谷,号砚畦)正步入中年,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为人生座右铭,不愿死守在陈行镇上,经常辗转于陈行、三林和上海城区,亲历一项项重大的社会变革。他认真吸纳,得益良多,率先接受新的知识、新的观念,正在由传统文人转变为新型文人。
在秦锡田身边,有位老秀才则坚持“食贫居贱,抱朴含真”,对花花绿绿的上海滩不屑一顾,人称“浦左迂生”。
秦锡田感到“浦左迂生”的想法颇为典型,又值得回味,便作了如下笔记:
有人劝那“迂生”说:“近处繁华之窟,你却甘侪槁饿之民众,众醉独醒。何不跳身白屋,插角红尘,纵色界之大欲,浑浊世以终身?”
“迂生”坦然答道:“吾处城郊,属野人。少长海上,时游浦滨,冷眼观久,闻身历亲,不见其富丽而止,见其衰贫;不见其快乐而止,见其悲辛。”
客人惊诧,说:“是吗?先生太迂了。你不见沪市之西北隅,瑰货来自万国,奇珍塞于九衢,户储荆璧,家积隋珠,锦绣花谷,琳琅玉都,日新月异,云集霞铺,极其陆离而光怪,皆九州之上腴。”
“迂生”不以为然,答道:“外强者中干,将衰者必盛。蕃其实者伤其根,张其气者梏其性,其肆未及十年,其主已更数姓,此商务所以日疲,中国因之岁不竟者也。”(www.xing528.com)
客人不解,再问:“衔衢洞达,楼阁云连,琉璃盖瓦,玳瑁装椽,石脂白粉,玉液青砖,大容百席,高插九天,其中别有洞房,窈窕曲室绵延。谈者莫能详,游者不觉倦,宜乎推宙合之大观,动世人以健羡焉。”
“迂生”愤然答道:“皓齿媚目,伐性之斧也。醴酒肥肉,召疾之魁;水舟陆车,蹶痿之兆也。凉台燠馆,寒热之媒也。自诩多财,物极必变,乐极即灾。子羡其布金满地,我忧其避债无台。务本富者斥未富,作极事者蓄机心,假便唯奇是尚,以巧相钦,势废斤斧,女废织红,农不耕缛,士不诵吟,是直斩民之朴,导民以谣,其用愈广,其害愈深。”
客人无语。
“迂生”则喟然感叹:“痛乎人心之不可问,世事之不可为也。吾愿晨瞻蒲叶,夕嚼菜根,素琴三弄,浊酒一尊,愿半耕而半读兮,常教养吾子孙。”
当时,秦锡田对时代文明充满新鲜感,同时又不认为这位“浦左迂生”的观念有多少迂腐。他赞同友人的说法:“吾力不能转移风气邪,然吾行我素,不可为风气所移;吾德不足感化群邪,然吾守我贞,不可为群邪所化。”
似乎秦锡田也有点迂腐,他认定:“所谓是非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也。古之君子知人性之本善,而沦亡于物欲之外诱也,于是设为庠序学校,教申以孝悌忠信之义,诱而掖之,优而柔之,使之童而习之,以保存其固有之天良,而不至牯亡于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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