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冬,河北平山县三汲乡的农民在大规模平整农田时,到一座古墓的大土丘上取土,在刨开的封土下,发现了大批战国时期的宫殿建筑用的大瓦。消息很快上报,引起了文物部门的重视。
早在新中国成立前,此地曾发现过一块刻有文字的石碑,碑上刻文是“监罟有(囿)臣公乘得守丘,其臼(旧)将曼敢谒后叔(俶)贤者”。大意是说,任监罟之职的有罪之臣公乘得看守陵墓,他的旧部将曼敬告于后来的贤者。监罟,有学者认为是《周礼》中的担任陵墓看守的职位。种种迹象表明,附近可能有重大的古代文物遗址。
有鉴于此,河北文物部门开始在此地展开正式的考古发掘。最终在此地发现了宏伟的城墙,南北长四千米,东西宽二千米,墙体夯土宽达五十多米,同时还发现了大面积的古墓群,出土了宏伟的“山”字形大墓、豪华的车马坑和华美的青铜器……出土器物的种类繁多,器形华美,令世人震惊不已。根据出土器物铭文,可以知道,此地是战国时期中山国的都城和王陵之所在。
一个消失了两千两百多年的战国时期的古国,就这样与今人不期而遇了。
中山王方壶
关于中山国的历史,在《左传》、《竹书纪年》、《史记》等古文献中有一些零星记载。西汉末年刘向编《战国策》,还有《中山策》一章,将中山国与战国七雄并列,将其视为战国时期有影响的重要国家。但史籍中有关中山国的情况,凌乱且缺乏准确描述。战国以后,中山国就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所以长期以来,中山国的历史一直都比较模糊。其中的详情很少为后人所知。
此次中山国遗址的发掘,出土了大量精美文物,其中包括九十多件有铭青铜器。比较有名的器物,有兆域图、中山王方壶、中山王鼎等,方壶的铭文四百四十八字,鼎的铭文四百六十九字,详细记载了中山国的世系、事迹等,正好可以弥补史籍的缺佚,纠正某些误解,为我们深入了解中山国的历史提供了重要证据。
中山国是春秋战国时期由鲜虞(古代白狄的一支)建立的一个地方性政权。该族最早时活动在陕北绥德一带,后转移到太行山区。鲜虞之得名,源自鲜虞水,即今五台山西南的滹沱河的支流清水河。
春秋时期,鲜虞联合肥、鼓、仇由等部族,开始向外扩张,攻邢,侵卫。齐桓公以“尊王攘夷”为号召,联合宋、曹等国,存邢救卫,遏制了其南下势头。春秋中后期,晋国随着国力的增强,先后灭掉了鼓、肥、仇由等鲜虞属国,鲜虞也对晋展开反击。公元前507年,鲜虞出兵晋国,在平中大败晋军,俘虏晋将观虎。公元前506年,鲜虞在中人(今河北唐县西北粟山)建国。因城中有山,故曰“中山”。中山之名始见于史书。
公元前453年,晋阳之战后,韩、赵、魏三家分晋,“三卿治晋”。公元前403年,赵、韩、魏被封为诸侯,晋国正式灭亡。中山国趁晋国内乱之机,开始扩张领土。公元前414年,中山武公率其部族离开太行山区,向东部平原迁徙,在赵、魏之间拓展国土,定都于顾(今河北定州市)。中山武公仿效华夏诸国礼制,对中山国进行治理,国势有所发展。但武公去世后,年幼的中山桓公即位,恒公不恤国政,魏文侯乘机派遣乐羊、吴起率军进攻中山。经过三年苦战,魏于公元前407年灭掉了中山国,封魏太子击为中山君。后来击被立为魏君,就是魏武侯。中山国的残余则退入太行山中。此为中山第一次亡国。
中山国被魏所灭后,逃入山区的中山桓公发奋图强,经过二十余年的积蓄力量,终于在公元前380年前后重新复国,定都灵寿(今河北灵寿县),中山国再次走向兴盛,领土也进一步扩张,其南境与赵接壤,东南以古漳水(今薄洛河,在今宁晋县东南)为界。中山还数次同赵国争夺高邑。
复兴后的中山国,位于赵国东北部,把赵国南北两部分领土分割开来,因此成为赵国的心腹之患。赵国在公元前377年、前376年曾两次进攻中山国,均遭到中山的抵抗,没有成功。此后,中山国开始修筑长城。《史记·赵世家》记载:“赵成候六年(前369),中山筑长城。”考古工作者在河北顺平、唐县等地,发现了土石混筑的中山长城,有三米多高,零点五至二点五米宽,沿河北唐县、曲阳、行唐、灵寿、平山,并沿石家庄西南的太行山南下,止于邢台西北。(www.xing528.com)
公元前327年前后,中山王错继承王位。此后十余年间,中山国富兵强,虽为“千乘之国”,但其影响力却逐渐增强,成为与战国七雄并列的国家。公元前323年,公孙衍倡议,联合魏、韩、赵、燕、中山“五国相王”,其中就包括中山国。
公元前314年,燕国发生内乱,齐国趁机攻进燕国。中山国见有机可乘,也背弃与燕国的同盟,派相邦司马赒率军北掠燕地,夺取了燕国几十个城市,占领了数百里的燕地,还掠取了许多财物,并将取得的燕国“吉金”(铜器)重铸,在铁足大鼎和夔龙纹方壶上面刻长篇铭文,颂扬中山王错和司马赒的丰功伟绩。此时的中山国,“错处六国之间,纵横捭阖,交相控引,争衡天下”,达到了鼎盛阶段。以中山王错墓出土《兆域图》所示,此时的中山国疆域,南北约为六百余里,东西距离四百五十余里,恰与《战国策·秦策》所记载“昔者中山之地,方五百里”之说相吻合。
伐燕胜利后不久,中山王错去世,中山国的内政外交开始走下坡路。而与此同时,赵国经过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国力却在不断增强。公元前305年,赵武灵王亲自挂帅,使用刚刚训练好的骑兵部队,配合车兵和步兵,分三路进击中山,“合军曲阳,攻取丹丘、华阳、鸱之塞”。这次战役,使中山国失去了三分之一以上的国土,丹丘、华阳、邸、鄗、石邑、封龙和东垣诸邑,尽入赵军手中。
公元前300年,赵国又出动二十万大军进攻中山。战争持续了五年多,至公元前296年,赵军终于攻破灵寿,灭了中山国,将中山王尚迁到肤施(今陕西延安一带)。中山国自春秋末期立国,经过二百余年时间,彻底宣告灭亡。
中山国处于太行山区,“地薄人众”,受地理环境和鲜虞族传统习俗影响,《史记·货殖列传》记载,中山“民俗懁急,仰机利而食”。又说“温、轵西贾上党,北贾赵、中山”,河南温、轵两地的商人,做买卖,西到上党,北到赵国、中山,这都说明中山的交通和商贸比较发达。
此外,中山的手工业也非常发达,铜、铁器冶铸的工艺水平都很高。其工匠制造的铜、玉、陶、金、银、骨、石等产品,在数量、造型、工艺水平上,都有很高水平,《史记·货殖列传》谓之“丈夫……作奸巧冶,多美物”。中山国遗址发掘出土的文物,工艺华美,令人炫目,正好印证了司马迁的叙述。其中,既有构思拙朴、结体宏大的“山”字形礼器,也有奇想巧变、设幻诡异的错金银“四龙四凤方案”、“虎噬鹿屏风座”、“双翼神兽”、“犀牛器座”等。此外,出土的“中山王错三器”——大铜鼎、方壶、圆壶,上面刻满了长篇铭文,让今人看到了严整规矩、修长秀丽、刀法洗练的战国文字,其中铁足大铜鼎上刻铭四百六十九字,是国内已发现的战国青铜器中字数最多的一篇铭文。中山王墓中出土的错金铜版“兆域图”,是迄今发现的世界上最早的建筑平面设计图,也是世界上最早使用比例尺的建筑图。更令世人惊叹的,还有精美绝伦的丝麻织品。在两座中山王墓中,均出土了工艺精美、品种丰富的纺织、刺绣品。
中山立国后,鲜虞族在思想、文化、艺术上与汉文化逐渐融合,它的音乐舞蹈艺术既有游牧民族剽悍雄健的传统,又吸收了华夏艺术柔和婉丽的风格,阳刚与阴柔同存并济,形成了中山艺术的独有特色。
中山国的居民以能歌舞、善音乐而著称。史载,中山“丈夫相聚游戏,悲歌慷慨……为倡优。女子则鼓鸣瑟,跕屣,游媚富贵,入后宫,跕诸侯”(《史记·货殖列传》)。从中山王墓出土的银首人佣铜灯和十五连盏铜灯上,还可清楚地见到中山国耍蛇逗猴的倡优形象,使人领略到战国中山国音乐歌舞的袅袅余韵。
中山国的语言文字,已与华夏无异。在政治思想方面,则“专行仁义,贵儒学”,接受了儒家文化,中山国君尊贤重士,在重大政治活动中发挥士的作用,取得了一定的成就。考古出土的中山国铜器铭文,多为汉字篆书,其内容则大谈天命、忠、孝、仁、义、礼、信等,具有浓厚的儒家思想色彩。
中山国延续二百多年,其诞生于患难之中,亡而复兴,以“千乘之国”的身份跻于战国列强之间,其经济和文化之辉煌,令人刮目相看。后虽然湮没无传,但其在战国历史中发挥的重要影响,还是不容低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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