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女人的喜悦与伤心：秦怡与他的心事

1946年旧历除夕。秦怡在上海的家中，刚刚洗了头，准备过一个干净的新年。这时候，金焰来了。秦怡在慌乱之中接待了他。他们用浦东口音的上海话交谈着。秦怡内心是喜悦的。从小她对他就有些偶像崇拜，当时她已经是有名的影星了，可是也从未想过能与他成为朋友，她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距离。她更未想到，从这一次开始，他们会不断地交往，并且成为终身伴侣。他们恋爱了。

金焰重返上海后，一直没有片约，只在1947年拍过两部不重要的片子《迎春曲》和《乘龙快婿》。他考虑是否去美国好莱坞发展。他犹豫不决。为此他没有向秦怡求婚，也没有把心里的打算告诉她。秦怡得知他的心意后伤心欲绝。原来他们的爱情是无所谓的，去则分，留则成，这算什么？难道爱情就这么随便？那还有什么爱情呢？她听了他的话确实感到受不了，但她表现得非常镇静。她为他开脱，为他着想，她相信他是极其认真的、诚实的，他如果做了错事，绝对隐藏不了，他也从不会为自己辩护，他的手是那样巧，他的心是那样直，他的嘴是那样笨。她没有责备他。

1947年冬，秦怡去香港拍一部影片《海茫茫》，金焰当时正好没工作，就跟她一起到了香港。那时文艺界的许多进步人士云集香港，其中有金焰的老同事、老朋友，他喜欢那里的生活，每天忙于应酬。香港永华公司决定与金焰和秦怡订长期合同，但是秦怡愿意回上海。她说：“无论我在哪里，都不影响我们的关系。”金焰于是断然决定跟她回上海，他对她说：“我不去美国了。有人告诉我，解放战争定能胜利，我愿意留在祖国工作。”

他是名人、电影皇帝，他要承受比常人更多的飞短流长、责难、压力和痛苦。他是性情中人，喜欢随心所欲，从兴趣出发，倾听自己内心的呼唤：他的热情，他的需要，他生命中不绝如缕的诉求，他那如乡愁一样永恒的归属感。他喝酒，因为他喜欢喝酒，因为他有无穷的烦恼，因为他内心那不肯熄灭燃烧的火焰，生命的火焰，即使那火焰是如此短暂，会转瞬即逝，会化为灰烬。他在最后一刻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他的心地是纯洁的光明的。(www.xing528.com)

“你们为什么不结婚？”一天吴祖光问他们。也许，在他们看来，婚姻不是那么重要，如果有情不结婚也能白头偕老，人的感情是不必用约束来维持的。但他们同意朋友的善意，他们结婚了。在香港宇宙俱乐部，摆了五桌喜酒。郭沫若是他们的证婚人，夏衍是他们的主婚人。到贺的友人在郭沫若写的“银坛双翼”的横幅上签名留念。大家都醉了。

蜜月是苦涩的。金焰醉得不省人事，昏睡了两天两夜。婚后大概第五个晚上，在蒋君超做东的晚宴上，金焰又一次大醉。他忽然间大发雷霆，推翻桌椅跑到了户外。朋友们看到，电车在奔驰着，他从一辆电车跳上另一辆电车，他的身影就不见了。秦怡无法抑制内心的痛苦，她哭了，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无法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爆发的生活，这种无故的心灵的冲击，她想她是不是走错了。她难以做出任何理智的决定。她伤心地坐在阳台上哭泣。这时候，金焰冲了进来，他叫着她的名字，他奔到她身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深情地看着她——他以前和以后都未这样看过她——跟她说，我错了，错了，我不该这样伤害你。她相信他，相信他从未向人这样认过错。也许，就是为此，他们才在一起度过了以后的37年的艰难岁月。

1948年金焰和秦怡出演汤晓丹导演的《失去的爱情》，这是他们惟一的一次合作。电影还未拍完，上海就解放了。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把心思放在影片上，映了几天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