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在芒砀山接过陈胜反秦的大旗,最终推翻了秦朝的统治,建立汉朝。因此,河南商丘永城芒砀山被称为“汉兴之地”。
《史记·高祖本纪》记载:
高祖以亭长为县送徒骊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到丰西泽中,止饮,夜乃解纵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徒中壮士愿从者十余人。高祖被酒,夜径泽中,令一人行前。行前者还报曰:“前有大蛇当径,愿还。”高祖醉,曰:“壮士行,何畏!”乃前,拔剑击斩蛇。蛇遂分为两,径开。行数里,醉,因卧。后人来至蛇所,有一老妪夜哭。人问何哭,妪曰:“人杀吾子,故哭之。”人曰:“妪子何为见杀?”妪曰:“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为赤帝子斩之,故哭。”人乃以妪为不诚,欲告之,妪因忽不见。后人至,高祖觉。后人告高祖,高祖乃心独喜,自负。诸从者日益畏之。
秦始皇帝尝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因东游以厌(压)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隐于芒、砀山泽岩石之间。吕后与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问之。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高祖心喜。沛中子弟或闻之,多欲附者矣。
这段记载有以下几层含义:
一是刘邦以亭长身份,为县送徒骊山。刘邦是江苏沛县人,做泗水亭长,带人到陕西骊山修秦陵。一路上,很多人逃跑了,刘邦算了一下,按照这种情形,到骊山时这些刑徒会全部跑完。当走到丰县西边三十里芒砀山附近的大泽中时,刘邦对剩下的刑徒说,你们走吧,我也另谋出路。刑徒中仍有十多人愿意跟着他。
二是刘邦芒砀山斩蛇起义。有一天晚上,刘邦带领刑徒在大泽中行走。走在前面的人发现有一条大蛇挡住了去路,于是不敢向前走。出发前,刘邦喝了酒,此时已有几分醉意,他说:“壮士行,怕什么!”乃走上前去,拔出佩剑,将蛇斩为两段。又行数里,因醉而卧。
三是赤帝子斩了白帝子。后来有人来到斩蛇处,发现有一老太太在夜哭。问她为什么哭,老太太说,有人杀了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是白帝的儿子,化为蛇,现在被赤帝的儿子斩杀了。人们将老太太的话告诉了刘邦,刘邦“乃心独喜”,认为自己是赤帝的儿子,斩杀了白帝的儿子,这是自己可以当皇帝的征兆,所以他就自负起来,跟从他的人也更加害怕他。
|芒砀山旅游区里的刘邦斩蛇起义雕塑(李可亭 摄)
|芒砀山旅游区里的刘邦斩蛇碑亭(李可亭 摄)
在周朝,民间有“五帝五方”的观念,认为天地之间有五帝,存于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墨子·贵义》说:“帝以甲乙杀青龙于东方,以丙丁杀赤龙于南方,以庚辛杀白龙于西方,以壬癸杀黑龙于北方。”在“五帝五方”观念中,白帝居于西方,主金;赤帝居于南方,主火。现实中,居于西陲的正是秦,南方的则为楚。(www.xing528.com)
居于南方的楚人将自己比作赤帝的后代。刘邦生长于楚地,其亡命于芒、砀之间,追随者皆为楚人;而赤帝居于南方,楚人又一向以“炎帝”之后自居,刘邦起事之时,欲以鬼神之事威服其众,自然要假借赤帝子的身份,其背后的深意是“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秦灭六国,楚最无罪。对秦帝国的统一之路,楚人是非常不服气的。因为不服气,所以反抗最多,士气可用。因此,各路诸侯起兵反秦,皆要借助“楚”的名号为自己招兵买马,争取人心。陈胜的张楚,项梁复立楚怀王,莫不如此。
刘邦起事之初,若要取得“沛中子弟”的归附,自然也要利用“楚”的名号。但其时刘邦身份不过亭长,所有不过芒、砀之地,并无项氏家族的政治资本。所以,刘邦寻求鬼神的帮助,为起义确立一个正义的目标。
起义之后,刘邦“著赤帝之符,旗章遂赤”,可见他是以大规模传播自己“赤帝子”的身份来争取民心的。这种观念一直被他贯彻到了楚汉战争时期。井陉之战时,韩信指挥汉军二千骑“驰入赵壁,皆拔赵旗,立汉赤帜两千”,可见当时汉军旗帜的颜色仍然是红色。
四是刘邦与芒砀王气,也称“芒砀云气”“芒砀紫气”。《史记·高祖本纪》中,刘邦斩蛇之后,隐身于芒砀山泽岩石之间,大家找不到他,不知藏身何处。但吕后却能找到。刘邦很奇怪,问吕后为什么能找到他。吕后说了一句令刘邦非常高兴的话:“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刘邦字季。意思是说,你藏身的地方,上面有云气,看到了云气我就找到了你。沛中子弟听说了,纷纷依附于刘邦,参加刘邦反秦的队伍,并把刘邦当成“天子”来看待。
这是“芒砀云气”的正史版本,也是刘邦政治神话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则政治神话是司马迁导演的,是司马迁写《史记》时根据刘邦的政治需要导演的,演员就是刘邦和吕后。当大家找不到刘邦的时候,吕后出场了,根据刘邦“所居上常有云气”很容易就找到了刘邦。这则政治神话,一方面说明芒砀山有“云气”,芒砀山为帝王发迹之地;另一方面说明“云气”跟着刘邦,刘邦有帝王之命。这两条重要的信息给当时当地的民众以心理上的震撼和影响,既然刘邦是真命天子,那他反对秦朝就是正确的,是替天行道,广大民众跟随刘邦反秦也是符合天意的正义之举。
刘邦以此愚弄人民,来宣示自己的天命。这与陈胜起义反秦所制造的“鱼腹丹书”“篝火狐鸣”有雷同性和异曲同工之妙。为了形成反秦的强大阵势及秦朝必亡的结论,刘邦把自己打造成赤帝子,有“王气”,反秦之事是应天之命,成功后称帝是天定的。
还有一则传说,也验证了刘邦的处心积虑。《史记·高祖本纪》载,刘邦的母亲刘媪曾经在大泽附近休息,睡着后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与神相遇。当时雷电交加,大雨倾盆,天空晦暗。刘邦的父亲出来找刘媪,看见有一条蛟龙盘在刘媪的身上。之后刘媪便有了身孕,遂产下高祖刘邦。这种传言更进一步验证了刘邦“龙种”的身份,凸显了他王命的存在:
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
这则政治神话与“赤帝子斩白帝子”是一致的。司马迁为刘邦撰写的这则神话,使得刘邦“乃心独喜,自负。诸从者日益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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