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四年(1749)大金川的降附,并非真正心服,更未从此消除野心,安分守己,绝大程度上是一种缓兵之计,他需要重新部署、积蓄力量。事实上,他一刻也没有放弃要吞并周围土司、称霸金川地区的野心。
乾隆二十年(1755)六月,大金川联合绰斯甲布攻打革布什咱等土司。
乾隆二十三年(1758)二月,大金川又攻革布什咱,并占领其全部地方,同时侵扰小金川属地。
乾隆二十七年(1762)九月,大金川又围攻丹坝官寨。
在大金川看来,革布什咱、明正等土司属地,原本就是金川的地方,后来才分割出去建立了土司,一定要把这些土地收回来才行。据事后大金川大头人丹巴沃杂尔及聂垄喇嘛舍纳斯丹增等供称:大金川一直就想开拓土地,得一处是一处,将各土司逐渐吞并。
在乾隆三十年(1765)以前,乾隆皇帝及四川地方督抚等,基本上仍然恪守“以番攻番”的策略。
乾隆二十七年(1762)九月,大金川郎卡勾结丹坝头人出兵围攻丹坝官寨,四川总督开泰等人曾饬谕有关各土司速派士兵助丹坝抗击。对此,乾隆帝指示开泰,对于这类事情,断不可有先事部署、官兵协力资助之计。番蛮挟仇攻击,正可听其各自为计,不必官为应援。地方文武驾驭各土司,必须光明正大。次年,以开泰庸懦无能,将其革职。
“以番攻番”的传统策略,已不太适应土司地区政治经济发展趋势,如前述。而此时的金川地区,情况更为复杂。一是大金川周边各土司,如巴旺、丹坝、革什布咱等,地小兵单,鄂克什、从噶克、梭磨等又相距遥远;二是力量较强之小金川、绰斯甲布等土司,与大金川则非同族即姻亲,所谓可因一言不合而仇杀攻劫,亦可因一言而重归旧好,特别是在有共同利益之时,更是如此;三是此前清军兴师攻打大金川竟不能全胜,致使部分土司对清廷的威信大打折扣,遇事迟疑观望,生怕受大金川报复。
乾隆二十三年(1758),大金川兴兵攻打革布什咱和小金川,占领革布什咱全境,四川总督开泰命令鄂克什、杂谷、丹坝等土司分兵助小金川防守,又令绰斯甲布土司乘虚攻击大金川,并且允许以火药大炮相助,所攻取大金川之地方,赏给各土司所有。就这样,各土司与大金川相持两三年,竟没有取得大金川一卡半碉。
另外,地方官在处理土司事务中的失误,也加剧了土司地区的复杂性,如开泰的依违两可,阿尔泰的平庸无能、处处息事宁人等。
乾隆三十一年(1766),因大金川先后发兵攻打丹坝土司格藏官寨,巴旺土司巴巴卡卡碉寨等处,四川总督阿尔泰前往处理。他为了让大金川退兵还人,答应了大金川一系列的条件:如朝廷新颁印信,大金川与绰斯甲布联姻,放还清朝拘留的大金川喇嘛,保留博噜古战碉五座,与小金川联姻等等。
乾隆三十五年(1770),小金川出兵强占鄂克什土司鄂克什官寨等处,阿尔泰在处理时亦稀里糊涂地答应照蛮家罚服规矩自行清理,实际上是默许小金川割占鄂克什官寨等地方。阿尔泰以为大金川与绰斯甲布联姻,又将自己的女儿得什尔章许配给小金川土司僧格桑,是大金川与各土司和睦相处的表现。其实,大金川与有关土司联婚,特别是和小金川联姻,在同族的基础上进一步牢固、加深了关系,大小金川土司若相互勾结,清廷的“以番治番”的策略就更加难以实施,因为,各土司之间的均势将被打破,出现“附近十八家土司推两金川为雄长”的严重局面。
乾隆三十六年(1771),大金川莎罗奔之孙索诺木诱杀革布什扎土司,小金川僧格桑则发兵攻占鄂克什及明正土司属地,不仅不听受四川总督、提督的约束,退兵还地,而且公开与清廷作对,围攻清军在达围寨的驻兵,迫使乾隆皇帝又一次下决心用兵金川,要“大加惩创,永靖边圉”。总体战略是先征讨小金川,擒其首恶,治以重罪,以儆效尤,特别是要震慑大金川。
之所以先从小金川开刀,是由于小金川势力既不像大金川那样强大,其地形条件亦远不如大金川那样有险可凭。显然是以先易后难为原则的。(www.xing528.com)
然而,此时的大小金川已不能分别孤立地对待,两家结姻以后,关系非同一般。
就像后来大金川番兵干布鲁所供称:“大金川与小金川本是一家,如今小金川土司僧格桑是索诺木的姐夫,又成了亲戚,想来土司因此帮着他。”
对于大金川而言,其最终目的是吞并小金川。由于小金川土司僧格桑没有儿子,也就没有了嫡系继承人,大金川是最有可能、最有资格接管小金川地方的。当年索诺木将其姐嫁到小金川,未必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大金川的人就公开宣称:“我们帮小金川抗拒官兵、攻打其他土司是理所当然的,小金川的土地早晚是属于大金川的,就是官军,打到没法打的时候,也要撤兵的,我们帮助小金川,实际上就是帮助我们自己。”
事实上,自清军开始攻打小金川,大金川就一直在帮助小金川,清军不能很快平定小金川,与大金川帮兵驻守有很大关系。
后来,清军于乾隆三十七年(1772)底平定小金川,次年六月却遭到木果木之惨败,将军温福一路几乎全军覆没,所攻占小金川土司地区及小金川强占鄂克什等土司属地尽皆丧失。其关键就在于大金川土司的筹划、配合,加上清军,特别是温福、董天弼未能严密防范,使大小金川合谋反击成功,致使前功尽弃。
温福等人的失误在于虽得小金川属地,却未得小金川属民,或得其人而未得其心,对土司地区番众受传统约束的严重性估计不足,凡得土众皆收用,或置不问。他们中有不少是金川土司的间谍,在大小金川反攻、大败清军的过程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正是由于这些人的存在,为大小金川反叛提供了准确的情报,而且得以里应外合,一举反攻成功。
而清军方面对金川土司的预谋却一无所知,甚至将营寨中的清军全部调到前线作战,留下来驻守的全是降附的土众,以至于索诺木、僧格桑的复叛一起,竟能一呼百应,造成清军很快在占领区没有立足之地的被动局面。
不仅如此,由于大小金川势力在诸土司中处于突出的地位,又由于金川与各土司的联姻越来越多,其余各土司无不心存恐惧,而金川则俨然各土司之宗主,或唆使,或胁迫,要诸土司与清军为难。据后来的土司兵供称:绰斯甲、丹坝两土司都是金川的亲戚,绰斯甲娶的是索诺木的妹妹,丹坝娶的是索诺木的姐姐。朱窝土司也说过:“我女人是金川家的,我儿媳妇也是金川家的。”在征讨金川的过程中,诸土司大多都有士兵随清军作战,但是,绰斯甲布、三杂谷等土司都暗中派人向索诺木通告:“我们不会生外心,打仗时我们放的都是空枪,你若捉住我们的人,也不要杀害他们。”
此前,大金川土司曾向丹坝土妇阿日噶宣称:“我们金川家族在当地犹如大石头一样不易动,汉兵来了也打不进来,你丹坝以后能不能做土司,由我金川说了算。”
温福一路清军遭木果木之败撤军后,大金川索诺木派人到绰斯甲布的卡子上喊话,威胁绰斯甲布说:“你们帮助清军打我们,现在官兵走了,我们将要发兵攻打你们。”他还派人到巴底巴旺对巴旺土妇进行威胁:“我们两家本是亲戚,你为什么随天朝官员到处散发帖子,惑乱我们百姓的心,如果你现在不顾我们,将来大军撤走以后,我就发兵攻灭你。”
在金川的软硬兼施之下,不少土司并不能或者不敢实心实意地站在清军一边,为清廷效劳。对于这样的情况,清军将帅皆一无所知,仍然信用随军作战的各土司兵马,对战斗中兵马每每先溃的现象亦不做深刻思考,更未有任何警觉。这样,木果木大营失事惨败就在情理之中了,清军征讨大小金川的难度之大也就可想而知。
木果木之败,清军损失惨重,定边将军温福以下将士,战死数千人,失粮两万石、银五万余两,火药七万余斤,大炮数十座,清军军威大受挫损,为清中期清军最重大的失败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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