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韬略：化解明廷以夷制夷策略

“以夷制夷”是中国传统的“驭夷”策之一，朱明王朝在接过了正统的衣钵之后，自然而然接过了这一法宝。从宋代以来就成为中原重要威胁的东北地区，也就成了施行这一政策的重要地区。

“以夷制夷”策略的关键性在于不仅要使被控制的民族之间彼此相争、互相牵制、互相削弱，缺乏向心力，而且还需要一个确保这种平衡的外力，也就是一支能正确使用的武装。明初、中期的强盛状况保证了这一策略的实施，到了晚期由于政治腐败，官场腐化，军队疲敝，这一平衡的能力渐渐衰退下去。在东北努尔哈赤则利用这一时机，迎合统治者的心理，发展自己的势力，将明朝“以夷制夷”的策略不断引向破产的境地，最终导致了它的失败。

明代的东北地区，女真部落分化极其严重，他们各自为政、不相统属，再加上明朝的挑拨离间，更是四分五裂，彼此相残，人民生活极其痛苦。

明朝严格控制各部的势力，不允许他们威胁到朱明江山的安全，努尔哈赤的五世祖董山曾兼管建州三卫，借口反对明朝压迫，不时出兵辽东，明朝就以其交结夷人各部落，违逆天意为由，命令大军直捣他的老巢，消灭他的族类，杀董山，血洗建州，使建州元气大伤，不得统一。之后明朝又如法炮制，杀死枭雄诸部的王杲，“毁其巢穴”，并命尼堪外兰攻打其子阿台，最终将其杀死，“诱城内人出，不分男妇老幼，尽屠之”。

由于明朝主张对女真“分其枝、离其势，互令争长仇杀”，任何统一女真的企图和尝试都冒着极大的风险。努尔哈赤的高明之处则在于他隐藏了自己真实的意图，无时无刻不表示忠顺于明朝。

努尔哈赤虽然痛恨明朝杀其祖、父，但起兵之初就将杀祖、杀父之仇丢给了尼堪外兰，使做贼心虚的明朝没有理由去加以干涉，努尔哈赤借此机会消灭了尼堪外兰以及和尼堪外兰有关联的其他几部，统一了建州本部。

与此同时，努尔哈赤充分施展麻痹对手的手段，一方面屡屡进贡，极尽讨好之能事，一方面求封号、表忠顺，表现出胸无大志、贪求仕途的形象，使得明朝对努尔哈赤不断掉以轻心，甚至试图改变外力调节平衡的方式，想以努尔哈赤作为“制夷”的工具，“因其势而用其强，加之以赏赍，假之以名号，以夷制夷。则我不劳而得慎固封疆之道”，而此正中努尔哈赤下怀。

明朝对努尔哈赤放松了警惕，为他统一各部争取了极大的运筹空间。在努尔哈赤统一各部的计划中，充分借鉴了传统的“远交近攻”、先弱后强的策略，一步步实现自己的目标。

例如，他和明、蒙，而攻女真诸部，在女真诸部中，又和强敌，而攻弱邻，从而保证自己的实力稳定增长，而又不引起各方的怀疑和紧张，将实施计划的阻力减小到最小限度，特别是又暗合了明朝“以夷制夷”的初衷，让他们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观望下去。可是用不了多久，当明朝的君臣从梦中醒来，他们就会愕然发现，一个不能驾驭的强敌正虎视眈眈地望着山海关那黑黝黝的城门。(www.xing528.com)

在海西女真四部中，以叶赫部、哈达部为最强，他们是明朝用以牵制、抗衡建州的主要力量。

先是明朝支持哈达，借以左控叶赫，右控建州。哈达为南关，叶赫为北关。自明永乐以来，给海西女真诸部自都督以下至百户，敕书共九百九十九道，按强弱分配，屡有变动，导致叶赫和哈达矛盾重重，“两关终以敕书不平为争”，明朝辽东李成梁部便多次袭击二部，严重削弱了他们的力量。

叶赫不满于建州的强大，于万历二十一年（1593）九月联合九部兵马，齐征建州。努尔哈赤沉着冷静，利用有利的地理条件，掌握时机，在古勒山大败联军，杀叶赫贝勒布斋，俘乌拉贝勒满泰之弟布占泰。努尔哈赤自此“军威大震，远迩慑服”，乘胜进军，先近后远，各个击破。

哈达首当其冲。在征哈达之前，努尔哈赤分别与叶赫、乌拉姻盟。哈达由于力量薄弱，不得不在建州和叶赫之间寻求势力平衡，努尔哈赤极力争取，都未能如愿，遂于万历二十七年（1599）九月进攻哈达，俘贝勒孟格布禄，先将女儿嫁给他，然后找个借口将他杀死。明朝派使诘问，努尔哈赤为不触犯明朝，又将女儿嫁孟格布禄之子武尔古代，后将其囚押。明朝为保住哈达，责令建州送武尔古代回哈达，努尔哈赤不得不从。但由于哈达部发生饥荒，向明朝乞食，明朝却不管不问，努尔哈赤遂乘机灭了哈达，并其部众，夺走了明朝给它的敕书。

哈达灭亡之后，明朝转而支持叶赫，欲以其北联乌拉，东联朝鲜，南助明军，形成对建州的包围。但形势发展得太快，努尔哈赤迅速灭亡了辉发，兵锋直指乌拉。乌拉贝勒布占泰虽与建州五次姻盟，但并不归附。万历三十五年（1607），努尔哈赤派人护送东海瓦尔喀部斐优城归顺部众，在归途中的乌碣岩遭布占泰袭击，建州军英勇搏杀，斩乌拉兵三千多人。万历四十年（1612），万历四十一年（1613），努尔哈赤两度亲征乌拉，将其灭亡，布占泰投叶赫而去。

哈达、辉发、乌拉灭亡以后，辽东的平衡局面业已打破，明朝已切实感受到建州的威胁，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了。努尔哈赤还在做继续麻痹明朝的工作，在进攻叶赫之前，派第七子阿巴泰率所属阿都等三十余人求质于明，但遭明朝部议拒绝，明派兵千人，助叶赫守卫。

明、叶赫成立联盟，标志着努尔哈赤与明朝已经公开对立，此时，努尔哈赤伐明的条件成熟了，遂告天伐明，以“七大恨”起兵。万历四十七年（1619）八月，努尔哈赤灭亡叶赫，辽东再无敌手可与之匹敌，明朝“以夷制夷”的策略彻底破产。努尔哈赤迅速统一女真各部，奄有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