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里碣的几何审美与连续性：2017年度中国美术家海外研究成果

与中国艺术是通过眼睛和视觉形象来定焦表达不同，伊斯兰文化是用连续的几何而不是停顿来形成自己的艺术。一方面因为宗教禁止对形象描绘，但更深层的原因是在伊斯兰教形成之初就翻译了大量的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哲学和数学几何的书籍，在这个基础上已经意识到视觉的任务不仅仅只是对视觉形象的描摹，还应该使我们更容易看到善的形式。而几何除了可以更好更有效地传播之外，可以在更深层的哲学和审美上让心理愉悦。

伊斯兰艺术文化里很明显的特征之一就是没有人或其他动物的形象，其实不仅如此，即使是遍布伊斯兰艺术语言中的植物，也是多以含蓄的方式出现在被几何化的植物结构中，而极少是以单独写实的方式被突出。一方面是因为伊斯兰哲学隐秘地意识到对形象的崇拜可能会导致误读，可能会由于不同的技法或隐藏的其他信息导致不同的歧义，而这些歧义可能因为具体现象得以强化，另一个原因是圣人们确实意识到可见的形象只是一种固定的幻觉，而结构和内在的不可见才是伊斯兰的真谛。而且由于初期伊斯兰和游牧文化天然的联系，较之固定地方固定视角的形象，很显然移动的装饰结构对游牧的建筑空间和生活服饰的影响更大。同样几何纹样中可以被计算的数学和几何学的审美可以实现以最小误差传递，实践操作中可以精确地被分配到每一个具体的人。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主观体验的客观审美。

关注视觉形象所对应的是农业文化稳定的传承结构，在艺术和技术上个人主观经验大于集体客观协调经验，不同的人画出不同的画面，标准很宽，但个人根据个人体验使之精确化。建窑的窑变和龙泉窑极致完美的釉也是在很宽的制作要求下由技艺高超的个人严格地完成，景德镇官窑生产体系中陶瓷生产被严密地分割成21道工序，但结合到每一道工序还是被“师傅”和“徒弟”分割得标准弹性过大，在这项工作中，因为个人具体化的技术和操作体验，审美的追求被具象的个人技术追求替代，久而久之，视觉艺术与形象艺术几乎成为同义词。而纯理想状态的伊斯兰空间组织则放弃了视觉形象，被不同的几何构成了平面空间的对称，而且也映射了自然的和谐。这种万物的趋向也驱使思想不遗余力地去靠近终极的幸福。10世纪马格里布几何学家伊本·穆格拉受益于穆斯林学者们与希腊科学及思想的接触，就提出“匀称的脚本”学说，后来成为伊斯兰艺术和建筑中视觉和谐的核心，它也为每一个阿拉伯字母的形状以及它与空间中几何处理以及之后摩洛哥陶瓷马赛克“勒里碣”的出现埋下伏笔，为这种审美产生提供了视觉上的关联和比例度量。(www.xing528.com)

因为布满了“勒里碣”，摩洛哥的马德萨建筑对移动时的空间平衡有着独特的认知，空间不仅是物理的固定空间，还包括因观者不同视角产生不同视觉投射的动态空间。“勒里碣”设计中最重要的工具不是和泥有关的制作工具，而是像几何学家一样各种规格和使用目的不同的尺子和圆规。尽管古巴比伦人和古埃及人的建筑中对于空间对称的实践已经有所认识，公元前6世纪的毕达哥拉斯在他的勾股定理中把这种观念从单纯实践的层次上升到理论高度，并在一千多年后被伊斯兰文化娴熟地应用。中国汉朝的青铜纹样中也把几何的抽象纹样发挥到很高的高度。只是像“勒里碣”这种伊斯兰文明在几何学中找到了对于其信仰的一种确认和一种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