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溪漫话：神鸦护航，青浪滩之美

在湖南省沅陵县境内的沅水天险青浪滩，一个叫庙角的地方，有一座祭祀水神马援的伏波庙。神庙的大殿里，有这样一副楹联：

卅六里雪浪飞来，淘尽千古英雄，看鸦阵神兵，犹传部曲；

廿八将云台在否？赢得五溪祠庙，与羊裘皓首，分占江山。

对联从青浪滩上的奇观——“鸦阵神兵”，回顾东汉时伏波将军马援平定五溪的业绩。那“鸦阵神兵”，相传是被沅水人奉为河神的马援的部下兵卒，死难以后，化作了这些为青浪滩上行江人护航的神鸦。

早年，四十里青浪滩上暗礁丛生，水流湍急，过往船只多在此遇险。提心吊胆的行江人，只能向河神爷祈求平安。沅水上的奇观，便由此而发生。在伏波庙的上游，有一处叫“铜钉”的河段，河里的五处暗礁，犹如五枚铜钉，当江而立，船只和木排过此，极易触撞。每当船、排在这一江面上出现时，河边树林里成群的乌鸦，便朝着船只的上空飞去。这时，船工们总是将事先准备好的饭团、肉块向空中抛掷。盘旋在空中的乌鸦，便或高或低，准确无误地啄食着……船工们认为，这些纷飞的乌鸦，便是河神爷马援伏波的使者。所以，每当乌鸦落到艄棚或舱板上时，船工们对神鸦决不敢有丝毫惊动和怠慢。相传，有一位执撑篙的船工，失手打死一只“神鸦”，惹下了大祸。后来，他只得将一只鎏金的乌鸦雕塑，赔到伏波庙里的河神爷驾前，事情才算了结。(www.xing528.com)

查阅史籍，“神鸦”送船的奇观，并不是青浪滩上所独有。王士祯《池北偶谈》卷二十一载：“巫峡神女庙，有神鸦迎送客舟，陆放翁入蜀，恨不一见。予壬子冬，下三峡至十二峰，果有鸦十余，往来旋绕，以肉食投之即攫去。”又宋荦《筠廊偶笔》中也有类似的记载：“楚江富池镇，有吴王庙，祀甘将军宁也……有鸦数百，飞集庙旁树木，往来迎舟数里，舞噪帆樯上下，舟人恒投肉空中馁之，百不一堕。其送舟亦然。云为吴王神鸦。洞庭君山亦有之，传为柳毅使者。”

说也奇怪，沅水的马援，巫峡的神女，楚江的吴王和君山的柳毅，他们派遣的竟都是“鸦阵神兵”。据传，有动物学家做过研究，乌鸦是世界上一种颇有灵性的鸟类。船工长期抛掷食物，已经使它们对这一现象形成了条件反射。行江人就这样年复一年，抛掷饭团、肉块，供奉着神鸦，虽然并不能避免惊涛骇浪的吞噬，却造就了大自然中这奇特的景象。难怪大诗人陆游也因为没能一饱眼福而引为憾事。

青浪滩“神鸦”送船的奇景，一直延续到20世纪50年代末。那时候，柴油机开始代替帆船上的木橹，沅水的船只改为了机帆船。沅水的航道开展了大规模的整治，青浪滩上的礁石多被炸平，江流不再像昔日那样湍急。在“铜钉”的河岸边，还建立了一座机械化的绞滩站。自此，伏波庙的香烟日渐冷落，行江人再也无心为“神鸦”准备美味佳肴。江边那特有的乌鸦种群，因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环境，也变得无影无踪了。到了20世纪80年代，五强溪水电站的修建，使得青浪滩连同岸边的伏波庙，都骤然被淹没，成为一片人工湖。昔日那青浪滩上“鸦阵神兵”的奇观，只能在老人们依稀的记忆里出现，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