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博物”?博物的内涵,在于对具体知识的掌握。《老子鬳斋口义》,“不以博物为能,博物为夸,非知道者也”[58]。相对于理性的道而言,博物是具体的知识形态。在学界中,因常将博物和博物小说联系在一起,强调神异,而减弱了博物的真正内涵:“知识的博闻”。博物一词,本是对文人知识修养的评价用词。如汉孔鲋撰的《孔丛子》中言孔子“洽闻强记,博物不穷”[59],汉高诱的《淮南鸿烈》序言曰:“浅学寡见未能备悉,其所不达,注以未闻,唯博物君子,览而详之,以劝后学者云尔。”[60]《三国志·孟光传》言孟光“博物识古,无书不览”[61],博物在于对知识认知的兴趣。
既言“博”,则偏重强调常人所不识的知识,如孔子可辨土缶之羊;子产曾辨黄熊,晋侯闻之称其为博物君子;楚国大夫观射父,对楚昭王以重黎、义和之古事;《后汉书》称郑兴“好古博物,见疑不惑,有公孙侨、观射父之德”[62];墨子言节葬,则谈异国风俗如炎人国的剔骨葬、仪渠国的火葬、辄沐国的亡人之妻为鬼妻制;等等。“博物”认知本身所具有的超越常人知识范围的特性,影响了后来的《博物志》对于异闻神怪的采择。因此,“博物”体志异的特性,从其本质上说,是常士未有所闻或少有所闻的知识。
葛兆光言:“‘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魑魅罔两,莫能逢之’,这就是古代传说中九鼎为什么这么重要的原因。这种‘博物’的传统,一方面支持了孔子关于‘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的教育方法,后来张华的《博物志》一类书就是继承这个知识主义传统。”[63]知识主义传统即人类对自然万物认知的永不停息。
关于对物的分类,至魏晋时,晋崔豹在《古今注》中言:“物有生而有识者,有生而无识者,有不生而有识者,有不生而无识者。夫生而有识者,虫类也;生而无识者,草木也;不生而无识者,水土也;不生而有识者,鬼神也。”[64]对于物的区分,为虫、草木、水土、鬼神。其中“鬼神”也是认知物的一个方面。(www.xing528.com)
博物之异的特征,不应全部归为鬼神之事。而常被称为“志怪小说”者,如《搜神记》《异苑》等,考其内容,也并非全录志怪。南朝宋刘敬叔《异苑》中有“衡山三峰”条,“衡山有三峰极秀。其山一名华盖,又名紫盖,澄天明景,辄有一双白鹤回翔其上。一峰名石囷,下有石室,中常闻讽诵声,清响亮彻。一峰名芙蓉,最为竦桀,自非清霁素朝,不可望见。峰上有泉飞派,如一幅绢分映青林,直注山下。”[65]内容与《湘中记》完全一致,可见应有文本征引的痕迹。因三峰之秀丽异常,故录入《异苑》。可知其“异”的内涵,不仅仅是神怪之异。《搜神记》:“蔡邕尝至柯亭,以竹为椽。邕仰眄之,曰:‘良竹也。’取以为笛,发声辽亮。一云邕告吴人曰:‘吾昔尝经会稽高迁亭,见屋东间第十六竹椽可为笛,取用,果有异声。’”[66]所谓“神异”,在六朝人看来,只要是超出一般常识的知识,即可称为神、异。
魏晋之前,对于各种知识的记载,并没有独立的文献形式。汉代文人“多识博物,有可观采,蔚为辞宗”[67],还只是作为文人的一种知识修养。既为修养,则文中的博物认知不是显明的,而是经过诗赋文等文学处理和题材处理的,这些知识可以从文人的著作中钩稽出来,但并没有像《博物志》这样可以参考的文本。至魏晋时,通过杂录、收集的方式,整理以前的文本形成各种杂记体,是六朝博物知识风气影响下文体的一种新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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