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对博物知识的积累是从名物认知开始的。《尔雅》一书本是解释名物的著作,后人视其为“博物之祖”,即是从名物认知这个角度,来看待它和后来博物著作的关系。既如此,《诗经》《禹贡》《说文》《广雅》等早期一切经典著作,凡多有涉及物产之名的,都可以看作人们在生物学认知上的不断积累。“名物认知”是博物知识体系建立的第一步。
《中国科学技术史·生物卷》提到《诗经》表现当时人们对生物的认知程度:“《邶风·简》记载:山有榛,隰有苓。道出了长期被古人采食的野生坚果树榛树生长在山坡,而当时叫作‘苓’的一种植物,生长在低洼湿地里,较好地描述了这两种植物的生态环境。类似的还有《墉风·墙有茨》:‘墙有茨’。这里的茨即蒺藜,这是一种耐干旱而带刺的草本植物。这句诗写出了蒺藜有时长在墙上。《郑风·山有扶苏》还记有‘隰有荷华’‘山有桥松,隰有游龙’,《唐风·山有枢》:‘山有枢,隰有榆’‘山有栲,隰有杻’‘山有漆、隰有栗’‘山有厥薇,隰有杞桋’等诗句。这里的隰即低洼湿地或沼泽。”[15]这是注意到不同的地表高度会有不同的植被,到了管子的《地员篇》才将这种现象体系化、知识化。但是在《诗经》中作为诗歌的一部分,并不会展开对物产知识的讨论,而是以名物认知的角度,提到物产之名,同时也描述到物产的部分特性,代表当时人类对物产的认知水平。
早期经典文献涉及物产知识较为集中的《山海经》首先奠定了一种“名物认知”型的存在性记述方式。所谓存在性的记述方式,是指在语言上以“有”“多”为主要描述形式。如《南山经》“又东三百八十里,曰猨翼之山,其中多怪兽,水多怪鱼,多白玉,多蝮虫,多怪蛇,多怪木,不可以上!”[16]《西山经》:“又西百二十里,曰浮山,多盼木,枳叶而无伤,木虫居之。有草焉,名曰熏草,麻叶而方茎,赤华而黑实,臭如蘼芜,佩之可以已疠。”[17]《北山经》:“又北三百八十里,曰虢山,其上多漆,其下多桐椐。其阳多玉,其阴多铁。伊水出焉,西流注于河。其兽多橐驼,其鸟多窝,状如鼠而鸟翼,其音如羊,可以御兵。”[18]在整个《山海经》中,主要在于记载全国范围内主要动植物品种,而略微交代生物的性状、功用。
“名物认知”所用的书写法则是“记注”,就是以象为体,描述事物自然而然的呈现形态,这是早期著作中对物产描述通用的书写方式。如《禹贡》:“鸟鼠同穴”实际涉及动物相互依存的情况,但是在早期著作中不止描写了这样一种现象,其他如:
《夏小正》:“柳稊,鱼涉负冰。昆蚩(昆虫蠕动)秀幽(狗尾草抽穗)栗零(栗子成熟后果壳脱落)。”写动植物随岁时变化的各种生理现象。
《周南·葛覃》:“黄鸟于飞,集于灌木。”[19]《小雅·鸳鸯》:“凫鹥在泾,鸳鸯在梁。”[20]写动物栖息的生态环境。
《荀子·劝学》:“蓬生麻中,不扶自直。”[21]写植物生长的趋光性。(www.xing528.com)
《晏子春秋》:“尺蠖食黄即身黄,食苍即身苍。”写生物的身体构造与环境适应的关系。
《吕氏春秋·用民》:“夫种麦而得麦,种稷而得稷,人不怪也。”[22]写生物性状遗传的稳定性。
《吕氏春秋·精通》:“月也者,群阴之本也。月望,则蚌蛤实,群阴盈;月晦,则蚌蛤虚,群阴亏。”[23]写月亮与海洋生物的关系。
《周礼·地官·大司徒》:“一曰山林,其动物宜毛物,其植物宜皂物……二曰川泽,其动物宜鳞物,其植物宜膏物。”[24]写土壤与植被的关系等生物学知识。
早期著作对这种知识的表达,重视现象记载,采用的是一种观察句,主要在于描述。并没有发展到后来学科体系中的概念、属类性质。但是在种种现象描述中都可能内涵着一个知识学科,在《夏小正》《诗经》《禹贡》《山海经》以及诸子著作中对所观察到的各种自然现象,涉及了物候与动物迁移、土壤与生物习性的形成、动植物生长特性、生物的分布、生物之间的寄生依存、生物受光、生物遗传、植物的垂直分布,等等。这些以现象描述存在的知识需要后人继续去延展,魏晋时期的异物志,从知识的发展看,实际上是在博物知识延展下所产生的新文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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