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上课不发讲义,也没有讲稿。每次上课都是抱一大摞书,讲到需要引书的地方,就打开书向学生宣讲其中有关的章节。学生需要一边听讲,一边做笔记。可即使这样,在北大沙滩红楼的大教室,他的课堂上总是人满为患,不少学生不得不提前去占座。因为他口才极好,听过他的课的学生都说胡适讲课非常好。
学生朱海涛记得,胡适在学校开的课是中国文学史和传记研究。中国文学史是一门极叫座的课。他讲《诗经》,讲诸子,讲《楚辞》,讲汉晋古诗,都用现代的话来说明,妙趣横生,常常引得学生哄堂大笑。
曾经的北大学生田炯锦便说,他读书时候最爱听胡适的课,因为胡适不但有许多新颖的见解,而且擅长表达。后来他留美期间先后进过五个大学,听过十几位教授讲课,也只有意利诺大学政治系主任嘉莱尔先生,可与胡先生相伯仲。
曾有机会聆听胡适演讲的柳存仁这样描述:胡先生在大庭广众前讲演之好,不在其讲演纲要的清楚,而在他能够尽量地发挥演说家的神态、姿势,能够以安徽绩溪化的国语尽量地抑扬顿挫。并因为他是具有纯正的学者气息的一个人,他说话时的语气总是十分的热挚诚恳,带有一股自然的傻气,所以特别能够感动人。他原封不动记下了胡适上课的语言:
现在要说到《水浒传》。现在《水浒传》的故事,完全是四百年,到五百多年的,演变的历史。最初呢,是无数个极短极短的故事,编成了一部。到了明朝——到了明朝的中叶——才有一个整个的,大的故事。这个时候,水浒的本子呢,就是一百回的,一百二十回的,一百二十五回的,后来又删改成一百回,七十一回的故事。元剧里面的李逵很风雅,会吟诗,又会逛山玩水。从这个样子的李逵,变到双手使板斧的黑旋风的李逵,而宋江呢,由人人敬爱,变到被骂。这种演变,都是由于一点点的,小小的差异variation。[4]
学生希望用圈点来更多保留胡适说话时候的神情,他相信,凡是胡适的朋友、学生们,或曾经听过胡先生的演讲的,一定能够感受到这里面有几处神情、样子,是可以回忆到的真正的“胡说”。(www.xing528.com)
从今天保留下来的胡适演讲来看,他是个受欢迎的演讲者,在大学的开学典礼、毕业典礼上,他是发言的常客。他的演讲水平一流,话语总是真切诚挚,说到年轻人的心坎上。他的演讲中既有风趣幽默的比喻,又蕴含着丰富的人生体悟和道理。这种演讲的才能或许与胡适在美国的训练有关,使他在演讲方面的才华得以展露。
据说,他曾亲口说:“我对于演讲,也可以算是久历疆场的老将了。从前我曾在美国和加拿大的联合广播电台上说话。”[5]这番自夸不仅没有引起听者反感,反而让人感到胡适的魅力。
他的讲课不仅表达精彩,内容也充实,颇有创见。他讲中国哲学史,讲佛教思想的侵入,讲佛教和禅学,这是他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广泛印证中外大量参考书籍的结论。
他课上也常谈论时局问题,但都是言之有物的。他恳切地谈,照顾到课堂上有日本留学生听课,他的措辞更不会失体。但在局势日坏的时候,他也曾以学者身份发出过呐喊。1936年冬,有一天快要下课了,胡适忽然感喟起来:“昨天,当局约了我们这一班教育界的人,到怀仁堂(在北平中南海)去吃饭。我们本来已经听到了不少的谣言,昨天吃完了饭,大家正想开口,他们中间已经有人表示了一大套他们的所谓‘苦衷’‘苦撑’的艰难了。都是些不很妥当的话。这个时候,大家叫我代表教育界文化界的人来发表一点意见。我站起来说:在四年以前,你们的弟兄们,在喜峰口打了一个胜仗,牺牲了七千多人的性命,七千多人的热烈的性命所造成的光荣局面,你们自己的忠勇的同胞们所造成的好的局面,希望你们要保持着,要能够对得起这死去的七千多人。”[6]当时一班人酝酿的“华北自治”的暗潮,在这番理直气壮的质问面前显得苍白无力,而发出这样声音的却是保持书生本色的一介学人胡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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