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新近年恣情山水,闲来漫游村落闾巷,信步江南水乡,西域寻古访幽,巴蜀阆中探奇,得暇壮游丝路旧地,尽览戈壁朔漠、平沙无垠,足涉欧陆历史文化名城,饱览繁华中的沧桑。从小桥流水、烟雨葱茏的江南风光到雄伟壮阔、荒凉冷寂的塞外古城,从号称“沙漠奇观”的神秘敦煌到古朴闲适的欧陆风情,心灵的体验可谓广袤和幽深兼有。作者有感于自然风物而生情,情动于中而形诸于画,所谓“方思之殷,何物不感”[6](陆机《怀土赋序》),在创作构思的过程中,作者“精骛八极,心游万仞,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感慨系之,因而作画之思不竭而用笔不困也,他的《丝路系列》《南方系列》《欧洲系列》画作无不得益于此。
他的双眸犹如一台安装了广角镜头的缩微相机,将湖光山色、晨曦日暮、山奔海立、沙起云行、雨鸣树偃、雪后初霁、寂寂群山、淅淅长风、幽都大邑、神庙祭坛、工厂民居、倾圮残垣、津渡舟楫、宫苑宝殿、风帆沙鸟、烟云嘉树、日寒草短、月明霜白、沙草晨牧、冰河夜渡、山村海隅之景尽收眼底,一切可感可愕之状,无不一一入其彀中,皆达之于画,“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其文有卓识,而其画气势沉郁,法度严谨,结构完整,富有装饰性和秩序感,张皇幽渺,寄慨遥深。作品的美不囿于形象、色调、技法,而是在于其中透露的情致、气氛与意境。
清代刘熙载在《诗概》中曾说:“诗者,天地之心。”意为天地会借诗歌写出她的“心”,实际上,这句话也可以推而广之,诗歌、绘画、雕刻、建筑、音乐无一不可为天地写心,诗人、画家、雕刻家、建筑师、音乐家只要肯虔诚地摹写、聆听自然万物,那自然的诗心就会油然而生,因而诗心与画境的交融往往是中国艺术家追求的最高理想与境界。
立新的作品令人体味到何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画有诗的风骨,自然会有一番不同的气象,作者神与艺游,探赜钩深,高雅之诗情,寄之于绘画,使林泉之心别具一种气韵与情致,其作品可称为一种文人雅士的“艺画”,有别于匠工艺人的“术画”。或有笔意奔放如诗者,如《黑房子》,苍劲中姿媚跃出,北宋欧阳修所谓“妖韶女,老自有余态”者也。间以其余,旁溢为兰舟、为小筑、为辎车、为向日葵等,皆超逸有致,耐人寻味,如《苏格兰小划舟》《游艇码头》《老巷清晨》《莎车一景》等。
观“丝路系列”诸作,如《温宿的早晨》《西北老宅》《敦煌》《库车民房》《古城遗址》《苦楝树》等,气象萧疏,令人联想到欧阳修的《秋声赋》,“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令人不禁生出“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苍凉,感喟岁月如歌,人生如画,追忆时光的流逝,人事的代谢,古今的往来,曾经沧海,阅尽千帆,悲欢离合,去留无意,宠辱不惊,倾听宇宙永恒神秘的节奏和寂静的和声……观之如临其境,物我两忘之态可触可感。
北宋著名画家、绘画理论家郭熙在《林泉高致》中曾有言:“真山水之烟岚,四时不同,春山澹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7]《方山》引书法的线条入画,作品意境是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这是作者思想的成熟,造境犹如秋天般的明净。
《蒙古包》反映的是天苍苍、野茫茫,天似穹庐、笼盖四野下静穆的蒙古包,作者似乎要用其汪洋恣肆的健笔,同透射云端的一抹斜阳共舞,同黄昏初现的一轮冷月齐颤,同暮色四合的天幕下,四野空寂的蒙古包上升起的袅袅炊烟合奏一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出塞曲!
《龟兹古国》予人以“长路关山何时尽”的愁思,画面幽冷基调上的一星暖色,反衬得整个意境更加荒寒,有悠悠不尽之情,意境与汉代古诗“步出城东门,遥望江南路。前日风雪中,故人从此去”相仿佛。古希腊诗人西蒙奈底斯曾云:“诗是有声画,犹如画是无声诗。”此作当得“无声诗”的称誉。
昔人云:“才人之画,品高而度远;诗人之画,风雅而神韵;奇人之画,超迈而味苦。”立新之画,皆可得兼也。意境之高,不在技巧磨砺之苦,而在情思、学养、视野、眼光之不俗也。南京艺术学院已故著名史论家俞剑华先生曾有句箴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绘万张画,立万帙言。”谨以此语奉寄立新,艺海无涯,希冀他在漫漫修远的上下求索途中妙作频出,予我们心灵以丰赡的启示。(www.xing528.com)
【注释】
[1]李立新主编:《李庆龙画集》,2012年版,第63页。
[2]王运熙、顾易生主编:《中国文学批评史新编》,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35页。
[3]宗白华:《宗白华全集》,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347页。
[5]宗白华:《美学散步》,上海人民版社1999年版,第83页。
[6]王运熙,顾易生主编:《中国文学批评史新编》,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78页。
[7](宋)郭熙:《林泉高致》,山东画报出版社,2010年版,第26页。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