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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我与有我:艺术与设计新论

时间:2023-08-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作者萧条淡泊、闲和严静的艺术心襟,引导我们渐入佳境,由艺术境界的空寂而获得人生体验的广大、深邃和充实。立新的画作宜可作如是观,其技法虽借用泰西,作品彰显、诠释的却是中国艺术的精神和气派,诚如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里所说的“无我之境”与“有我之境”的分别,“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4]。

无我与有我:艺术与设计新论

老子曾言:“致虚极,守静笃。”认为观物、行事、体道,都应遵循虚静的原则。庄子说:“惟道集虚。虚者,心斋也。”他将“虚静”加以夸张,提出“心斋”“坐忘”,认为心思虚静,才能深清气爽,不为外物所乱,不为积心所蔽,从而更好地认识外物和领会“道”的真意。《管子·内业》说:“修心静意,道乃可得。”荀子说:“人何以知道?曰:心。心何以知?曰:虚一而静。”韩非也说:“虚心以为道舍。”中国古代的诗词文章都颇为注重这种抟虚成实的表现方法,后世言及创作思维时,往往引用《庄子》之言,如《文心雕龙·神思》曾提出:“是以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疏瀹五藏,澡雪精神。”苏轼《送参廖师》:“欲令诗语妙,无厌空且静。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2]司空图《诗品》里形容艺术心灵当如“空潭泄春,古镜照神”,形容艺术人格为“落花无言,人淡如菊。”欧阳修曾说:“萧条淡泊,此难画之意,画家得之,览者未必识他。故飞动迟速,意浅之物易见,而闲和严静,趣远之心难形。”[3]所谓“万物静观皆自得”,这也是立新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艺旅实践所系。作者萧条淡泊、闲和严静的艺术心襟,引导我们渐入佳境,由艺术境界的空寂而获得人生体验的广大、深邃和充实。

“立新”在长期游于艺的过程中,将自己的本心磨炼得澄澈空灵、秀润清莹、别具标格,所以俯仰自得,澄怀观道,在画作上可以窥见其深厚的人文素养、文化积淀和沧桑的历史意识。柳宗元在《永州韦使君新堂记》中曾评价永州韦刺史新筑的园林:“见公之作,知公之志。”斯言于我心有戚戚焉。

立新以丹青自慰,漱涤万物,牢笼百态,无所避之,例如,其作品《沧浪之水》中青葱婆娑的荷叶令人想见其下汩汩的流水,悠远苍茫的天空与神思相通,深沉至静的大道与深衷的心灵相合,粉墙碧瓦各展风姿,岸边怪石曲折萦回,画风自然隽永,恬淡有味。

旅欧作品《班贝格古城》虽然以欧洲风景为写生题材,以西洋技法塑造的立体感和形式涵咏于中国之水晕墨章中,质实而空灵,清新之气,扑人眉宇,别开生面,尤为可喜。《班贝格古城》所反映的是中国式悠古的世界感触所照临的世界,这个世界虽然也客观、真实、清醒,但却蒙上了一层创作者诗心的温情和浪漫的辉光,引导观者走进一个较现实更清朗、生动、深厚的富于启发性的世界,使人默会于意象之表,寄托深闳而境界清奇,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画面整体色调轻灵,水汽蒙蒙,宛如梦境一般惝恍迷离,意境缥缈奇幻,观之犹如置身于莹彻玲珑的“天空之城”。画面效果与南宋评论家严羽在《沧浪诗话》中对诗词魅力的阐述相近:“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

宋代理学家陆九渊有“我注六经,六经注我”的名言,“我注六经”就是阅读者力求理解六经的本义,根据其他典籍提供的知识来注解经书,努力探寻经书的原始意义;而“六经注我”却是阅读者利用经书里的思想、经验和智慧,来诠释自己的见解。所以“六经注我”,可以理解为在“我注六经”的基础上,进行更深入的研究,融会其他领域的知识,打通思想壁垒与价值壁垒,对原有的内容加以引申、提炼、发挥,提出建设性的主张和观点,即六经为我所用。立新的画作宜可作如是观,其技法虽借用泰西,作品彰显、诠释的却是中国艺术的精神和气派,诚如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里所说的“无我之境”与“有我之境”的分别,“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4]

作者以宁静的心境去观照外物,“自我”好像融入客观世界,这时营造的即是“无我之境”。《黎明》反映的是在晨光熹微中,光影明灭不定,三三两两的白鸽悠闲地歇息在河岸边,逗留在屋顶天线架上,驻足在河畔人家的烟囱旁,在作者饱含情感色彩的笔下,鸽子浑如旧日老相识一般。体物传神,达到物我交融、彼此两忘的地步,塑造了童话般的意境。《冬雪》《黑水城》里的景物,无论是尚未消融的皑皑白雪还是色彩斑斓的古老城阙,是岁暮天寒、草木凋零的萧条冬景还是犹如印象派的抽象设色,予人以凄若繁弦般的强烈感受,浸染了作者浓郁深沉的感情色彩,此可谓“有我之境”。两种境界,相互映衬,对照观之,产生了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立新的画作中总是笼罩着一缕令人难以言状的空寂:芳草萋萋的断墙颓垣(见图4-1),疾风中兀立的矮房,破旧的乡村牛车,残阳下静谧的古老城堡,犹如蒙德里安式对比鲜明、构图抽象的欧洲街巷,停泊着乌篷船的苍古津渡(见图4-2),在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流逝,唤起观者对旧日时光的怀念(见图4-3)。寻找江南故地,只见苔色满墙,斑驳难认,追怀平生,遗踪恍然。千百年前的边塞烽烟,悲凉之外对人世深重的热爱,宛然在目的故园乡愁,往事不可追的百感交集,思绪满怀的浩瀚心事,在画面上依稀可感……

图4-1 逝去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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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2 水天一色

图4-3 老巷清晨

作者用清明的眼,凝眸浮世百态,人间万象,细小处,幽僻处,皆闪耀着一种静穆的光辉(见图4-4)。透过历史的烟尘,有如窥见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时空,感受到人类思索边际以外的生命之光。作者对于造物之美有着敏锐而独特的感受,运用或自然明朗、或清新雅致、或古意盎然的绘画语言将此种美表现出来,从而使观者沉浸其中,流连不已,只觉余韵袅袅,回味无尽。加之画面中人物的阙如,更加深了无穷的寂寥之感(见图4-5)。

图4-4 布拉格之春

图4-5 西北之行

中国人对“道”的体验,是“于空寂处见流行,于流行处见空寂”,唯道集虚,体用不二,这构成了中国人的生命情调和艺术意境的实相[5]。中国诗词、绘画、书法表现的艺术境界里对虚空因素的注重,代表着中国人的宇宙意识,“以追光蹑影之笔,写通天尽人之怀”,于虚空中体现生命的活力、氤氲的气韵,表现出中国艺术的最高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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