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人阶级队伍的壮大和斗争的高涨,是中国革命由旧民主主义阶段向新民主主义阶段转变的阶级基础,而新文化运动的发展,则是中国革命由旧民主主义阶段向新民主主义阶段飞跃的舆论准备。
新文化运动,正如李大钊所说,“不是几个青年凭空造出来的”,而是以中国旧民主主义革命的整个历史发展为基础,“应经济的新状态、社会的新要求发生的”。(5)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前夕,多少仁人志士为救国救民而奋战不息。他们虽然都失败了,但是,人民在斗争中前进。到了五四运动时期,在新旧思潮的大激战中,陈独秀、李大钊、鲁迅等人,集中了时代的要求和人民的意愿,终于把德莫克拉西(民主)和赛因斯(科学)两位先生请了出来,并且认定:“只有这两位先生,可以救治中国政治上道德上学术上思想上一切的黑暗”。(6)
1915年9月,陈独秀主编的《青年杂志》创刊(共出六期,从1916年9月出版第2卷起,改名为《新青年》),它标志着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开始,吹响了中国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思想解放运动的进军号!
陈独秀(1880—1942),原名乾生,字仲甫,安徽怀宁人。出生于官绅地主家庭,幼读“四书”“五经”,十七岁中第一名秀才。次年赴南京应江南乡试,目睹考场种种怪现状,即与科举道路决裂。1897年入浙江求是书院攻读新学,学的是法文和造船。不久因发表反清言论遭通缉,逃回安庆。1900年以后转变为资产阶级激进民主主义者。1902年至1915年上半年,曾五度去日本,先后入东京正则英语学校和东京早稻田大学留学。这十三年间,陈独秀在国内外创办革命报刊,组织革命团体,参加“拒俄义勇军”与“暗杀团”等,为反对封建君主专制制度,宣传资产阶级民主主义,进行了许多活动。1915年9月,从日本回国主编《青年杂志》,热烈提倡新文化。次年,应蔡元培校长之聘,任北京大学文科学长。1918年,与李大钊等创办《每周评论》。五四运动前后,成为社会主义思想的宣传者与中国共产党的发起者。在《实庵自传》中,陈独秀回忆这段经历,称自己相继做了“康党、乱党、共产党”,而不是家里所想象的“举人、进士、状元郎”。(7)
陈独秀主编的《青年杂志》和《新青年》
李大钊(1889—1927),字守常,河北乐亭人。1907年入天津北洋法政专门学校,1913年毕业后留学日本,次年入东京早稻田大学政治本科。1915年2月被公推为留日学生总会文牍干事,极力反对日本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唤起人民救亡图存。袁世凯称帝时,李大钊奔走呼号,痛斥“大盗窃国”,抨击“筹安之徒”。1916年春,发表著名论文《青春》,号召青年“以青春之我,创建青春之家庭,青春之国家,青春之民族,青春之人类,青春之地球,青春之宇宙”,“为世界进文明,为人类造幸福!”(8)同年夏回国,历任北京《晨钟报》(后改名《晨报》)总编辑、北京大学经济学教授兼图书馆主任、《新青年》杂志编辑。俄国十月革命后,李大钊是中国最早接受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家和革命家,与陈独秀同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
初期新文化运动,以民主与科学为中心内容。民主是专制主义的对立物,科学是蒙昧主义的对立物。提倡民主与科学,就是以资产阶级的民主政治来反对封建地主阶级的专制统治,以资产阶级认识事物的科学法则来反对封建迷信和蒙昧主义。
陈独秀在《青年杂志》创刊号上发表的《敬告青年》,大声疾呼提倡民主与科学。他指出:民主(当时称为“人权”),就是每个人都“各有自主之权”,“脱离夫奴隶之羁绊,以完其自主自由之人格”。具体地说,就是要“破坏君权,求政治之解放也;否认教权,求宗教之解放也;均产说兴,求经济之解放也;女子参政运动,求男权之解放也”。科学,就是要“以科学说明真理,事事求诸证实”。凡一事之兴,一物之细,无不诉之科学法则,以定其得失从违;如果是经不起科学法则检验的“诳人之事”,那么,即令它是“祖宗之所遗留,圣贤之所垂教,政府之所提倡,社会之所崇尚,皆一文不值也!”陈独秀还形象地把民主与科学比作一辆车子的两只轮子,号召青年们“以科学与人权并重”,“利刃断铁,快刀理麻”,“战胜恶社会,而不可为恶社会所征服”。(9)
当民主与科学的思想在《新青年》杂志最初提出时,它还属于资产阶级急进民主主义的范畴。那时,陈独秀、李大钊等急进民主主义者,用民主与科学作为衡量一切的唯一尺度,向封建主义的文化思想阵地勇猛进击。他们以彻底的不妥协的姿态,对封建的旧礼教、旧伦理、旧政治、旧制度、旧文学、旧艺术,对神圣不可侵犯的孔家店,对种种迷信和偏见,一概无情地加以揭露和鞭挞。他们以大无畏的气概宣告:“西洋人因为拥护德、赛两先生,闹了多少事,流了多少血,德、赛两先生才渐渐从黑暗中把他们救出,引到光明世界。”“若因为拥护这两位先生,一切政府的压迫,社会的攻击笑骂,就是断头流血,都不推辞。”(10)李大钊号召人们“冲决过去历史之网罗,破坏陈腐学说之囹圄”,(11)强调:“吾人执笔以临社会,其当拳拳服膺、严矢勿失者,一在查事之精,一在推论之正。”“而二者之中,尤以据乎事实为要。”(12)他们毫不含糊地申明:“宗教上、政治上、道德上自古相传的虚荣、欺人、不合理的信仰,都算是偶像,都应该破坏!”(13)
针对猖獗一时的尊孔复古思潮,《新青年》的作者们,将攻击的锋芒,集中指向孔夫子这尊偶像。这是因为孔学是封建专制制度的精神支柱。当时,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康有为反对共和,以及其他封建余孽的倒行逆施,都是打着尊孔旗号蛊惑人心的。新文化运动不反封建则罢,要反封建,就一定要把斗争的矛头指向维护封建专制制度的孔学,指向封建文化的顽固堡垒孔家店。(www.xing528.com)
从1916年1月开始,陈独秀就向封建伦理道德的核心“三纲”说,发动猛烈进攻。他指出:“儒者三纲之说,为一切道德政治之大原。君为臣纲,则臣于君为附属品,而无独立之人格矣;父为子纲,则子于父为附属品,而无独立之人格矣;夫为妻纲,则妻于夫为附属品,而无独立之人格矣。率天下之男女,为臣,为子,为妻,而不见有一独立自主之人者,三纲之说为之也。”(14)要打破“奴隶道德”,要“恢复独立自主之人格”,就一定要反对“三纲之说”。陈独秀还指出:“三纲之根本义,阶级制度是也。所谓名教,所谓礼教,皆以拥护此别尊卑、明贵贱之制度者也。”抓住了封建道德为封建统治服务的本质,陈独秀进一步强调:共和立宪制“以独立平等自由为原则,与纲常阶级制为绝对不可相容之物,存其一必废其一。”(15)不仅如此,他更从政治上揭露了尊孔思潮与帝制复辟的内在联系,一针见血地点破:“主张尊孔,势必立君,主张立君,势必复辟”;“孔教与共和乃绝对两不相容之物,存其一必废其一。”(16)
在“打倒孔家店”的斗争中,吴虞以激烈的反孔言论而名噪一时。吴虞(1871—1949),四川新繁人。从留日回国后,在成都中学任教,1917年起投稿《新青年》。吴虞把封建宗法制度、家族制度和封建专制制度,当作三位一体加以抨击,他着重指出:“家族制度为专制主义之根据”,两者“胶固而不可以分析”;封建统治者用来联结专制政治与家族制度的伦理道德观念,则是“孝弟”,所以“孝弟”二字,其流毒“不减于洪水猛兽。”(17)
针对当时宪法草案中关于“国民教育以孔子之道为修身大本”的规定,李大钊在1917年1月,发表《孔子与宪法》,激烈反对尊孔:“孔子者,数千年前之残骸枯骨也”,如将尊孔列入宪法,“则其宪法将为陈腐死人之宪法”;“孔子者,历代帝王专制之护符也”,如将尊孔列入宪法,“则其宪法将为萌芽专制之宪法”。这样的宪法,势必成为“野心家利用之宪法”,成为“专制复活之先声”。(18)2月,李大钊又发表《自然的伦理观与孔子》,从新陈代谢的进化观念出发,强调道德的进化发展,也是随着时代而变化的,“孔子之道,施于今日之社会为不适于生存,任诸自然之淘汰,其势力迟早必归于消灭。”
随着思想革命的展开和深入,一个以反对旧文学,提倡新文学,用白话文代替文言文的“文学革命”,也提上了日程。1917年1月,胡适在《新青年》发表《文学改良刍议》。2月,陈独秀提出《文学革命论》,主张“推倒雕琢的、阿谀的贵族文学,建设平易的、抒情的国民文学”;“推倒陈腐的、铺张的古典文学,建设新鲜的、立诚的写实文学”;“推倒迂晦的、艰涩的山林文学,建设明了的、通俗的社会文学。”(19)简言之,提倡以通俗易懂的白话文来表达新思想;反对用雕琢晦涩的文言文来宣扬旧思想。
鲁迅发表的白话小说《狂人日记》,是五四文学革命的一声春雷。鲁迅(1881—1936),原名周树人,字豫才,浙江绍兴人。出身于破落的封建家庭。1902年留学日本,原学医,后认为文艺最能改变国民精神,改治文学。1909年回国后,在杭州、绍兴任教。辛亥革命后,在南京临时政府教育部和北洋政府教育部任职,兼任北京大学、女子师范大学等校教职。五四前后,参加编辑《新青年》杂志,成为新文化运动的一员主将。
1918年5月,鲁迅在《新青年》发表了他的第一篇不朽作品《狂人日记》。在这篇小说中,鲁迅对封建旧道德进行了无情的鞭挞,揭露中国几千年来用“仁义道德”掩盖起来的封建专制主义统治,只是一部“吃人”的历史。鲁迅借“狂人”之口说:“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鲁迅愤怒地撕下封建统治者和圣人之徒的伪善面具,告诉人们,这伙满嘴“仁义道德”的正人君子,实际上是一批“唇边还抹着人油,而且心里满装着吃人的意思”的魔鬼。这是中国历史上对封建统治和吃人的礼教所进行的最深刻的批判。此外,鲁迅还发表了白话小说《孔乙己》《药》以及其他杂文。他的创作实践,把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思想内容,和现实主义的艺术表现形式完美地结合起来,起到了“使人民群众惊醒起来,感奋起来,推动人民群众走向团结斗争”(20)的作用,树立了新文学的光辉典范。鲁迅勇敢地战斗,猛烈抨击“保存国粹”的复古倒退叫嚣,强调必须把封建主义的“国粹”,当作瘤和疮一样割掉。怀着对旧道德、旧文学的满腔义愤,鲁迅痛斥那些顽固势力,“明明是现代人,吸着现在的空气,却偏要勒派朽腐的名教,僵死的语言,侮蔑尽现在,这都是‘现在的屠杀者’”。(21)
新文化运动高举民主与科学的旗帜,引导人们向封建专制和迷信思想进行彻底的不妥协的斗争。新文化运动提出了“打倒孔家店”的战斗口号,把它同中国人民反帝反封建的历史任务结合起来,对孔孟之道进行了猛烈冲击,使“至圣先师”威风扫地。这一场对于封建制度及其意识形态的狂风暴雨般的扫荡,使许多人从蒙昧状态下惊醒过来,它对启发中国人民特别是知识青年的觉醒,起了巨大的作用。新文化运动打破传统的思想枷锁,促使人们加紧追求救国救民的真理,为马克思列宁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创造了有利条件。
然而,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在复杂的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面前,提不出实际的反帝反封建政治方案。他们的思想武器,还是从西方资产阶级革命时代的武器库里找来的。这个运动的参加者,又只限于知识分子,没有工人和农民。因此,属于资产阶级旧民主主义范畴的初期新文化运动,不能不带有很大的阶级和时代的局限性。毛泽东在总结这段历史时指出:“五四运动本身也是有缺点的。那时的许多领导人物,还没有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精神,他们使用的方法,一般地还是资产阶级的方法,即形式主义的方法”。在他们看来,“所谓坏就是绝对的坏,一切皆坏;所谓好就是绝对的好,一切皆好”(22)。因而,对于历史、对于现状、对于外国事物,也就缺乏正确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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