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七十年代起,就已有少数商人、地主和官僚投资于新式工业,产生了中国近代最早的民族资本。从这时直到甲午战争的二十几年,是中国民族资本的产生时期,其所创办的工矿企业,一共有七十多个。
第一个中国民族资本企业,是1872年侨商陈启源在广东南海县创办的继昌隆缫丝厂。陈启源从小留意蚕桑,1854年到南洋经商后,在国外看到法国人用机器缫丝,生产效率高,丝的质量好,回国后于1872年在家乡南海县简村创办缫丝厂,采用机器煮茧,初有丝釜几十口,后扩至八百口,工人达到六七百人。每个工人的生产率,比手工缫丝提高几十倍,而且所产之丝粗细均匀,色泽洁净,弹性较大。产品行销欧、美,售价比手工丝高三分之一,获利甚厚。
接着,南海、顺德、广州等地又相继有人创办机器缫丝厂。至1881年,这一带已有十家机器缫丝厂,共有丝釜二千四百口,年产丝近千担。广东遂成为中国近代民族资本缫丝工业的中心。
继广东之后,1881年黄佐卿在上海创办公和永机器缫丝厂,初时有丝车一百部,营业不振。1887年后开始振兴,丝车增至九百部,资本二十万元。除公和永外,1884到1894年间,上海还有坤记、裕慎、延昌、正和、纶华五家丝厂,各有丝车二三百部,工人四五百至千余人不等。
棉纺织业方面的民族资本企业出现较晚,如果把机器轧花厂算在内,也到八十年代初才出现。1882年,上海已有几家机器轧花厂,如设在新闸的棉利公司,有资本一万五千两,使用轧花机器四十台;设在杨树浦的源记公司,有资本二十万两,使用轧花机器一百二十台。1887年,宁波也建立了一家通久源机器轧花厂,有资本五万元,从日本购入蒸汽发动机、锅炉和四十台新式轧花机,有工人三四百名,日夜开工,并聘用日本工程师和技师。当时,该厂所用原料籽棉每担四元三角,三担籽棉可轧成皮棉一担,值十四元二角,棉籽每担还可卖八角。因获利较丰,1891年后又向英、日添购设备,到1893年已年产皮棉六万多担。1894年扩建纺纱车间,但直到甲午战后的1896年,其纺纱车间才投产,厂名亦改为通久源纱厂。
在甲午战争以前,除了洋务派经营的上海机器织布局、湖北织布官局和上海华新纺织新局外,民族资本经营的正式机器棉纺厂,只有1894年由朱鸿度在上海创设的裕源纱厂,有纱锭二万五千枚,一切机器设备均购自英国。
机器面粉厂的创办也较早,最早的是1878年由朱其昂在天津创设的贻来牟机器磨坊,只有一台磨粉机,但因功效高,加工出来的面粉色泽纯白,每年能获利六七千两。接着,上海裕泰恒火轮面局(1883年)、福州机器面粉厂(1887年)相继建立。1891年,武举人出身的商人李福明,建立北京机器磨坊。
从八十年代起,上海、天津、重庆、广州、福州、慈溪、太原等地,都创办了一些火柴厂。其中上海在九十年代初,有燮昌、荣昌、燧昌三家火柴厂,后面两家创立不久就倒闭了。燮昌较大,有资本五万两,职工八百人,日产火柴五十箱(每箱五十大包),其原料分别从欧洲、日本进口。
在造纸和印刷方面,1882和1890年广州相继建立了两家机器造纸厂,其中后建的那一家有资本十五万两,工人一百名,还聘用两名英国技师,机器也向英国购入,每周产纸四十吨。1891年,李鸿章集商股在上海建立伦章造纸厂,实招资本十一万两,有工人约一百名,外国技师一人,月产纸六十吨。印刷业方面以1882年徐润和徐鸿复在上海创办的同文书局最早,有工人五百名,石印机二十架,专事翻印古代善本书,有二十四史、《康熙字典》《佩文斋书画谱》等。1887年李盛铎在上海创设蜚英馆石印局,有工人几百名,印书机十多架,多购自英国,专印供科场士子携带方便的图书,并在北京、重庆、广州等地设分店,营业兴旺。此外,武昌、苏州、宁波、杭州、广东等地,也相继创办石印书局,唯所印之书多不及上海的精美。
在重工业方面,民族资本的力量微乎其微,主要在上海、广州、汉口等地,有几家船舶修造厂。其中以上海均昌船厂规模最大,除修理外,还制造过几只小汽轮船。此外,上海还有几家规模很小、只从事配制零件和修理机器等业务的机器修理厂。
在民族资本经营的矿业方面,虽有徐州利国驿煤铁矿、安徽池州煤矿和贵池煤矿、湖北荆门煤矿、直隶临城煤矿等多家煤矿,以及还有十来个金、银、铜、铅矿,但大多只是在原先土法开采的基础上,对个别工序改用机器而成,规模也都不大。(www.xing528.com)
以上就是中国民族资本产生时期所创办的一些主要企业,从中可看到以下一些特点:
第一,中国民族资本的一些主要工厂,不是按正常情况下由简单协作到工场手工业、再发展到机器大工业这样的程序而来,而是在外国资本入侵,破坏了中国原有的资本主义萌芽(工场手工业),又加速了自然经济解体的条件下,直接从外国输入机器、技术,创办起来的。
第二,中国民族资本企业多属投资少、规模小的企业,很少大型的,远比外资经营的企业小。例如,英资经营的祥生船厂资本八十万两,耶松船厂七十五万两,香港黄埔船坞公司一百五十六万元;而民族资本船厂最大的上海均昌船厂,只有资本四万七千元。它也比洋务派企业小得多。例如,对1894年前五十四个民族资本企业的统计,共有资本四百八十万元,平均每个不到九万元;而同时期十九个洋务企业,有资本一千六百二十万元,平均每个八十五万元。此外,中国民族资本一直都以轻工业为主,重工业十分微薄。
第三,中国民族资本企业分布很集中,极大多数设在沿海、沿江通商口岸,尤以上海为多,广州次之,武汉再次之。除了因为这些城市经济较发达、交通较便利外,还由于这些地方便于向外国购买设备和借用技术,有的甚至还故意设在外国租界,以求得到外国的政治“保护”。所以,这种布局,正是中国社会半殖民地性的一个反映。
第四,由于中国民族资本产生在中国已开始沦为半殖民地的时代,自始即受到外国资本主义的严重压迫。当中国民族工业的产品一上市场,外国资本就以降价倾销等方法,排挤中国商品,不少民族资本因而被迫倒闭。例如,上海荣昌、燧昌火柴厂开办不久就倒闭,燮昌的产品也在上海滞销,只得远运江西、安徽等内地脱售。又如,1875年福建创立三家民族资本茶厂,因受俄国资本设立的茶厂排挤,到第二年便倒闭了两家。上海近旁的杭嘉湖和苏州、常州一带,本为中国蚕桑业最发达地区,上海又是近代中国最大的外贸港,由于上海有外国资本丝厂,因而上海的民族资本缫丝厂,反不如广州一带发达。1896年,湖广总督张之洞上奏:“洋商见我工商竞用新法,深中其忌,百计阻抑,勒价停市。上年江、浙、湖北等省,缫丝、纺纱各厂无不亏折,有歇业者,有抵押与洋商者。”“华商有束手之危,洋商成独揽之势”。(6)这是如实地反映了当时的情况。
中国民族资本还受国内封建势力和洋务派的压迫。陈启源的继昌隆厂,被当地官府和顽固势力视为异端,1881年南海知县曾下令封闭,致使陈启源被迫迁厂于澳门。李福明因拒绝官府关于撤销北京机器磨坊的命令,1895年被捕交清朝刑部“照例治罪,以儆刁顽”(7)。清政府还对民族资本横征暴敛,洋务派则用把持、垄断办法,压制民族资本。
由于受外国资本主义和本国封建主义的严重压迫,中国民族资本的发展很艰难和缓慢,因而它同外国资本主义和本国封建主义,有尖锐的矛盾。另一方面,它又对外国资本主义和本国封建主义存在依附的关系:一些企业设在外国租界以求“保护”,一些企业虽不设在租界,但也用种种方法,企图托庇于外国势力。薛福成1875年时说:“江、浙、闽、广诸商,亦有置买轮船者,大抵皆附西商之籍,用西国之旗”。(8)宁波通久源纱厂虽是中国人的企业,却依附在日本人的保护之下。更有一些企业,如缫丝、制茶、打包等业,多半是与外国资本对华掠夺贸易紧密相关的。大多数民族资本工厂的机器等设备,都由外国购入,技术也要请外国人指导,以至连原料和燃料也得进口,其中包括火柴厂所用的木料,别的更可想而知了。这种种现象,都表明民族资本对外国的依附。至于对本国封建主义的依附就更大了。诸如,创办企业得由清政府事先批准和有官僚支持,减免税收和获得专利权等,都必须向清政府申请;有的还借一部分官款开办企业;以及不少企业的创办人,本身仍身兼官僚或地主,等等。
随着中国资本主义的产生,中国出现了资产阶级。由于中国资本主义分为官僚资本(以洋务企业为主)和民族资本两部分,所以中国资产阶级也可分为官僚资产阶级(以洋务派为主)和民族资产阶级两部分。
从一些不完全的记载或统计中,可以看到中国资产阶级的前身,以地主、商人、官僚、买办等居多数。例如,在1912年前创办的纱厂中,由大官僚创办的六家,地主创办的十一家,商人和买办创办的各三家。据天津三条石(地名)统计,早期四十三户资本家中,来自地主的二十八户、商人十三户、官僚二户。以上的统计中,包括官僚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都在内。就民族资产阶级来说,如创办上海公和永机器缫丝厂的黄佐卿是商人;宁波通久源纱厂的严信厚是李鸿章幕僚,因长期任督销长芦盐务河南官运之事而致富办厂;上海裕源纱厂的朱鸿度是清朝道台;天津贻来牟机器磨坊的朱其昂,是在上海经营沙船业的商人,曾受李鸿章委派创设轮船招商局,并任过道台;上海同文书局的徐润,是宝顺洋行的买办,等等。
民族资产阶级是个带两面性的阶级,一方面因受帝国主义和本国封建主义的压迫,而具有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性,所以在中国近代它是个革命的阶级;另一方面,又因同外国资本主义和本国封建主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之存在很大的依附性,加上本身的力量弱小,所以又具有软弱性,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有妥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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