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米粮市场的囤积现象自防区时代便开始兴盛,“过去成都市上,曾数度发生米荒,溯厥缘由,则由于囤积居奇者所酿成。彼辈大都有权有势,政府不敢干涉”,“无过于某军之某师长,及某军某师长之老太爷。其他达官贵人,富商巨室,囤米者亦不乏其人”。[14]后来防区制结束,这种现象却依然普遍存在,有人在后来回忆,当时在成都“历年利用自然灾害囤粮牟利的,有:周道刚(曾任四川督军)、陈国栋(曾任师长)、谢秉钧(曾任绥署经理处长)、龚渭清(曾任旅长)、严啸虎(时任成都警备司令)、安元章、安荣章(军阀李家钰的舅子)”等,“至于与军阀官僚有密切关系的重庆银行、美丰银行、川康银行等都在乘机囤米,并在产米的新都等县大量设仓装囤”。[15]当时的银行大都兼营仓栈业务,其所储存的货物一般都有一张仓单为证,“仓库营业人填发仓单后,与仓单持有人间,关于寄托事项,亦专以仓单定之,双方均不得另举其他立证方法,以否认仓单之记载”[16]。所以说这种仓单的信用很好,存放的货物可以随时提取,成都人将其称为“仓飞”。米粮囤积在银行的仓栈,也会产生仓飞,当时成都“市上仓飞甚多”,其“囤米仓栈,较有信用者,为同心、聚兴诚、聚庆、惠川、恒丰各大仓,而仓栈飞价每日均有涨跌,但均较现米为高”,比如“同心仓飞,每日价钱,恒较现米价钱,高一元余”。但是由于仓飞方便携带,而且“此种仓飞,完全有米囤积仓中,买得之后,随时可以凭票运米”,所以市上囤积炒作者,大多数以仓飞为准。除了炒作仓飞外,米市还有赌期(又名赌盘)生意,主要是以米价在限期内的涨跌幅度为赌,比如一种叫“头抵头”的赌法,“即每石米限期只赌一元,如限期内涨跌过一元者,即接头赔头,买上手者即买主看米要涨,与买主赌期,普通交银百元,在限期内买主可以随时喊满折价,如到期不喊,即按价折合,以时价计,买下手者,即与买上手恰好相反”。[17]
这些完全是买空卖空的生意,却极大影响了米价。1937年时有人估计成都及其附近县份的囤米总数“不下十六七万石”,而这“十六七万石之米,完全囤积仓中,与食米之人不能发生关系,只是操纵米价”,“食米之人,所食之米,尚望小本贩子,运来现售之米,然而现售之米,其价钱又必决定于仓飞”,“仓飞价钱,又多决定于赌盘”。[18]一般平民对于这种囤积炒作米粮的行为极为愤慨,认为“四川近年,年年必有一度人造米荒,仓中多红腐之粟,田野多菜色之民。揆其原因,实由奸商作俑;究其极点,则社会危机已迫”[19]。1938年6月,成都市油米钱业公会向市政府报告说“近日本市米粮,由二十一元左右突涨至二十五元余,其上涨之势尚不可遏止”,他们推测其原因为“旅川省外各商与银行钱庄大量囤积,奸商活动仓飞,富庶预作期盘,空买空卖,类似赌博”,甚至给出了其交易的具体时间和地址,呈请市府“严予制止大量囤积,并派员到市查拿活动仓飞与买空卖空之徒”。[20]成都市政府派出了各区的教育委员先行调查,然而他们调查的结果却并不理想。有的称其“前往该市秘密调查,并至聚兴诚银行仓库侦查时,有运米存入之车辆,惟随存随运,究储若干,无从知悉”[21],根本就没有去调查买空卖空的事情;有的则说去茶馆调查有无奸商时,“唯见喝茶者满座,但有少数分子附耳私语,似作暗中之交易,窃职不明粮食商界之情形,亦无友人经营此业,究竟孰为奸商,实无从调查”[22]。市府回复油米钱业公会,称其所呈“经本府派员复查属实,惟事关全川粮食问题,已据情转呈四川省政府转饬主管机关处理”[23]。市府所指的主管机关,就是四川省粮食管理委员会。在致省府的呈文中,市府指出“近来本市各大米市常有奸商操纵买空卖空,并大量购进运往重庆出售,兼之银行钱庄以及私人仓栈,大量囤积,意图居奇”,“惟事关全川粮食问题,本府未敢越权处理”,故而请求省府转饬“粮食管理委员会通盘筹划”,“并先行派员调查本市各仓栈存米数量,勒令提成出售,并禁止买空卖空”。[24]由此可见,市政府也认为应该整顿米粮囤积与买空卖空,但是由于其没有掌握相关的具体证据材料,也没有专业的调查和办事人员,无法准确地对奸商进行打击,只好求助于省政府。(www.xing528.com)
但是当时省政府对于打击粮食投机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成都市的仓飞交易依然活跃,极大地影响了粮价的涨跌。1939年4月,成都市油米钱业公会再次致函市府,称“近查拥资市侩借银行之仓飞,每日在市极为活跃,使市价变迁于瞬息”,其“交易价格之闪烁诚有不可捉摸之势,瞬间即有数元之涨跌”,“职会关于此事曾叠呈当局予以查禁,然皆未见实行,惟念彼辈近日毫无忌惮,在市大肆活跃”,恐其“造成人造米荒,影响后防殊巨”,恳请市府转呈省府查禁。[25]这次市政府并没有转呈省府,而是致函“省会警察局及成都警备司令部”,请其“派员严密查挐究办”。[26]随着“四川省政府民秘字第二七零零九号训令,取缔仓飞交易,以平物价,并列报仓存粮食数量及发行仓飞报告表”[27],市府也在对各个仓栈加紧调查。但是在各大仓栈填报的表格中,大多数都没有填写仓飞所有人的姓名(有的则填“各记”来代替),有仓栈解释说,这是因为“商行各仓单均无存户姓名,一律系以记抬头”[28]。这就意味着仓单几乎都是匿名持有的,其具体的交易情况是市府根本无法得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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