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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竹县志:历代御制,累代褒封,人心向慕

时间:2023-08-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进赴之宜,权时之策,将军主之;出郊之事,不复内御,已命有司,祖于国门。忠孝之节,史册所褒,囗囗昭敷,久而益著,御灾捍患,福庇邑人。累代褒封,人心向慕。惟兹古柏,虽未八千为春,已曾三百历岁。御史用以树府,直道堪夸;汉武取以为梁,风韵亦秀。惟嘉植之足珍,故美名之可究。峥嵘于太空之表,婆娑于文明之墀。苟抱奇材,将为厦于海内;如禀至性,务效忱于清时。流江血食称神异,竹地坊珉表故邱。

大竹县志:历代御制,累代褒封,人心向慕

汉桓帝策车骑将军冯绲诏

蛮夷猾夏,久不讨摄,各焚都城,蹈藉官人。州郡将吏,死职之臣,相逐奔窜,曾不反顾,可愧言也。

将军素有威猛,是以擢授六师。前代陈汤、冯傅之徒,以寡击众,郅支、夜郎、楼兰之戎,头悬都街;卫霍北征,功列金石。是将军所究览也。今非将军,谁与修复前迹?进赴之宜,权时之策,将军主之;出郊之事,不复内御,已命有司,祖于国门。诗不云乎『进厥虎臣,阚如虓虎。敫敦淮坟,仍执丑虏。』将军其勉之。

明神宗勅祭汉廷尉冯绲文

惟神为汉名臣,屡彰功伐。忠孝之节,史册所褒,囗囗昭敷,久而益著,御灾捍患,福庇邑人。累代褒封,人心向慕。稽之祀典,崇报攸宜。兹惟仲春,式举时荐。神其钦格,以慰众忱。

皇清

古柏赋 竹阳桂宫文峰下,古柏一株,大数围,高数寻,托根卑于文峰,而树杪过之,亦三百年来所长养者,洵不负栽培也。

进士 李云程 云南人

人皆有性,忠义者超。木堪作材,坚贞者贵。惟兹古柏,虽未八千为春,已曾三百历岁。根深而复蟠,干老而不脆。叶实而无华,枝横而亦锐。贯四时而无改,守青青之本来。超众木而自如,羞灼灼之点缀。孤高还过于梧桐,馨香不亚于兰蕙。栋梁堪任,常贡于荆;舟楫优为,致美于卫。然用之而剥削失真,宁树之而荫翳可说。

原夫有明隆庆,斯文宰官,梓潼既新刻桷,笔峰更为结盤。百年树人教化,而桢干足用。十年树木栽培,而云霄己干。乃于石坊之左,土坎之坛,地宜种良,爰艺一铢之实,日新月异,遂有合抱之观。不摧折于风雨,岂消磨于暑寒。孑孑孤标,未受大夫之职;亭亭劲节,可作君子以看。何羡洛阳富贵,自饶渭川之平安。乃若暮鼓晨钟,杳无名利之梦;朝吟夕诵,饱闻诗书之篇。与学士而为邻,风流自赏;迎文星而作盖,飘渺欲仙。玉兔东升,分明广寒之桂;琼枝直上,依稀玉田之莲。九仞高峰,处乎其下;百尺巍阁,莫之或先。不同金井之梧,荣而亦落;迥异汉宫之柳,起而复眠。武侯祠内四十,王母池上三千,寿可期也,围岂异焉?齐以名台,岂独鲁歌新甫;道以为剑,何止释树庭前。雨沥而虬龙宛尔,风翻而鸾凤翩然。盖以坚白而为心,是以悠久而能寿。秉正气于乾坤,垂芳声于宇宙。肮脏瑰异,持己之操;盤错玉成,谢天之厚。始终如一,大臣中则伊尹、周公;常变不移,朋友内则程婴、杵臼。御史用以树府,直道堪夸;汉武取以为梁,风韵亦秀。柏招为颛顼之师,柏公扫夔门之陋。

惟嘉植之足珍,故美名之可究。傲霜傲雪,共梅而争奇;不凋不残,与松而独后。尔乃常守己拙,不求人知;拙亦自裕于用,知又何妨于迟。轮囷不群,一元涵于一本;槎枒自异,五岳削为五枝。峥嵘太空之表,婆娑于文明之墀。有鹤在林,性相近也;维鹊有巢,实能容之,固无负于培养之意,何敢忘乎雨露之滋?物犹如此,人曷若斯?苟抱奇材,将为厦于海内;如禀至性,务效忱于清时。

笔峰

郑谷

似笔挺然秀,山川亦好文。

宕渠花里发,秦垄竹间分。

石臼生春水,香龛积暮云。

道经难久住,日后忆离群。

赠柳生诗

苏轼

褪笔如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

君家自有元和脚,莫厌家鸡更问人。

一纸行书两绝诗,遂良须鬓已成丝。

何当火急传家法,欲觅诚悬笔谏时。

善庆里山寺怀古

王旌

白云护招提,帝子逃禅处。

钟声杂笙簧,元迹埋烟雾

井里虽僻寂,物外还成趣。

宁知崖壑水,不为空山住。

当时惊长安四海奔驰骛。

瞬息王气间,溪流自朝暮。

岸芷青未已,匏庵非轩翥。

遗芬渺难攀,曩迹劳余顾。

龙光自消歇,寂寞云窗露。

梅溪道中寄舍弟元一

王常青

峰壑何迢遥,荆榛生驰道。

披草湿征衫,竹树拖烟老。

群鹿游路傍,饥鸟啼枝杪。

山君与木客,蓄拟在深窈。

四顾冈阜间,荒亩封奥草。

想见生齿繁,应知稼穑好。

治安数百年,地利尽人巧。

胡为滋丧乱,竟令豺虎饱。

人物互盛衰,斯理故难了。

或欲智力捐,渐使混沌葆。

叹息恐未然,寸心增忧悄。

山居即事

海明

几年勘破是非关,小结茅茨拟住山。

园裹竹鸡晴引子,岩前石虎老生斑。

一条心事弓弦直,三个柴头品字湾。

法法拈来皆活句,更余何事可跻攀?

送微言之蜀

竹芳床上几经秋,忽地翻身问话头。

走起欲拈行脚事,草鞋先到楚云楼。

永庆寺

踢倒须弥镜影空,逢人徒鼓舌尖红。

黄鹂不识吾生意,叫落庭前一树风。

示四不侍者

倒骑驴子上扬州,却似当年跨鹤游。

邵伯湖边亲说与,红尘飞处莫停舟。

秋日凤凰

初旦 邑令

大竹城东行十里,天空云淡凤凰台

阳精碧海冲烟出,苞采丹邱映日来。

竹院梧冈同汗漫,鹙梁鸿渚自毰毸。

羽仪若翼西雍路,昭代文章五色裁。

凤凰山

乘兴天仙会处游,洗心真见此山幽。

秋驰曲径怜车马,夜泛明河问斗牛。

凤旆断岩随鸟度,星槎轻浪与云游。

凤凰千仞翔还集,疑在瑶池最上头。

皇清

汉冯将军墓

俞宣琅 邑令

名臣竹帛重千秋,世远祠荒墓尚留。

华表不闻来丁令,车骑早已说安刘。

流江血食称神异,竹地坊珉表故邱。

泉下何须问战马,英风谡谡起松楸。

过无际寺

邹图云 邑令

公余无计避尘氛,喜听钟声出白云。

古寺梅花清沼放,高僧竹院午香焚。

煎成绿茗前春味,摘得青蔬满座芬。

何事攒眉归去早,暖风亦自送微醺。

过九盘山

岭上行人喘,风前立马嘶。

路从山左右,崖傍水东西。

捷足碍顽石,轻车翻濁泥。

林深时欲雨,怕听鹧鸪啼。

双溪燕尾

水绕城西北,纡流势欲东。

投怀成合抱,转翅任回风。

荡漾差池影,颉颃清浅中。

快如双剪下,前路有桥通。

玉林

林良铨 邑令

不羡峨眉大不同,玉林关峻倚长空。

九盘雾涌猿声彻,七石云流马足通。

万井烟连银杏白,丛山日映火榴红。

竹阳千四百余里,都在峰头一目中。

石河场即事

石河场畔水潺潺,驿馆更过又五年。

邑长犹穷酸似昔,吾民今富庶于前。

引官行县沙头立,看予题桥马首环。

鸡黍不劳家户晋,老夫惟爱饮清泉。

过清滩子夜宿童家场作

迎云百里上清滩,到得岭头日已残。

竹薮扫风人语隐,石梯流雪马蹄寒。

梅花有蕊皆含白,枫叶无山不染丹。

始解最难惟作令,停鞭又觉一更阑。

春日郊巡

劝农布令出郊西,十里行行渐落晖。

曲径香迷灯影笑,茂林声静杜鹃飞。

健儿奉法咶门肃,赤子知亲避道稀。

人说风流廉县令,闲闲一路折花归。

度七碑峰

梨花深间碧琅玕,二月繁华事未残。

马足踏香春径暖,鸟声隔叶午峰寒。

飞来瀑布三千丈,望里炊烟一万团。

十二巫山青片片,遥知神女出云端。

凤凰山纳凉

项 樟 邑令

高阁冲云别样幽,尘氛静处豁双眸。

阴森古柏飘轻葛,锦绣平畴卜有秋。

茶罢碧芳消暑溽,雨馀新翠抹峰头。

同来暂作烟霞客,暮色苍茫兴未休。

高峰寺纳凉

清晨出郭雾霏霏,远近人家点翠微。

突立碧岩疑路断,惯经骢马破云飞。

风回玉宇双林细,水落山泉万井肥。

尤爱凤凰临阁面,一樽青对共忘机。

别竹阳士庶

竹阳城畔柳丝系,洒泪春风吏去时。

三载未能登上理,六乡漫谓失新慈。

爱将冰镜颜堂额,借有衣裳载众思。

壤达万州知不远,关情偏重忽分离。

别竹阳父老城

余 芳 邑令

五载坐官衙,珍重城头万树花。

岂有恩勤周蔀屋,漫劳童叟拥公车

六乡风古村村好,一介囊轻去去遐。

临别赠言期共话,莫因雀鼠旷桑麻。

北山石龙

王以曜 孝廉

长冈如柱石成龙,头角狞狰卧古松。

附石阳精成亢悔,至今枯渴不云从。

自觉形全欲化难,神工凿断费雕刓。

未能蜕骨成囗骨,强琐支祈待后看。

游凤凰山

周世昌

野旷天无际,山青雨乍晴。

路从鳌背上,人踏凤毛行。

谡谡松风细,辉辉竹月明。

浩歌犹未已,新曲和流莺。

访王栩岑书屋

尽日惟高坐,非禅复类禅。

苔浓屐迹满,窗净月光圆。

形隐六时寂,炉深一炷烟。

有胸无别物,尘事久相捐。

游高峰寺

王以暐

独上晚风石,斜曛窥竹扉。

鹿啣芳草至,鸟破碧云飞。

树古喧天籁,衣轻澹翠微。

此中有幽意,信宿莫言归。

题明经李梅庵书屋

王以昕

乾坤浑不碍,浩气往来间。

黄雀来何意,青蝇止亦闲。

无边嗟苦海,有尽笑冰山。

白眼原非傲,风尘耻壮颜。

挽吴节妇

邑拔贡 徐开运

喷干口血雏犹稚,饱啮冰花心倍惺。

寸骨峥嵘倚涧雪,百吟风雨泣窗棂。

薤边露眼啼痕溢,泉下同心结蒂馨。

总为金钗收正气,竹中点点汗成青。

冯廷尉绲

云南进士 李云程

数至竹城忠孝祠,冯公专祀莫由知。

闲披郡乘如亲面,上溯汉安始识伊。

收父玺书诬得辨,征蛮武绩赏还辞。

故乡俎豆诚何愧,说是渠人亦不疑。

恭颂蔡侯讳宗建德政诗四十韵

邑教谕 刘中孚 阆中举人

竹中贤令尹,长发自荆乡。

余父碑犹在,蔡公政更张。

驾临杨未绿,纲举麦初黄。

提领裘斯振,种兰气自芳。

浸淫施雨露,修整吐锋芒。

盈案汤投雪,积词炉见霜。

教场劳擘画,书院藉恩光。

驱蠹销公患,糜钱出己囊。

惠风披远近,和煦照毫芒。

刑重惩奸宄,纲疏宥善良。

慎微推石奋,能断比张汤。

抚字非云短,催科岂所长。

笔端传锦绣,胸内贮琳琅

赋直凌鹦鹉,诗横傲柏梁。

策精超贾董,书妙接钟王。

身价巴山重,姓名楚水香。

我今嗟命舛,君昔遇时康。

廊庙挑伦次,智愚辨否臧。

盛衰争履历,高下斗衣裳。

得意腾鹏翼,无缘阻凤翔。

一时羞瓠落,隔岁转凄惶。

旧腊临荒署,新春别冷庠。

来燕隗贵重,去鲁孔苍凉。

半秃孤生竹,全摧百炼钢

倖留开客座,窾通假藜床。

仍理诗书业,覆随笔砚行。

箕吹劳气力,鼓舞不飞扬。

再续灰中火,重添釜底粮。

自兹权退翥,山是且深藏。

负耒修场圃,携壶灌土疆。

凿空追老氏,齐物学蒙庄。

登愁逼斜阁,兴浓绕野塘。

儿非离卷籍,妾岂献糟糠。

霁行薰风细,晨兴枳夹昂。

趁情赊白酒,傍晚煮黄梁。

时秉鹅毛笔,习闻翰墨香。

托恩长静镇,借箸每筹量。

屡被输肝胆,频叨喻肺肠。

一寒怜范叔,数屈惜冯唐。

每忆殷勤意,悠悠寐莫忘。

宿云雾山,枕上口占

李云程

谁道天宫不可游,此宵高卧碧云头。

鼾声已在非非想,哪有魂梦到旧丘。

游凤山

壬午夏

知是竹阳第一山,清和佳气不辞攀。

盈眸皆绿难分等,随路有香亦几般。

层嶂雨余呈佛髻,高峰云里现仙鬟。

良辰胜地供题咏,且勿浩歌把句删。

云雾山

辛巳夏

应是法门不二峰,更无高处睹金容。

举头日近疑摩顶,移步云随似识踪。

嶂列千千诸佛子,流江曲曲一神龙。

普贤稳坐象王上,自有毫光透九重。

云雾山夜观圣灯

乙酉夏

月轮未发山川暗,平地如星点点来。

闪烁无人持宝炬,飞腾有意拱莲台。

心灯不昧千灯应,妙象重辉万象该。

自昔禅门多幻事,光明今睹复何猜。

吊叶进士墓

明万历进士,冢在南郊

诚哉难保百年坟,

今见叶公符所闻。

冢破骨残谁掩土,

名题坊峙自凌云。(有石坊存)

纵夸不朽功业建,

也惜慢藏盗贼焚。(闻姚黄之乱为贼所掘)

况是吾乡贤父母,(曾为滇富民令)

泪挥岂独为斯文。

七碑石

俨然无字祖龙碑,耸峙高山北斗垂。

日丽朝天端笏拜,风威异地竖旗随。

汉传石阵差堪拟,晋会竹林尚可追。

铭德德隆曾几许,纪功功懋是为谁。

皇平一叱羊重起,李广方开虎应危。

片片踞巅高复峻,行行终古久无亏。

质方自合工师矩,骨硬不劳学者规。

中叶有明夸七子,芳声吾欲借相推。

其二

可是砚山堕泪碑,稜稜几片古今垂。

立根耻与浮云去,张影欣将皓月随。

作者七人姑欲拟,赋诗诸子莫相追。

曹娥幼妇曾夸昔,北海将军又属谁。

维石岩岩真足畏,飘风烈烈未能危。

霜凌雨妒颜无改,暑酷寒侵质不亏。

有意时怀功德颂,无言难作聩聋规。

青天赤日临肝胆,慢把点头顽物推。

振文书院桂初开

桂宫培植几经秋,今日试香气味悠。

自爱才舒三两瓣,我怜已扫十分愁。

岁耕舌敝收芹藻,夜织心劳问斗牛。

料得名花天上种,此开文运兆祥休。

其二

几度望开毕竟开,有根端不负培栽。

含英仍在三秋候,吐粟适逢大比来。

馥馥新香薰几案,亭亭老干耸楼台。

方知迟发非无意,久炼风霜是妙材。

登瀛桥落成

振起人文坦道行,补偏救弊即登瀛。

琢磨勿惜工夫密,来往自然步骤清。

大胆骋驰心务小,奇情游衍气须平。

仙凡分别无多子,水到渠成便是成。

竹阳八景

雁塔兆祥

桂宫不律写青霄,呈瑞竹阳羡楚翘。

烂漫生花符白梦,翩翻来鸟异昭谣。

日辉秀色三春草,雨拥文澜八月潮。

遮莫群英丰养羽,慈恩题处姓名超。

高寺晓钟

谁击觉人昧爽钟,声声灌耳自高峰。

尘飞不到诸天净,性悟忽闻幻梦镕。

爱竹心空今是我,除稂气盛昨非侬。

雷音震动三千界,始信在田有卧龙。

凤山晚翠

凌空排闼势翱翔,日剩半规色郁苍。

未落余霞披五彩,朝流浓翠抹高冈。

旧闻咿喔临仙子,重遇文明仰圣王

自是桑榆垂好景,却饶绿竹待栖凰。

东桥垂柳

拖烟浥露著风流,掩映长虹景倍幽。

栏漾波心红日浴,絮飞堤畔白云浮

行行人去明于画,呖呖莺声韵若讴。

竹士应多题柱者,不辞倾汁故低头。

竹溪偃月

不夜半轮锁竹溪,潆洄一带折东西。

山精奏泻寒冰似,兔魄倒垂古鉴齐。

淅沥风中人漫渡,参差箨外鸟时啼。

泛槎曾许通牛斗,步入天台应未迷。

云台烟雨

轻烟细雨染云台,一幅潇湘蓦地开。

日净瑶天寻乐至,风缭竹院送香来。

阴晴应候皆佳也,醒醉随人自得哉。

举步振衣高处望,浑然眼底没尘埃。

西山积雪

蜿蜒西峙几蟠盘,积厚春晴雪未残。

倒映竹城千户晓,高凌银汉万人寒。

形同匹练曾加暖,瑞兆丰年可即餐。

惟有冰心清令尹,早知垂象牧民难。

梅村古碣

梅花点缀杏花村,古碣摩娑没字存。

苔绘斑斓深日月,雪侵蒂萼喷乾坤。

松涛写韵文无草,竹露栽诗句有根。

北海将军碑好手,邀同和靖酌芳樽。

观竹邑刈麻 己卯仲夏

麦秋至后麻初秋,麻岁三收倍稻收。

但莳旧根非播种,只删新叶即膏畴。

绿云刈处兵摧阵,明火绩时客醉瓯。

竹地人家几晋魏,未培桑树艺来麰。

题观音寺

明经 刘元瑛

紫竹灵岩寺,邻州振素风。

若听南海磬,先问普陀钟。

智慧明千眼,崔巍绕万峰。

是谁堪卓锡,佛母化慈宗。

明伦堂老桂二首

英英桂萼岂寻常,历尽炎威岁月长。

莫讶摧残枝干老,秋来何处不飘香。

其二

前人不惜苦工栽,玉叶琼枝翠两陔。

若是钟情频灌溉,天香指日斗秋开。

己酉正月,奉委管巴塘粮务。临行,留别竹阳诸父老四律

陈仕林 邑令

壶桨百里拥行迟,立马衔杯感义思。

食禄均膺皇国事,分劳敢畏远方辞。

冰心愧听舆人颂,膂力欣叨大吏知。

父老由来各强健,应多会面暂相离。

其二

一官安拙众情怜,六载功无赫赫传。

借赈非矜循吏惠,蠲租却藉缙绅贤。

谬称爱竹留嘉种,空负歌棠赠别弦。

远道长怀仁里美,归来惟望玉生田。

其三

多士盈盈手素持,道傍挥泪慢含悲。

胡公教授人堪法,郑老风流我亦师。

杯酒论文重待把,雪山跋马勉能驰。

桂香杏艳群争采,塞外专听报捷期。

其四

也知佛藏共皇天,况复巴塘近蜀边。

奉檄尚怀公道在,攀辕何事云思添。

同官自有新膏雨,分宅仍甘旧井泉。

士女不须多远送,松枝东向即三年。

送别二首

知什邡县事 甯 锜

谱感通家谊,图成出塞吟。

乾坤今日事,儿女百年心。

佛地无魑魅,蛮荒有鹤琴。

春风披满幅,坐对豁幽襟。

其二

我居耶水北,君住鉴湖西。

薄宦迁移苦,浮家远近齐。

雪山图自照,锦里手同携。

早拟归田日,将雏对宇栖。

巴塘回省,寄慰竹阳诸父老,仍用前留别原韵四律

陈仕林

三年例代五年迟,万里归行百尔思。

生人玉关犹似梦,裹从马革亦何辞。

圣朝德遍容光照,雨露恩加草木知。

却负竹阳耆老望,神山欲合复欲离。

其二

寄室栖雏久共怜,层云高谊感遥傅。

园蔬摘供同邻好,礼节时存有主贤。

种乏河阳花满县,音残单父理鸣弦。

万家生佛称吾敢,孝悌还须力尔田。

其三

奎笔巍巍云外持,群英旧集忆堪悲。

江君梦思花应长,阮老诗才士宿师。

文武青衿知日进,儿童竹马怅空驰。

数年邑乘宜增美,人物峥嵘是素期。

其四

将相歌旋西极天,无劳圣主复忧边。

小臣汗马功何有,微分醯鸡秩亦添。

蜀道秦关通地脉,岷江嶓汉别山泉。

依依寄与诸君约,再剖符来定几年。

嘉莲

王士品

红蕖茂绿沼,方亩浮清香。

凡种何多奇,以此兆嘉祥。

侯有并蒂花,开当水中央。

遥遥望牛女,双双自成行。

君子秉令德,怀感及众芳。

定知今年禾,并穗如花良。

咏之贻将来,何必殊甘棠。

自叹

何当十六载,反覆天之涯。

得失萍无定,浮沉志转赊。

一身长作客,半世未成家。

独剩腰间剑,横光拂晚霞。

山庄即事

重岩难久住,结室小山阿。

觅径刬幽竹,探泉剪薜萝。

留窗邀月伴,启户纳樵歌。

非独爱林麓,浮名一刹那。

赠友

相逢意气浑相投,笑傲溪山天地秋。

击楫羡君能事业,敲壶愧我拙风流。

匣中留剑延津矅,囊底储书圯上求。

吐凤才华从蜀显,悬知记室借前筹。

别张文海

生平境遇事阑珊,徙倚年华道路难。

梦断潇湘云影幻,听残河朔雁声寒。

自伤老去心犹壮,独叹时清俗未安。

客邸订交君有意,锦江春水正漫漫。

行遁歌

兀 侗

佛经太僧,易经太俗。不如离骚,一饮一读。

且读且哭,投之河曲。生也松阳,死也大竹。一解

补锅补锅,锅破奈何?锅破犹可,国破杀我。

市上相逢,谁与马公。相持相泣,月落山空。二解

金城雨雪,老庸衣葛。岂无羊裘,葛衣不脱。

我来河西,之死不归。归兮魂魄,当风扬灰。三解

亦有樵夫,自沉东湖。旧帝安在,怀沙与俱。

千秋义士,不传名氏。古寺遗书,九人而已。四解

雪庵和尚

龙为霖

朝来学易晚逃禅,急棹中流一怆然。

读尽离骚弹尽泪,千山明月听啼鹃。

秋兴

崔致远 邑令

迢迢宵永梦难成,起立空阶看月明。

万象森罗肃夜气,一林潇洒动秋声。

治安筹画无奇策,经术支离负太平。(www.xing528.com)

僻壤尽多闲岁月,丰年得句颂时清。

石桥铺宿分县署,留题壁间

林良铨 邑令

庭院风光事不殊,三年前忆醉归扶。

题诗未是高阳意,留讯东君记得无。

高洞桥落成

高洞桥通溪路平,福田心地费经营。

升仙旧重汉司马,溱洧何劳郑上乡。

银汉夜连鳌背彩,碧流朝系蝀腰清。

工成正值隆冬日,从此民无病涉情。

夜过高穴场

前村寻路径,戴月复山行。

灯花一村照,壶尊半道迎。

敢辞尽日瘁,幸属好民情。

应识官如母,冰心分外明。

访友不遇

去去五里程,曲曲双湾路。

来访卧云人,路迷新草护。

到门开三径,云深花喷雾。

徐步入檐楹,犬迎声不怒。

登堂殊寂阒,几案饶诗赋。

稚子解留宾,有酒不须酤。

我复不强饮,谓我莫自误。

常时有客至,烂醉都无数。

感此兴独豪,一饮倾三瓠。

日暮扶筇归,回首云封树。

祖宅留题付龙占侄

冬十一月岁戊午,迟我衰年得解组。

松荒三径元亮悲,山灵笑我徒尔苦。

我归正值冱寒天,草衰木落迸豺虎。

宅前宅后坵垄多,拜扫先茔陈酒脯。

纸钱心事俱成灰,萧萧白杨吼风雨。

五十年来人代谢,团沙骨肉不堪数。

有侄颓然卧草莱,田园庐舍犹安主。

馆我一住两月余,夜阑话旧吊今古。

我云今不与尔言,谁识宗功步祖武。

忆昔同生此地时,花萼争辉满廊庑。

尔祖作宦羁穷边,儿曹课读慈帏抚。

而今墓木皆已拱,更悼手足如瓠窳

顾我孤立成一身,岂无他人终踽踽。

那堪往事付蕉鹿,但得此心如稾腐。

荣期三乐已过之,我今插花为君舞。

为君舞月满青樽,沃灵醹海上兜率。

两茫茫,一局未终失柯斧。

人生不合有此身,无身何用逃元圃。

游云雾山

王以曜

出郭二三里,烟花铺锦道。

山含古木尊,路伏惊蛇暴。

初日挂铜钲,晴云披絮帽。

断桥渴马嘶,得得行何懊。

其二

溪边游女行,煮笋饷春耕。

畏见搜林斧,欣窥出谷莺。

乱峰巉似塑,小迳窄于桁。

枯口寻泉吸,甘清累十觥。

其三

惊骖走怪石,归鸟哺新雏。

风叶裹征辔,花须杂短襦。

隔溪茶午焙,傍舍笋晨餔。

驻马话林叟,招呼醉浊醹。

其四

行行二十里,已至山之麓。

根老百株松,泉飞千仞瀑。

识韩衡有路,栖柳愚无谷。

稳步度前溪,莫愁暗虎伏。

其五

策筇须併力,十里到山腰。

渐去村庄远,不闻鸡犬嚣。

巉径赤岭滑,又度青峰绕。

峻瘦春耕少,丛茶几凹乔。

其六

峰转疑无路,山连忽似龛。

萦纡九磴折,旷渺一心倓。

冷翠攀崖竹,孤标坐石楠。

黄精丛玉绿,未见有彭聃。

其七

折坂途经九,登峰始达巅。

好将修月手,来展捧天拳。

老衲排云起,高人抱日倓。

干霄近尺五,霞举欲翩翩。

其八

绀象庄严在,心香不费钱。

一声清磬发,几度小乘禅。

秘殿扃重锁,高僧透八还。

本来无一物,觉处十分圆。

其九

联云梯百级,腾踏步空虚。

呼吸通天近,烟霞隔世疏。

众山螺髻出,万壑龙泉潴。

举手谢时人,好邻兜率居。

其十

一勺曹溪水,瀹茗味正浓。

斫松炊野蔬,煨芋供晨饔。

盈幌早窥月,殷床晚听钟。

催归杜宇急,暂假壶公龙。

晚晴闲眺

细草迷幽径,轻烟荡远枝。

竹娟新雨后,山翠晚晴时。

云脚风牵断,花房日下迟。

阶前聊独酌,初月欲盈卮。

城南文昌宫,余幼时读书处也。暇日复游于此,并次曾广文原韵

城南宫殿望崔巍,石蹬联霄一水围。

古树更无红日到,小山不碍白云飞。

当年题壁原诗在,此日扶筇故我非。

惆怅斜阳回首去,恋人猿鹤怨人归。

亦山堂对桐树

匝地清阴弄影齐,龙门百尺竖天梯。

桐郎夜半无消息,也把闲情倩叶题。

拔草

心欲偷闲手不禁,庭前小摘碧云深。

为遮一径苔痕绿,抽尽春晖寸寸心。

代友写怀

床前踏月影参差,别有闲情未是痴。

记得花时春病后,藕丝衫子出帘迟。

纪 游 五首

绿暗红酣不是家,峤崖吞吐散天花。

模糊不记长安路,五十年来一转车。

其二

碧山欲吐净无尘,乱点余花缀绿茵。

飞步五云高处望,月明清啸是何人。

其三

谁识安身有卧蛇,四条驱入水中查。

夜阑共坐金盤满,领取摩尼印碧纱。

其四

半岭松风一岫云,仙山瑶草碧氤氲。

擘麟倒抱迎朝旭,啖月餐霞送夕曛。

其五

铺地红心草欲然,铁桥初度到芝田。

灵根夜吠无人采,锁院深深叩乐天。

邑侯项公招纳凉高寺

徐开运

旌节临高阜,衣冠聚上方。

天风吹客袂,花雨到禅房。

盛事千秋韵,炎威此日凉。

贤侯赠四美,何惜引杯长。

望仙亭

极目仙亭俯落晖,白云红树思依依。

丹山昔日乘龙去,凤岭何年驾鹤归。

满地青阴迷色相,遥天紫气想容辉。

我来览胜空翘首,惟有寒烟锁翠微。

西山霁雪

碎折琼瑶万岭寒,长空烟散喜开颜。

白云半破随流水,此日西山入画难。

新安道中

邑孝廉 周国器

佶屈羊肠道,征车出汉关。

风来堤外树,云起望中山。

疲马独吟苦,野人相对闲。

麦苗春正好,驿路慰衰颜。

文昌阁古柏

庠生 卢兴让

峻阁阶前柏,梯天有壮观。

黑云前代叶,青雨上方坛。

雷电何能伐,虬龙会欲蟠。

菁英照奎璧,正气压乾檀。

影浸书楼润,风吹鹤梦寒。

南关钟鼓夜,疑有鬼神看。

呈金峰上人

县丞 汪俊

登临犹入翠微中,为叩禅关问远公。

说法堂前花雨动,莲房坐久白云封。

观音洞

卢翰鷟

不是人间凿,嵌空镂谷蚜。

佛头开石叶,池底覆金沙。

风穴通灵液,云根露角牙。

大千何许界,槛外落天花。

其二

藤萝穿石罅,雷电破天荒。

神界一朝避,香龛到处藏。

雕龙岩意足,斑虎木皮苍。

不数桃源洞,扶筇到上方。

和金峰上人寄怀原韵

抱琴初遇上方人,寄我新诗洗俗尘。

听雪遥知清沁骨,看山只觉翠含颦。

飞云团绕天龙院,慧眼清空海月轮。

谁识琪花开携李,朗吟占尽碧峨春。

恭送陈侯之巴塘管理粮务

阖邑士民 吴骙 代作

冬日煦村庄,春风度梅柳。

惨淡送我侯,尽此一杯酒。

忆昔多箐林,魑魅集渊薮。

剽劫出无时,不宁及鸡狗。

自侯下车来,一扫诸稗莠。

不用刑锄功,只以廉隅守。

虽赏盗不窃,圣言实非偶。

乙巳遇岁歉,十千米一斗。

哀哉我人饥,沟壑待束手。

开仓不及闻,擅发甘执咎。

煮粥施壮勇,赉粮贻寡妇。

分赈百余日,存活数万口。

父老与子弟,依依六年久。

再期借十年,吾邑得仁寿。

巴塘杂外番,夺我众人母。

大吏重边防,毋乃薄所厚。

爱侯欲阻留,大义恐有负。

惜候欲随行,远道难奔走。

愿侯重努力,愿侯长回首。

引领望侯归,泪浥三年后。

竹邑署中咏怀诗并序

己卯进士 蔡以倬

竹阳为先大父旧莅地。嘉庆庚辰,吾兄耘圃复宰斯土。入其境,颂声哗然,喜而有赋,偶成二律。

当年祖得著贤声,竹马芝旗此送迎。

古柳得非亲种树,荒碑犹有去思名。

岂无父老千秋祝,不愧儿孙一味清。

屏却粗桃共俗李,桑麻夹路到山城。

其二

堂上斑衣画锦联,楼前花萼霭春烟。

能勤抚字方为孝,不染风尘便是仙。

离绪已消连榻雨,官声要占在山群。

殷勤寄语都人士,三代惟留一笏传。

皇清

云溪痴人传

徐开运

云溪之上,有痴人焉。贸于世务,不治生产,镇日嘿嘿,褐衣蔬食而读老子。或独步溪山,忘其远近,自吟自啸于山水间,欣欣然如有所得。叩其所乐,茫无以应也。倦而归,饮之食之,既醉既饱,其歌呜呜。随意所适,坦游如初。人或讥侮之,痴人相视而笑,亦不与辩。行年五十,其痴益甚,亲戚内外,摈斥无与语。

有乡先生者,髦而勤,闻而哀之。曰:『是不可无以教也』。一日,与痴人遇于幽岩竹坞之傍,俨然切责之。曰:『有是哉!子之痴也。彼驰骛名利,谋居谋食者,众矣!子何老而不悟?』痴人笑而应之,曰:『子谓吾之痴而不悟乎?吾窃笑人之痴而不悟也。夫天地,逆旅也;富贵,春花也。瓦盏金瓯,同一醉也;蔬食珍馐,同一饱也;緼袍狐貉,同一温也;广厦万间,何如一亩之宫也;金穴铜陵,何如单瓢陋巷也;管弦粉黛,何如鸟语花香也。与其营汲而富,何如浩落而贫?与其便便喋喋而言,何如唯唯诺诺而默?百年易尽,人寿几何?世情反覆,触目戈矛,非哓哓而召祸,即役役而毙躯。吾愿以痴而全其生,不愿以知而速其亡也。由是观之,人痴乎?我痴乎?』于是先生拂衣而去,痴人亦不复有言,相传入山修道,莫知所终。

邑侯张公暨驻防王公死难传

乙卯进士 陈跻敬

公讳位中,字立人,号石虚,江苏上海人,乾隆己酉进士。榜下即用知县,授射洪县尹。仁廉爱民,洁行为蜀牧最。嘉庆丙辰秋九月,达州教匪起于亭子铺,地与竹接壤。竹邑刘明府署委达州篆,上台以竹为要冲,地阔民稠,师旅聿兴,思得一仁勇廉循之牧以镇抚之。特委公署理,促公星驰就道,于丁巳春正月朔莅竹任。时教匪正猖獗,陷东乡,窥伺达州,竹民震骇畏避。公为除戎备戒,始安堵如常。

敬于是年应公聘,司教振文书院。见公规划严密,镇抚有方,士庶莫不忻悦。迨夏六月,贼由达州抵竹北界安吉场。公先布置乡团堵御,遣干役蔡兴、孙德钦等率勇截剿之。贼前锋突至,兴等生擒渠魁三人,捕斩二十余人。贼后队闻风远飏,弗敢入境。

其后,秦楚邪寇姚之富等偷渡汉江入川。川逆徐添德、王三槐、冷添禄等出没开县、云阳、夔府等处,复聚万众,折入巴州,与方山坪贼罗其清、冉文俦合伙,大肆焚掠,屡劫百姓。巴州、仪陇城堞相继失守。于十月初旬,逼围营山城,三日遂散,布渠邑掠掳,即抵竹邑西界。公先师邑众出御之,贼不敢犯。遂驰围潾水,陷长寿,退入垫江,焚四合镇,绕竹山后。竹地三山两槽,后山险巇,绵亘二百余里。居民以贼不能入,团聚勇壮,悉听调来城。公急谕众回守要隘以驻防,王公同往堵御。殊贼大多先驱疾驰,巳逾境矣。公请兵制帅行剿,亲督乡众出御,至擒获贼首。凡同官军士有出力者,咸为推举,不自有其功。故东北州县,保守城池,捍御不失。寅寮皆晋衔超擢,而公任职如故。自丁巳冬及己未,贼往返新宁、梁山、垫江、长寿、广安、渠县、潾水,皆入竹境蹂躏。公抚恤居民,驱除游氛不遗力。

竹邑城卑圯,公修筑加堞完竣,且浚深濠池,练习乡勇,为之守卫。其时渠、达、三汇等处,被贼焚掳,驿路阻塞,一切羽檄飞驰、戎帅卒伍、甲帐军粮,俱由竹均输转运,公从容应办无留滞。戊午夏,勒公帅师次竹城,竹绅士始请兵益城卫。己未冬额经略、朱总戎追剿贼于太平,贼窜匿山谷,刻期可歼擒,贼忽分股逸出。是时,经略会魁总制于达州,往剿陕西。贼太平逸出,贼匪遂由东乡、达州焚掳至大竹、广安。庚申春正月朔,总制帅师出达州,次于雷音铺调候,朱总戎始行追剿。越十五日,贼由广安从定远渡嘉陵江。

先是,贼窜太平未逸出者,朱总戎搜寻山谷,扼其要隘欲歼之,及总戎赴调,其贼亦迸出啸聚,由达州扰新宁、梁山,于三月朔七八抵竹邑西北隅,遂入乡堡。公欲协同城官弁兵士驱剿,皆畏却,以守城为辞。惟驻防校尉王公,日帅数队独往,遇贼游骑,辄追逐之。

王公,讳耀龙,保宁阆中县人,忠勇士也。竹邑被贼蹂躏,帅兵壮捍御,为公襄劝勤校尉,出力较多。公数申闻阃宪。是月望二三日,贼多渐集在竹石河场、月华场焚掳,差逼城近。公戒役壮及铺户居民能协力者,于十五日出剿,并传谕近城各寨团勇。届期丁卯昧爽,公戎服结束,先出紫气门,点发役壮,催集铺户,而乡团犹未集。公遂与校尉王公,由东北路分股,探贼屯聚处并进。自来贼多过竹焚掳,公必亲身帅众堵剿追擒。邑绅耆多恳恳劝阻,谓『公,民之父母,今邪氛甚恶,如有不虞,可若何?』公曰:『吾剿贼安民,须竭力为国家效忠,庶不负此心耳。』至是,复有乘间沮说者,公曰:『竹阳被贼蹂躏屡矣,今当播种菑畬之时,复来扰害,又无官兵围剿,若不驱戮之,靡所底止,吾是以率众必出。』公帅众进发,离城七八里,殊贼多蜂拥来扑,至东岳庙侧,公麾壮役迎击。贼恃众不少却,而所随铺民已惊溃。公策马山冈,发矢殪贼,贼大队拥犯,公遂遇害。校尉王公前往与贼遇,众寡不敌,先为贼戕。同时殉公难者,六十余人。阵伤,后寨乡团始集觅寻公尸,犹有生气,贼不敢毁。城乡妇孺闻之皆流涕。报闻荫袭云骑尉一子,时公二子尚幼。

公志行纯洁,学识宏深,负公辅之材,仅以循良重吾蜀,其襟期殊落落矣。?乃殄除邪氛,竟以身殉之,能不悲哉!然为国家而捐躯待命,浩气长留,直薄云霄而耿日月矣。竹邑四民,相与竖碑东岳庙侧,用志不忘,更于文昌宫长生祠,与校尉王公并配神屋龛位,供奉如仪。

敬瞻叩之下,凛凛如对,公一日千秋,敢输微悃。爰为之赞曰:

鸣琴宣化,蜀有循良。

潼治六载,遗受甘棠。

邪匪猖达,公抚竹阳。

筹划捍御,设施多方。

见危致命,孰问彼苍。

惟公遂志,俎豆馨香。

王公克配,亦有耿光。

抚视东楹,我心悲伤。

名垂青史,百世流芳。

湖北当阳县知县黄君传

翰林院编修 张问陶

嘉庆元年丙辰春正月,湖北东湖民贼陈德木等倡乱,延及当阳。二月十五日,当阳城陷,知县黄君仁死之。其子士骐,易装怀印出围,呈缴总督毕。公沅据事入奏,上命以知州例议恤,给云骑尉世职。

君字体元,一字复斋,又字梅村,世居四川大竹县。曾祖承冕有孝行,康熙丙午科举人,官陕西蒲城县知县,有贤声,时人著《蒲讴录》美其政。祖良相,以岁贡生任巴州训导。父廷玺积学数奇,不乐仕进,慕陶贞白之为人,隐于医以济人,为事不受馈谢,岁施丸散,乡人颂之。

君生于乾隆元年丙辰三月五日。生而岐嶷,既长,嗜学无倦,以庠生中式壬午科举人。屡应礼闱不第。越二十九年,岁辛亥,选授湖北当阳县知县五年。兴利除弊,培养学校,修复塘堰,士民交颂其功。嘉庆丙辰正月,贼自东湖、远安纠众猝犯当阳。时湖南苗乱,官兵悉调征苗,县无兵卫。君集民勇,仓卒训练,且赉且谕,将激以御贼,而贼势日众,围城者七昼夜,竟破城入。君知民疲贼锐,外援不至,势必不支。十五日黎明,谕其子士骐曰:『吾身与城同存亡,职也。惟印不可失于贼。汝兄弟三人,今仅存汝,则汝不可死于贼。汝死吾绝汝非孝,城亡印失吾非忠,其速改装携印出,毋从死为愚孝也。』士骐饮泣受命,不忍遽出,忽闻鼓声振于堂,知城破民溃,贼已逼县署。君挥士骐去,手戈突出击贼,贼矛刃交集,伤君臂,君瞑目骂不已。贼攒矛刺喉,遂殒命。士骐从乱民中逃出城,越数日,闻贼弃城去,吏民皆入城众,收灭余烬,士骐亦还,访知君死事状。时吏民方奉君柩,权寄于长坂坡侧,士骐往临哭,启棺视之,见公之鬓眉奕奕,犹执戈奋迅时也。士骐既缴当阳县印于荆门州,即于是年十一月至长坂,引榇归蜀。明年丁巳正月二十五日,葬君于大竹县梅子寨。六年辛酉,士骐以不娴弓马,赴部呈销云骑尉世职,上命改为七品小京官;九年甲子,补中书科中书。

赞曰:黄君弱冠举于乡,越二十九年,既老,始得一官已足伤矣。乃适遇岩疆,仓卒授命,虽忠义骂贼,名垂青史,然人生遭际,何凶厄至此耶?君生没之年皆丙辰,岂岁在龙蛇,数由前定!而楚、蜀、秦、豫十年兵燹,实首发于当阳,则君之死事,又不仅君一人身命所系也。悲夫!

余以乾隆庚戌识君于京师。顷与士骐同朝,知君父子皆恂恂有至性,且知君死事状较详,因为立家传,以备国史传忠义者采择焉。

张先生传

训导 阮鸣鸾

竹之福寿乡,有岁进士张先生者,名大成,字伯振,号清溪。其六世祖,国初由楚之永来竹。其父生五子,先生为季,自幼端敏好学。游泮时所从两师皆楚黄人,已归里,地隔既远,而时凭鱼雁寄念肫肫,每节序家奠,皆有两师位。又捐其欲致两师者二十金以补葺孔庙,籍表师传所自,其不背本如是。口无饰言,初训蒙里中,里人爱其勤严,应馆次年负笈者多。先生云:『吾且惧且惭,因率先勤学,四子书义皆于早夜默成数过,日中始与诸生讲析,数年后乃无疑义。』其先后从游,备弟子员甚众,有登贤书者。而素喜施,无人我之判,产业仅给家,而脩金所入,一供其拯急。用既不吝,财亦不殉,物性本俭,所著只粗布服,而每月新制著未久,辄与不掩形者,率以为常,人不怪异。食饩时,年方壮,数走名场,谓乡会操券,而卒不偶,先生粹然,毫无屈抑不平之气。及成明经,亲友曰:『此亦读书之荣。』

又际尔饮菊,当会族戚里闾,以慰前人,费不过六十金耳。先生唯唯,因念掷于虚不若暨于实,『吾曷不修某路以利往来。』密谋于石工,需三十金。路既成,丰俭之间,设筵会众以落之,始服其善用财也。其他有益于人者,皆任劳怨不辞,事后皆感其诚,无不加敬。邻人或伐其树,先生躬携茶笋以劳之,或连数日,邻人愧感弃去。不嗜酒,款客洁治肴饭而不设饮。家无酿具,先生尝言,『干喉有愆,惟酒失之。』生平足迹不践公府,亦愿乡人同之。乡有争者,或请至其家,或自至其家,多方劝从于会所,片言立决,无不悦服。竟其生数十年,不为讼人,绝无讼事,亦环其居数十里,迄无讼人讼事,乡人走县庭者,输纳之公而巳。外人云,『竹俗好讼,夫岂其性哉?』匹夫化乡人,此尤先生之没后可思者。有后进臧生大鹏者,曾受句读于其四兄,游泮后往揖,因过先生。先生年老视昏,以手摸其衣,曰:『汝城中人爱华靡,今何衣?』曰:『布衣。』先生喜曰:『果然,汝后虽达,切勿华靡。』鹏志之不敢忘。先生即世后,惟一子,力田课读,他无所与,人以为不失家范云。

敕湖居士曰:『臧生曰,先生著有《劝世文》数十篇,内敦伦,外讲让,中有一条云,人过四十勿娶妾,亦勿妄佛,惟当施济。盖其天性然也。』先生没数年,乡人有贸,迁于夔者,寓城隍庙侧,梦见先生笑语如生平,嘱乡人曰:『归语吾儿,吾赊某屠百钱,令速酬之。』乡人微窥其服制如官府,因微询曰:『先生此何事?』徐应曰:『偶游耳。』后乡人归,语其子而偿屠焉。夫杳冥之事,本不足录,然亦以见人之思先生,而先生足令人思者有以也夫!其诸礼谓可祭于社者欤?

凤凰山碑记

弘治 刘永成 邑令

望城外一舍许,中峰嶻嶪,林壑秀美者,何山也?曰『凤凰山也』。翩跹于邑治之东,首尾毕备,羽翼卷舒。左右二涧,旋绕于侧;岷巴二山,环拱于外。山之巅,悬岩耸峙,若伸啄然。山之下,二山屏列,又若拱卫然。左则奇峰峭削,若飞腾展翼之势;右则巅岩斜峙,若止息敛翅之形。山之尾有洞,洞之内有泉,潺湲不绝。灵龟潜伏其间,有时出而人见之,遂化为石,今遗迹在侧焉。岁大旱,若潦,以至虫蝗疾疫,斋心来者,祈祷必应。余初闻之,以为人言夸诞,未必遂然也。

弘治庚申冬,因事过其下,注自良久。瞻其形胜耸秀,默然曰:『天下之凤凰名山者多矣,不若此山之真肖,而其所谓灵异者,亦复不可遽信。』良以山川出云,降而为雨,亦其理气使然。若夫呼吸之间,随祷而至,虽五岳之神不至此。

越三年壬戌夏,弥月不雨,民以为忧,遍谒群祀。旱既太甚,父老咸曰:『必祷此山而复雨。前侯行之屡验矣。』余曰:『嘻!祷而得雨,虽以身代犹不敢靳,肯坐视民瘼乎?』由是具香楮、召黄冠,恭祷祠下。自责刑政未清,致干和气,愿灾及吾身而止,无贻民戚也。祷甫毕,白云四布,清风徐来,继而雷电交作,时雨如霈,历七日而后止,民皆欣然庆有年。自是以往,延及七月,霡霂霏微,连日不开,阴气怒号,百谷委顿,竹之民视前更戚,皆曰:『不雨则无禾矣,雨不止则不实矣。』余复聚耆老祷于祠下。越二日,六宇澄澈,晴光碧天,禾穗皆实,民无阻饥焉。余曰:『既沐神庥,必报神德。拟捐俸修观而未暇也。』

至乙丑,公务少序,乃购材选匠,命近住耆民董治之。栋柱损坏者易以新,基址险隘者筑以垣,瓦砾腐蠹者更以坚。重修后殿三楹,安旧像于内。又修望仙亭一座,具晨钟暮鼓,用便祷祝。役既成,爰为记,纪岁月,志巅末,以示后之有事于此山者。

若夫阳春白雪,咏景物之鲜妍;水落石出,壮山川之秀丽;点瑟回琴,写九天之钧韵,则必令谢公纳屐、太白携句、杜老构思、柳州执笔,庶几才人品题,山林壮色。如余此文,不足以当之也。

皇清

游凤凰山记

王以曜

山距城东六里许,吾友周子卜筑山下。壬寅春,周子携酒脯邀余同游,从麓蹑磴三五折,始达其巅。三面陡绝,壁削数百尺,虽于竹山非峻,然当一境,可培塿众山矣。

或曰,『山形似凤,名之以其形。』或曰,『有鸟似凤,昔鸣其巅,故名其山以纪瑞也。』当山之凹为道观,面西耸突处有亭名『望仙』。余与周子对酌其上,兴会所至,各饮数十觥,有翻然霞举之意。周曰:『仙可望乎?匪然而亭何以名耶?凤可山乎,匪然而鸟何以峙耶?仙耶?凤耶?可望而不可即,可想而不及睹也。古人何留此名,以徒劳后人之希冀耶?抑曰:道非明民,将以愚之耶?』余曰:『有是哉?君之言也。人日囿刍狗中,追臭逐秽,一闻神仙飞升事,虽秦皇汉武,不能无意于穷岛深山中。故昔名其亭,盖将回声利之徒,俾之有仙可求,望而企之,以消涤其臭秽之习,使现在之仙,于己取之而已。至我辈知其不可妄求,以静而有常之心,自认其身为不死,日日为仙可也,何以望为?周子跃然起舞,朗诵《卷阿》之仕,作雍喈之声,山鸣谷应,响彻云霄。余曰:『得非空谷之足音欤?何振响之异也?』周曰:『山名凤凰,凤鸟不至,聊当苏门一啸,以鸣一邑之盛,何不可也?』

乃以大觥酌周,且自酌而歌曰:『乐哉斯游,仙可望兮!陟彼高冈,声嘹亮兮!廷可仪兮瑶可觞,瞬古今兮渺虞唐。旷然溟游于无何有之乡。』

柳城山日岫亭记

王士品

柳城之巅,旧有『日岫亭』,今废久矣。忆余童时,见叔父筠臯公尝与宾友酌醴赋诗,登眺其上。叔之言曰:『昔宋处士柳生读书学道于此。』生尝从眉山东坡游。一日,求坡公书,公走笔赠两绝云:『褪笔如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君家自有元和脚,莫厌家鸡更问人』。『一纸行书两绝诗,遂良鬚鬓已成丝。何当火急传家法,欲觅诚悬笔谏时』。曩时石刻尚存,余亲睹记。今以二诗推之,曰『元和』,曰『诚悬』,皆柳也,可知此诗为赠柳生无疑也。然则山以柳城得名,皆以生故,而其亭亦建自柳生云。今亭与石刻俱灰烬矣。

余以致仕家居,去此山未远,因复寻旧址,结亭如初,仍颜其额曰『日岫』。日与叔父开愚公并三五文士,觞咏眺览于斯,因思古人名亭之意。尝循岫而东,当初旭方升,晨晖缥缈中,遥指日下,曰:『是其近朝暾而揖隅夷者欤?俄而俯瞰莽苍,浮光激射,川原如带,阛阓如绘,若排空逐照以俱来,一时风烟景色,会心夺眸,应接不穷也。

夫此亭圯废,经今数十年。然山川胜迹,岂尽终掩?故假余以开之。是知天地之气不欲太泄,亦不欲太藏。其泄也,必含蕴郁勃以厚其气;而其藏也,亦必洞朗峻发,升为日星,降为河岳,钟而为人,英俊杰出,以昭其盛。而此亭之成毁,其天地藏泄之机乎?因为之记。

邑侯胡公重修学宫记

王以曜

邑有黉宫,所以崇先圣培道脉也。竹阳僻处岩疆,学宫自甲申灰烬,官斯土者,非不修举更新,然意至而行不力,朝举夕废者屡矣。是知不朽之盛事,必待其人而后兴,非偶然也。

康熙丁酉,邑侯胡公来莅竹邑。甫下车,率诸生讲学行礼文庙中。庙仅存正殿一所,戟门数间,栋宇倾圯,不蔽风雨;两庑荆棘,泮池淤塞;围墙屏障,从无一瓦之覆、一垅之植也。公喟然兴叹,以重修为己任。

竹地新著错处,县务繁杂,我公以游刃之能,试割鸡之技。平其讼狱,和其人民,以简重静其嚣纷,绝无废事;以明决剖其疑似,无烦苛察。不三年,教化大行,人心和洽。公曰:『维兹学宫,可以举矣。庚子兴工,举向之正殿将圯者,概行拆去,复拓其规模,新其制度。凡庙中木主、礼器,更换聿新。重建两庑,改竖戟门,翚飞鸟革,视昔倍加。丹其户牖,峻其垣墙,涤其淤而泮水流馨,屏其外而远山余翠,以从来所未备者,我公次第而重新之。非惟安神灵、崇祀事,且使斯文命脉之地,一旦焕然改观,将以鼓士气而钟发祥者,于此可卜。信乎!不朽之盛事,必待人而后者,非公而谁耶?独是公之为此,有甚难焉者。蜀地年来兵兴旁午,公以鸿才雅望,推重一时,凡运筹边檄,度支军务,一身周旋其间。数年来,甘冰蘖、捐清俸,以告成功。竹人士坐观其成,若不知谁之为者。公殚精竭虑,凡规模制度,广狭高下,与夫瓦砾材木应用之物,运用在心,各协其宜,从此坚好完密,永垂久远。

夫以公之抚字心勤,俾吾民得休养生息,嬉游于化日中者,固举从来所未有;而又使宫墙轮奂,庙貌聿新。凡属多士,沐其教者,如坐春风之中,其于人心风俗之计,岂浅鲜哉!竹人士戴公之德难忘,因勒之贞珉,以纪一时之盛云。

公顺天大兴籍,浙东会稽人,讳廷琦,字相州,文章经济,世推大儒。亦复潇洒绝伦,蔼和乐易,望之如晴云霁日,皎皎自异,此固其质优养粹然也,因并揭之石,以志不朽云。

文昌阁碑记

项樟 邑令

竹阳多名山古迹,然皆穷谷巉岩,往往穷日之力而不能至。即偶一至之,其为时甚暂而不可以久,其为地仅足以恣游览。而无关乎人文振兴之大,学问性情之精,予皆略而不取。邑之文昌阁,耸然高起,环俯诸峰,得于城南百步之近,位则离也,文明之象于是乎在。因与都人士急新之。芟蘩芜、材杞梓、置魁星楼于后而辟亭于前,甫三月落成。登眺其间,层阁敞楹,轩轩高举。前玉顶而后云雾,左凤凰而右高峰。仰干云霄,晴光一碧。俯瞰城郭,烟火千家。远近回环,四顾洞豁。伟哉!阁也。洵为神所凭依,而快一邑之大观欤?

夫地因人重,材以教兴。余自维薄植,更荒簿书,诸生犹时以一经一艺质余,余滋愧愧而不敢自谢也。公事之暇,辄登是阁与诸生讲学操觚,触景生情。观山木之交翠,可以得文章之丽藻;俯泉水之浏清,可以得文章之浚洁;顾千岩之怪石奇峰、苍烟幻渺,可以得文章之雄健,而空灵变化而莫测。若夫春花秋月,冬雪夏云,松竹长青,时鸟变语,偶尔赋诗,以写行生之妙趣,而乐无穷焉。

夫文以征行,学本日新,陶镕乎诗书之泽,而触发乎性情之真,以自益其学。文醇而后肆,品立而行修,咸蒸蒸然有以成其材。居则为髦俊,出则为羽仪,将为是阁征其盛也,岂偶然哉!

余既乐其地之近,日可再至,以为诸生讲厥业。其他虽有名胜,皆不暇往。明年春,余将调简州,又惧不能卒吾志。然力学者,士之勤;毓材者,宰之事。后之君子其必补吾之不逮,与诸生共乐育而新文运,以成斯阁之不朽也,于是乎记。

游凤凰山记

徐开运

凤凰山者,竹城之祖山也。蜿蜒而来,昂首奋翼,驾轶群冈。且能兆文明而兴云雨,故以其形与能而名之也。其峭壁嵯峨五色,大比一石墜,则一掇科名。云蒸雾起,则四野甘霖,始通其灵异,多不爽也。

夫竹之山多矣,三磴九盤,其崇较倍此山,而灵异独殊,宜以此山为山中凤可也。余以僻性野逸,于山水别有会心。每当春仲秋杪,辄携樽攀援石磴,而翱翔此山之巅,且歌且吟,乐而忘疲。仰观高旻,流连云物,而游情八荒;俯瞰桑田,烟火万家,而心关甿庶。或极目城郭,而念其穰穰者,蚁聚蝇奔,历寒暑而不辍,又不禁望凤长思。曰:『是安得来仪之盛,而相忘不识不知。岐山一鸣而化行俗美乎?凤兮凤兮!吾愿览德辉而下之也。』独怪数年来,文战屡北,霖雨愆期,以至嘉谷不登,膠庠减色,人或以为事之不齐,而吾窃异其凤德之复振也。倘或山灵有知,必降祥而垂荫,谅不以游人饶舌,而请回俗士驾也。是为序。

游月城山记

李云程

天下万物,莫不有本然之质性。质性所在,非名之所得而荣辱,时之所得而变迁者也。盖质性其真也,名则虚焉者耳。时则气运为之,而皆无与于我者也。兹于月城山而有感矣!

山在竹东七十里,其以月城名者,土山戴石,形类半月,四面峭壁如削,人莫能攀,只东南之麓,路通一线,石门复扼其要焉。洵天造地设之雄关也。始颜曰『月城书院』,俗乎曰『月城岩』,今题曰『月城山』。夫曰『书院』,则必有肄业其间者,山灵将得文人而增重乎?此其盛治之时也。曰『寨』,必有为营于其间者,名山将经兵燹而蹂躏乎?此其衰颓之时也。

今乙酉冬,偕友人陟其巅,书室不存,营垒安在?突兀光洁,一片苍石黄壤而已!名之曰『山』,仍复其本来面目尔。

然则,命名不一,时势各殊,而总于山无加损也。前千古,后万年,直如是而已。父老曰:『是山也,竹山之祖,竹山之源,不徒有月城之异形也。』余俯仰徘徊诸山,罗列如儿孙,细流分泒有脉络,亦不虚云。

重修观音阁大殿记

李云程

竹城北郊观音阁,与南之文昌阁,东之藏经阁,遥相鼎峙,为竹名胜,载在邑志。是阁也,前之开山,后之补葺,碑文蠹蚀,俱莫可考。中经兵燹,真面不存。后则雍正六年,为僧心安所修。然规模狭隘,仅蔽风雨,不足壮大观也。近有住持慈藏者,志欲恢宏,已炼瓦甓,未及庀材,遽尔西归,遗有经资百金,属乃徒正元,务成其志。正元晚年,披剃倾囊,亦得四十金,愿襄是事。会首善姓等,见其志诚,无不乐捐喜助。遂于辛巳孟秋经始,迨至壬午季秋告竣,计费三百余金。巍乎焕乎!虽未构前殿置两厢,然气象已不同矣。祈余为文记之。

余观夫凡物之盛衰成败,皆有其时,如此阁数百年间,几兴几废而至今日,乃有此辉煌,时为之,亦人为之也。人为何物,而灵若斯?夫人中之灵者,莫如观音。眼底闻声,耳畔观色,应现四八,手眼百千。且以其灵,能使天下之人奉其灵。然观音未尝动声色也,抑人心中自有观音乎?盖寂然不动,即紫竹宴坐观音也。感而遂通,即白衣送子观音也。至若酬酢万变,其千变万化之观音乎?五蕴皆空,其度一切苦海之观音乎?即心即佛,不应作如是观耶?而或泥于妇人女子,则着相矣。朝于南海普陀,则求远矣。孰知大竹地中,若男若女,发慈悲心者,都有自在天然,不假雕饰之观音也。信得及天地有壤,这个不壤,管他成败盛衰。即此数楹精舍,亦如四大假合耳。不见夫堂堂独露,万感万应,亘古亘今者,人人俱足乎?如不记本来观音之灵,但记重修斯阁之美,则今日之此阁,亦不在东南两阁也。试看观音者,应作甚么观?

修魁星阁记

高秉永 邑令

乾隆癸巳秋,余奉简命来抚是邦,时当金酋之叛。甫下车,羽檄交驰,军需旁午,于邑中名胜,固未暇悉览也。

越明年,送诸生肄学,始得至振文书院。其地自凤凰山蜿蜒而来,孤峰特出,秀拔竹阳。昔人祀文昌于其后,而建文笔于其前,可谓据山川之胜矣。至其中,飞阁孤耸,突出云霄,则新修魁星阁焉。余率诸生登眺其间,见夫前玉顶而后云雾,左云台而右高峰。群山四掩,含青积翠,城郭市井,烟火万家,诚竹阳巨观也。而书院之设,适迁于此。吾知诸生铅椠之余,一经流览,将睹众峰之嶙峋崱律,可以得文之雄奇;俯碧溪之涟漪荡漾,可以悟文之清洁;挹远近之宿烟晚翠,可以识文之藻丽。然则,登斯楼也,心旷神怡,其才思之触发,意气之振起,当必有出寻常万万者矣。是楼之所裨,岂浅鲜哉!因讯其巅末,始悉其谋始者,为吾乡叶公,中间历彭、张、温诸明府,而又遭萋菲之伤,几至首事者因公受抑,幸郡伯李力争于当道,寻得白,而楼亦始得成,惟后石坎未竣厥役耳。余因思叶公鸿才博学,为吾乡名宿,兼善青鸟之术,故其所建造,必大有造于我竹也。爰量捐清俸,令诸生董工以蒇其成,而又恐享其成者,不识始事之几经盤错而后成此楼也。是为记。

文昌宫学田碑记

陈仕林

养育人材之地,学校而外惟书院乎?既建成均于内矣,设府、州、县学于外矣,而通都大邑,复为聚生徒、构讲舍,延乡先生之蓄道德而能文章者,以时而督课之,典至钜也!意甚远也!

我竹向有振文书院,并无学田,历经前任王公讳训、余公讳芳、叶公讳书绅、阮公讳澍,或解余囊、或拨公项,先后置买薄产,延师讲学。

余壬寅下车以来,逐查诸生,自乾隆丁酉温孝廉后,获售者竟寥寥无闻,总由修补微薄,虽历年延请山长,不过虚应故事,甚非所以重师儒、广教育,心窃恧焉。

癸卯春,适邑中铺民有以借垫公项,控诸绅士者,爰集两造于庭,谕之曰:『此事因公而起,以半还欠,仍宜以半入公』。佥曰:『唯唯。』遂克期呈缴。爰命绅士复购学田若干亩,薪水稍充,规模初就,前此之创始者至此,称苟完焉。将所谓重师儒,广教育,或于是乎在?爰将新旧田亩假落一体勒石,以垂永远。虽然,现在每年租税仅足以供修脯,而膏火阙如,后之人或因此而扩充之,则将由苟完而至苟美,是所望于同志云。

重修藏经阁碑记

陈仕林

佛法以无为为上。顾为前人已为之事,且名为佛而实非为佛,则有为仍与无为等;况乎居不得不为之地、不得不为之势,如今日之重修藏经阁是已。

阁在城东里许,明僧守拙建八角楼,贮八藏经。太史黄辉名其庵曰『佛眼』,其初盖为佛也。乃兵火之余,碎瓦颓垣,仅留遗迹。后人因其有关阖邑文风,不敢久废,捐资重修,相沿至今,是又名为佛而实非为佛也。

且夫人文之蔚起,出于山水之灵秀;而山水之灵秀,由于人事之培补。兹山一卷石耳,然由凤凰山蜿蜒而来,为县治之正脉,而于学宫则为太乙峰,所关非小。惜其不能踊跃奋迅,超出伦表,无以昭东方木旺之体。昔人建阁其上,良有以也。故曰『不得不为之地也』。且是阁也,仅据竹城一隅,而其南则文昌阁,北则观音,西则真武,四面拱峙,同称名胜。如行之有偶,居之有邻,夫固缺一不可也。乃真武久废,此阁虽存,日即颓坯,近日文风不振,自丁酉科后,获售者寥寥,未必不由于此。今真武阁已从绅民之请,倡捐廉俸,并施赈余谷,于季夏兴修。越四月工竣,废者举之,而举者反听其荒残灭没,不急为补苴,作不朽之计,奚可哉?爰鸠工庀材,克期兴事,不敢轻肆民力,而一切规模,仍悉从其旧。

伫看魁元鹊起,卿辅蝉联,可预为都人士贺也。故曰『际不得不为之势也』。居不得不为之地,而因地以制宜;际不得不为之势而行其所无事,虽曰有为,亦仍即佛法之无为也。是为记。

阖邑捐谷赈济碑记

晁令曰:『人情一日不再食则饥。』食者,民之天,固司牧所宜留意者。竹邑三山两槽,地沃民殷,素称乐土。自戊戌亢旱,己亥米贵,而民知有鲜食之患。前令张公设厂施粥,存活虽众,而死者辄道路相望,闻之恻然。

余自壬寅下车,雨旸时若,屡获丰收,幸与吾民相安于无事。乙巳旱魃复见,粒米如珠,市价日贵,几与戊戌、己亥等,窃以为忧。谋之县尉蔡君,爰召绅民而告之曰:『邑中社仓,本以接济贫民,每年出借,必问粮之有无,转似为富民而设。今详请各宪,将收每年出借谷石,借给尔等,陆续施赈,俟明秋丰收还仓。如何?』佥曰:『唯唯。』由是首捐廉俸,克期举行,而各乡闻风兴起,踊跃争先,不崇朝而输谷万余石。因思奄奄待毙之民,仆仆往来,冒寒露宿,日食一飧,能免于死者亦几希矣。于是略为变通,以米易粥,每按半月给发;又四门设粥之外,复于六乡通衢各设厂一处,与署分县刘君并蔡君分路散给,省穷民奔走之烦、跋涉之苦。自乙巳腊月起,至今年七月止,源源而来,各欣欣而去。民无菜色,野无饿莩,固非诸绅士之力不及此。至若稽户口、严锁钥、谨出纳,晦明风雨,穷乡僻壤,无不亲历。不使贫民一夫向隅,不许胥吏私毫染指,则蔡君与诸首事之功居多。呜呼盛矣!

且夫天人无二理也。人力所至,天即随之。今年入夏以来,大雨时降,田水充溢,山巅水涯均庆全收,较倍往昔,一似造物者默鉴其诚,而厚偿其报,使之从容还补,益知捐输之乐。东平云『为善最乐』,绅士有焉。而各首事捐输之外,随同经理,不辞劳瘁,非所称『乐善不倦』者乎?

余悲世俗之衰而乡里任恤之不概见也,因举『为善最乐』两语,分给匾额,并撮序其事,兼勒诸善士姓名于石,使知竹民之好义有如此,且以为后来者劝焉。

慰难祠碑记

乾隆四十六年秋,匪徒胡范年等聚众数百人,横行场市,恣意抢夺,莫敢过问,流毒靡已。蒙大宪饬委文武员并四路追缉,匪等窜入竹阳。县尉蔡君率壮快数十名至柑子铺截拿,杀其党陈满八,生擒张小满,混名周仓、彭猴子、王潮应等三人负伤,逃遁者甚众。我役亦间有受伤者,已得调痊,惟李芳、甯坤、向斌、孙贵、周斌、陈焕、饶雄等七人,勇往追捕,杀入贼队,亦遂被害。经前署任阮详明各宪,无例援恤。悲夫!

盖人情莫不贪生畏死,念父母、顾妻子,至激于义理者,不然乃有所不得已也。今七人者,生长编伍之中,素不闻诗书之训,即曰禄以代耕,亦不过给使令,供奔走,未尝膺一命之荣,绾半通之绶,遇地方有事,卒能踊跃捍御,奋身不顾,使匪徒惊心夺魄,党羽四散,不能复聚,旋被擒戮者,虽由蔡君鞠躬尽职,而七人实与有力,其功非浅焉。

余甫入川,闻其事而壮之。癸卯抵任,询之绅民,佥曰:『不爽。』余叹役隶虽无议恤之条,然为地方捐躯,则与疆场效命王事者无异也,况死事难,而死事于若辈为尤难。爰命立祠以祀之,名其额曰『慰难』,并立石庙中以志其事。夫食人之食者,必忠人之事,七人其小焉者也?

重建真武阁记

廪生 吴 骙

竹介三山之中,四面苍茫,宛如屏翰;而邑之附近前后,无高丘大野可登览以自豪。其凤凰、玉顶、云雾、九盤诸山,皆远在数十里外,艰于杖策,好事者惜焉。故老相传:竹城旧有四阁,为一邑保障,人文之秀丽,生齿之繁衍,物力之聚荟,悉征于此焉。全则诸善备,缺则气象衰。云四阁者:南文昌、北观音、东藏经、西真武也。今三阁皆鼎立,而真武独缺。竹人屡拟振兴,而因循未举,盖有年矣。

岁丁未,邑侯陈公与县尉蔡公,方率诸善士议修留养局,有言斯阁于公前者。公慨然曰:『有是哉!胡不早言?夫举一事,而有关乎一邑守土者之责也。』于是首捐廉俸,蔡公继之。邑旧有真武、雷祖二会,积金二百二十两,又善士钟仕林弟兄,捐金百七十两。乃用形家言,躬引绅耆于城西冈峦起伏处,相其阴阳,观其流泉,审时面势,左环右抱,高爽幽阒,豁然呈露。或曰:『此真武阁旧址也。』启之辟之,乃涂乃茨,是断是度,越四月而阁遂成。复于辛亥建塔以培文风,不下千金,其捐资不副,仍动支施赈余谷,不以丝毫累民。

蒇事之日,公率蔡公召绅耆吏民于上,告之曰:『阁成矣!吾为尔竹邑了数十年不了之事,遂千万人欲遂之心。继自今人文之秀丽,生齿之繁衍,物力之聚荟,可数计而得矣。』佥曰:『信如公言,则邑之福也,民之幸也,敢忘公赐?』稽首再拜而云。是为记。

邑侯陈公详设留养局碑记

吴 骙

隆盛之世,击壤熙皡,非徒恃五风十雨之为瑞也。盖必贵贱一体,心手相依,而后痌瘝之在身、饥溺之由己。古人有言曰:『国人望君如望岁焉。』又曰:『国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盖为其能养我也。

兹于邑侯陈公暨县尉蔡公,见之竹地,素称乐土。自乙巳夏,雨泽愆期,粒食涌贵,六乡四十二里中,呼庚待毙者,何可胜计。公与蔡公劝捐施赈,四至分给,存活者已千百家。

丙午春,粒食复艰,又倡捐在城施粥食,无籍贫民童叟之无能自振者,全活复众,固已勒石通衢,以纪其盛矣。公曰:『未也。吾养民于现在,而不能养于将来,非养也;吾养民于凶岁,而不能养于丰年,非养也。』竹城内虽旧有普济院,每年请领粮银三十六两,添给孤贫,惠泽未敷。于是复与蔡公谋,即以士民捐输施赈余谷,详籴设局,购城西杨氏房屋一所,田若干亩,募民耕种,收其租税。凡无告穷民年六十以上、十岁以下及残废等类,俱准入局留养,以补普济院所不及。呜呼至矣!

夫王政莫大于养民。公平日蔬韭冰玉,日夕不遑于节用,爱人之事,时兢兢焉。以清廉治其身,而以温饱望于人,使贫民世世享其利。其规模意度,视前人之推禄赐以给三党,置义田以赡族人,为何如哉?

生叨依宇下,不敢以腴词进。爰就目前所见,撮序其事,勒诸珉石,用以志竹民之幸,并以见公与蔡公爱民之心,有加而无已也。是为记。

竹阳八景诗序

项樟 邑令

竹阳,古?城。南引巴渝,北连通达。其间山水名胜如黄城之苍壁四围,龙潭之变化云雨,金盘之峰峦高耸,突起奇绝,其下禹穴,直通仙门诸水,飞泉百丈,奔腾冲突,为相搏离奇之状。余尝因公过之,一穷其胜,然势疏而远,未能数至,又其地名蚕丛险阻,不足供朝夕游览之助。

余自己未来兹土,簿书之暇,辄出郭问民事。因得纵观环城风景,又得四时之交,与夫花朝月夕,乐偕宾戚,数往游焉。不惜披莽攀藤,尽搜奇异,期年间,得近景八焉:其一为城南文峰阁,飞塔高峙,下临山郭千家,每当晓旭初升,晨烟乍散,云霞蒸蒸,高下映澈,其一邑文明之盛乎?由文峰而东,高峰最著焉。壁凌而峻,梵宇插其巅,环以松竹古木,望之苍然深邃。时或夕阳西坠,山色欲瞑,忽来噌吰镗嗒之声,与万山晓应者,寺晓钟也,可以振聋而息竞焉。时和景明,天光四碧,晴岚竞吐,苍翠欲流,翔飞万仞之间,与两峰对峙者,凤凰山也。自凤凰而北,绵亘六七里,众壑奔注,长桥卧波,曰『东流』。其源出狮子山,而下泄渠江,水清湍急,岸蔽垂杨。初夏浓阴,千翻浪叠。每一披拂,凉风淅淅动人。竹溪承东流支脉,纡徐荡漾,上浮石桥,如偃月焉。秋夜登临,衣飘飘欲冷,竹箨箨齐鸣。银塘弄影,水荇交横,兴致益复不浅。至若层烟密雾,而或细雨霏微,乍合乍离,隐然献状,若可望而不可即。邑人为余言曰:『此城北云台庵也。』庵之西,崇山峻岭,一带蜿蜒,司寒之夕,玉满琼装。迨晴光四照,远近晶莹,往往积春不散。梅村面西山而出文峰之背,古碣犹存。『百树苍老春花发,晓露浓嚼蕊含香』,争搜竹堂晴雪之句,其乐何极?

噫!竹城围山带水,景物之佳,随在可得有如此者。昔之人不肯一探其胜以笔诸书,致使湮没至今,而待余始泄之欤?宾朋寿抡轩、朱枫屏、阎叙揆与余弟侄辈各成八景诗,邑之孝廉王君以曜因属余序。余既喜其时和年丰,与民休息,而得景物之不传者,以供朝夕玩游,抑又不敢自私,因乐道其由来,以公诸世后之游者,必能得其天然之趣,勿疑为创而谬,余言当与龙潭、黄城诸胜迹并载诸志,以垂不朽也。是为序。

黄母王孺人七十六寿叙

湖北翰林 蒋祥墀

乾隆丁未岁,犀以公车留都,晤育堂黄老父台于馆阁寇燕山先生署,接其言论风旨,卓然不群。既悉其为壬午先达需次铨曹,叩其设施经济,则谈之慷慨,若其所素经者,心窃异之,遂时相往来,称莫逆交。庚戌冬,适奉简命,调宰玉阳,下车之后,每出阁视事,日平反十数案,不假声色,而两造咸服,益叹其言与行符,非得力于良师友之涵濡,即得力于贤父母之训迪可知也。嗣进溯家世,乃知其太祖以孝廉任西蒲,卓有循声;大父以明经任学博,聿垂教泽;太封君大人制艺立品,尤为诸生所敬服,历任有司,咸重之。故人皆羡其学有本源,而不知太夫人之诱掖刻成者尤多焉。

太夫人出自名门,累世簪缨,视夫族不相下。而太大人赋性恭谨,举止贤淑,不以富贵自矜,凡举其身范以处上下内外间者,无不与幼仪内则相符合,里闾咸钦之。当归我太翁先生时,太翁方习举子业,刻意进取,不谋生业;太夫人乃代为经理,不以细琐累其志。上事翁姑,存没以礼,截竹结席,不足道也;中相夫子,夙夜佐读,举案饁耕,不足道也。后举丈夫子八,延师教之,百里无难色。陶淑所致,列青衿银袍者,济济称盛。虽和丸封鲊,何以过此。

墀闻之:『善始者不必善终,善作者不必善成。』今太翁先生,才高数奇,以未了之愿付之嗣君。而太夫人以母道而兼父道,劬劳倍至,督课甚严。不十年而我公早登贤书,诸嗣君先后补博士弟子员,是其始之作之于太翁者,皆终之成之于太夫人者也。

易曰:『坤道无成而代有终』。其斯之谓欤?客夏,公以色养久虚,迎之不就。十月再请,始慨然曰:『蒲鞭示辱,尘釜生鱼。古之为官者,必下不负百姓,斯上不负朝廷。我之所以教仁者,其克守无失否?』乃勉为一来,盖以觇公之治绩也。

夫以我公之治当阳:刑不为不清,政不为不简,教不为不善;一时歌来暮、咏乐只者,口碑载道,似无待加勉,已足慰苍生之望矣。乃我太夫人尤谆谆戒勉我公,而深虑我民之不克底于仁寿之域,非古之所称大德者?与夫大德必寿,将由耄而耋而期颐,以绵于无算,岂可以年岁计耶?清和望七为太夫人设悦之辰,士民咸欲制屏称祝,介余一言以志其盛。

余维鲁颂之词曰:『黄发儿齿,既多受祉』。此鲁侯之寿其母者,而不及其内行之美,彤管之贻,犹有阙焉。墀不文,缘与公交久,及闻之寇燕山先生者最悉,谨述其懿行,以为他日持节扶舆之左券云。是为序。

送大竹宰陈西圃赴巴塘序

甯锜

三藏自入我朝版图以来,与四川通道。其地荒僻辽远,不设郡县,听彼喇嘛、土司等自为治,惟钦差大员二人镇压之,例调川省州县五员,驻台三年,监放兵丁粮饷。瓜代之期,由方伯选其人年力精壮者上议,制军檄委赴调,而有亲老,或有他故不能行者,得陈情千免。此例外之意,大吏之公也。

大竹宰陈君年六十矣,精力强壮。去年屯练降番,剿灭台匪,凯旋过竹。有二番兵见县宰,肆无礼,陈君用手一格,二番兵如婴儿仆地。从此过境肃然,士民称快。

今年春,奉委管巴塘粮务。檄下县,陈君遂具行李就道。竹之父老子弟拥前泣曰:『我侯莅竹六载,真如赤子保我,上官岂不闻之。乙巳冬歉,我侯不及上请,即发社仓谷赈饥,后劝缙绅来秋蠲租还社。每日六乡散赈,壮者枵腹而来,先煮粥以给其饱,复令挈米以食其家。自腊月起,至丙午麦秋止,所活数十万人,皆我侯再生之德,我等何忍一日离也。共随我侯上省,求上官免,理无不允。』陈君毅然曰:『王事均劳,尔民何知大义?如必欲留我,我将挂冠遁去;况巴塘在藏第二站,远不过五千里,久不过四三年,尔民各循分安业,以待我回,其毋动!』于是壶浆百里,陈君惟走马沾唇以慰之。邑之妇女,保抱携持,匍匐追送,甚至有号泣呼父母者。

嗟乎!陈君忠信笃敬,慈惠人也。观治竹之政,竹民之爱戴如是。其管巴塘粮务,必能优恤兵丁、悦服番人,无疑也。大吏可谓知人!锜托葭莩,又辱同舟,自愧治行之大不及陈君,且惜其远行之,为竹民悲也,故序而送之。

《寓川草》叙

李云程

天地,逆旅也,万物皆寓于其中耳,人则寓中之一也,我又于寓中之微者也。居不过数尺,食不过再餐,假岁臻百年,亦只寓于天地间三万六千日耳。自天地视之,曾不能以一瞬,我何必于其间逐逐有所为,泛泛有所思,哓哓有所言?毋亦如客之劳扰于主人之堂,喧哗于主人之室?假我为主人,必不乐睹此状、闻此声也!

然则,我亦何所不得已哉?且我生于滇,滇固寓也;尝游于黔、于楚、于燕、于洛、于扬、于青,无往而非寓也。今流寓于川,不又寓而又寓乎?四大亦皆寓也。主人非寓耶?主人者,无寓而不寓,而实以我身为逆旅也。夫我身为逆旅,又为客,亦为主人。主人有言,客能不从之乎?客而有言,主人能不听之乎?夫一人言耳,或为客言,或为主人言,谁是谁非,旁观者清,必有能辨之者。

今余寓川,寓川安川,作一无事客耳。然课徒酬友,触景兴怀,不能无言。顾寓川言川,随笔付之,原不存稿。无何,门弟子辈辄私记之,数年之中,亦竟成集。今择其稍有理趣文情者录出,名曰《寓川草》,不过在逆旅中作故乡曲以自遣耳。然草之云者,亦寓也,岂谓是草能长为客于天地之间哉!

旧志序

陈仕林

李元甫《元和郡县志》详疆域而不及人物,识者讥之。盖郡县之有志,非徒纪山川、列风土,为载籍之具文也。固将以已往之薰莸,作将来之炯鉴,其纪事必详而核,立例必简而明,衡人必严而当,使后之览者曰『某也忠、某也孝、某也节、某也义』,慨慕流连,闻风兴起而人心以正,风俗以端。故说者谓作志与作史等,志岂易言者哉!

竹阳地当川北,三山两溪,幅员辽广,甲于他邑。由古迄今,其间政治之因革、风俗之迁移以及版籍日增,人材辈出,宜乎美不胜书!乃响者会城续修《通志》,大宪遍征府、州、县志以备採择,前令林君撮序事迹,钞帙以应,不能无芜杂挂漏之讥,是以省志成而竹事因陋就简,独从其略,乏志故也。

壬寅冬,予甫下车,即谋之诸绅士,卒未果。今年夏,雨泽调和,闾阎丰收,讼狱稀少,幸相安无事。爰复与县尉蔡君加意访求,而刘生裔超以家藏旧志钞本进,乃康熙戊子孝廉王栩岑讳以曜手订也。其自叙曰:『余适阆州中途,日暮失道,入荒陂,得古刹野宿,见神厨内有坏帙,蠹蚀不可读,中有一帙,首尾无存,阅其可读者,乃有﹁明《大竹县志》﹂也。仅得城池、星野、沿革、古迹、人物、名宦、祠祀数条,亦未知刊自何时,编自何人也。』其后裔王生敬宣出其底本,亦大略相似。然后知竹邑固未尝无志,特明季两遭兵燹,简编散佚,无可考稽耳。

昔昌黎有言:『莫为之前,虽美不彰;莫为之后,虽盛不传。』斯志成于有明,而消磨灭没,越数十年而得之王君,又越数十年而得之余。续而绝,绝而复续,岂非理数之不容终泯哉!余读之喜不自胜,而唯恐其久而复失也,亟布告六乡绅士,各举所知,选邑中之博闻强记、老成端谨者入馆修辑,分门别类,伪者正之,缺者补之,后起者续之。俾学士大夫披览之下,可复窥全豹,而国家采风之使亦得有所考据,庶几仰副圣天子励精图治、省方问俗之至意。若夫纪事之详而核,立例之简而明,衡人之严而当,余才识迂疏,自愧未能,请以俟后之君子。

书大竹县志陈君死事后

顺庆府知府 符兆熊 东崖

岁己酉,大竹令陈君仕林于役巴塘时,余已奉命授果州守。因军务驻炉,陈君出《大竹县乘》载陈君死节事颇略。余与陈君交久,同患难,备知守死端末,爰益志之。

君讳阴桂,字燕山,号香岩,淅之杭州名族。少读书,能文,负意气,年五十由孝廉发四川。乾隆己丑补大竹县令,利兴弊草,教养兼至,古称慈父母者,君其有焉。

粤自壬辰,金川不靖,劳我王师,余驰驱戎马间,遇君于热水站,相见甚欢。君挈其子烈,年未弱冠。问之,曰:『岂不闻忠孝出一门乎?使之阅历戎行,亦可备用。』余韪之,而窃疑其言。是年冬十月,南路元戎阿破单扇门,君理料多糈务,抚民夫,民夫效命,挽输独速。癸巳六月朔,登达降番复叛,西路道阻。余在僧格宗臬辕,君驰至,筹及战守,昌言曰:『今日之事,与站存亡,正效命时也。』初七夜,贼从西山压粮台,枪石雨下。君率兵夫力守,贼放火烧粮台,直犯君。君曰:『我站官也。宁杀我,毋害民夫!』是时火光烛天,声若雷动,站夫感抚绥德,众

志成城。有纳溪县尉许济者,东光人,办厂务在科多后山,闻枪声,疑有变,奔至,执长矛大呼兵夫,力救粮台,不用命者杀之。或告之曰,『事不可为,宜请救兵。』许曰:『此何时,可托故走耶?』持矛杀入粮台,毙贼六七人,而程已受伤仆地。许曰:『为今计,惟移后山,尚可避锋力护。』于是众民夫用背架舁君。君子烈,忆印在碉,复冒火抢出,群聚山坡。贼竟不犯,因赶围僧格宗,不暇顾也。天将曙,救兵不至,君命其子与家人护印涉河赴僧格宗求救。烈相对泣下。君叱曰:『吾死不足惜,何忍众兵夫付贼手!』急挥之,少君策马渡河,贼又猝至。家人背印稍后,闻贼汉语者曰:『此长人最能杀,先杀之。』枪刃俱下,程、许及仆众,一时被害。许颀然丈夫,故贼指长人也,烈至河干遇贼,投河死。家人夺马奔渡,贼刃其左臂,马捷获免,奔僧格宗缴印臬辕。

余详询家人,某备述如此,因为位哭之。时僧格宗已被围,官兵不能救。余同泸州刺史王用仪、江安令王承广、江南令杨荣,昼夜防护,身亲锋镝,几至不保。都统舒带兵救援,僧格宗始守。九死余生,弥叹程、许两君之同难为可悲,程君父子同难之尤可悲也。

后余在章谷,随督饷大臣桂办理恢复事。一日,扶乩题诗云:『生死终由命,穷通不必论。三年空饮憾,功业属他人。』因问之,大书『死难大竹县程某』也;问居何职,书『为蛮方土神』。

呜呼!君生为良吏,死为正神。朝廷有褒忠之典,大吏建慰忠之祠,君可不朽矣!回思一门忠孝之谶,『宁杀我,毋杀民夫』之语,至今凛凛有生气云。

皇清

大竹说

李云程

竹,君子也;大竹,大君子也。有其名者,必有其实,况君子耶?竹阳之得名,谅非无其实也。邑志未见,见《郡志》:『唐大观元年,始改今名。』大观者,唐武则再改元年也。意其时所谓大竹者,有而且多,翘出他邑,故得独名;且非和竹也,其君子治之者,虚心折节,容保无疆;而是邦士夫,聚族于斯者,尊贤容众,高节立品!若小人之德,欲美斯美,随风卷箨,斯其为大竹耶?至今沿千余年,时异物非,而所谓大竹者,寥寥矣。志所称载,父老相传,亦多不雅。

或曰,『实亡名存,所称大竹,亦偶取名,不必实用其物也。』余不谓然,即以邻邦言之:『渠取宕渠,潾取于山亦于水,垫取于江,梁取于山。汉时名朐忍县,朐忍,蚓也,以此地多此虫,故名,则知大竹之非无取可知。且大竹典籍亦多矣,如《山海经》﹁某陵有竹,大可舟。﹂《神异经》﹁南荒沛竹,可为大船。南方草本状云坵之竹,节可为船。﹂然此得之所闻也。而余滇之南,剖其竹节可为桶为柱者,曾经目睹,则今亦未尝无大竹也,其如不得以大竹擅名何?然大竹之为大竹,至今亦大不必其为舟、为船、为桶、为柱者,何如第求其为君子、为士夫、为小人者,亦如昔之时焉,岂不有其实耶?

后大竹说

李云程

大竹,其地虽多竹,然亦如他处。初无大者,父老鲜传,邑志未见,不知其何所取名,曾为说以辨之矣。后阅《通志》,『竹西有凤来乡,以凤凰曾集于此,故名。』意大竹之名,其取凤凰之来耶?

或曰,凤非梧桐不栖。然不闻庭栽栖凤竹乎?且凤非竹实不食,食其实未有不乐栖其枝者,第凤非竹实不食,亦可疑焉。曾亲见竹之花实:其花不香,其实不大,似麦穗而较稀,花实后其竹精气泄尽而死,是不祥者也,凤何为食?陆佃云:『竹六十年一易,即花实而枯死,实落于土复生。』夫有食后生,此固天地生物之理,

而无绝物之心也。然竹六十年方实,将凤六十年方一食乎?而张华《博物志》止些山多竹,长千仞,凤食其实。山去九嶷,万八千里云。

夫竹长千仞,其大可知,其实之美且多可知,是凤之所食者,原非寻常耳目间者也。但不知此竹日日实耶?岁岁实耶?亦如常竹六十年一实即易耶?

夫物之大者寿必久,如百千年始一易一实焉,凤不更艰于食耶?意凤非竹实不食,特极形其食之廉洁耳!然则大竹之大,以凤之来故大之,犹钦差尊爵之称大人耳,岂真形体之大也哉!

或曰,『子之说然矣。但大竹之名,亦偶然取之耳,何必稽其实?』余曰:『不然。』即以蜀言之。蜀肇于人皇,为蜀山氏。《尔雅》:『蜀者,独也。』言不与他处相连属也。舜置十二牧,蜀曰梁州。《晋书》:『梁者,言西方金刚之气强,梁故名。』汉武帝元封五年,改梁州为益州。《晋书》『益之为言扼也,言其地之险扼,亦曰疆壤益大,故名之。』宋太祖乾德三年,平蜀置西川路。川,流水也,以蜀地居西且多流水,故名。咸平四年,分置益、梓、利、夔四路,总曰四川,是即地同而名异,亦在在因实而取如此。然此犹远者也,如竹之四邻,西有渠邑,以渠水得名;南有潾水,亦以其水名;东曰垫江,北曰梁山,各以其地之江山而名。若梁山,于汉时名『朐忍』,此虫名,乃蚯蚓也,以其地多此虫,故名。且可名县,亦以其地之所实有而且多者名之,大竹何独不然乎?

故余前征竹之大者不可得,姑以其多者为说。今则会大之意,而又以凤来乡为说也。大竹立县,始自唐之久视元年也。前则皆属渠州,又合潾州,大竹之志,其若斯乎?

高僧录

李云程

余寓大竹西关百步许,有寺名无际。爱其清幽,尝数至焉。问寺所由名,曰,『昔有高僧号无际者,曾栖于此,因名。』叩其详,则无闻矣。心甚奇之,欲考无由。

今至果城,阅《郡志》,于《仙释》内,甫见大书『无际禅师』字,如逢故人,不觉惊喜。盖余以无际为竹人,则亦乡人也。及阅注,乃潾水人,明时结庵海宝山二十余年,得道升去,其迹尚存。止此数语,所记亦略,怅然者久之,欲为掩卷。已而阅其次,有『不二禅师』,注云『无际徒也』。才读此语又喜,急阅『通小乘法,知未来事。遇上召,不二言于师曰:『御殿毡褥,不可履也,下有大乘经。又御赐清茗,不可饮,向南倾之以救吴灾。』际诣阙如言而行,启毡视之,果有经卷;覆茗,后果报吴有火灾,得黄雨灭其焰云。』余初为无际奇,以为寺以号名,必有不可朽者。《志》云『得道』,则亦信矣。兹复为不二奇,通小乘法耳,即得慧,而豫白于师。然又疑焉:师无慧,徒有慧,徒不胜于师哉?恐《语录》之不实,而《志》引之未当也。

盖闻『道,体也;慧,用也。』有体必有用,无际有体而无用乎?不二无体而有用乎?或曰:『慧,小智也。如子贡之亿中耳,其有无于道无加损也。然子思不云,『至诚之道,可以前知乎?』复疑无际之得道或非真。已而思之,无际当时则朝廷召之,后世则梵刹宇之,非得道者,恶能如是?而其《走马灯》诗,世争传之:『团团游去又来游,无个明人指路头。除却心中三昧火,枪刀人马一齐休。』玩此一诗,是真有道者。乃知得道有兼得慧者,如孔子之圣智全也;有得道而未得慧者,如尹惠之圣也;有得慧而未得道者,如臧武仲之智也;则无际之无慧,诚不碍其为得道。然无际有此徒,无际亦有益而生色矣。故喜合录以补昔之所未详,岂不为竹人而遂置之哉!然竹与鄰为接壤,则鄰实鄰邦也,鄰有奇人,安能恝然乎?虽僧所弗计也。

孝子录

李云程

呜呼!大忠大孝,固属罕闻,而愚忠愚孝,亦不多觏也。余寓竹已十稔,视竹地如桑梓。有一善,乐为扬之;有一不善,欲为止之。此吾于竹,今之人情不自已者也。

一日,在果城阅《郡志》,于《孝义》内,见昔一竹人,则张君贤也。『明正德间,父为贼所获。欲杀之,贤以身蔽父,贼砍其臂,又折其唇,流血数升,祈请甚哀,父赖以全,贤亦不死。』余览毕而叹曰:『呜呼!是其愚不可及者乎?』父子天性,当患难之际,舍身不顾而必欲全之,贼为感焉,天亦成之,故得两全。设不幸而父死,贤亦必死,父不死而贤死,贤亦无悔。此天理之在人心,虽匹夫匹妇,能有如伯夷叔齐之求仁得仁,又何怨者乎?其不可及也,而卒如甯武子之保身济君,其愚又可及乎哉?

呜呼!余不孝,远客他乡。父生不得尽养,父没不得临丧,欲以身代而何及?徒为天壤之罪人也。然闻忠孝之事,未尝不羡慕之,况张公为我竹人。我纵愧之,我尤乐表之也。

呜呼!谁谓大竹无人哉?武生王蘋,可谓愚忠;庶民张贤,可谓愚孝。

墓志铭

少尹黄公两溪墓志铭

嘉靖戊午举人 吴春

明嘉靖庚午冬十一月十有五日,将仕郎黄公两溪葬。公配游氏孺人,先期具札请铭,春不觉哀感。春素荷公爱,戊午秋,叨中榜列。报一至家,公甚喜,旦暮相过作主人,分属家务。己未秋,春自京师还,而公已仙逝矣。伤哉!今虽不能文,其忍忘公之爱而辞之?

按,行状:

公讳宗泽,字体兑,其先楚襄人,中宪大夫黄公之裔。远祖敬祖,元末避乱入蜀,至大竹居焉。肇造培植,族渐繁衍。曾祖维,祖汝汇,并受七品职。父,号醉庵,领成化丁酉乡荐尹南漳,后擢均州刺史。母李氏,性多慈惠,公其季子也。伯兄宗乾,湖广黄梅判簿;仲兄宗载,南京溧阳判簿。

公少多聪慧,有大志。早游芹泮,因父命入补太学生。归省,克敦孝友道,平居丰度,洒落不羁,内实刚直,不苟阿誉,不乐请谒,为有司所重。然未几,见忌于群小,中年常被诬,挫辱久之,奏请获伸,咸谓天道于公有知焉。

嘉靖癸丑,选湖广华容少尹。容楚要地,屡年水荒,兼值倭夷寇作,调军频经容路。公署容事,皆措置有方,民赖不扰。当道荐扬曰:『守己爱民,精力有为。』又曰:『处事严明,存心不苟。』方拟超擢,而公疾告归。当离容,父老送,至有垂泣者,其感人如此。

公产业素厚,非屑屑利禄者。既得解组林下,则笑傲云山,弄风吟月。每亲友过,必留坐与话,敲棋酌酒,继以歌舞,终日不倦,不复知有势利物我矣。

公以三十六年归休,己未夏乃卒。孺人游氏,德性幽闲,有母仪。室中遗腹女一。孺人谓公无嗣,葬公于祖墓之左,期同不朽。封砌宅兆,每扶病往视,务极坚好。公有侄五:阁、图、扉、屋、达,皆庠生,有科第望。公之祀,赖以不绝。

公生弘治庚申年十二月十一日亥时,卒于嘉靖己未年四月二十八日。

铭曰:有功在容,有声在竹。五十余年,不为妖促。侄多且贤,不为寡续。少尹休封,维公实宁。镌石埋词,百世永贞。

陕西潼关道徐公朴斋墓志

明·江苏县丞 江万实

予与朴斋,少同游,义交莫逆,虽宦辙南北,通问如面谈。及归林下,白眉相与者复数年,不幸公弃我往矣。兹将窆,乃嗣衰绖执杖丐志,义不敢辞。

谨按:

公讳万福,更讳万璧,字朝重,字完卿;朴斋,其号也。先本河南固始县人,始祖仕蜀为镇抚司,元末籍于大竹,衍六叶矣。一世孟尊,讳一品;二世曙东,讳以晟;三世志叟,讳友中;四世柳庵,讳思高,皆备德光耀;五世松庵,讳旻为。

公考性淳德劭,初封文林郎,加封奉政大夫户部员外郎。妣卓氏有贤声,初封孺人,加封宜人。昆季五,公居长,秉性刚直,不悦奢丽,幼嗜经书,不烦传训;年益长,学益充,领乙卯乡荐,癸未进士。及门之徒甚多,如查懋光等,皆以甲第居显耀。释褐,授浙江江山县令,一洗旧政,顽梗归化。先有土豪王佩、毛林者,陷害前令一家三命,漏网未究,公白当道,藉没其家。仓储积稻,遇荒辄赈,民乐更生。邑有火灾,救祷随灭。修理文学,政绩卓卓可纪。抚臣交章荐公,钦任风宪,屡陈时弊。权倖闻而慑惧,阴挤之,不留科道,出补镇江府同知。时水盗蜂起,羽檄交至。公亲身督捕,江路以宁。既丁外艰,哀毁过甚,治葬从礼。服阕,以太宜人年老,无意仕进,强之补任宁国府,介直如镇江时。寻擢户部浙江司员外郎,出纳钱谷,谨密斟酌。被诬得释者十有七人;其赃罪真切者,虽有权贵之托,亦不少恕。陈御史荐章云:『遇事有壁立万仞之刚,鞫狱有直穷到底之详。』盖真知公者。再丁内艰,服阕,补陕西佥宪。尝曰:『为臣子,当上不负君,下不负学。使不称职,则食禄有愧矣。』故遇事推详,不附容悦。有囚罪不应死,御史周偏执定决,公固争不可,遂投劾而归。缙绅赠诗有『不随世俗阿騘马,甘向山中作卧龙』之句。

既归,养高自重,笃亲睦邻,建家庙、申教令,积粟以周族党。邑有利弊,极力陈言。息东乡之赋役,罢万县之夫马,皆出于至公。燕居手不释卷,外事誓不请托。平生立朝奏议并各诗文合集之,名曰《五凤杂稿》。

初,娶处士蓝碧之女,有淑行,封孺人,加封宜人,年三十五卒。继配蔡氏,子三:曰梅、曰桯、曰枝。枝,庠生;梅、桯,俱习举业。孙一,曰起祥,梅出。

公生于戊申年正月十一日,卒于嘉靖乙卯年九月十三日,享年六旬有九。以次岁丙辰年四月初九日,窆邑南,地名蓝家坝,与蓝宜人合葬焉。

呜呼!公勋业半天下,有台辅之望。惜其直道不容于时。史官当载诸直笔,不待余志公,而后公为不朽;况余不文,何足以称扬公德哉?据实书珉,藏之地下,既感交契,亦重违孝子之志也。

叠秀山墓志铭孝廉先生王公,讳以曜,字栩岑,元一府君之第五子。旭旦、方升、东旸、若木之弟,孟曦、冲和之兄也。生而愿悫,坦直好义,操行履洁,无才智可过人。一编自娱,自幼至老不倦。人有善,津津不置口,有未善,未尝辄鄙弃,卒亦不伍也。

王以曜

幼受学于父兄,壮而好游,足迹遍南北。居京邸,坐待春闱者十余年,终不第。中间得与贤士大夫游,资其讲习,于书无不读,于贤哲无不交处。以此尚友亲仁,淘汰性灵,融铸鄙私。乃稍能善其身、淑其行,至老死,卒少遗憾也。他如诗文杂技,志不求工;然本经史之腴,充积于中。又所历名山大川,荡心骇目,苍莽离奇,自然挺勇神谋,故发为文词,虽无甚过人,亦稍能绝去俗态也。

年六十余,以县令终归休林下,仍潜心经史,日求心得,不以余生自旷。时而意兴领徹,由昼夜以例寒暑,由寒暑以至百千万岁,其间化机消长、人物代谢,止于已取之,近在呼吸之间,此又理之自然。学者悟此,可识道体、可参造化矣。至若伯伦之忘死、右军之痛死,一冥情、一滞恋,皆非无心任化也。人苟有了然独觉者,存而不物于物,其视一彭殇、齐死生,又觉多此一翻安排,而冥情滞恋,更不足言矣。但以电闪光阴,鸿去迹存,故自著有《雪泥鸿迹》一册,其行略粗具于此。生平诗、古文、词颇多,今皆芟去,仅存《近体古诗》一册;又所著有《家谱全帙》并《竹阳纪略》二卷、《医理精华》二卷,其他杂著,不敢斗靡,皆火之不存。

今年近七旬,悼我兄若弟皆淹逝,独以衰惫余生,孤孑无与立。因自卜宅兆于祖宅之右,叠秀山之阳,仿栗里先生生前自撰墓铭。以身前之鸿迹,偶寄雪泥,还以身后之遗踪,付之梦幻。他日神游绝笔,谅不至神咒浪出,为达者所嗤也。

铭曰:叠山之英,秀拔峥嵘。叠山之阳,山高水长。更百岁而千秋兮,又窃笑丁令之回翔。

王公旭旦府君墓志铭

王以曜

呜呼!公之没今三年,而曜与公诀已九载矣。余小子何忍铭公?然不铭则公无传,不以曜铭公,则不足以知公,而公亦不能以尽传也。

公讳以暐,字旭旦。先君子年三十六始生。公行居长,为冉孺人出。生而颖秀醇谨,五岁就外傅,日诵数千言。八岁能作文,多雅洁可诵。十二补博士弟子员,即有声膠庠中。当彭宠跋扈之秋,先君子羁身在外,吾邑扰攘多故,公年弱冠,独能重足屏息,以消外患。及世平,先君子致仕家居。尝苦家仆跳梁,公佐先君子质于省狱,始平。尝淬砺举子业,自甲子赴乡试,困棘闱者三。庚午就明经选,先君亦于是岁捐馆,公哀毁骨立中,经营葬祭,皆能成礼。至癸酉,生母冉孺人卒。是时我兄弟奉养先夫人居祖宅,数年间,兄弟各居,奴仆凋谢,家计人事俱非昔比矣。犹幸先夫人在堂,兄弟无故,公竭志承颜,抚慰诸弟,耕读自效,皆能得太夫人欢心。

己卯,余下第归,眷属居城,公乃馆余于乡,课诸侄,因得屏去一切世故,折节读书,淬砺者三年。当时花萼一堂,风雨数编,把酒论文,极人生昆弟之欢。太夫人顾而乐之曰:『王氏有后,不弃基矣。』戊子冬,余以公车赴北,困于春闱三年,未得归。公亦南游于楚。至壬辰秋而太夫人已卒于家矣。公与余先后归里,抱憾几不欲生。越明年,安厝毕,至甲午冬,服阕。余复北上与公别,从此去家又六载。公于丁酉授盐亭学博,庚子冬,余携眷南还,而公之柩已先期归家矣。是公之没在庚子,而与公诀已在甲午也。

苏公云,『与君世世为兄弟』。古人欲结未了之因,其事固未可知。然骨掩青山,不待他年夜雨,始伤神也。公生平孝友谨厚,其事先考妣,类皆至爱由衷,和婉自达。晚年体多弱,太夫人爱惜特甚,每至前,抚慰倍至,尝恐稍去膝下。其处亲间,语言披露,毫无假饰,平时默默若无能及。遇事变,勇于从义,绝不畏避。性不善饮,最喜人饮。客至,必治馔具以尽欢为快。其婉款周笃类如此。

公生于康熙九年壬寅三月初五日,于康熙庚子年四月二十日以疾卒于盐亭官署。本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初窆于盛家坝,复迁于祖宅之左。元配冉孺人,酉阳宣慰使司之女。生子奕璜,邑庠生,娶李氏。孙正署、正淳俱幼。

余尝论公『神清而骨寒』。公曰:『神清可以仙,骨寒亦可以死』。今以中寿终,公之自知,殆不爽欤!

铭曰:呜呼!余永无所依怙,而公得从先君子于九泉。公之没,其有与为附乎?而令生者有无穷之悲也!

龙泉话归作不二禅小参

董 鳌

时人随好说因缘,我道因缘不妄拈。

昨向众中略引动,桂花风细透清禅。

且道说因缘如何插在桂花风去?无乃头下安头,叠床架屋,唠叨支离,究是不然。昨在龙泉当堂说话,亦是说现在本分因缘,并不扯叶攀藤,指东话西。即如谷和尚在日,据席亲付法嗣,以为可授乃授,而授受相承,即有出头之望。

彼出头者,自必面面相窥、心心相印,鼻孔一同出气。是接法者,早被辣手穿住鼻子,任你跳跃,如何挣脱?岂非有因便有缘,因缘凑泊,即相牵动。就今众启一僧,令其主承法座,此僧乃分辩推诿。余因笑说,『汝鼻穿久,不能再捹。』不觉阵阵风来,桂香满屋,余为感触。更大声曰,『鼻穿久,当听牵。』大众看我勒索,一堂哄然,此僧方才应诺,余芬犹然轻递。众皆曰:『是门前桂花香。』余笑而领思,看来鼻孔人人皆有,只争香闻早迟。话毕各散舆归,默忖昔人嗅木樨香,得悟只一句承当。曰,『吾无隐乎?尔名宿以为妙印。』今此叙语,不觉前后仿佛竟似一重公案,较之圆泽三生石上,一笑为证,更觉机圆顺便。且云,『穿鼻牵鼻,适逢桂粟香上鼻头。』大众都皆闻者俨然。

人之有生,先始于鼻,而受气成形,无不由之。兹当叙话,又偶尔相及,就中微妙,当有言下承当,乃为不负比在肩舆。口占曰:

过院逢僧次第商,闹中图静获清凉。

等闲识得因缘事,细嗅灵山绝妙香。

穿就鼻,慢裁行。

清醒踏向长安路,消尽平生各种忙。

咦!

出山提唱坐山腔,

人当笑我老而狂,

游戏尘寰料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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