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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于庄的口述津沽:兔头儿与干脚行的文化

时间:2023-08-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王景召采访对象:王景召采访时间:2014年5月19日(星期一)采访地点:屠前大街52号增2号西于庄人为嘛爱吃兔头儿、兔架子呢?三号路中学二年五班全体同学合影,第四排右四为王景召,前排正中为韩老师怎么说呢,外边人害怕西于庄,我理解,一个是这块儿干屠宰的多、干脚行的多,另一个呢,这块儿心比较齐,讲义气。

西于庄的口述津沽:兔头儿与干脚行的文化

王景召

采访对象:王景召(1957年生)

采访时间:2014年5月19日(星期一)

采访地点:屠前大街52号增2号

西于庄人为嘛爱吃兔头儿、兔架子呢?跟屠宰场有直接关系,据说屠宰场可有历史了,小日本儿在的时候就有,它除了宰猪,也宰鸡宰鸭宰兔,还宰过骡马,全天津市就这么一处!解放以后,天津出口兔肉,甩下来的兔头儿、兔架子全集中到西于庄副食店,你说到别处买去,没有!这叫嘛呢,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天天守着这玩意,能躲得开嘛!另外,家家都不富裕,想吃点荤腥没条件,兔头儿、兔架子呢,非常便宜,怎么也能解解馋。我五六岁时,天不亮就得到大新街与桥口街交叉的副食店排队,实在太冷了,几个人敛点柴禾、破筐嘛的点着了烤火,然后等着发“号儿”,拿不到“号儿”谁也不敢动劲儿,就在外冻好几个小时,一直顶到早晨八点开门。买多买少没有限制,最多也就买五毛钱的,兔架子三分钱一斤;兔头儿五分钱一斤,你想五毛钱能买一大盆,买兔头儿的都拿面口袋子!不约,就拿大铁锨锄,五毛钱两锨,肯定比约的分量足,歘歘的,快极了,不到十点就卖光了。后来兔子在“食品三”宰,兔头儿、兔架子照样弄到这来,一年四季不断。不光西于庄的,西沽、丁字沽、北竹林、同义庄,河那边的堤头、小王庄都上这儿买来,也就说这一大片居民,从祖辈就吃,就认,别的区根本卖不动。

大伙都吃兔头儿还有个原因,上学的每月定量二十九斤半,家里有几个大小伙子,粮食不够吃的,如果一个月买两回兔头儿,就稍微好过点。所以,西于庄人不但吃兔头儿成了传统,而且做兔头儿最地道。这不是吹的,别管多好的大厨,要不是这儿的人,你让他做,做出来连狗都不愿吃。兔头儿、兔架子,大致有两种吃法,一是我卖这种,酱兔架子;还一种是熏。熏和酱的煮法不一样,要是酱,必须得搁面酱、得挂色儿。要是熏,那些调料都不能搁,煮熟以后拿糖熏。为嘛西于庄人做兔头儿好吃呢?你想家家炖,谁们家的味儿好,都相互交流,有时就用人家的老汤,一来二去,总结出一套方法,现在也有发展,就拿我说吧,除了传统配方外,料包里还加了中草药。过去兔头儿都带皮、带耳朵,买回家开水腿毛,胡子和眼睫毛拿剪子剪,如果在意的家庭,再把耳根子和嘴角子都豁了开,得剔净了。嗬!嘴巴子上那两块肉香极了,可是我爷爷、我爸爸他们都不愿意啃,我妈妈就把兔头儿劈开,舌头、耳朵都切了,拍点蒜、倒点儿醋、滴几滴香油一拌,好啊,这么一大碗全去!

20世纪70年代初王景召在胡同里抱着一只大公鸡

旧宅院门

你提口音这事,我琢磨跟喝水有关,西沽喝北河的水,我们喝子牙的水,包括丁字沽、北竹林,说话的口音都不太一样,外人听不出来,我们一听就知道,究竟哪不一样,好像还不是一两个发音就能说的清。

你别看大红桥这么窄,过去通五路、十路公共汽车,上下班都走这边,正因为人太多,七几年的时候,在大红桥左右两侧,各修了一座战备桥,专走行人和自行车,等到新红桥建成以后,这边的辅桥就拆了,没用几年。现在那四个桥墩还在呢!下了桥那段原先一直挺热闹,最有代表性的要算小百货公司,西于庄人管市里的百货大楼叫大百货公司,我们这个叫小百货公司,就说它多重要吧!两层楼,楼下卖日用品,针头线脑、铅笔橡皮、书本日历、暖壶茶杯、牙粉头油……楼上卖毛料棉布、服装鞋帽,跟前还有小人儿书铺。

西于庄这片儿一共四所小学,西于庄、欢庆里、大同门、增产道。西于庄小学最老,六几年的时候,西于庄小学的同学给雷锋写了一封信,据说雷锋还真给回了,打那以后就被命名为“雷锋小学”[1]。小时候我们这块除了市里都喜欢玩的之外,摔跤、拳击、砸铁饼子应该比较独特,摔跤有跤场,都穿耷拉。拳击开始绑线手套,后来有了正规套子。砸铁饼子是怎么回事呢?机器冲下来的下脚料,那种圆形的厚钢板,孩子们拾来互相砸,谁离中心点近,谁就算赢,输的给赢的“毛号儿”。我们门口因为砸铁饼,俩人打起来了,其中一个拿铁饼照对方脸就砸,结果鼻梁骨折了。再有就是武术,“文革”一开始,学校都乱了,孩子们全在家疯跑,我爸担心时间长了会出事,就请了个师父在院儿里教大伙武术。师傅姓史,他的顶门大弟子姓田,也在西于庄住,后来我大哥就成了他的关门老弟子,练了一年多,史师傅突然去世,大哥就想跟田大哥学,田大哥说,咱俩是师兄关系,我教你不合适,结果找到了刘师傅,巧的是刘师傅在天津还没收过徒弟,我大哥就成了刘师傅的顶门大弟子,所以在他的带动下,好多人都跟着练,也算是形成了一股风气,每天我们这院儿热闹极了,当时西沽公园不下三十几家武术班子。

西于庄小学有四棵桑树,其中一棵吊着一口大铁钟,上下课就敲钟,我上学时还是平房呢。前后院,前院把角还有几间破房子,我们年级六个班,一个班六十多人,课间拉出来跑步,要么在大街上,要么去河堤、去地里(麦田)。说西于庄乱,其实乱在润厚里一带,听说老一辈有玩死签的,在油锅里捞秤砣。我小时候总听他们在一块聊天,谁跟谁打,最后怎么了的事。老婆子们净聊些窑子里的事,原先脚行那帮光棍儿,解放以后好多都跟妓女一块过了。老一伐儿的差不多都没有了,他们这帮人挺有意思的,你别看有的咋咋呼呼,等哪个老头儿一来,连数落再骂,就不敢言语了,后来才知道,过去都在一个脚行里,始终拿着他,等上岁数了还照样拿着。(www.xing528.com)

三号路中学二年五班全体同学合影,第四排右四为王景召,前排正中为韩老师

怎么说呢,外边人害怕西于庄,我理解,一个是这块儿干屠宰的多、干脚行的多,另一个呢,这块儿心比较齐,讲义气。如果有外人在西于庄遭欠了,你想跑?门儿也没有,别看胡同口坐着个半身不遂的,他一拐棍就把你勾趴下,不挨一顿揍算怪呢!过去,孩子们也没嘛玩的,可不就胡打乱闹呗!你说我们跟北竹林有嘛过节?嘛也没有,一到冬天冻上冰,就隔着子牙河“开战”,有时能喝腾几百人,互相砍石头、扔玻璃瓶子,拿弹弓子射,放“两响”轰。那时我刚上中学,老惹祸,可是我们老师特别好。有一回,我用军褂裹着把斧子准备打架,不知谁告诉老师了,她从书箱一下掏出来就拿走了。按一般说就得交给教务处或者告派(出)所,可她把东西带家去了,托人传信,晚上让他们家长来一趟,结果我妈和我哥到老师家里把斧子和军褂取回来,一再嘱咐回去别打他,你说能不挨打吗?但挨打是挨打,我不恨她。初三我们分班,六十多人得有一半进过派(出)所,就说多乱吧!那阵儿不时兴批斗大会嘛,台上有十个,我们班就得占四个,有我,都挂上牌子,五花大绑,民兵握着枪,押上大卡车在西于庄转着圈游街,那阵儿不觉得难看。上课?谁也甭想讲,书箱里就放着砖头子,瞅眼不见就飞出去了,可是只要我们韩老师一来,没有一个敢说话的,就连咳嗽的都没有,为嘛呢?韩老师从来不歧视我们,而且还老护着我们。韩老师在丁字沽七段住,四周都是楼房,就他们那十几排平房,我们班同学隔几天去把水缸弄满了,要不就劈劈柴,要不就帮着买煤。她丈夫住院时,都是我们守着,直到去世。她婆婆陪公公打武汉来天津看病,公公还没好,婆婆先死了,没多日子公公也没了,料理后事都是她的学生。到现在我们都还有联系,经常用微信说话。

打架也得分会打不会打,会打的轻松自然,指哪打哪。十五六年前我打过一个比我又高又大又魁梧的二流子,这王八蛋一天到晚不是骂这个,就是骂那个,七个不含糊八个不在乎,谁也不敢惹他,我这火就一直憋着。那天我出车回来,他又来劲,我把车一别,下来就七哧咔嚓给他一通拍,他根本想不到我敢打他,这时队里的人都过来拉架,我不挣歪,一边缓劲儿去了,那家伙拼命挣歪,还一个劲儿喊:“你们拉我干嘛,我吃亏啦——”你不没完嘛,我过去朝着那群人一边敬礼,一边摆手:“哥儿几个闪闪,给个面,给个面……”这一闪,我又是一通打,人们上来又给拉住了,大伙让我走,我一看走吧,刚走了四五十米,后边就喊:“老王——他拿家伙追你啦,赶紧跑——”我心想,跑嘛,这次我再打你让你起不来。我假装小步往前跑,突然一扭头拿脑袋直接撞他下巴颏儿,“咣——”一下懵了,我俩手一抓他头发,玻璃盖“咚咚”几下就弄趴下了。等大伙跑过来,我打完了,一边抽烟去了。他晃晃悠悠起来还没完,我一扬手:“傻弟,刚才怨哥哥犯狗脾气……”他扑过来就打,我劲儿都不动。没几天,三个小不点找我去了,说我们大哥住院了,你拿点钱。我为嘛拿钱,越说越呛,啪,他们把剔羊刀拿出来了,我说,兄弟,把家伙收起来吧!不动劲儿是吧?好啊,哥哥身上都是刀功,你看哪合适上哪入,哥哥要是哎呦一声,这么多年就算白玩儿!正说着,外边开来摩托车,音儿都变了,刚一进院儿,“当——”朝天就是一火枪,紧接着摩托车就往这几个人身上撞,下来就是一通揣,“你知他是谁嘛?论玩他是我老哥哥!”吓得这几个直赔礼道歉。

我第一次打架,是在三号路中学上初一,心里也哆嗦。那天因为逃课,学校门口有卖小鸡的,我们就蹲那看,一会红星中学的几个人过来就打我们,手里还拿着斧子,鼻子打留血了,衣服也给砍破了,我们仨就跑回来了。生气啊!说起来真是冤家路窄,转天我们两个正碰见其中一个走单儿,那还等嘛,操起整砖就拍,说打,哆嗦!可真打起来了,也不害怕了。定时间、定地点,还没打就发怵,可打着打着就习惯了。最后打服了,说和!起那以后,有点人前显贵的感觉,一帮人再捧捧,就找不着北了,谁一挨欺负就出门拔闯,对方一服,那个舒服啊!

从小就皮,两次进“姥姥家”(劳教所),第一次是跟新村打群架。在哪呢?三防院对面的庄稼地,正打着,天津警备区一辆吉普打这路过,车上不知是哪位首长,让警卫员下车看看,他这一看不要紧,动了枪了,一下把红桥公安的便衣给打伤了,性质变了,定的是一九七五年“第十三号案件”,一边进去十多个,在团泊洼关了两年。第二回呢,纯粹瞎鬼,我出来以后在第三阀门厂劳动,一个月给二十四块钱。那天上中班,有个小兄弟告状,说关上的谁谁谁让人打了,叫你去一趟。我连工作服都没脱就去了。一到那,这小子就跟我哭,说拿棍子打了他。在哪住?领我去!哦,就这儿是吗?行,你走吧,别管啦!我一看准是屋里那仨,顺手把大砖头子就砍过去了,这仨撒腿就跑,我见院儿里正有个炉子,端起来就给扔屋里去了,正要出门,咣——大哑铃飞过来了,一下砸在墙上。说着,他们就要追上来了,有个小子递我把三角刮刀,我往后一躲,这傻逼直接就撞刮刀上了,幸亏没死,这么着又给我弄了二年。

现在想起来后怕!人家遭你惹你了?值当往死里打嘛!可我有一样好,等出来以后,别管哪的,说不联系都不联系了。

位于纸厂大街的原西于庄小学

学堂胡同

【注释】

[1]1961年4月24日,西于庄小学六年级二班的曹进财等九名同学被雷锋的先进事迹打动,发自内心地给雷锋寄去一封信。同年6月4日,雷锋为他们亲笔回信还附带一张照片。此后的几十年,西于庄小学师生们始终与抚顺雷锋班建立联系,学习雷锋的活动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为此被命名为“雷锋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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