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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津沽:西于庄的民间语境

时间:2023-08-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屠宰场后大坑历史原貌示意图》,绘于2015年1月31日。屠宰场找猪栈收税,猪栈找老客收手续费。老客没嘛事就在屋里打牌,顶到下午才问“卖头”:“今儿行市怎么样?”《猪栈历史原貌示意图》,绘于2014年10月12日。此图主要根据朱凤桐的描述绘制而成,为20世纪40年代情景单独给你说说猪头加工:猪头买回家,先一劈两半,这叫“两扇儿”,技术在哪了呢?这附近,一个赵五杂货铺、一个大老汪杂货铺专供猪栈。

口述津沽:西于庄的民间语境

《屠宰场后大坑历史原貌示意图》,绘于2015年1月31日。此图主要根据朱凤桐等多位原住民的描述绘制而成,为20世纪50年代情景

屠前大街八十号大院,原来是“茂顺永”掌柜王俊和的,“茂顺永”的后门跟八十号大院通着,他是国民党员,不是四九年底就是五〇年初,派(出)所把他叫走了就没回来,最后在“习艺所”待了十五六年。这院儿除了王俊和的房子,他哥哥王俊林,外号“瘸王四”也在这儿住,给“瘸王四”拉胶皮的张二、当过保长的王建章和我们家也都在这院儿住。王建章他们家宰鱼,我们家开粉坊,东边还有五个猪圈,养着二三百头猪。从大院儿后门出来,就是大坑,造胰公司的废渣、生活垃圾、拆房的砖头瓦块都往里倒,好长时间才填平,填上以后的这块地,我们家买了一半,胡庆云家买了一半,他也是开粉坊的,我们家主要做高粱粉,给堤头啊、辛庄啊、城里啊,做锅巴菜的打卤用,也做粉皮,白的、红的,五个一沓。胡庆云家主要做粉条,拿到现在的四十四中那边晒去,张树环、胡家风、韩兆恩,还有个姓彭的,都是这一片开粉坊的。

这块地花多钱买的不知道,一共是一亩七分一厘七,我见过地契,最早就放在小柜儿里头。那会儿我四弟在西于庄小学上学,听老师说要给他们建新学校,也不知这么着,他就背着家大人把地契给拿出去了,究竟交给谁了也不知道。嗨!过去对这玩意儿没当回事,可是后来这地界儿稀里糊涂归教育局了,我们就剩下了这个院。

咱还是说猪的事吧。过去,一车皮能装八十头猪,老客们赶来十头的、二十头,就得往一个车皮里凑,可猪长得都差不多,怎么办?告你吧,一点都错不了。上车前,你的猪在屁股蛋子上剪出两道杠,他的猪剪三道,或者剪十叉,到了猪栈按符号再分。宰的时候也这样,“一道”的,捆好了放一堆,“两道”的、“三道”的、“十叉”的,都找自己的地界儿,等褪完毛不是看不见记号了嘛,吹猪的就喊下家:“齐啦——两道!”落猪头、落蹄的就手拿红笔在屁股上画两道。也有剪尾巴的,齐尾的、半齐尾的,谁的猪,到最后还是谁的猪。屠宰场找猪栈收税,猪栈找老客收手续费。另外,老客们所有猪的猪鬃、猪毛都归猪栈,哎——猪鬃、猪毛也能卖点钱了!过去,周围的大孩子们,没事就跑到猪圈偷着薅猪毛,他们拿八号铅丝,前面煨个圈儿,有一鼗来长,专门冲着脖颈子上的鬃毛下手,掌柜的要是看见了,不干啊!每天收工时把褪下的鬃毛带回去,伙友们就在院子里,把鬃和毛分开,摊在一个一个竹浅子里单独晾。

屠宰场跟老客说不上话,它对各猪栈,老客把猪交给你,后边嘛也不管,等猪宰完了,肉卖出去了,开张清单一结账,完事!有心细的老客,根据行市决定转天宰几头猪,剩下的猪,让伙友抬着大筐去桥口那家烧锅店买点酒糟,弄回来喂喂,也为了保膘。老客没嘛事就在屋里打牌,顶到下午才问“卖头”(搞销售的):“今儿行市怎么样?”“行市不错,后手都抢了!”“告诉掌柜的,明儿都宰喽!”“好嘞——”为嘛我这么清楚呢?过去我父亲经常去“德盛兴”,跟老客们特别熟,有时遇上几天行市不好怎么办?朱老板,把猪赶你那去吧!要不我们家有好几个猪圈呢,主要因为我们家粉坊下来的粉浆子能喂猪,等养几天行市起来啦,一宰,挣钱了,就赏给我父亲一份。

整个屠宰场就检疫局和烧开水的由财政局发工资。在烧水的里边,一个姓朱的、一个姓鲍的烧得最好,为嘛呢?给猪褪毛的时候,开水跟不上溜儿就崴了,我们有行话,水好不好,拿手一试,问:“来了吗?”“来了。”就是冷热正好,然后把猪下去逛悠,“没来!”就赶紧拿汤盆蒯水,一看掉毛了——“来了!”才开始褪毛,水不行肯定窝工。

我还记得,看大门的姓门,每天伙友们把水都挑满了,大概下午五点钟,他就把门锁上了,转天早晨六点再开,他家在乐善里住。你要说这里边有没有“行规”,我确实没见过吃拿卡要的。倒是收猪下水的比较特别。在西于庄,要想包一两个猪栈的“下水”,那就得凭胳膊根儿,现在说叫地痞,谁都不敢惹,这人平时不露面,可是你要想直接找猪栈收“下水”,没门!这道号的,在行里叫“大洋”,凡是到点儿来取货的,都是“二洋”,也就是二道贩子,“大洋”坐在家里拿钱。“二洋”有可能再倒手,下家就叫“三洋”,最后才到煮锅的手里,做成酱货,到官银号嘛的卖去。(www.xing528.com)

《猪栈历史原貌示意图》,绘于2014年10月12日。此图主要根据朱凤桐的描述绘制而成,为20世纪40年代情景

单独给你说说猪头加工:猪头买回家,先一劈两半,这叫“两扇儿”,技术在哪了呢?会劈的煮熟了以后,眼珠子、牙床子都挂在架子上,这里有个小诀窍,就是劈开前,先在眼眶上拿斧子一边来一下。猪脑子和口条都得单独弄出来,因为嘛呢?主要是火候不一样,要是跟猪头一块煮,脑子化了、口条老了。另外还一个规矩,就是所有从屠宰场出去的猪,全都得归张二的脚行来拉,西于庄有一批赶骡马大车的,车是自己的,可活儿得听张二安排。每天中午12点一过,根据当天宰猪多少来派车,一辆接着一辆,把得楞好的猪肉全拉到大胡同附近的鸟市,也叫肉市,那有一溜洋灰台子,一个猪栈占一块地界儿,然后开饭馆的、开肉铺子的就来了,现场谈价,成了,专门有小地排子车给送到户里去。肉的好坏还有个环节挺重要,就是卸猪头、猪下水的师傅得会“挑膘”,“挑”好了,膘肥肉嫩,卖个好价钱。再一个,屠宰场每天敛的“水油”,一般情况下,就你五斤、他十斤地分给伙友了,像吹猪的给点“水油”抵工钱啦!特别勤谨的,掌柜的该喊了:“二子,一会儿到柜上吃去!”猪栈的伙食好极了,滋油饼啊、花卷啊、炖猪头啊,伙友们都管吃管住,单例儿有大师傅做饭。过去大师傅早晨买菜、买副食调料,都有固定的杂货铺,有的去杂货铺前找先生要钱,有的拿完了东西,杂货铺记账,最后到柜上支去。这附近,一个赵五杂货铺、一个大老汪杂货铺专供猪栈。等到解放,按小米算工钱,宰一头猪折合多少小米,时间不长就合营了。

我是五二年九月正式参加工作的,最初叫“土产”,以后改成食品公司,开始让我跟着跑站,只要西货场来电话,我就跟着三轮、带着网子去站上,我负责办手续、要车。一般都是夜里赶猪,道上清净。跟你说,夜深人静时,赶猪的鞭子声,从东浮桥能传到这儿来!啪,啪——响极了。赶一车猪得五六个人,前边有个领道的,“嘞,嘞,嘞嘞——”一左一右各俩人,手里拿着钩子,最后才是拿鞭子的,算是“头儿”吧。好么,那鞭子抽的,真叫指哪打哪!要不七八十头猪,怎么能顺顺当当赶到猪栈?

提到赶猪,这活儿可辛苦了!小时候,听我父亲说,起老家开(赶猪叫“开猪”)着猪到天津得走好几天。三四个人,开二三十头猪,累了就半道打个盘(暂歇叫“打盘”),再走几十里再打个盘,一路上边走还得边放(临时喂猪叫“放”),像冬天就往山芋地里放,实在没吃的就买些菜帮子嘛的,凡开猪的,后边都得跟着个小推车,为嘛呢?要是猪崴了脚,实在走不动了,就得拉着。你像从山区开猪就更不易了,猪走山路,时候一长,蹄子都磨出血来了,怎么办?老客就给猪穿上“鞋”,是那种拿粗布缝的小兜桶,要不到市里全趴下不可!那时候要宰的猪,也就二百来斤,有时喂不起了,拿我们老家的话说,没这么大的腰劲儿了,就得赶快卖。

顶到食品公司成立就改用汽车了,一看单子:八十头。长帮的要俩车,短帮的要仨车,一般一辆车能装三十来头猪,车一来先把网子挂好了,然后车屁股对准火车皮的大铁门,一边站着个人撩网子,车皮里的人往外赶,顶到够数了,拿网子一截,车帮一上,齐啦!到厂里呢,这边有大跳板,一吆喝,猪就你挤我、我挤你地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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