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研究前段。在儿童时代,谈不上个人奋斗,而只随教育的支配。《礼记·内则》篇载有周时教育制度的概略,摘录于下:
八年(八岁也,称年为岁。下同),出入门户及即席饮食,必后长者,始教之让;九年,教之数日(郑玄注:“朔望与六甲也。”六甲即六十甲子,自甲子至癸亥。周人以此纪日),十年,出就外傅,学书记(即书籍),衣不帛襦袴,礼帅初(郑玄注:“遵习先日所为也”,即言遵习在家中已习用之礼),朝夕学幼仪,请肆简谅(郑玄注:“肆,习也。谅,信也。请习简,谓所书篇数也。请习信,谓应对之言也。”按古代无纸张,更无印刷,学生皆当抄书而读,故当问师所习何篇也。老师诲言亦当抄录)。十有三年,学乐,诵诗(按当时诗即乐章,故学乐者必诵诗),舞勺(孙希旦《集解》:“勺即南籥”,南籥,文王之文舞,小舞也)。成童(郑玄注:成童,十五岁以上),舞象(用干戈之舞也),学射驭(按射驭皆不能在家学之,而当入序学之。《孟子·滕文公》篇“序者射也”,是年十五即当入序矣)。二十而冠,始学礼,可以衣裘帛,舞大夏(郑玄注乐之文武备者),惇行孝弟,博学不教,内而不出(郑玄注:内而不出,谓人之谋虑也。”按即言能自整理其思想)。
按《内则》篇仅言儿童八岁时“始教之让”,而汉刘向“序六艺为九种”,则言“古者八岁入小学”;又汉许慎《说文解字》序曰:“《周礼》八岁入小学”(今文《周礼》无此文。可知许慎所见的《周礼》与今本不同;今本《周礼》有佚文),今据刘向、许慎二家之说参以《内则》篇考定周代小学教育始于八岁。
《礼记·学记》曰:“古之教育,家有塾,党有庠,术(为“遂”字之误)有序,国有学。比年入学。”“比年”即每年。家塾、党庠皆称小学。家塾之生徒膳宿在家,而塾即在里门口,则其生徒为走读生。党庠,“庠者养也”(《孟子·滕文公上》),为供膳宿之意,而设在党,则其生徒为住校生。《周礼》“五百家为党”,而党属于乡,则党庠即设在乡中;又为养庶老之处。《礼记·王制》篇:“周人养庶老于虞庠。”郑玄注:“庠之言养也。周之小学,为有虞氏之庠制,是以名庠云。”“米禀,有虞氏之庠也”,见《礼记·明堂位》篇。
家塾之塾师与待遇:郑玄注:“古代官吏之仕然而已者(即退休),归退闾里,朝夕坐于门(里门口),门侧之堂曰塾。”古官吏之薪俸皆行禄田制,退休而仍在国境内者,其禄田仍在。若有世禄待遇者,则泽及子孙。故塾师虽多,而薪俸待遇不成问题。入家塾与入党庠者皆必“学书记”。于六艺中以“六书”为重。后世沿之,故亦称书法之学为“小学”。
古代学期皆于正月开始,与今世从暑假后开始者不同。小学教育于八岁时开始,已见前文。终于何时乎?《内则》篇有“成童,舞象、学射御”之文。射御甚费体力,非儿童所能学。成童为十五岁之称,始能学射御,则在其前一年即十四岁时应终止小学教育。自八岁至十四岁皆行小学教育凡七年。
继之,则为入“序”之教育。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论语·为政》篇)此“学”字乃指“序”而言。若作“小学”或“大学”解者皆误。
何以知“庠”后为“序”,按《孟子·梁惠王》篇曰:“谨庠序之教。”汉赵岐注曰:“庠序者教化之宫也。殷曰序,周曰庠。”似在殷时,“序”亦为小学之宫。然《礼记·文王世子》篇:“凡学,世子及学士,必时。春夏学干、戈(干即为盾牌,戈为平头戟),秋冬学羽、籥(羽为雉尾,籥为笛的一种)。”《诗·邶风·简兮》篇“左手执籥,右手秉翟(雉尾羽)”,皆在东序。“小乐正学干,大胥赞之。籥师学戈,籥师丞赞之”。又曰“凡祭与养老、乞言、合语之礼,皆小乐正诏之于东序。大乐正学干、戚(戚,大斧也)。语说、乞言,皆大乐正授数,大司成论说在东序”(郑玄注:大司成即师氏)。明言世子及学士皆于东序求学。东序亦“序”也,而学干、戈、羽、籥皆在焉。可知在周时,“序”非小学,而为比小学更高之学校也。周时,各乡皆有“序”。“序”之学习年限,古书未载,但可以推算而知。“序”之教育起于十五岁,而“序”后之教育“大学”则起于十八岁(据《尚书大传》,伏生著),“序”之教育自应在其前一年结束。“序”之教育经历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共为三年,与今世之初中教育时间相当。“序”之教育以射御为重点,而射、御皆为古代军事重要学科,故“序”实为军校性质。
“序”的教学内容如何?今加以考证。《周礼》:“保氏,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即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除“五礼”受年龄限制,应俟至入大学后方能学习外(《礼记·内则》篇:“二十而冠,始学礼。”),其他皆应在“序”的学期中教之。以在大学中则不复教此也。
六乐,郑玄注曰:“六乐: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也。”云门又名“云门大卷”,黄帝之乐。大咸又名“咸池”,唐尧之乐。大韶又名“韶箾”或“大磬”,虞舜之乐。大夏,夏禹之乐。大濩,商汤之乐。大武,周武王之乐。皆是舞乐,“序”之生徒自必须学习而后能听乐而舞蹈中节。
五射,即言五种射法也。《周礼·保氏》章于“五射”下,郑玄注曰:“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也。”贾公彦疏曰:
“白矢”者,矢在侯而贯注,见其镞白云。即言矢贯革而露其镞于革后,以表现其弓力之强也。
“参连”者,前放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也。按即连弩的一种。
“剡注”者,谓羽头高而镞低而去,剡剡然,此为城上守军迎击城下来犯之敌军的射法。“剡剡然”形容射者之屡起身也。
“襄尺”者,此为臣助君射,志在必得也。臣不敢与君并立,略退后一尺,而射同一的也。
“井仪”者,四矢贯侯如“井”之容仪。按古代有礼射,主、客及相,每人皆发四矢,以四矢皆著侯上如“井”字形者为贵。
五驭,即言五种驭法。郑玄曰:“五驭: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也”。
“鸣和鸾”者,盖以和鸾皆铃,而和在轼,鸾在侧,车行则铃鸣。“鸣和鸾”者,言车缓行,使和鸾皆鸣而已。(www.xing528.com)
“逐水曲”者,郑众谓“驭车逐水势而不坠水”,此言意义不明。按实则水边地软,最易陷轮。若陷轮,则车上人皆当下车以便引车出淖,甚费事。故驭者应谨防之也。
“过君表”,实际为一种考验。其法以毡裹两竿为门,植于场中,其宽度仅容戎车通过。若驭者技术不高,则车轮将于门柱,而车不得过门(《穀梁传》昭八年,记鲁国曾行此考验)。
“舞交衢”者,交衢即衢道。言车在衢道上能疾驰,马皆奔腾似舞也。
“逐禽左”者,因驭者不射而当佐射者逐禽。猎时无论鸟兽皆称为禽。禽者擒也,言其必为人所擒也。“左”为“佐”之本字。此驭法甚重要,以其可用于战争也。
六书,古代文字学之六种结构原则也。其所用名词,刘向、郑玄、许慎略有不同,今从许慎,以其通行也。本仅以解释大篆字体构造,今则泛指一切汉字之构造矣。许慎《说文解字》序曰:“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先以六书:一曰指事,指事者,视而可识,察而可见,上下是也;二曰象形,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日月是也;三曰形声,形声者,以事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四曰会意,会意者,比类合谊,以见指,武信是也;五曰转注,转注者,建类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六曰假借,假借者,本无其字,依声讬事,令长是也。”
九数,《周官义疏》以为即《九章算术》。前人有言黄帝命隶首作数即此者,未免失之过远。古原本久佚,今所传者为清代学者从明《永乐大典》中录出(大典所收者系宋版)。旧称汉张苍删补,晋刘徽、唐李淳风作注,今皆难于区别。唯其例题中列有秦武官官衔数起,当系春秋战国时之秦国传本。戴震集中仅载其《刊九章算术序》一篇,而未列演算,似戴先生仅重刊此书而未演算。但因在清代发现,清代数学家曾加演算。所得见者为钟祥李潢《九章算术细草图说》一书,系用笔算方法解释。
所谓九章者:
“一曰方田,以御田畴界域,按:即土地面积计算法。
“二曰粟米,以御交质变易”,按:即求各种粮食经过据规定标准加工后,所得数量之计算法。
“三曰衰分,(衰分差也)以御贵贱廪税”,按:即逐级递增,或逐级递减之计算法。
“四曰少广,以御积幂方圆”,按:即求边长与面积,并附有开平方、开平圆、开立方、开立圆与求圆周的计算法(可能有后人附益之处)。
“五曰商功,以御功程积实”,按:即土方工程计算法。
“六曰均输,以御远近劳费”,按:即据路程远近定出货物运费的计算法。
“七曰盈不足,以御隐杂互见”,按:即命分法的应用题。
“八曰方程,以御错糅正负”,按:即今日初等代数一次方程式的运算法(据此,可知在先秦时中国已有代数)。
“九曰勾股,以御高深广远”,按:即以勾股原理为依据,求勾长、股长或弦长在实际上应用的计算法。按勾股原理,西欧称为毕达哥拉斯定理,中国则称为商高定理。因中国相传为商高以教周公旦也。此说若属实则中国得知勾股定理早于希腊数百年(勾股又称为“旁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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