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人们会常常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美,在何方?”
亦如当下寻觅的“诗和远方”。
追梦并歌咏“远方”者,是因为身边断然无了诗意,更以为唯有“远方”有“诗”,更有美的存在。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一切源自一场旷日持久的毁灭——至今仍在继续,甚至连一些发问者都在积极参与却全然不知的毁灭。
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毁灭呢?
早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著名建筑大师梁思成就预感到:“如今,随着钢筋混凝土和钢架结构的出现,中国建筑正面临一个严重的局面。”这个预感不是来自战争对中国传统建筑的毁灭,而是来自对市政建设中一味追求“洋楼”的焦虑。一直到今天,这个预感不幸成了现实,尤其是在当今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的以崇洋媚外赚起钱财的大规模“山寨运动”中尤为肆无忌惮。一篇题为“法国人懵了,中国人山寨了整个巴黎!”的微博,作者匠匠写道:“François Prost也说:‘我虽然喜欢中国,但看到这些不自然的建筑,感觉有些尴尬,它们产生了一些有趣的失败和偏差’。匠匠看到这,不由得想起建筑大师梁思成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东方老国的城市,在建筑上,如果完全失掉自己的艺术特性,在文化表现及观瞻方面都是大可痛心的。因这事实明显地代表着我们文化衰落,甚至于消灭的现象。’”在大量展示了国内山寨与法国建筑的对比照片,尤其是一些山寨的建筑上那些丑陋得令人无地自容的细节后,该微博接着道:“你能轻易地模仿一座城市的势与形,却永远学不来其文化积淀的神与魂。衷心希望建筑企业、设计者,谨记此训,不要站在自家文化的钻石堆上,却眼馋别人手中的宝石!”
这个“严重的局面”就是“消灭”,而且是很彻底的“毁灭”。从梁思成的预言到今天,八十年过去了,看看各位的身边,难道你的居家四周不是这样的景观么?
故而,这种毁灭,是钢筋水泥的“欣欣向荣”与火柴盒的“日新月异”对陈旧的“一颗印”“四合五天井”“走马串角楼”等等传统建筑艺术的“钻石堆”的极其无知而无情地,彻底地毁灭。
结果,是在一番陶醉结束之后,在追求异国情调和时髦的骚乱之后,在忽然获取花花绿绿的、丰富多彩的、极其短暂的、动物般的快感之后,感到了作为人的心灵的空虚、灵魂的失落,于是极大的缺憾出现了——居然就不知道什么是美了!于是,居然追寻起了“诗”与“远方”。这是何等的悲哀!
借用一句话说:“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一个无能的民族;一个漠视英雄的民族,是一个没有希望的民族;一个诋毁英雄的民族,是一个可恶的民族!”那么,一个没有美的民族,会是一个高贵的民族吗?一个漠视美的民族,会是一个有希望的民族吗?一个毁灭美的民族,会是一个可爱的民族吗?!
无知来自“西学东渐”时对华夏优秀传统的决然否定,也来自于完全没有文化信仰的“土豪”们的绝对“钱力”,正如《图像中国建造史》编者费慰梅(Wilma Fairbank)在她的《梁思成传略》开篇即明确指出:“长久以来,对于我们西方人来说,中国的传统建筑总是因其富于异国情趣而令人神往,那些佛塔庙宇中的翼展屋顶、宫殿宅第中的格子窗棂、庭院里的月门和拱桥,无不使十八世纪的欧洲设计家们为之倾倒,以致创造了一种模仿中国装饰的艺术风格,即所谓Chinoiserie。他们在壁纸的花纹、瓷器的彩绘、家具的装修上,到处模仿中国建筑图案,还在阔人住宅的庭院里修建了许多显然是模仿中国式样的东西。……而且此风始终不衰。”尤为荒唐的是,早在十八世纪国外的建筑领域尚且如此看重中国的建筑艺术,作为当今的中国人,当崇洋媚外者认为只有外国月亮是圆的而不认自家祖宗,以为有几个钱就可以成为追捧异国情调、做一番洋人的心理把优秀的传统毁灭后,决然不会认识到自家的宝贝才是外国人崇拜的对象。梁思成先生在《中国建筑史》序言中这样写道:“自‘西式楼房’盛行于通商大埠以来,豪富商贾及中产之家无不深爱新异,以中国原有建筑为陈腐。他们虽不是蓄意将中国建筑完全毁灭,而在事实上,国内原有很精美的建筑物多被拙劣幼稚的,所谓西式楼房,或门面,取而代之。主要城市今日已拆改逾半,芜杂可哂,充满非艺术之建筑。纯中国式之秀美或壮伟的旧市容,或破坏无遗,或仅余大略,市民毫不觉可惜。雄峙已数百年的古建筑(Historical landmark),充沛艺术特殊趣味的街市(Local colar),为一民族文化之显著表现者,亦常在‘改善’的旗帜之下完全牺牲。近如去年甘肃某县为扩宽街道,‘整顿’市容,本不需拆除无数刻工精美的特殊市屋门楼,而负责者竟悉数加以摧毁,便是一例。这与在战争炮火下被毁者同样令人伤心,国人多熟视无睹。”今天难道不是这样么?
不可否认,钢筋水泥之类的新型建材的确可以节约成本,降低造价,加快速度,节省体力。然而,传统被节约了,文化被节约了,艺术被节约了,美以及诗也被忽略不计了,工匠精神丧失殆尽!于是人们的审美格调自然也同时被降低了。尤为恐怖的是,大量向大自然索取生产这些“廉价”的资源所堆积的水泥森林,不仅毁灭了文化、艺术、美和诗,而且毁灭了大自然!当一个地方的高楼成长的速度超过森林的生长速度时,谁都清楚结局不是绿水青山,而是垃圾坟场。
这就是梦呓中的“诗”和“远方”的悲哀。
于是,有良心者突然发出了这样的诘问:“美,在何方?”
于是,有良知者突然感到了这样的缺憾:“美,在何方?”
良心的发问,出自人的天性;良知的发问出自天人合一的哲学感悟!
又于是,朦胧间感到:“美”似乎仅仅存在于某些因为落后而暂时没有遭到毁灭的“诗和远方”。
因为生活中已经很久没有“诗”了,也就没有“诗意”。似乎“诗”,仅存在那个消失了很久很久的“远方”:这个“远方”是曾经拥有“诗”的时空度,是古老的过去;这个“远方”是依然残存有“诗意”的地缘一角,或许是现在的某处。
然而,果真如此么?(www.xing528.com)
就在身边,就在某个角落,就在被毁灭者一时忽视的某个局部,或许保有“诗和远方”的“美”。它依然残存在“钢筋水泥”和“火柴盒”的夹缝间而暂时的、幸运的残破的并被哀伤的遗存了下来。
这里就是至今两千一百二十六年前即已经治县的古城——味县之东一个早年叫“猪街子”的地方。
她是一位拥有4000岁高龄的历史老人,是拥有4000年历史的那个饱满着诗意的“诗和远方”,是一位依然遗存着无限“美”的“诗和远方”。
“猪街子”,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仅有151平方公里的村落群,按当今的行政区划叫“珠街街道”,是一个乡镇级别的街道(见1-001)。由原来的“珠街乡”更名为街道者,显然已经被纳入了城镇化的盘子,被下锅“爆炒炖烩”只是时间问题,消逝自然也是早晚的事情了。
目前,也就是在这里,“诗和远方”尚有残存(见1-002)。
这就是大约至今有数百年的珠街老民居老民宅,在其真切地被岁月的风雨剥蚀后,在你触手可摸的历史尘埃下,依然可以探寻到、领悟到、亲近到那似乎陈旧的、斑驳的、当年的“远方”以及极其富有“诗意”的“美” 。于是,无需去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远方的“远方”,她就在此地、此方,就在你的身旁!有诗云:
老墙斑影剥壁残,
灰瓦古角挑晴岚,
石道连桥柏树外,
天井居阳窗格看。
月上暮帘青龙沉,
水摇玉光炎风淡,
乡野会友粗茶饭,
懒椅闲坐趣怡然。
于是,所谓“诗和远方”之美,即在“此一方”。
(1-001 珠街地图 珠街街道)
(1-002 自东向西珠街全景远眺)
(1-003 自西向东珠街全景远眺)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