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传新注-春秋左传新注（下）

经

元年春2，王正月，公即位。

楚子、陈侯、随侯、许男围蔡3。

鼷鼠食郊牛，改卜牛。

夏四月辛巳4，郊。

秋，齐侯、卫侯伐晋。

冬，仲孙何忌帅师伐邾。

1哀公：名蒋，定公之子。公元前494年—公元前477年在位。《谥法》：“恭仁短折曰哀。” 2元年：公元前494年。 3随为楚国附庸，长期不通于中原诸侯。定公四年，吴入郢，楚昭王奔随，随人保护昭王有功，楚使随复列于诸侯，故随侯复见于《经》。4辛巳：六日。

传

元年春，楚子围蔡1，报柏举也2。里而栽3，广丈，高倍4。夫屯昼夜九日5，如子西之素6。蔡人男女以辨7，使疆于江、汝之间而还8。蔡于是乎请迁于吴9。

1楚子：指楚昭王。 2定公四年，蔡与吴伐楚，战于柏举，楚师败绩，几乎灭国。 3里：居处。此指修建居处。栽：筑墙的长版。此指设版筑墙。 4广丈，高倍：宽一丈，高二丈。 5夫：兵。屯：戍守。垒未成，故设兵戍守戒备。 6素：预，预计。7辨：别。此句谓男女分开拘系出降。 8“使疆”句：楚欲使蔡居于长江之北、汝水以南一带地区。蔡侯表示听命，故楚师还。9“蔡于是”句：楚师既还，蔡人叛楚而就吴。

吴王夫差败越于夫椒1，报槜李也2。遂入越。越子以甲楯五千保于会稽3，使大夫种因吴大宰嚭以行成4。吴子将许之，伍员曰：“不可。臣闻之：树德莫如滋5，去疾莫如尽。昔有过浇杀斟灌以伐斟鄩6，灭夏后相7。后缗方娠8，逃出自窦，归于有仍9，生少康焉。为仍牧正10，惎浇11，能戒之12。浇使椒求之13，逃奔有虞14，为之庖正15，以除其害16。虞思于是妻之以二姚17，而邑诸纶18，有田一成19，有众一旅20。能布其德，而兆其谋21，以收夏众22，抚其官职。使女艾谍浇23，使季杼诱豷24，遂灭过、戈25，复禹之绩，祀夏配天26，不失旧物27。今吴不如过，而越大于少康，或将丰之28，不亦难乎！句践能亲而务施，施不失人29，亲不弃劳30。与我同壤，而世为仇雠，于是乎克而弗取，将又存之，违天而长寇雠31，后虽悔之，不可食已32。姬之衰也33，日可俟也34。介在蛮夷35，而长寇仇，以是求伯，必不行矣36。弗听。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37，而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乎38！”三月，越及吴平。吴入越39，不书，吴不告庆，越不告败也。

1夫椒：山名，在今江苏苏州市吴中区西南太湖中。 2槜（zuì）李：越地，在今浙江嘉兴县南四十五里。定公十四年，吴伐越，战于槜李，吴王阖庐受伤殒命。 3会稽：山名，在今浙江绍兴市东南十二里。 4大夫种：文种。大宰嚭：伯嚭，为吴太宰。行成：求和。 5滋：益。 6有过（guō）：国名，在今山东莱州市西北。浇（ào）：寒浞之子。寒浞杀羿，纳其妻而生浇，封于过。斟灌：国名，在今河南范县北。此指斟灌之君。斟鄩（xún）：国名，在今河南偃师市东北三十里。 7夏后相：夏启之孙。后相失国，依于斟灌、斟鄩，复为浇所灭。 8后缗：相之妻。娠：怀孕。9有仍：国名，在今山东济宁市。后缗为有仍氏女。 10牧正：牧官之长。 11惎（jì）：毒，恨。 12能：乃。戒：备。 13椒：浇之臣。 14有虞：国名，在今河南虞城县西南三里。 15庖正：掌膳食之官。 16除：免。 17虞思：有虞之君，名思。二姚：虞君之二女。虞为姚姓。 18纶：虞邑，在今河南虞城县东南三十里。 19成：方十里为成。 20旅：五百人为旅。 21兆：始。22“以收”二句：襄公四年《传》云：“靡 （夏之遗臣）自有鬲氏，收二国之烬，以灭浞而立少康。” 23女艾：少康之臣。谍：为间谍。 24季杼：少康之子后杼。豷：寒浞之子，浇之弟。25戈：国名，在宋、郑之间。寒浞封豷于戈。 26祀夏配天：祭天而配以夏之祖先。 27物：职。 28或：又。丰：大。《史记·吴太伯世家》此句作“又将宽之”。 29施不失人：能施恩惠，则得人。 30弃：忘。 31“违天”句：谓天予不取，如助仇敌。32不可食：不可为。食：为。 33姬：指吴国。 34日可俟：言可计日而待。 35介在蛮夷：吴处于越、楚之间。 36不行：不可。 37生聚：增殖人口，积聚财货。 38“吴其”句：吴之宫室，将废为污池。言吴将灭亡。 39“吴入”四句：吴、越交战，均未告鲁，故《春秋》不书。庆：谓战胜。

夏四月，齐侯、卫侯救邯郸1，围五鹿2。

1“齐侯”句：赵稷以邯郸叛，晋伐之，而齐、卫往救。齐侯：指齐景公。卫侯：指卫灵公。邯郸：晋邑，在今河北邯郸市西南。2五鹿：晋邑，在今河北大名县之沙麓。

吴之入楚也1，使召陈怀公。怀公朝国人而问焉，曰：“欲与楚者右，欲与吴者左。”陈人从田2，无田从党3。逢滑当公而进4，曰：“臣闻：国之兴也以福，其亡也以祸。今吴未有福，楚未有祸，楚未可弃，吴未可从。而晋，盟主也，若以晋辞吴，若何？”公曰： “国胜君亡5，非祸而何？”对曰：“国之有是多矣，何必不复？小国犹复，况大国乎？臣闻，国之兴也，视民如伤6，是其福也；其亡也，以民为土芥7，是其祸也。楚虽无德，亦不艾杀其民8。吴日敝于兵，暴骨如莽9而未见德焉。天其或者正训楚也10！祸之适吴，其何日之有？”陈侯从之。及夫差克越，乃修先君之怨11。秋八月，吴侵陈，修旧怨也。

1“吴之”句：定公四年，吴王阖庐攻入楚国。 2陈人从田：田在西者居右（近楚），田在东者居左（近吴）。 3从党：从其所党。 4逢滑：陈大夫。当公：正对着陈怀公。谓不左不右。5国胜君亡：楚为吴所胜，昭王出奔。 6视民如伤：恐惊扰之。7以民为土芥：视民如土如草。谓不加爱惜。芥：草。 8艾杀：残害。艾：刈，割。杀：斩伐。 9暴骨如莽：言多。莽：草莽。10其：或，也许，与“或者”同义。正训：整治教训。正：治。11修：治。阖闾召陈，陈不应，故有怨。

齐侯、卫侯会于乾侯1，救范氏也。师及齐师、卫孔圉、鲜虞人伐晋2，取棘蒲3。

1乾（gān）侯：晋境内之邑，在今河北成安县东南三十里。2鲜虞：白狄之一支，战国时为中山国，在今河北新乐市西南。狄帅贱，故不书名。 3棘蒲：晋邑，在今河北赵县。

吴师在陈，楚大夫皆惧，曰：“阖庐惟能用其民，以败我于柏举1。今闻其嗣又甚焉，将若之何？”子西曰2：“二三子恤不相睦，无患吴矣。昔阖庐食不二味，居不重席3，室不崇坛4，器不彤镂5，宫室不观6，舟车不饰，衣服财用7，择不取费。在国，天有灾疠8，亲巡其孤寡，而共其乏困。在军，熟食者分9，而后敢食。其所尝者10，卒乘与焉。勤恤其民11，而与之劳逸，是以民不罢劳，死 （不知）[知不] 旷12。吾先大夫子常易之13，所以败我也。今闻夫差次有台榭陂池焉14，宿有妃嫱嫔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从，珍异是聚，观乐是务，视民如雠，而用之日新15。夫先自败也已，安能败我16？”

1以：故。 2子西：公子申。 3居不重席：《礼记·礼器》：“天子之席五重，诸侯之席三重，大夫再重。”居：坐。双膝跪地而臀部坐于脚跟。 4室不崇坛：居室不建在高坛上。谓平地作室，不起坛。 5彤：丹饰。此泛指采饰。镂：雕刻。 6不观：不筑台榭。 7“衣服”二句：谓节约而不靡费。财用：财货。8灾：指水旱等自然灾害。疬：指流行疾疫。 9分：遍。 10尝：食。 11勤恤：忧。勤、恤义同。 12知不：原本作“不知”，据阮元《校勘记》及《说苑·权谋》改。旷：弃。 13子常：囊瓦。楚令尹。易：违反。 14 “今闻”二句：此二句互文见义，谓夫差虽临时居住之处，必有台榭嫔妃。宿：住一晚。次：住宿超过两晚。妃嫱嫔御：皆内官之名。妃嫱贵而嫔御贱。 15用之日新：谓无已时。 16安：何。

冬十一月，晋赵鞅伐朝歌1。

1伐朝歌：讨范氏（范吉射）、中行氏（荀寅）。朝歌：晋邑，在今河南淇县。

经

二年春1，王二月，季孙斯、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伐邾，取漷东田及沂西田2。

癸巳3，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及邾子盟于句绎4。

夏四月丙子5，卫侯元卒。

滕子来朝。

晋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聩于戚6。

秋八月甲戌7，晋赵鞅帅师及郑罕达帅师战于铁8，郑师败绩9。

冬十月，葬卫灵公10。

十有一月，蔡迁于州来11。

蔡杀其大夫公子驷。

1二年：公元前493年。 2“取漷”句：邾人以田赂鲁，故曰取。襄公十九年《经》云：“取邾田，自漷水。”当时漷水以西属鲁，今则并取漷东之田。漷 （guò）：水名。古漷水出山东峄城西北，经鲁国，至鱼台县东北入泗。沂：水名。源出山东曲阜市东南，西流经曲阜、兖州入泗水。 3癸巳：二十三日。 4句绎：邾邑，在今山东邹城市峄山东南。 5丙子：七日。 6蒯聩：卫灵公太子。定公十四年，因得罪卫灵公夫人南子而出奔。戚：卫邑，在今河南濮阳市北。 7甲戌：六日。 8铁：卫地，在今河南濮阳市。 9败绩：大崩。 10诸侯五月而葬。卫灵公七月而葬，缓。 11州来：本楚邑，此时属吴，蔡迁于此，改称下蔡，在今安徽凤台县。

传

二年春，伐邾1。将伐绞2，邾人爱其土，故赂以漷、沂之田而受盟。

1伐邾：季孙斯、叔孙州仇、仲孙何忌率师伐邾。《传》蒙经文省略主语。 2绞：邾邑，在今山东滕州市北。

初，卫侯游于郊，子南仆1。公曰：“余无子2，将立女。”不对。他日，又谓之，对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其改图！君夫人在堂，三揖在下3，君命衹辱4。”

夏，卫灵公卒。夫人曰5：“命公子郢为大子，君命也。”对曰：“郢异于他子6，且君没于吾手7，若有之，郢必闻之。且亡人之子辄在8。”乃立辄。

六月乙酉9，晋赵鞅纳卫大子于戚。宵迷10，阳虎曰：“右河而南11，必至焉。”使大子絻12，八人衰绖13，伪自卫逆者14。告于门，哭而入，遂居之。

1子南：名郢，卫灵公之子。仆：御，驾车。 2子：指嫡子。此时太子蒯聩已出奔。 3三揖：指卿、大夫、士。卿、大夫、士皆为君所揖，故称三揖。 4衹：适。 5夫人：南子，灵公夫人。6异于他子：谓无意居君位。 7“且君”三句：言无其事。 8亡人：指蒯聩。此时蒯聩出奔在外。辄：蒯聩之子。即后来之卫出公。 9乙酉：十六日。 10宵迷：夜行迷路。 11当时黄河自河南滑县东北流经浚县、内黄、馆陶之东，晋军从国内出发东行至内黄南，其右为河，渡河而南即至戚，复南行，则至铁与帝丘。 12絻（wèn）：丧服名。脱冠扎发，以布缠头。 13衰绖（cuīdié）：丧服。衰为披于胸前的麻布条，绖为系于头上、腰间的麻带。14 “伪自”句：伪装成从卫国前来迎接太子。者：语助词，无义。

秋八月，齐人输范氏粟，郑子姚、子般送之1。士吉射逆之，赵鞅御之，遇于戚。阳虎曰： “吾车少，以兵车之旆与罕、驷兵车2，先陈，罕、驷自后随而从之，彼见吾貌3，必有惧心，于是乎会之4，必大败之。”从之。卜战，龟焦5。乐丁曰6：“《诗》曰7：‘爰始爰谋8，爰契我龟。’谋协以故9，兆询可也。”简子誓曰10：“范氏、中行氏反易天明11，斩艾百姓12，欲擅晋国而灭其君。寡君恃郑而保焉。今郑为不道13，弃君助臣，二三子顺天明，从君命，经德义14，除诟耻，在此行也。克敌者，上大夫受县，下大夫受郡15，士田十万16，庶人工商遂17，人臣隶圉免18。志父无罪19，君实图之；若其有罪，绞缢以戮20，桐棺三寸21，不设属辟22，素车朴马23，无入于兆24，下卿之罚也25。”

甲戌，将战，邮无恤御简子26，卫大子为右。登铁上27，望见郑师众，大子惧，自投于车下28。子良授大子绥而乘之29，曰：“妇人也30。”简子巡列31，曰：“毕万32，匹夫也，七战皆获33，有马百乘，死于牖下34。群子勉之！死不在寇35。”繁羽御赵罗36，宋勇为右。罗无勇，麇之37。吏诘之，御对曰：“痁作而伏38。”卫大子祷曰：“曾孙蒯聩敢昭告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文祖襄公39：郑胜乱从40，晋午在难41，不能治乱，使鞅讨之。蒯聩不敢自佚42，备持矛焉43。敢告无绝筋，无折骨，无面伤，以集大事44，无作三祖羞45。大命不敢请46，佩玉不敢爱47。”

郑人击简子，中肩，毙于车中48，获其蜂旗49。大子救之以戈，郑师北，获温大夫赵罗50。大子复伐之，郑师大败，获齐粟千车。赵孟喜曰51：“可矣。”傅傁曰52：“虽克郑，犹有知在53，忧未艾也54。”

初，周人与范氏田，公孙尨税焉55，赵氏得而献之56。吏请杀之，赵孟曰：“为其主也，何罪？”止而与之田。及铁之战，以徒五百人宵攻郑师，取蜂旗于子姚之幕下，献曰：“请报主德57。”追郑师，姚、般、公孙林殿而射58，前列多死59。赵孟曰：“国无小60。”既战，简子曰：“吾伏弢呕血61，鼓音不衰，今日我上也62。”大子曰： “吾救主于车，退敌于下，我右之上也。”邮良曰63：“我两靷将绝64，吾能止之65，我御之上也。”驾而乘材66，两靷皆绝。

1子姚：罕达。子般：驷弘。 2兵车之旆：兵车之先驱。与：御，抵御。 3貌：指军情。 4会：会战。 5龟焦：龟甲烧焦不成兆。古人以为不吉。 6乐丁：晋大夫。 7《诗》曰：引文出自《诗·大雅·绵》。 8“爰始”二句：谓先谋而后卜。前二“爰”字为语助词，无义。后一“爱”字作“于是”解。契：刻。占卜必先钻刻龟甲。 9“谋协”二句：谓谋虑未变，依前谋行事即可。协：合。以：于。兆：始。询：谋。 10简子：赵简子，赵鞅。 11反易：违反。反、易同义。天明：天命。明：通“命”。12斩艾：残害。艾：刈，割。 13不道：不顺。 14经：行。《孟子·尽心下》：“经德不回。”赵岐注：“经，行也。” 15春秋时县大于郡。 16十万：十万亩。 17遂：进。谓进用。 18人臣隶圉：奴隶。臣、隶、圉皆奴隶之名。免：赦。指赦为平民。19“志父”二句：谓事成，君当图其赏。志父：即赵鞅。实：其。20绞缢：绞杀。绞、缢义同。 21桐棺：桐木之棺。 22属辟（zhúbì）：重棺。古代棺有数重，贴身之棺曰椑，外曰属，再外为大棺。《礼记·丧大记》：“君大棺八寸，属六寸，椑四寸。上大夫大棺八寸，属六寸。下大夫大棺六寸，属四寸。士棺六寸。”辟：通“椑”。 23素车朴马：无装饰之车马。凡物无饰曰素。朴：与“素”同义。 24兆：兆域。指墓地。 25赵鞅时为上卿，故以下卿之罚自誓。 26邮无恤：王良，古之善御者。 27铁：丘名，在今河南濮阳市。 28投：下。指跌落。 29子良：邮无恤。绥：执以登车之索。 30讥其怯。 31列：行列。指军行。 32毕万：魏之始祖，事晋献公有功，封于魏，为大夫。 33获：指俘馘。34死于牖下：谓得以寿终。 35死不在寇：未必死于敌手。言有命。 36赵罗：赵武之曾孙。 37麇：通“稛”。捆束。 38痁（shàn）：疟疾。伏：卧。 39曾孙：孙之子为曾孙。泛言之，则孙之子以下事祖先皆曰曾孙。曾：重。皇祖：太祖。文王：周文王。卫为文王之后。烈祖：指始祖。康叔：卫始封之君。文祖：继业守文，故曰文祖。蒯聩为卫襄公之孙。 40郑胜：郑声公名胜。乱从：谓偏离顺道。指弃君助臣。从：顺。 41晋午：晋定公名午。 42佚：通“逸”。 43备持矛：谓充任车右。戎右持矛。44集：成。 45作：为。三祖：皇祖、烈祖、文祖。 46大命：死生之命。 47以佩玉祈祷。 48毙：倒。 49蜂旗：旗名。50温大夫赵罗：为温大夫之赵罗。盖范氏之臣。 51赵孟：赵简子。 52傅傁（sǒu）：赵简子之属。 53知：知氏。 54艾：止。 55公孙尨（máng）：范氏家臣。税：收取田税。 56得公孙尨献于赵简子。 57主：卿大夫之称。 58姚：子姚。般：子般。 59前列：晋之前列。 60无：通“毋”。不可。 61弢：弓套。呕：吐。 62上：高。谓功高。 63邮良：即邮无恤。64靷（yǐn）：引车前行的革带。服马、骖马各有一靷，一端系于马颈部的套环，另一端分别系于车轴和舆下后边的横木。 65止：使不绝。 66材：指横木。

吴泄庸如蔡纳聘1，而稍纳师。师毕入，众知之。蔡侯告大夫，杀公子驷以说2，哭而迁墓。冬，蔡迁于州来。

1“吴泄庸”二句：元年，蔡请迁于吴，后又反悔，故因聘而袭之。泄庸：吴大夫。 2说：解说。

经

三年春1，齐国夏、卫石曼姑帅师围戚2。

夏四月甲午3，地震。

五月辛卯4，桓宫、僖宫灾5。

季孙斯、叔孙州仇帅师城启阳6。

宋乐髡帅师伐曹。

秋七月丙子7，季孙斯卒。

蔡人放其大夫公孙猎于吴8。

冬十月癸卯9，秦伯卒。

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邾。

1三年：公元前492年。 2戚：卫邑，在今河南濮阳市北。3甲午：朔日。 4辛卯：二十八日。 5桓宫、僖宫：桓公、僖公之庙。 6城启阳：鲁助范氏，惧晋来讨，故筑城。启阳：鲁邑，在今山东临沂市北十五里。 7丙子：十四日。 8公孙猎：公子驷之党。 9癸卯：十二日。

传

三年春，齐、卫围戚，求援于中山1。

1中山：即鲜虞。白狄国名，在今河北新乐市西南，战国时为中山国。

夏五月辛卯，司铎火1。火逾公宫，桓、僖灾2。救火者皆曰：“顾府3。”南宫敬叔至4，命周人出御书5，俟于宫6，曰：“庀女7，而不在，死。”子服景伯至8，命宰人出礼书9，以待命：“命不共，有常刑。”校人乘马10，巾车脂辖11，百官官备，府库慎守12，官人肃给13。济濡帷幕14，郁攸从之15，蒙葺公屋16，自大庙始，外内以悛17，助所不给18。有不用命19，则有常刑，无赦。公父文伯至20，命校人驾乘车21。季桓子至22，御公立于象魏之外23，命救火者伤人则止24，财可为也25。命藏 《象魏》26，曰：“旧章不可亡也。”富父槐至，曰：“无备而官办者27，犹拾渖也。”于是乎去表之槁28，道还公宫29。

孔子在陈，闻火，曰：“其桓、僖乎30！”

1司铎：宫名。火：宣公六年《传》：“凡火，人火曰火，天火曰灾。” 2桓、僖：指桓公、僖公之庙。 3顾府：照看府库。府藏为财货所聚之处。 4南宫敬叔：南宫阅，孔子弟子。 5周人：掌管周书典籍之官。御书：进御国君之书。 6俟于宫：待命于宫。7“庀女”三句：此为倒装句。谓汝若擅离职守，则当治其罪，至于死。庀：治。而：如，如果。 8子服景伯：名何。 9宰人：即宰夫。掌治朝之法。 10校人：官名，主马政之官。 11巾车：主车之官。脂辖：给车上油脂。辖：插入轴端孔穴以固定车轴的销钉。此指车轴。 12慎守：防范盗贼。 13官人：主馆舍者。官：同“馆”。肃给：敬肃供事。 14济濡：沾湿。济、濡同义。15郁攸从之：火气所往之处。《尔雅·释言》：“郁，气也。”郭璞注：“郁然气出。” 16蒙葺：以沾湿之物覆盖。蒙、葺均为覆盖之意。 17外内以悛：从内至外，以次覆盖。悛：次。 18助所不给：人力不足者，他人助之。 19有：若。表示假设。 20公父文伯：公父歜。 21乘车：指鲁君乘坐之车。 22季桓子：季孙斯。 23象魏：在宫门外悬挂象版之门阙。 24止：已。停止救火。 25为：成。 26《象魏》：指法令。据《周礼·天官·大宰》，象魏本是悬挂法令之所，后人因称有关法令为《象魏》。27“无备”二句：言无备而求办，不可得。渖（shěn）：汁。汁覆于地，不可拾取。 28去表之槁：除去当火道（风所向者）之易燃物。表：标明火道之标记。槁：枯木。 29道还公宫：开辟火道环绕公宫。 30《礼记·王制》：“诸侯五庙：二昭二穆，与大祖之庙而五。”桓公为哀公八世祖，僖公为哀公六世祖，据迭毁之礼，桓、僖之庙不宜再保留。故宜为天所灾。

刘氏、范氏世为婚姻1，苌弘事刘文公2，故周与范氏。赵鞅以为讨3。六月癸卯4，周人杀苌弘。

1刘氏：周卿士。范氏：晋大夫。 2苌弘：周大夫。为刘文公（刘蚠）之下属。 3以为讨：责周助范氏。 4癸卯：十一日。

秋，季孙有疾1，命正常曰2：“无死3。南孺子之子4，男也5，则以告而立之；女也，则肥也可6。”季孙卒，康子即位7。既葬，康子在朝。南氏生男，正常载以如朝，告曰：“夫子有遗言，命其圉臣曰8：‘南氏生男，则以告于君与大夫而立之。’今生矣，男也，敢告。”遂奔卫。康子请退9。公使共刘视之10，则或杀之矣11。乃讨之12。召正常，正常不反。

1季孙：季孙斯。 2正常：季桓子之宠臣。 3无死：欲托以后事，故令勿从死。 4南孺子：季桓子之妻。 5“男也”二句：若生男，则请于鲁君而立之。 6肥：季桓子庶子。 7季康子：季孙肥。 8圉臣：自谦之辞。犹言贱臣。 9退：退位。10共刘：鲁大夫。 11或：有人。 12讨杀者。

冬十月，晋赵鞅围朝歌，师于其南1。荀寅伐其郛2，使其徒自北门入，己犯师而出。癸丑3，奔邯郸4。

十一月，赵鞅杀士皋夷5，恶范氏也。

1师于其南：置重兵于范、中行氏所在之处。 2“荀寅”二句：荀寅使城外救援之军攻赵氏，自己从城内出击，因而得出。3癸丑：二十二日。 4赵稷在邯郸。 5士皋夷：范皋夷，范氏之族。

经

四年春1，王二月庚戌2，盗杀蔡侯申3。

蔡公孙辰出奔吴4。

葬秦惠公。

宋人执小邾子5。

夏，蔡杀其大夫公孙姓、公孙霍6。

晋人执戎蛮子赤，归于楚。

城西郛7。

六月辛丑8亳社灾9。

秋八月甲寅10，滕子结卒。

冬十有二月，葬蔡昭公11。

葬滕顷公。

1四年：公元前491年。 2庚戌：二十一日。 3盗为贱者之称。盗不得有君，故不称“弑”。 4公孙辰参与弑君，故书名。5邾子无道于其民，故称人以执。 6公孙姓、公孙霍：皆参与弑君之人。 7城西郛：以备晋。郛：外城。 8辛丑：十四日。9亳社：殷社。鲁因商奄之地及殷之遗民，故立其社。 10甲寅：二十八日。 11国乱，故缓葬。

传

四年春，蔡昭侯将如吴1，诸大夫恐其又迁也，承2。公孙翩逐而射之，入于家人而卒3。以两矢门之4，众莫敢进。文之锴后至5，曰：“如墙而进，多而杀二人6。”锴执弓而先，翩射之，中肘。锴遂杀之。故逐公孙辰而杀公孙姓、公孙盱于7。

1蔡昭侯：名申。 2承：继。谓跟随其后。一说承有“止”义，意谓阻止。 3家人：今言“人家”。 4 “以两矢”二句：诸大夫虽不欲迁，然无意弑君。公孙翩既弑其君，诸大夫共讨之，故翩以矢守门，不使众入。 5文之锴：蔡大夫。 6而：乃。7公孙盱：即公孙霍。

夏，楚人既克夷虎1，乃谋北方。左司马眅、申公寿馀、叶公诸梁致蔡于负函2，致方城之外于缯关3，曰：“吴将溯江入郢4，将奔命焉。”为一昔之期5，袭梁及霍6。

单浮馀围蛮氏7，蛮氏溃。蛮子赤奔晋阴地8。司马起丰、析与狄戎9，以临上雒10。左师军于菟和11，右师军于仓野12，使谓阴地之命大夫士蔑曰13“晋、楚有盟，好恶同之。若将不废14，寡君之愿也。不然，将通于少习以听命15。”士蔑请诸赵孟。赵孟曰：“晋国未宁16，安能恶于楚？必速与之！”士蔑乃致九州之戎17，将裂田以与蛮子而城之18，且将为之卜19。蛮子听卜，遂执之20，与其五大夫，以畀楚师于三户21。司马致邑22，立宗焉，以诱其遗民，而尽俘以归。

1夷虎：蛮夷之叛楚者。 2眅（pān）：与下文“寿馀”、“诸梁”皆楚大夫。负函：楚地，在今河南信阳市。 3方城：在今河南叶县南、方城县东北。缯关：楚地，在今河南方城县。 4溯：逆流而上。 5“为一”句：犹言“于一夜之间”。《广雅·释诂上》：“昔，⋯⋯夜也。” 6梁：与“霍”皆蛮氏之邑。梁在今河南汝州市西，霍在汝州市西南，距汝州市稍远。 7单浮馀：楚大夫。蛮氏：国名，在今河南汝阳县东南。 8阴地：晋地，在今河南卢氏县东北。 9起：兴。指征发。丰：楚邑，在今河南淅川县故治西南。析：楚邑，在今河南西峡县。 10上雒：地名，在今陕西商洛市。 11菟和：山名，在今陕西商洛市东百余里。 12仓野：亦作“苍野”，在今陕西商洛市东南一百四十里。 13命大夫：受策命之大夫。阴地为晋都南面要道，故使士蔑守之。14若将：如果。若、将同义。 15“将通”句：言将联合秦国伐晋。少习：山名，在今陕西商洛市东一百八十余里，山下即武关。16未宁：有范、中行之乱。 17致：召集。九州之戎：即陆浑之戎，居晋阴地、陆浑之地。 18“将裂”句：此为欺诈之言。19卜：卜城。 20“遂执”二句：执蛮子与其大夫五人。 21三户：楚地，在今河南淅川县西南丹江之南。 22“司马”四句：楚人又诈予蛮子邑，立其宗主，诱蛮氏遗民而尽俘之。

秋七月，齐陈乞、弦施、卫宁跪救范氏1。庚午2，围五鹿3。九月，赵鞅围邯郸。冬十一月，邯郸降。荀寅奔鲜虞4赵稷奔临5。十二月，弦施逆之，遂堕临6。国夏伐晋，取邢、任、栾、鄗、逆畤、阴人、盂、壶口7。会鲜虞8，纳荀寅于柏人9。

1陈乞：齐大夫。弦施：弦多。 2庚午：十四日。 3五鹿：晋邑，在今河北大名县之沙麓。 4鲜虞：国名，白狄之一支，在今河北新乐市西南，战国时为中山国。 5临：晋邑，在今河南临城县西南。 6堕（huī）临：毁其城墙。堕：通“隳”。毁坏。7“取邢”句：邢及以下各邑皆晋地。邢在今河北邢台市；任（rén）在今河北任县东南；栾在今河北栾城县及赵县北部；鄗在今河北高邑县、柏乡县；逆畤在今河北顺平县东南二十里；壶口在今山西长治县东南之壶关。阴人、盂已无法确知。 8弦施会鲜虞。9柏人：晋邑，在今河北隆尧县西南之尧城镇。

经

五年春1，城毗2。

夏，齐侯伐宋。

晋赵鞅帅师伐卫。

秋九月癸酉3，齐侯杵臼卒。

冬，叔还如齐。

闰月，葬齐景公。

1五年：公元前490年。 2城毗（pí）：以备晋。毗：鲁邑。未详其处。《公羊传》作“比”。 3癸酉：二十三日。

传

五年春，晋围柏人，荀寅、士吉射奔齐。

初，范氏之臣王生恶张柳朔，言诸昭子1，使为柏人2。昭子曰：“夫非而雠乎3？”对曰：“私雠不及公4，好不废过，恶不去善，义之经也，臣敢违之？”及范氏出5，张柳朔谓其子：“尔从主6，勉之！我将止死7，王生授我矣8。吾不可以僭之9”遂死于柏人10。

1昭子：范吉射。 2为：治。柏人：晋邑，在今河北隆尧县西南之尧城镇。 3夫：彼。而：尔，你的。 4公：公家之事。5出：奔齐。 6主：卿大夫称主。 7止死：御敌战死。 8授：教。 9僭：不信。 10拒晋战死。

夏，赵鞅伐卫1，范氏之故也，遂围中牟2。

1“赵鞅”二句：卫助范氏，故伐之。 2中牟：晋邑，在今河北邢台、邯郸之间。

齐燕姬生子1，不成而死2。诸子鬻姒之子荼嬖3。诸大夫恐其为大子也，言于公曰：“君之齿长矣4，未有大子，若之何？”公曰：“二三子间于忧虞5，则有疾疢，亦姑谋乐6，何忧于无君？”公疾，使国惠子、高昭子立荼7，置群公子于莱8。秋，齐景公卒。冬十月，公子嘉、公子驹、公子黔奔卫9，公子鉏、公子阳生来奔。莱人歌之曰：“景公死乎不与埋，三军之事乎不与谋。师乎师乎10，何党之乎11？”

1燕姬：齐景公夫人，燕女。 2不成：未成年。 3诸子：天子、诸侯之姬妾。 4据《史记·齐太公世家》，此时景公已在位五十八年。 5“二三子”二句：谓诸大夫心怀忧虑，则易生疾病。间：参与。忧虞：忧。忧、虞同义。疢：病。 6亦：其。7国惠子：国夏。高昭子：高张。 8莱：齐东部边境之邑。9“公子嘉”二句：公子嘉等五人皆景公之子，此时在莱。10师：众。 11党：所。之：往。

郑驷秦富而侈，嬖大夫也1，而常陈卿之车服于其庭。郑人恶而杀之。子思曰2：“《诗》曰3：‘不解于位4，民之攸塈。’不守其位而能久者鲜矣5。《商颂》曰6：‘不僭不滥7不敢怠皇，命以多福。’”

1嬖大夫：下大夫。 2子思：国参，子产之子。 3《诗》曰：引文出自《诗·大雅·假乐》。 4 “不解”二句：言在位者不懈怠，乃民所以得休息。解：同“懈”。塈（jì）：息。 5不守其位：谓僭越。 6《商颂》曰：引文出自《诗·商颂·殷武》。7“不僭”三句：不僭越，不过分，不敢懈怠偷闲，则上天赐之以福。皇：通“遑”。闲暇。命：赐。今本《诗经》作：“不僭不滥，不敢怠皇，命于下国，封建厥福。”此为断章取义，不必尽同于原文、原意。

经

六年春1，城邾瑕2。

晋赵鞅帅师伐鲜虞3。

吴伐陈。

夏，齐国夏及高张来4。

叔还会吴于柤5。

秋七月庚寅6，楚子轸卒。

齐阳生入于齐7。

齐陈乞弑其君荼8。

冬，仲孙何忌帅师伐邾。

宋向巢帅师伐曹。

1六年：公元前489年。 2城邾瑕：以备晋。邾瑕：地名，在今山东济宁市南十里。 3鲜虞：国名，白狄之一支，在今河北新乐市西南，战国时为中山国。 4 “齐国夏”句：国夏、高张从君于昏，废长立少，以致国乱，故书其名。 5柤（zhā）：本为楚地，此时属吴，在今江苏邳州市北稍偏西之加口。 6庚寅：十五日。 7阳生：景公庶子，于孺子荼即位后奔鲁。 8“齐陈乞”句：弑君者为朱毛、阳生而非陈乞。然荼被杀，实因陈乞立阳生，故书其名以罪之。

传

六年春，晋伐鲜虞，治范氏之乱也1。

1四年，鲜虞纳荀寅于柏人。

吴伐陈，复修旧怨也1。楚子曰2： “吾先君与陈有盟3 ，不可以不救。”乃救陈，师于城父4。

1元年，吴伐陈而未得志，故复伐之。 2楚子：楚昭王，名轸。 3“吾先君”二句：昭公十三年，楚封陈、蔡，必有盟誓。先君：指楚平王。昭王之父。 4城父：楚邑，在今河南宝丰县东四十里。

齐陈乞伪事高、国者1，每朝，必骖乘焉2。所从3，必言诸大夫，曰：“彼皆偃蹇4，将弃子之命。皆曰：‘高、国得君，必逼我，盍去诸？’固将谋子，子早图之！图之，莫如尽灭之。需5，事之下也6。”及朝，则曰：“彼虎狼也，见我在子之侧，杀我无日矣，请就之位7。”又谓诸大夫曰：“二子者祸矣8！恃得君而欲谋二三子9，曰：‘国之多难10，贵宠之由，尽去之而后君定。’既成谋矣11，盍及其未作也先诸12？作而后，悔亦无及也。”大夫从之。

夏六月戊辰13，陈乞、鲍牧及诸大夫以甲入于公宫14。昭子闻之，与惠子乘如公，战于庄15，败16。国人追之，国夏奔莒17，遂及高张、晏圉、弦施来奔18。

1高张、国夏受景公遗命立荼，陈乞伪事二人。者：句末语助词，无义。 2骖乘：陪乘。古代乘车，尊者居左，御者居中，另一人在车右，为骖乘。 3所：若，如果。从：在高、国身边。4偃 ：高貌。谓自傲。“彼皆偃蹇”，《齐大公世家》、《田敬仲完世家》皆云“大夫皆自危”。 5需：犹豫不决。 6下：下策。7请就之位：就诸大夫之位。之：其。 8“二子”句：言高、国将为祸乱。 9得君：受君宠爱。 10“国之”二句：此陈乞捏造高、国之言。谓国有患难，由于多贵宠之臣。 11成谋：定谋。12诸：“之乎”的合音。 13戊辰：二十三日。 14鲍牧：鲍国之孙。 15庄：齐国都临淄城内大街之名。 16败：高、国败。17莒：国名，在今山东莒县。 18晏圉：晏婴之子。晏圉、弦施非卿，故《春秋》不书。

秋七月，楚子在城父，将救陈。卜战，不吉；卜退，不吉。王曰：“然则死也。再败楚师1，不如死。弃盟逃雠2，亦不如死。死一也3，其死雠乎！”命公子申为王4，不可；则命公子结5，亦不可；则命公子启6，五辞，而后许。将战，王有疾。庚寅，昭王攻大冥7，卒于城父。子闾退，曰：“君王舍其子而让8，群臣敢忘君乎？从君之命，顺也；立君之子，亦顺也。二顺不可失也。”与子西、子期谋，潜师闭涂9，逆越女之子章10，立之而后还。

是岁也，有云如众赤鸟，夹日以飞11，三日。楚子使问诸周大史12，周大史曰：“其当王身乎！若之13，可移于令尹、司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置诸股肱14，何益？不榖不有大过15，天其夭诸？有罪受罚，又焉移之？”遂弗。

初，昭王有疾。卜曰：“河为祟16。”王弗祭。大夫请祭诸郊。王曰：“三代命祀17，祭不越望18。江、汉、雎、（章） [漳]19，楚之望也。祸福之至，不是过也。不榖虽不德，河非所获罪也。”遂弗祭。

孔子曰：“楚昭王知大道矣20。其不失国也，宜哉！《夏书》曰21：‘惟彼陶唐22，帅彼天常23，有此冀方24。今失其行25，乱其纪纲26，乃灭而亡。’又曰27： ‘允出兹在兹28。由己率常29，可矣。”

1再败楚师：使楚师两次战败。定公四年，吴、楚战于柏举而楚败。此次若又败，则为再败。2弃盟：背盟。指不救陈。 3死一也：谓同样是死。一：同，等。 4公子申：子西。 5公子结：子期。 6公子启：公子闾。据《史记·楚世家》，公子申等三人皆昭王之弟。 7大冥：陈地，在今湖北荆门市。 8：舍：弃。9潜师闭涂：谓从小路潜师而行。即秘密行军。闭：同“秘”。隐秘之意。 10越女：昭王之妾。章：后之惠王。 11夹日：位于太阳两边。以：而。 12周大史：周之太史。 13（yǒng）：禳风雨雪霜水旱疠疫，祭日月星辰山川之神。是营的意思。祭无常处，临时营其地（圈地，以芳草捆扎，围成祭祀场所），故称。 14股肱：大腿和胳膊。比喻辅佐大臣。 15“不榖”句：谓我若无大过，天不会使己夭折。不榖：意为不善之人。君主自谦之辞。不有：没有。谓如果没有。昭王年幼即位，在位二十七年，死时不过三十余岁，故曰夭。 16河为祟：黄河之神作祟。祟：鬼神为祸。 17命祀：王命规定之祭祀。 18祭不越望：谓祭祀境内名山大川。 19“江汉”二句：江、汉、雎、漳四水，皆在楚国境内。雎即今之沮水。漳：原本作“章”，据《四部丛刊》本改。 20大道：天道。《说苑·君道》作“天道”。 21《夏书》：逸《书》。所引之文见于古文《尚书·五子之歌》，字句略有出入。22惟：在，于。陶唐：帝尧。尧初居陶，后封唐，故称陶唐。23帅：循。天常：天之常道。 24冀方：指中国。尧、舜、禹都于今河北一带，故称中国为“冀方”。 25行：道。 26纪纲：法度。 27又曰：亦逸《书》。引文见今古文《尚书·大禹谟》。28“允出”句：言美德出于皋陶。允：语助词，无义。前一“兹”字指德，后一“兹”字指皋陶。 29由：正。

八月，齐邴意兹来奔1。

1邴意兹：国夏、高张之党。

陈僖子使召公子阳生1。阳生驾而见南郭且于2，曰：“尝献马于季孙3，不入于上乘，故又献此，请与子乘之4。”出莱门而告之故5。阚止知之6，先待诸外7。公子曰：“事未可知，反，与壬也处8。”戒之9，遂行。逮夜，至于齐，国人知之。僖子使子士之母养之10，与馈者皆入11。

冬十月丁卯12，立之。将盟，鲍子醉而往13。其臣差车鲍点曰14：“此谁之命也？”陈子曰：“受命于鲍子。”遂诬鲍子曰：“子之命也15。”鲍子曰：“女忘君之为孺子牛而折其齿乎16？而背之也17！”悼公稽首曰18：“吾子，奉义而行者也。若我可19，不必亡一大夫；若我不可，不必亡一公子20。义则进，否则退，敢不唯子是从？废兴无以乱21，则所愿也。”鲍子曰：“谁非君之子22？”乃受盟。使胡姬以安孺子如赖23，去鬻娰24，杀王甲，拘江说，囚王豹于句窦之丘25。

公使朱毛告于陈子曰26：“微子27，则不及此。然君异于器，不可以二。器二不匮28，君二多难。敢布诸大夫。”僖子不对而泣曰：“君举不信群臣乎29？以齐国之困，困又有忧30，少君不可以访31，是以求长君，庶亦能容群臣乎！不然，夫孺子何罪？”毛复命，公悔之32。毛曰：“君大访于陈子33，而图其小可也34。”使毛迁孺子于骀35。不至，杀诸野幕之下36，葬诸殳冒淳37。

1陈僖子：陈乞。公子阳生：齐景公之子。 2南郭且于：齐公子鉏，在鲁南郭。 3季孙：季康子，名肥。 4 “请与”句：惧人闻其言，故托言试马外出。 5莱门：鲁郭门。 6阚止：字子我，阳生之家臣。 7待于外，欲同往。 8壬：阳生之子。9戒之：告诫不可泄漏秘密。 10子士之母：陈僖子妾。 11与馈者皆入：阳生随馈食之人入于公宫。 12丁卯：二十四日。《史记·齐太公世家》作“戊子”。 13鲍子：鲍牧。 14差车：掌车之官。鲍点：鲍牧家臣。 15因其醉而诬之。 16君：指景公。孺子：齐君荼。其时年尚幼，故称孺子。景公爱荼，曾衔绳为牛，使荼牵行，而折其齿。 17而：乃。也：语气词。用法同“乎”。表示疑问语气。 18悼公：阳生。稽首：叩首至地。 19“若我”二句：表示己若为君，必不杀鲍子。 20公子：指自己。 21“废兴”句：言无论得立与否，都不想导致流血。 22“谁非”句：谓阳生亦景公之子，固可立。 23胡姬：景公之妾，胡女，姬姓。安孺子：即荼。荼无谥，安是号。赖：齐邑，在今山东章丘市西北。24鬻娰：荼之母。 25王甲、江说、王豹皆景公嬖臣，荼亲近之人。句窦之丘：齐地。 26朱毛：齐大夫。 27“微子”二句：谓如果没有陈乞，自己不能即位。 28匮：匮乏。 29举：皆。30“困又”句：谓齐内有饥荒之困，又有兵革之忧。 31访：谋。32悔之：悔失言。 33大：大事。谓国政。 34小：谓杀荼。35骀（tái）：齐邑。 36“杀诸”句：朱毛驻于野而张幕，杀荼于其中。 37殳冒（shūmò）淳：地名。

经

七年春1，宋皇瑗帅师侵郑。

晋魏曼多帅师侵卫。

夏，公会吴于鄫2。

秋，公伐邾。

八月己酉3，入邾，以邾子益来4。

宋人围曹。

冬，郑驷弘帅师救曹。

1七年：公元前488年。 2鄫（céng）：莒邑，在今山东枣庄市东。 3己酉：十日。 4来：归于鲁。

传

七年春，宋师侵郑，郑叛晋故也1。

1定公八年，郑始叛晋。

晋师侵卫，卫不服也1。

1五年，晋伐卫，至今未服。

夏，公会吴于鄫1。吴来征百牢2，子服景伯对曰3：“先王未之有也。”吴人曰：“宋百牢我4，鲁不可以后宋。且鲁牢晋大夫过十5，吴王百牢，不亦可乎？”景伯曰：“晋范鞅贪而弃礼，以大国惧敝邑6，故敝邑十一牢之。君若以礼命于诸侯，则有数矣7。若亦弃礼，则有淫者矣8。周之王也，制礼，上物不过十二9，以为天之大数也10。今弃周礼，而曰必百牢，亦唯执事。”吴人弗听。景伯曰： “吴将亡矣！弃天而背本11。不与，必弃疾于我12。”乃与之。

大宰噽召季康子13，康子使子贡辞14。大宰噽曰：“国君道长15，而大夫不出门，此何礼也？”对曰：“岂以为礼，畏大国也16。大国不以礼命于诸侯，苟不以礼，岂可量也17？寡君既共命焉，其老岂敢弃其国18？大伯端委以治周礼19，仲雍嗣之20，断发文身21，裸以为饰，岂礼也哉22？有由然也23。”

反自鄫，以吴为无能为也24。

1“公会”句：时中国无霸主，吴欲称霸。 2百牢：一百太牢。牛、羊、猪各一为一太牢。 3子服景伯：子服何。 4吴过宋，宋以百牢礼之，故吴向鲁征求百牢之礼。 5“且鲁”句：昭公二十一年《传》载：范鞅聘于鲁，鲁欲以七牢待之，范鞅怒。鲁人惧，加四牢，为十一牢。 6惧：使惧。 7有数：有常数。据《周礼·秋官·大行人》，上公之礼九牢；诸侯七牢；诸子五牢。 8淫：过。 9“上物”句：牢礼之上限不超过十二。《周礼·秋官·掌客》：“王合诸侯而飨礼，则具十有二牢。”物：数。10天之大数：古人分周天为十二次，故云。 11弃天：违天之数。背本：吴为太伯之后，与周同姓，而违周礼，故曰背本。 12弃疾：犹致怨。弃：置。 13大宰嚭（pǐ）：吴太宰，伯州犁之孙。季康子：季孙肥。 14子贡：端木赐，孔子弟子。 15国君道长：吴君所经道路遥远。自吴至鄫有千里之遥。 16畏惧大国，不敢虚国尽行。 17岂可量：谓难测。 18老：卿大夫之称。 19大伯：吴太伯，周太王之子，吴之始祖。端委：礼服。此用如动词。礼衣端正而下垂，故曰端委。治周礼：秉持周人之礼。治：持。20仲雍：太伯之弟。 21断发：剪发。文身：在身上刺绣花纹。断发文身为吴地风俗。 22《礼记·曲礼下》：“君子行礼，不求变俗。”谓君子离开故国，不改变原有的礼俗。仲雍断发文身，乃权时制宜，以避灾害。 23由：原因。 24无能为：难有作为。

季康子欲伐邾，乃飨大夫以谋之。子服景伯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大所以保小，仁也。背大国1，不信2。伐小国，不仁。民保于城，城保于德。失二德者3，危将焉保？”孟孙曰4：“二三子以为何如？恶贤而逆之5”对曰：“禹合诸侯于涂山6，执玉帛者万国7。今其存者，无数十焉，唯大不字小8小不事大也。知必危，何故不言？鲁德如邾，而以众加之，可乎？”不乐而出。

秋，伐邾。及范门9，犹闻钟声10。大夫谏11，不听。茅成子请告于吴12，不许，曰：“鲁击柝闻于邾13，吴二千里，不三月不至，何及于我？且国内岂不足14？”成子以茅叛15。师遂入邾，处其公宫。众师昼掠16，邾众保于绎17。师宵掠，以邾子益来18，献于亳社19，囚诸负瑕20，负瑕故有绎21。

邾茅夷鸿以束帛乘韦自请救于吴22，曰： “鲁弱晋而远吴23，冯恃其众24，而背君之盟25，辟君之执事26，以陵我小国。邾非敢自爱也，惧君威之不立。君威之不立，小国之忧也。若夏盟于鄫衍27，秋而背之，成求而不违28，四方诸侯其何以事君？且鲁赋八百乘29，君之贰也30。邾赋六百乘，君之私也31。以私奉贰32，唯君图之33！”吴子从之34。

1大国：指吴。 2不信：此年夏，鲁君会吴于鄫，有盟，据下文可知。 3二德：指信、仁。 4孟孙：仲孙何忌。 5“恶贤”句：问既以季孙为贤，为何又逆其意。恶（wū）：何。 6涂山：即当涂山，在今安徽怀远县东南八里。 7玉帛：朝见时所执礼品。 8字：养。 9范门：邾之郭门。 10犹闻钟声：言邾无备。 11大夫谏：谏季康子伐邾。 12茅成子：茅夷鸿，邾大夫。13“鲁击”句：谓邾与鲁相距太近。柝：巡夜所击之木梆。14 “且国”句：谓本国自足拒敌。 15茅：邾地，在今山东金乡县西北四十里。 16众师：众。众、师义同。掠：掠取财货。17绎：山名，在今山东邹城市东南。 18益：邾子之名。 19亳社：殷社。鲁因商奄之地及殷之遗民，故立其社。 20负瑕：鲁邑，在今山东兖州市西二十五里。 21“负瑕”句：其地原本有绎地之民。 22束帛：帛十端（五匹）为一束。二丈为端，二端为一两（匹），十端为五两，谓之一束。乘韦：四张熟牛皮。自：自行。无君命，故曰自。 23弱、远：皆意动词。以为弱，以为远。24冯恃：依仗。冯、恃义同。 25盟：鄫之盟。 26辟：陋。以为陋。 27鄫衍：即鄫。 28“成求”句：言成其所欲而无违逆。29赋：军赋。 30贰：敌，匹。 31私：私属。 32以私奉贰：谓以邾奉鲁，则鲁强而吴弱，将不利于吴。 33唯：愿。 34为明年吴伐鲁《传》。

宋人围曹。郑桓子思曰1：“宋人有曹，郑之患也，不可以不救。”冬，郑师救曹，侵宋。

初，曹人或梦众君子立于社宫2，而谋亡曹，曹叔振铎请待公孙强3，许之。旦而求之曹，无之。戒其子曰： “我死，尔闻公孙强为政，必去之4。”及曹伯阳即位，好田弋5。曹鄙人公孙强好弋，获白雁，献之，且言田弋之说6。说之。因访政事7，大说之。有宠，使为司城以听政8。梦者之子乃行。

强言霸说于曹伯9，曹伯从之，乃背晋而奸宋10。宋人伐之，晋人不救，筑五邑于其郊，曰黍丘、揖丘、大城、钟、邘11。

1桓子思：国参。子产之子，字子思，桓是谥号。 2或：有人。社宫：社之有屋者。古代社不建屋。《礼记·郊特牲》：“天子大社，必受霜露风雨，以达天地之气也。是故丧国之社屋之，不受天阳也。” 3曹叔振铎：周武王弟，曹始封之君。 4去：离开。5田弋：田猎。弋：以绳系箭而射。 6“且言”句：谈论有关田猎弋射之事。《说文》：“（说）一曰，谈说也。” 7访：问。 8司城：职同司空。宋武公名司空，固废司空之名，改称司城，曹或受其影响。听政：从政。 9霸说：有关霸主的事。 10奸（gān）：犯。 11黍丘：杜预以为在今河南夏邑县西南，似未确。揖丘：在今山东曹县。大城：在今山东菏泽市。钟：在今山东定陶县。邘：亦在今山东定陶县。此条本与下年传文相接，为后人所割裂。

经

八年春1，王正月，宋公入曹2，以曹伯阳归。

吴伐我。

夏，齐人取讙及阐3。

归邾子益于邾。

秋七月。

冬十有二月癸亥4杞伯过卒。

齐人归讙及阐。

1八年：公元前487年。 2灭曹非宋公本意，故《春秋》书“入”而不称“灭”。 3讙：鲁地，在今山东肥城市南。阐：鲁地，在今山东宁阳县东北。 4癸亥：二日。

传

八年春，宋公伐曹。将还，褚师子肥殿1。曹人诟之2，不行3。师待之。公闻之，怒，命反之，遂灭曹。执曹伯及司城强以归，杀之。

1褚师子肥：宋大夫。 2诟：辱骂。 3不行：止不还师。此条当与上年传文连读。

吴为邾故，将伐鲁，问于叔孙辄1。叔孙辄对曰：“鲁有名而无情2，伐之，必得志焉。”退而告公山不狃。公山不狃曰：“非礼也。君子违3，不适雠国。未臣而有伐之4，奔命焉，死之可也；所託也则隐5。且夫人之行也，不以所恶废乡6。今子以小恶而欲覆宗国7，不亦难乎8？若使子率9，子必辞，王将使我。”子张疾之10。王问于子泄11，对曰：“鲁虽无与立12，必有与毙13。诸侯将救之，未可以得志焉。晋与齐、楚辅之，是四雠也14。夫鲁，齐、晋之唇，唇亡齿寒，君所知也。不救何为？”

三月，吴伐我，子泄率，故道险15，从武城16。初，武城人或有因于吴竟田焉17，拘鄫人之沤菅者18，曰：“何故使吾水滋19？”及吴师至，拘者道之以伐武城20，克之。王犯尝为之宰21，澹台子羽之父好焉22，国人惧23。懿子谓景伯24：“若之何？”对曰：“吴师来，斯与之战25，何患焉？且召之而至26，又何求焉？”吴师克东阳而进27，舍于五梧28。明日，舍于蚕室29。公宾庚、公甲叔子与战于夷30，获叔子与析朱鉏31，献于王。王曰：“此同车32，必使能，国未可望也。”明日，舍于庚宗33，遂次于泗上34。微虎欲宵攻王舍35，私属徒七百人三踊于幕庭36，卒三百人37，有若与焉38。及稷门之内39，或谓季孙曰40：“不足以害吴，而多杀国士41，不如已也。”乃止之。吴子闻之，一夕三迁42。

吴人行成43，将盟，景伯曰：“楚人围宋44，易子而食，析骸而爨，犹无城下之盟45。我未及亏，而有城下之盟，是弃国也。吴轻而远46，不能久，将归矣，请少待之。”弗从。景伯负载造于莱门47，乃请释子服何于吴48，吴人许之。以王子姑曹当之49，而后止50。吴人盟而还。

1定公十二年，叔孙辄与公山不狃袭鲁，败而奔齐，后又自齐奔吴。 2“鲁有”句：谓鲁有大国之名而无其实。情：实。3违：去国。 4 “未臣”三句：谓未臣所往之国，而他国伐故国，则应还奔命，死其难。 5“所託”句：谓所寓居之国伐故国，则当回避之。《说文·言部》：“託，寄也。”隐：避。 6乡：乡土，故土。 7宗国：叔孙辄为鲁公族，故谓之宗国。 8难：病。9率：引导。 10子张：叔孙辄。疾之：自恨前言之误。 11子泄：公山不 。 12无与立：平时似不足自立。 13有与毙：急时则有与国共存亡之人。 14四雠：鲁、晋、齐、楚皆为吴国之仇敌。15故道险：故意经过险道，使鲁有备。 16武城：此为南武城，在今山东费县西南。武城在沂蒙山区。 17因：就。竟：同“境”。田：种地。 18鄫（céng）：莒邑，在今山东枣庄市东。菅：茅，已经浸泡之茅为菅。可以搓绳编鞋葺屋。 19滋：通“滓”。浑浊，污垢。 20拘者：被拘之鄫人。 21王犯：吴大夫，曾出奔至鲁为武城宰。 22澹（tán）台子羽：澹台灭明，孔子弟子。 23国人惧：以为子羽之父为吴人内应，故惧。 24懿子：仲孙何忌。景伯：子服景伯。 25斯：则，乃。 26召之而至：鲁背盟伐邾，而招致吴师。 27东阳：鲁邑，在今山东费县西南。28五梧：鲁邑，在今山东平邑县西。 29蚕室：鲁地，在今山东平邑县。 30公宾庚、公甲叔子：皆鲁大夫。公宾、公甲皆为复姓。夷：鲁地，在今山东平邑县。 31析朱鉏：与公宾庚、公甲叔子同车，《传》互言之。 32“此同”三句：同车而能俱死，表明所任用者贤能，不可企望得其国。 33庚宗：鲁地，在今山东泗水县东。 34泗上：鲁邑，在今山东泗水县。 35微虎：鲁大夫。王舍：吴王住宿之军垒。 36属：聚。踊：跳跃。幕庭：帐幕之堂下。 37卒三百人：最终选定三百人。卒：终。 38有若：孔子弟子。 39稷门：鲁南城门。 40季孙：季孙肥。 41多：只，徒。国士：指一国勇力之士。 42一夕三迁：夫差畏微虎，一夜之间多次移居。 43行成：请和。 44 “楚人”三句：见宣公十五年《传》。析骸而爨：剖开尸骨当柴烧。 45城下之盟：敌人兵临城下而被迫签订的屈辱和约。 46轻：轻佻。 47负：持。载：载书，盟书。造：至。莱门：鲁郭门。 48“乃请”句：请以子服景伯为质于吴。释：舍。 49以王子姑曹（夫差之子）质于鲁。50吴人不想使王子姑曹为质于鲁，故双方不交换人质。

齐悼公之来也1，季康子以其妹妻之。即位而逆之，季鲂侯通焉2，女言其情3，弗敢与也。齐侯怒。夏五月，齐鲍牧帅师伐我，取讙及阐。

1齐悼公：公子阳生，齐景公之子。哀公五年，阳生奔鲁。2季鲂侯：季康子之叔父。通焉：与之私通。 3女：季姬，季康子的妹妹。情：实，实情。

或谮胡姬于齐侯曰1：“安孺子之党也2。”六月，齐侯杀胡姬。

1或：有人。谮：谗毁。胡姬：齐景公之妾。 2安孺子：即齐君荼。荼无谥，安是号。齐公子阳生弑荼，事在六年。

齐侯使如吴请师1，将以伐我，乃归邾子2。邾子又无道，吴子使大宰子馀讨之3，囚 （请） [诸] 楼台4，栫之以棘5。使诸大夫奉大子革以为政6。

1“齐侯”二句：齐未得季姬，故如吴请师以伐鲁。 2乃归邾子：鲁归邾子。《传》据经文省略主语。吴前为邾伐鲁，鲁惧邾与吴同心，故归其君。 3子餘：太宰嚭。 4诸：原本作“请”，据阮元《校勘记》改。 5栫（jiàn）之以棘：以棘为篱笆。栫：篱笆。此用作动词。 6大子革：即后来的邾桓公。为十年邾子来奔《传》。

秋，及齐平。九月，臧宾如如齐莅盟1。齐闾丘明来莅盟2，且逆季姬以归3，嬖4。

1臧宾：臧会之子。莅盟：与盟。莅：临。 2闾丘明：闾丘婴之子。 3季姬：与鲂侯私通者。 4嬖：得宠。

鲍牧又谓群公子曰：“使女有马千乘乎1？”公子诉之2。公谓鲍子：“或谮子，子姑居于潞以察之3。若有之，则分室以行4；若无之，则反子之所5。”出门，使以三分之一行。半道，使以二乘。及潞，麇之以入6，遂杀之。

1有马千乘：指为君。鲍牧本不愿立阳生。 2诉：告。3潞：齐邑。察：审察。 4分室：谓携带部分财产。室：家产。5反子之所：使复其位。 6麇：捆，束缚。

冬十二月，齐人归讙及阐，季姬嬖故也。

经

九年春1，王二月，葬杞僖公。

宋皇瑗帅师取郑师于雍丘2。

夏，楚人伐陈。

秋，宋公伐郑。

冬十月。

1九年：公元前486年。 2取：胜之甚易，故言取。雍丘：宋邑，在今河南杞县。

传

九年春，齐侯使公孟绰辞师于吴1。吴子曰2：“昔岁寡人闻命3，今又革之4，不知所从，将进受命于君5。

1齐侯：指齐悼公。上年齐侯请吴出兵伐鲁，今齐、鲁已讲和，故辞吴师。 2吴子：指吴王夫差。 3昔岁：去年。 4革：更，改。 5进：前。谓前往齐国。为十年吴伐齐《传》。

郑武子賸之嬖许瑕求邑1，无以与之。请外取2，许之，故围宋雍丘。宋皇瑗围郑师3，每日迁舍4。垒合，郑师哭。子姚救之5，大败。二月甲戌6，宋取郑师于雍丘，使有能者无死7 ，以郏张与郑罗归8。

1武子賸：罕达，字子滕，武是谥号。许瑕：武子之下属。2外取：取于他国。 3郑师：许瑕之师。 4 “每日”二句：宋师每日筑垒挖沟而迁居，最后合围宋师。 5子姚：武子賸。罕达字子賸，又字子姚。 6甲戌：十四日。 7惜其才能。 8郏（jiá）张：与下文“郑罗”皆郑国有才能之人。

夏，楚人伐陈，陈即吴故也1。

1即吴：亲附吴国。六年，吴伐陈，楚救之不得，陈从吴。

宋公伐郑1。

1报复郑伐雍丘。

秋，吴城邗1，沟通江、淮2。

晋赵鞅卜救郑，遇水适火3，占诸史赵、史墨、史龟4。史龟曰：“是谓沈阳5，可以兴兵6。利以伐姜7，不利子商8。伐齐则可，敌宋不吉。”史墨曰： “盈，水名也9；子，水位也10。名位敌11，不可干也12。炎帝为火师13，姜姓其后也。水胜火，伐姜则可。”史赵曰：“是谓如川之满14，不可游也。郑方有罪15，不可救也。救郑则不吉，不如其他16。”阳虎以《周易》筮之17，遇《泰》之《需》18，曰：“宋方吉，不可与也19。微子启20，帝乙之元子也。宋、郑，甥舅也。祉，禄也。若帝乙之元子归妹而有吉禄，我安得吉焉？”乃止。

1邗：吴邑，在今江苏扬州市北运河西岸。 2沟通江、淮：挖沟连通长江与淮河。其沟大致起于今扬州市南长江北岸，至于清江市淮水南岸。今之运河即古代之邗江（亦称韩江）。 3遇水适火：指龟甲由北向南裂开，分别呈水（北方为水）、火（南方为火）之形。 4史赵、史墨、史龟：皆晋国史官。 5沈（chén）阳：火为阳，遇水而沉伏。沈：同“沉”。 6可以兴兵：兵为阴类，故可兴兵。 7以：于。姜：齐姓。齐为姜尚之后。 8子商：谓宋。宋为殷后，子姓。 9盈，水名也：《史记·赵世家》：“赵氏之先，与秦同祖。”盈与水有关。故秦为嬴姓，盈与嬴同。下文云：“是谓如川之满，不可游也。” 10子，水位也：古代干支与五行相配，子为水。 11敌：相等。 12干：犯。二水（盈姓、子姓）皆盛，故不可相犯。 13炎帝：神农氏。火师：以火为官名。参见昭公十七年《传》。 14 “是谓”二句：川水满，游则溺。 15“郑方”句：郑以嬖人伐宋，故有罪。 16其他：指伐齐。 17《周易》：古代卜筮之书。后经孔子整理加工，成为儒家经典之一。 18遇《泰》之《需》：此句谓卦象由《泰》变为《需》。《泰》：《乾》下《坤》上。《需》：《乾》下《坎》上。19与：敌，当。 20“微子”以下：《泰》六五爻辞曰：“帝乙归妹，以祉，元吉。”帝乙为纣之父，曾嫁女于周文王（妹为少女）。爻辞以此为好事，有福，大吉。宋为微子启（帝乙长子）之后，嫁女于郑，与帝乙嫁女之事相应。爻辞所示有利于宋，则必不利于晋。元子：长子。

冬，吴子使来儆师伐齐1。

1儆：戒，告。指预告出师之日期。

经

十年春1，王二月，邾子益来奔。

公会吴伐齐。

三月戊戌2，齐侯阳生卒3。

夏，宋人伐郑。

晋赵鞅帅师侵齐。

五月，公至自伐齐。

葬齐悼公。

卫公孟彄自齐归于卫4。

薛伯夷卒。

秋，葬薛惠公。

冬，楚公子结帅师伐陈。

吴救陈5。

1十年：公元前485年。 2戊戌：十五日。 3以疾赴于鲁，故不书弑。 4公孟彄（kōu）：蒯聩之党，此时叛蒯聩而从辄。5吴季札帅师而不书名，陈不以名告。

传

十年春，邾隐公来奔。齐甥也1，故遂奔齐。

1邾隐公之母为齐女。

公会吴子、邾子、郯子伐齐南鄙1，师于鄎2。

1吴子：吴王夫差。《经》不书邾子、郯子，因其并兵于吴，不列于诸侯。 2鄎（xī）：齐南部边境之邑。

齐人弑悼公1，赴于师2。吴子三日哭于军门之外3。徐承帅舟师4，将自海入齐，齐人败之，吴师乃还。

1悼公：齐悼公，即公子阳生。 2赴：发讣告。 3三日哭：此为诸侯相临之礼。哭：哭临。 4徐承：吴大夫。

夏，赵鞅帅师伐齐。大夫请卜之，赵孟曰：“吾卜于此起兵1，事不再令2，卜不袭吉3。行也！”于是乎取犁及辕4，毁高唐之郭5，侵及赖而还6。

1“吾卜”句：上年卜救郑，史龟言：“可以兴兵，利以伐姜。” 2事不再令：一事不再卜。令：告。指告龟。占卜必先告知所卜之事。 3袭吉：重复吉兆。袭：重，重复。 4犁：即犁丘，齐邑，在今山东临邑县。辕：齐地，在今山东禹城市西北。5高唐：齐邑，在今山东高唐县东。 6赖：齐邑，在今山东章丘市西北，济南市东。

秋，吴子使来复儆师1。

1为明年吴伐齐《传》。

冬，楚子期伐陈1。吴延州来季子救陈2，谓子期曰：“二君不务德3，而力争诸侯，民何罪焉？我请退，以为子名，务德而安民。”乃还。

1“楚子”句：陈从吴，故伐之。子期：公子结。 2延州来季子：季札，吴王寿梦之少子。季札初封于延陵，后复封州来，故称延州来季子。寿梦卒于襄公十二年，至今已七十七年。季札之年，盖已九十有余。 3二君：吴、楚之君。

经

十有一年春1，齐国书帅师伐我。

夏，陈辕颇出奔郑。

五月，公会吴伐齐。

甲戌2，齐国书帅师及吴战于艾陵3，齐师败绩，获齐国书。

秋七月辛酉4，滕子虞母卒。

冬十有一月，葬滕隐公。

卫世叔齐出奔宋。

1十有一年：公元前484年。 2甲戌：二十八日。 3艾陵：即艾邑，齐地，在今山东莱芜市东部。 4辛酉：十五日。

传

十一年春，齐为鄎故1，国书、高无丕帅师伐我。及清2季孙谓其宰冉求曰3： “齐师在清，必鲁故也，若之何？”求曰：“一子守4，二子从公御诸竟。”季孙曰：“不能5。”求曰：“居封疆之间6。”季孙告二子7，二子不可。求曰：“若不可，则君无出。一子帅师，背城而战，不属者8，非鲁人也。鲁之群室9，众于齐之兵车，一室敌车优矣10，子何患焉？二子之不欲战也宜11，政在季氏。当子之身，齐人伐鲁而不能战，子之耻也，大不列于诸侯矣12。”季孙使从于朝13，俟于党氏之沟14。武叔呼而问战焉15。对曰：“君子有远虑，小人何知？”懿子强问之16，对曰：“小人虑材而言17，量力而共者也。”武叔曰18：“是谓我不成丈夫也。”退而蒐乘19。孟孺子泄帅右师20，颜羽御21，邴泄为右。冉求帅左师，管周父御，樊迟为右22。季孙曰：“须也弱23。”有子曰24：“就用命焉25。”季氏之甲七千，冉有以武城人三百为己徒卒，老幼守宫，次于雩门之外26。五日27，右师从之。公叔务人见保者而泣曰28：“事充29，政重30，上不能谋，士不能死，何以治民？吾既言之矣31，敢不勉乎！”

师及齐师战于郊，齐师自稷曲32，师不逾沟33。樊迟曰：“非不能也，不信子也。请三刻而逾之34。”如之，众从之，师入齐军35。右师奔36，齐人从之37。陈瓘、陈庄涉泗38。孟之侧后入以为殿39，抽矢策其马，曰：“马不进也40。”林不狃之伍曰41：“走乎42！”不狃曰：“谁不如43”曰：“然则止乎44？”不狃曰：“恶贤45”徐步而死46。师获甲首八十47，齐人不能师48。宵，谍曰49：“齐人遁。”冉有请从之三，季氏弗许。孟孺子语人曰：“我不如颜羽50，而贤于邴泄。子羽锐敏51，我不欲战而能默52，泄曰：‘驱之53。”公为与其嬖僮汪锜乘，皆死，皆殡。孔子曰：“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可无殇也54。”冉有用矛于齐师，故能入其军。孔子曰：“义也。”

1上年鲁会吴师伐齐，师于鄎。 2清：鲁地，在今山东平阴县东阿镇。 3季孙：季康子，名肥。冉求：孔子弟子。 4一子：谓三桓（季孙肥、叔孙州仇、仲孙何忌）中之一人。 5不能：谓己不能使孟孙、叔孙御敌于境。 6封疆之间：境内近郊之地。7二子：指孟孙、叔孙。 8属：聚，会。 9群室：指卿大夫之家。 10一室：一家。指季氏。优：有余。 11“二子”二句：言孟孙、叔孙恨季氏专政，不肯尽力。 12大：甚。 13“季孙”句：使冉求从己访孟孙、叔孙。于：以。朝：访。 14 党（zhǎng）氏之沟：地名。 15武叔：叔孙州仇。问战焉：问战于冉求。 16懿子：孟懿子。即仲孙何忌。 17“小人”二句：言所问非己材力所及，故不能言。 18知冉求欲战，乃故意不言。19蒐乘：集合车乘。蒐：聚。 20孟孺子：名彘，字泄，孟懿子之子。 21颜羽：与下文“邴泄”皆孟氏家臣。 22樊迟：名须，字子迟，孔子弟子。 23弱：力少。指材力不强。据《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樊迟少孔子三十六岁，此时已三十有余。 24有子：即冉求。字子有。 25虽材力不足，而能用命。 26雩门：鲁之南门。 27“五日”二句：不愿出战，故五日后乃至。28公叔务人：公为，昭公之子。保者：守城者。 29事充：徭役繁重。 30政（zhēng）：赋。 31“吾既”二句：谓既言他人不能死，自己不敢不死。 32稷曲：鲁城郊地名。 33鲁师不越沟迎战。 34刻：责。 35冉求之师。 36右师：孟孺子所率之师。37从之：逐右师。 38陈瓘（guàn）、陈庄：齐大夫，皆陈恒宗族。泗：泗水。泗水经鲁城北及城西。 39孟之侧：字反，孟氏之族。 40不进：不肯前行。 41林不狃：鲁士。伍：五人为伍。42走：逃跑。 43谁不如：谓人人皆能逃跑。如：而，能。44止：留。谓留下交战。 45恶贤：未必比逃跑好。恶：何。贤：胜。 46孟之侧、林不狃皆壮士，而主帅无战心，故败。47“师获”句：言冉求所得。 48不能师：不能整其师。 49谍：间谍。 50“我不”二句：谓己不如颜羽，而胜过邴泄。颜羽、邴泄与孟孺子同车，故与之相比。贤：愈。下文“贤于邴泄”义同。51子羽：颜羽。锐敏：精锐敏捷。言欲战。 52默：缄口不言奔。53驱马奔逃。 54 “可无”句：言可用成人之礼治丧。殇：未成年而死去。殇者之丧服规格低于成人，见《仪礼·丧服·大功》。

夏，陈辕颇出奔郑。初，辕颇为司徒，赋封田以嫁公女1。有余，以为己大器2。国人逐之，故出。道渴，其族辕咺进稻醴、粱糗、腶脯焉3。喜曰：“何其给也4”对曰：“器成而具5。”曰：“何不吾谏？”对曰：“惧先行6。”

1赋封田：封内之田皆收赋税。公女：国君的女儿。 2大器：指钟鼎之属。 3稻醴：稻米做的甜酒。粱糗（qiǔ）：小米所制干粮。腶（duàn）脯：加姜桂的干肉。腶：同“段”。捶（击打）脯加姜桂曰段。 4给：备，丰足。 5器成而具：大器铸成，即已备出行之食品。而：已。 6惧先行：恐言不从而被逐。

为郊战故，公会吴子伐齐1。五月，克博2。壬申3，至于嬴4。中军从王5，胥门巢将上军6，王子姑曹将下军，展如将右军。齐国书将中军，高无丕将上军，宗楼将下军。陈僖子谓其弟书7：“尔死，我必得志。”宗子阳与闾丘明相厉也8。桑掩胥御国子9。公孙夏曰：“二子必死10。”将战，公孙夏命其徒歌 《虞殡》11。陈子行命其徒具含玉12。公孙挥命其徒曰：“人寻约13，吴发短14。”东郭书曰： “三战必死15。于此三矣。”使问弦多以琴16，曰：“吾不复见子矣。”陈书曰：“此行也，吾闻鼓而已17，不闻金矣。”(www.xing528.com)

甲戌，战于艾陵，展如败高子18。国子败胥门巢19。王卒助之，大败齐师，获国书、公孙夏、闾丘明、陈书、东郭书，革车八百乘，甲首三千20，以献于公21。

将战，吴子呼叔孙22，曰：“而事何也23？”对曰：“从司马24。”王赐之甲、剑铍25，曰：“奉尔君事，敬无废命！”叔孙未能对，卫赐进26，曰：“州仇奉甲从君。”而拜27。

公使大史固归国子之元28，置之新箧29，熨之以玄纁30，加组带焉31。置书于其上曰： “天若不识不衷32，何以使下国33？”

吴将伐齐，越子率其众以朝焉34，王及列士，皆有馈赂。吴人皆喜，唯子胥惧，曰：“是豢吴也夫35！”谏曰：“越在我36，心腹之患也。壤地同37，而有欲于我。夫其柔服38，求济其欲也，不如早从事焉。得志于齐，犹获石田也，无所用之。越不为沼39，吴其泯矣。使医除疾，而曰 ‘必遗类焉’者40，未之有也。《盘庚之诰》曰41：‘其有颠越不共42，则劓殄无遗育43，无俾易种于兹邑44。’是商所以兴也。今君易之45，将以求大，不亦难乎！”弗听。使于齐46，属其子于鲍氏，为王孙氏47。反役48，王闻之，使赐之属镂以死49。将死，曰：“树吾墓槚50，槚可材也，吴其亡乎！三年，其始弱矣。盈必毁51，天之道也52。”

1伐齐：欲报复齐国。 2博：齐邑，在今山东泰安市东南三十里。 3壬申：二十六日。 4嬴：齐邑，在今山东莱芜市西北。5中军：吴之中军。 6胥门巢：与下文“王子姑曹”、“展如”皆吴大夫。 7陈僖子：陈乞。 8宗子阳：宗楼。厉：励。谓以致死相勉励。 9国子：国书。 10二子：指国书、桑掩胥。11《虞殡》：送葬之歌。唱挽歌，以示必死。 12陈子行：陈逆。具含玉：亦以示必死之决心。古人死后口中含玉。 13人寻约：每人准备八尺长之绳。寻：八尺为寻。约：绳。 14吴发短：吴人断发，发短不可相结，故具绳以贯其首。 15三战必死：盖当时相传之语。 16问：以物赠人。 17“吾闻”二句：谓将战死。古时击鼓进军，鸣金收兵。 18高子：指高无丕，齐上军主帅。19“国子”句：吴上军亦败。 20甲首：《国语·吴语》韦昭《注》引《左传》作“甲盾”，于义为长。 21哀公以兵从，故劳之。 22叔孙：叔孙州仇。 23而事何也：问任何职。事：职。24从司马：即为司马。谦辞。 25剑铍（pī）：剑铍为一物。铍：剑属，两面有刃，而以刀鞘装之。 26卫赐：端木赐，字子贡，孔子弟子。端木赐为卫人，故称卫赐。 27拜：拜受之。 28元：首。吴以国书之首归鲁。 29箧（qiè）：箱子。 30褽（wèi）荐，垫。玄纁（xūn）：黑色的帛，色有玄有纁。玄：黑色。纁：黄黑色。 31组带：绶带。 32不衷：不善。此谓不善之人，指国书。 33使：令。 34越子：越王句践。 35豢：养。若人养牺牲，将用之。 36在：于，对于。 37 壤地”二句：越与吴土地相连，而欲攻吴。 38夫其：彼。指代越国。夫、其二字同义。39“越不”二句：言越不灭，则吴将灭。沼：水池。 40类：种。41《盘庚之诰》：即《盘庚》。《尚书》篇名。 42其：若。颠越不共：违背礼法，不遵上命。颠越：陨坠。共：通“恭”。 43劓殄：消灭。劓：断。殄：绝。育：通“胄”。后代。 44俾：使。易：延。种：种族。指后代。 45易：违。 46使于齐：伍子胥使于齐。 47为王孙氏：子胥之后为王孙氏。《传》终言之。48反役：自艾陵之役反。 49属（zhǔ）镂：剑名。 50树：种。槚（jiǎ）：即榎。一名山楸，古人常用来做棺椁。 51毁：亏。52天之道：自然之道。为十三年越伐吴张本。

秋，季孙命修守备，曰： “小胜大1，祸也。齐至无日矣。”

1鲁小齐大。

冬，卫大叔疾出奔宋1。初，疾娶于宋子朝2，其娣嬖3。子朝出4，孔文子使疾出其妻5，而妻之6。疾使侍人诱其初妻之娣7，置于犁8，而为之一宫，如二妻。文子怒，欲攻之，仲尼止之。遂夺其妻。或淫于外州9，外州人夺之轩以献10。耻是二者11，故出。卫人立遗12，使室孔姞13。疾臣向魋14，纳美珠焉15，与之城鉏16。宋公求珠17，魋不与，由是得罪。及桓氏出18，城鉏人攻大叔疾，卫庄公复之19，使处巢20，死焉。殡于郧21，葬于少禘22。

初，晋悼公子慭亡在卫，使其女仆而田。大叔懿子止而饮之酒23，遂聘之24，生悼子25。悼子即位，故夏戊为大夫26。悼子亡，卫人翦夏戊27。

孔文子之将攻大叔也，访于仲尼。仲尼曰： “胡簋之事28，则尝学之矣；甲兵之事，未之闻也。”退，命驾而行，曰：“鸟则择木29，木岂能择鸟？”文子遽止之30，曰：“圉岂敢度其私31？访卫国之难也32。”将止33，鲁人以币召之34，乃归。

1大叔疾：即《经》之“世叔齐”。 2子朝：宋人，仕卫为大夫。 3娣：所娶女之妹。 4出：出奔。 5孔文子：孔圉，卫卿。 6妻之：以女为之妻。 7初妻：即宋朝之女。 8犁：卫邑，在今河南范县。 9“或淫”句：疾又与他女私通。或：又。外州：卫邑。 10之：其。 11二者：指妻与车被夺二事。12遗：疾之弟。 13室孔姞：以孔姞为妻。即娶其嫂。 14臣向魋：为宋向魋家臣。 15疾献美珠于向魋。 16向魋予疾城鉏。城鉏：宋邑，在今河南滑县东十五里。 17宋公：指宋景公。 18桓氏：向魋。哀公十四年向魋出奔，《传》终言之。 19复之：使还。卫庄公立于哀公十六年。 20巢：卫地。 21殡：停柩待葬。郧：卫邑。未详何处。 22少祶（dì）：卫邑。未详何处。大叔疾殡葬皆后来之事，《传》终言之。 23大叔懿子：名申，卫大夫，大叔仪之孙。 24聘为妻。 25悼子：大叔疾。 26夏戊：悼子之外甥。懿子生悼子与一女，女嫁于夏氏，生戊。 27翦：削除。参见二十五年《传》。 28胡簋（guǐ）：即簠（fǔ）簋。金文“簠”与“胡”形近。簠为盛稻粱之器，其形方。簋为盛黍稷之器，其形圆。 29则：能。 30遽：急。 31圉：孔文子之名。 32访：谋。 33将止：想要留下。止：留。 34币：礼品。

季孙欲以田赋1，使冉有访诸仲尼。仲尼曰： “丘不识也。”三发2，卒曰：“子为国老3，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仲尼不对。而私于冉有曰： “君子之行也，度于礼，施取其厚4，事举其中5，敛从其薄。如是，则以丘亦足矣6。若不度于礼，而贪冒无厌7，则虽以田赋，将又不足。且子季孙若欲行而法，则周公之典在8。若欲苟而行，又何访焉？”弗听9。

1以田赋：鲁国原本实行丘赋，丘（十六井）出戎马一匹，牛三头。此时欲令一井出一丘之税，井别出马一匹，牛三头。 2三发：三次发问。 3国老：国之尊者。老：尊称。 4其：于。5举：取。 6以丘：以丘赋。 7贪冒：贪婪。贪、冒义同。8周公之典：周公制订的典章制度。 9此条本与下年传文相接，为后人所割裂。

经

十有二年春1，用田赋。

夏五月甲辰2，孟子卒3。

公会吴于橐皋4。

秋，公会卫侯、宋皇瑗于郧5。

宋向巢帅师伐郑。

冬十有二月，螽6。

1十有二年：公元前483年。 2甲辰：三日。 3孟子：昭公夫人。 4橐皋：吴地，在今安徽巢湖市西北。 5郧（yún）：吴地，在今江苏如皋市东。 6螽 （zhōng）：指飞蝗。此年发生蝗灾，故《春秋》书之。

传

十二年春，王正月，用田赋1。

1此条当与上年传文连读。

夏五月，昭夫人孟子卒。昭公娶于吴1，故不书姓。死不赴2，故不称夫人3。不反哭4，故不言葬小君5。孔子与吊，适季氏。季氏不絻6，放绖而拜7。

1“昭公”二句：古代同姓不婚。吴与鲁同姓，《春秋》不书孟子之姓及所出之国，是隐讳之辞。 2赴：发讣告。 3不称夫人，故不言葬。 4反哭：古代丧礼，葬后丧主奉神主归而哭，称反哭。 5以上四句释《春秋》不称夫人、不言薨、不书葬之原因。 6季氏：季康子，名肥。絻（wèn）：丧冠。古代丧礼，去冠扎发，用布缠头以代冠。 7绖（dié）：丧服所系之带，以麻为之。在首为首绖，在腰为腰绖。孔子以夫人丧礼往吊，季孙不服丧，故从主人，亦去其绖。

公会吴于橐皋。吴子使大宰嚭请寻盟1。公不欲，使子贡对曰2：“盟，所以周信也3，故心以制之4，玉帛以奉之5，言以结之6，明神以要之7。寡君以为苟有盟焉，弗可改也已。若犹可改，日盟何益？今吾子曰 ‘必寻盟’，若可寻也，亦可寒也8。”乃不寻盟。

1寻盟：重申前盟。寻：温。七年，鲁会吴于鄫。 2子贡：端木赐，孔子弟子。 3周：固。 4心以制之：以心裁制之。之：指盟。 5玉帛：指礼品。盟用玉帛。 6言：指盟誓。盟必有辞。7要：约，约束。以明神为誓。 8寒：凉。指废弃。

吴征会于卫1。初，卫人杀吴行人且姚而惧2，谋于行人子羽3。子羽曰：“吴方无道，无乃辱吾君？不如止也。”子木曰4：“吴方无道，国无道，必弃疾于人5。吴虽无道，犹足以患卫。往也！长木之毙6，无不摽也7；国狗之瘈8，无不噬也9，而况大国乎！”

秋，卫侯会吴于郧。公及卫侯、宋皇瑗盟10，而卒辞吴盟。吴人藩卫侯之舍11。子服景伯谓子贡曰12：“夫诸侯之会，事既毕矣，侯伯致礼13，地主归饩14，以相辞也15。今吴不行礼于卫，而藩其君舍以难之16，子盍见大宰17？”乃请束锦以行18。语及卫故19，大宰嚭曰：“寡君愿事卫君。卫君之来也缓，寡君惧，故将止之20。”子贡曰：“卫君之来，必谋于其众，其众或欲或否21，是以缓来。其欲来者，子之党也；其不欲来者，子之雠也。若执卫君，是堕党而崇雠也22，夫堕子者得其志矣。且合诸侯而执卫君，谁敢不惧？堕党崇雠，而惧诸侯，或者难以霸乎！”大宰嚭说，乃舍卫侯23。卫侯归，效夷言24。子之尚幼25，曰：“君必不免，其死于夷乎26！执焉27，而又说其言，从之固矣28。”

1征：征召。 2行人：使者。 3子羽：卫大夫。 4子木：卫大夫。 5弃疾：致怨。 6长木：大树。毙：倒，倒下。 7摽（piāo）：击。 8国狗：一国之名狗。瘈 （zhì）：疯狂。 9噬：咬。 10“公及”句：三国畏吴而窃盟，故《春秋》不书。 11藩：围。 12子服景伯：子服何，鲁大夫。 13侯伯：指盟主。致礼：礼宾。 14地主：会盟所在地的诸侯。归饩（kuìxì）：致饩，赠送食物。饩：生食。 15辞：辞别。 16难：难为。 17大宰：吴太宰伯嚭。 18束锦：五匹有花纹的绸缎。五匹为一束，故称束锦。 19语及卫故：装作顺便谈及卫国之事。故：事。 20止：拘，扣留。 21或欲或否：有人愿意来，有人不愿意来。 22堕：毁。 23舍：释放。 24效：仿效。夷言：指吴语。 25子之：公孙弥牟。 26“其死”句：卫侯辄最后死于越。 27执焉：为吴所执。 28固：坚定。

冬十二月，螽。季孙问诸仲尼。仲尼曰：“丘闻之，火伏而后蛰者毕1。今火犹西流2，司历过也3。

1“火伏”句：火指心宿。心宿在夏正十月隐没不见，此时天气已经寒冷，昆虫都已蛰伏地下（冬眠）。 2西流：言未尽没。3司历：掌管历法的官员。过：失误。当置闰而不置，故时令与天象不协调。

宋、郑之间有隙地焉1，曰弥作、顷丘、玉畅、喦、戈、钖2。子产与宋人为成3，曰：“勿有是4。”及宋平、元之族自萧奔郑5，郑人为之城喦、戈、钖6。九月，宋向巢伐郑，取锡，杀元公之孙，遂围喦。十二月，郑罕达救喦。丙申7，围宋师8。

1隙地：闲田。 2弥作、顷丘、玉畅、喦（yán）、戈、钖（yáng）：皆邑名。 3子产：公孙侨，郑卿。为成：讲和。 4勿有是：宋、郑俱弃之而不居。 5“及宋”句：奔郑在定公十五年。宋平、元之族：宋平公、元公的后代。奔郑在定公十五年。 6“郑人”句：郑人为之筑城以处之。 7丙申：二十八日。 8此条本与下年传文相接，为后人所割裂。《经》书宋伐郑在前，螽在后，《传》则螽在前，伐郑在后，亦因伐郑事与明年传文相接。

经

十有三年春1，郑罕达帅师取宋师于喦2。

夏，许男成卒。

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3。

楚公子申帅师伐陈。

於越入吴4。

秋，公至自会。

晋魏曼多帅师侵卫。

葬许元公。

九月，螽5。

冬十有一月，有星孛于东方6。

盗杀陈夏区夫7。

十有二月，螽。

1十有三年：公元前482年。 2取：胜之甚易，故言取。 3黄池：地名，在今河南封丘县西南。 4於越：越。於为发语词，无义。 5螽（zhōng）：指飞蝗。此年蝗虫为灾，故《春秋》书之。6孛（bèi）：彗星。 7盗：非大夫，故称盗。

传

十三年春，宋向魋救其师1。郑子賸使徇曰2：“得桓魋者有赏3！魋也逃归4。遂取宋师于喦，获成讙、郜延5。以六邑为虚6。

1此条当与上年传文连读。 2郑子賸：即罕达。 3桓魋：即向魋。 4也：句中语助词，无义。 5成讙、郜延：皆宋大夫。6以六邑为虚：谓郑、宋均不占领。虚：无人之地。

夏，公会单平公、晋定公、吴夫差于黄池1。

1单平公：周卿士。单平公位尊，不与盟，故《春秋》不书。晋定公：名午。

六月丙子1，越子伐吴2，为二隧3。畴无馀、讴阳自南方4，先及郊5。吴大子友、王子地、王孙弥庸、寿於姚自泓上观之6。弥庸见姑蔑之旗7，曰：“吾父之旗也8。不可以见雠而弗杀也。”大子曰：“战而不克，将亡国，请待之。”弥庸不可。属徒五千9，王子地助之。乙酉10，战，弥庸获畴无馀，地获讴阳。越子至，王子地守。丙戌11，复战，大败吴师，获大子友、王孙弥庸、寿於姚。丁亥12，入吴。吴人告败于王。王恶其闻也13，自刭七人于幕下14。

1丙子：十一日。 2越子：越王句践。 3二隧：二队。隧：古“队”字。 4畴无馀、讴阳：皆越大夫。 5郊：吴国都之郊。6泓：水名。观之：观越师。 7姑蔑：越地，在今浙江衢县。8弥庸之父被俘，故姑蔑人得其旗。 9属：会，聚。 10乙酉：二十日。 11丙戌：二十一日。 12丁亥：二十二日。 13闻：闻知。 14刭：割脖子。杀之以灭口。幕：帐幕。

秋七月辛丑1，盟。吴、晋争先2。吴人曰： “于周室3我为长。”晋人曰：“于姬姓4，我为伯。”赵鞅呼司马寅曰5：“日旰矣6，大事未成7，二臣之罪也8。建鼓整列，二臣死之，长幼必可知也9！”对曰：“请姑视之。”反，曰：“肉食者无墨10。今吴王有墨，国胜乎11？大子死乎？且夷德轻12，不忍久13，请少待之。”乃先晋人。

吴人将以公见晋侯，子服景伯对使者曰14：“王合诸侯，则伯帅侯牧以见于王15；伯合诸侯16，则侯帅子、男以见于伯。自王以下，朝聘玉帛不同。故敝邑之职贡于吴，有丰于晋，无不及焉，以为伯也17。今诸侯会，而君将以寡君见晋君，则晋成为伯矣18，敝邑将改职贡。鲁赋于吴八百乘19，若为子男20，则将半邾以属于吴21，而如邾以事晋22。且执事以伯召诸侯，而以侯终之，何利之有焉？”吴人乃止。既而悔之23，将囚景伯。景伯曰：“何也立后于鲁矣24，将以二乘与六人从25，迟速唯命。”遂囚以还。及户牖26，谓大宰曰27：“鲁将以十月上辛有事于上帝先王28，季辛而毕29，何世有职焉30，自襄以来，未之改也。若不会31，祝、宗将曰32：‘吴实然33。’且谓鲁不共，而执其贱者七人34，何损焉？”大宰嚭言于王曰：“无损于鲁，而衹为名35，不如归之。”乃归景伯。吴申叔仪乞粮于公孙有山氏36，曰：“佩玉繠兮37，余无所系之。旨酒一盛兮38，余与褐之父睨之。”对曰：“粱则无矣39，粗则有之40。若登首山以呼曰 ‘庚癸乎41，则诺42。”

王欲伐宋43，杀其丈夫而囚其妇人44。大宰嚭曰：“可胜也，而弗能居也45。”乃归。

1辛丑：七日。 2争先：争歃血之先后。 3“于周”二句：吴始祖太伯，为古公亶父长子，季历长兄。太伯欲让位于季历，故出奔至吴。 4 “于姬”二句：晋为侯伯（诸侯之长）。 5司马寅：名寅，官司马。 6旰（gàn）：晚，迟。 7大事：指会盟之事。 8二臣：指赵鞅与司马寅。 9长幼：谓先后。 10墨：晦黑。 11国胜：国为敌所胜。 12德：本性。轻：急躁。 13忍久：耐久。 14子服景伯：子服何。 15伯：王官之长。侯牧：诸侯之方伯（一方诸侯之长）。 16伯：诸侯之长。 17以为伯：以吴为侯伯。 18成为：为。成、为义同。 19“鲁赋”句：谓鲁以八百乘从吴。七年《传》云“鲁赋八百乘”。 20上文云“伯合诸侯，则侯帅子、男以见于伯”。 21“则将”句：谓以邾赋之半（三百乘）从吴。七年《传》云“邾赋六百乘”。 22如邾：六百乘。 23谓景伯欺骗吴国。 24何：子服景伯之名。25二乘六人：一乘三人，二乘则六人。 26户牖：宋邑，在今河南兰考县东北。 27大宰：吴太宰伯嚭。 28十月上辛：十月中的第一个辛日。是年十月上辛为辛未（八日）。有事：谓祭祀。先王：王引之以为当作“先公”。 29季辛：第三个辛日。十月季辛为辛卯（二十八日）。 30“何世”句：子服何谓己世供祭祀之职。 31会：至。 32祝、宗：宗人、家祝，主祈祷、祭祀之官。33吴实然：吴国致使如此（子服何不能参加祭祀）。 34贱者七人：子服何与从者共七人，皆非卿。 35衹为名：适足以成其恶名。衹：适。为：成。 36申叔仪：吴大夫。公孙有山氏：鲁大夫。此二人旧相识。 37“佩玉”二句：谓他人服饰众盛，而己独无以系佩。繠（ruǐ）：聚。 38“旨酒”二句：虽有美酒，而己与贫者虽见之而不得食。一盛：一器。褐之父：贫穷老者。睨：视。此数句言吴王不恤下，以系、睨为韵。 39粱：小米。 40粗：指粗粮。 41首山：地名。此为二人约定的地点。庚癸乎：此为暗号。 42诺：应，答应。 43王欲伐宋：以其不会黄池之故。44丈夫：男子。 45能：可。

冬，吴及越平1。

1平：讲和。

经

十有四年春1，西狩获麟2。

小邾射以句绎来奔3。

夏四月，齐陈恒执其君，置于舒州4。

庚戌5，叔还卒。

五月庚申朔，日有食之6。

陈宗竖出奔楚。

宋向魋入于曹以叛7。

莒子狂卒8。

六月，宋向魋自曹出奔卫。

宋向巢来奔。

齐人弑其君壬于舒州。

秋，晋赵鞅帅师伐卫。

八月辛丑9，仲孙何忌卒。

冬，陈宗竖自楚复入于陈，陈人杀之。

陈辕买出奔楚。

有星孛10。

饥。

1十有四年：公元前481年。 2西狩获麟：《公羊传》、《谷梁传》所据经文皆终于此条，且以为孔子作《春秋》与获麟此事有关。 3射：小邾大夫。句绎：邾邑，在今山东邹城市峄山东南。贾逵、服虔、杜预以为此条至十六年皆鲁史记之文，孔门弟子欲存孔子卒，故并录以续孔子所修《春秋》。 4舒州：齐地，在今河北廊坊市，为齐极北之地。 5庚戌：二十日。 6日有食之：此为公历公元前481年4月19日之日全食。 7曹：宋邑。哀公八年宋灭曹，以为向魋食邑。 8狂（qíng）：邾子之名。 9辛丑：十三日。 10孛（bèi）：彗星。不言所在，史失之。

传

十四年春，西狩于大野1，叔孙氏之车子鉏商获麟2，以为不祥3，以赐虞人4。仲尼观之，曰：“麟也。”然后取之。

1狩：打猎。大野：泽名，在今山东巨野县北。 2车：车士。子鉏商：子鉏是氏，商是人名。麟：麒麟。 3以为不祥：麟为极罕见之兽，故怪之。 4虞人：掌山泽之官。

小邾射以句绎来奔，曰：“使季路要我1，吾无盟矣。”使子路，子路辞。季康子使冉有谓之曰2：“千乘之国3，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4，子何辱焉5？”对曰：“鲁有事于小邾6，不敢问故7，死其城下可也。彼不臣8，而济其言9，是义之也10，由弗能11。”

1“使季路”二句：子路诚信，故射愿与子路相约，而不须与鲁盟誓。季路：子路。孔子弟子。要：约。 2季康子：季孙肥。冉有：孔子弟子。 3千乘之国：指鲁国。 4 《刘子·履信》作“而信子之一言”，疑今本脱“一”字。 5子何辱焉：谓无辱于子路。 6事：指戎事。 7故：缘由。 8不臣：以地出奔，乃不臣之举。 9济：成。 10义之：以之为义。 11由：子路之名。

齐简公之在鲁也1，阚止有宠焉2。及即位，使为政3。陈成子惮之4，骤顾诸朝5。诸御鞅言于公曰6：“陈、阚不可并也，君其择焉7！”弗听。

子我夕8，陈逆杀人9，逢之10，遂执以入11。陈氏方睦12，使疾13，而遗之潘沐14，备酒肉焉，飨守囚者15，醉而杀之，而逃。子我盟诸陈于陈宗16。

初，陈豹欲为子我臣17，使公孙言己18，已有丧而止19。既而言之20，曰：“有陈豹者，长而上偻21，望视22，事君子必得志23，欲为子臣。吾惮其为人也24，故缓以告。”子我曰：“何害？是其在我也。”使为臣。他日，与之言政，说，遂有宠，谓之曰：“我尽逐陈氏而立女，若何？”对曰：“我远于陈氏矣25，且其违者不过数人26，何尽逐焉？”遂告陈氏。子行曰27：“彼得君，弗先，必祸子28。”子行舍于公宫。

夏五月壬申29，成子兄弟四乘如公30。子我在幄31，出逆之，遂入，闭门32。侍人御之33，子行杀侍人。公与妇人饮酒于檀台34，成子迁诸寝35。公执戈36，将击之。大史子馀曰37：“非不利也，将除害也38。”成子出舍于库39，闻公犹怒，将出40，曰：“何所无君？”子行抽剑曰：“需41，事之贼也42。谁非陈宗？所不杀子者43，有如陈宗！”乃止。

子我归，属徒攻闱与大门44，皆不胜，乃出。陈氏追之，失道于弇中45，适丰丘46。丰丘人执之，以告47，杀诸郭关48。成子将杀大陆子方49，陈逆请而免之。以公命取车于道50，及耏51，众知而东之52。出雍门53，陈豹与之车，弗受，曰：“逆为余请，豹与余车，余有私焉。事子我而有私于其雠，何以见鲁、卫之士？”东郭贾奔卫54。

庚辰55，陈恒执公于舒州。公曰：“吾早从鞅之言56，不及此。”

1齐简公：名壬，齐悼公（阳生）之子。 2阚止：齐悼公宠臣。 3为政：执政。 4陈成子：陈恒。亦称田常。 5骤顾：频频回顾。 6诸御鞅：齐大夫。诸御为复姓，《说苑·正谏》载诸御己事可证。 7择焉：在阚止与陈恒之间择用一人。 8子我：阚止的字。夕：傍晚朝见君主。 9陈逆：陈氏之族。 10逢之：子我逢陈逆。 11执以入：执陈逆带入公宫。 12睦：亲。谓齐心。 13使疾：使之装病。 14潘沐：用以洗沐的淘米水。潘：淘米水。古人以潘洗脸、洗头以除垢。 15飨守囚者：陈逆享守者。 16“子我”句：陈逆逃逸，子我惧其为患，故盟陈氏。陈宗：陈氏宗主之家。 17陈豹：亦陈氏宗族。 18公孙：齐大夫。言：道说。谓推荐。 19已：不久。 20既：丧毕。 21长而上偻（lǚ）：身材高大而上部曲屈。 22望视：仰视。 23得志：合意。 24惮其为人：谓恐其多诈。 25远：疏远。 26违者：不从子我者。 27子行：陈逆之字。 28子：指陈恒（田常）。29壬申：十三日。 30四乘：四人共乘一车。 31幄：帐。听政之处。 32遂入，闭门：成子入而闭门，不纳子我。 33侍人：简公之侍者。 34檀台：台名，在今山东临淄东北一里。 35迁诸寝：欲使简公迁居于正寝。 36“公执”二句：疑其作乱，故欲击之。 37子馀：陈氏之党，为太史。 38将：乃。 39公怒，故惧。 40出：出奔。 41需：犹豫不决。 42事之贼也：谓害于大事。贼：害。 43“所不”二句：子若出奔，我必杀子，陈氏先人可以为证。所：如果。 44属：会，聚。闱：指宫墙之小门。宫墙四周都有大门、小门。 45失道：迷路。弇（yǎn）中：谷名，在山东临淄至莱芜市之间。 46丰丘：陈氏食邑。 47以告：告陈恒。 48郭关：齐郭门。 49大陆子方：子我家臣。齐太公之后，食邑于陆乡，故号大陆氏。 50取车于道：取道中行人之车。 51耏（ér）：亦名“时”，齐、鲁交界之地。 52东之：知其假托君命，故夺其车使东行。 53雍门：齐城门。 54东郭贾：即大陆子方。 55庚辰：二十一日。 56“吾早”二句：悔不杀陈氏。

宋桓魋之宠害于公1。公使夫人骤请享焉2，而将讨之。未及3，魋先谋公，请以鞌易薄4。公曰：“不可。薄，宗邑也5。乃益鞌七邑6，而请享公焉。以日中为期7，家备尽往8。公知之，告皇野曰：“余长魋也9，今将祸余，请即救。”司马子仲曰10：“有臣不顺，神之所恶也，而况人乎？敢不承命？不得左师11，不可，请以君命召之。”左师每食，击钟。闻钟声，公曰：“夫子将食。”既食12，又奏。公曰：“可矣。”以乘车往13，曰：“迹人来告曰14：‘逢泽有介麇焉15。’公曰：‘虽魋未来，得左师，吾与之田，若何？’君惮告子16。野曰：‘尝私焉17。’君欲速，故以乘车逆子。”与之乘，至18，公告之故，拜，不能起19。司马曰： “君与之言20。”公曰： “所难子者21，上有天，下有先君！”对曰： “魋之不共，宋之祸也，敢不唯命是听！”司马请瑞焉22，以命其徒攻桓氏23。其父兄故臣曰：“不可。”其新臣曰：“从吾君之命。”遂攻之。子颀骋而告桓司马24。司马欲入25，子车止之26，曰： “不能事君，而又伐国，民不与也，衹氏取死焉27。”向魋遂入于曹以叛。

六月，使左师巢伐之，欲质大夫以入焉28。不能，亦入于曹，取质29。魋曰：“不可。既不能事君，又得罪于民，将若之何？”乃舍之。民遂叛之。向魋奔卫。向巢来奔，宋公使止之30，曰：“寡人与子有言矣，不可以绝向氏之祀。”辞曰：“臣之罪大，尽灭桓氏可也。若以先臣之故，而使有后，君之惠也。若臣，则不可以入矣。”

司马牛致其邑与圭焉31，而适齐。向魋出于卫地，公文氏攻之32，求夏后氏之璜焉33。与之他玉，而奔齐。陈成子使为次卿。司马牛又致其邑焉，而适吴34。吴人恶之，而反。赵简子召之35，陈成子亦召之，卒于鲁郭门之外，阬氏葬诸丘舆36。

1桓魋：即向魋，宋大夫。害：患。桓魋恃宠而骄，故为患。2夫人：景公之母。骤：数，屡次。 3未及：未及享桓魋。4 “请以”句：欲因易邑享宴而作乱。鞌（ān）：向魋食邑，与薄邻近，当在今山东定陶县之南、河南商丘市之北。薄：即亳。宋君之邑，在今安徽亳州市。 5宗邑：宗庙所在之邑。 6益鞌七邑：在鞌之外又加上七邑。 7日中：正午。 8家备：家众。备：指甲兵之备。 9长：谓自小养育之。 10司马子仲：即皇野。11左师：指向巢。向魋之兄，官左师。 12既食：食毕。 13乘车：乘坐之车。 14迹人：官名，掌田猎所在地之政令。 15逢泽：薮泽名，在今河南商丘市南。介麇：离群之麋。介：单，独。16君惮告子：谓以游戏烦大臣，难以启齿。 17尝私焉：试着以私人身份与左师言。 18至：至公所。 19拜，不能起：向巢拜公，惧而不敢起。 20君与之言：使宋君与向巢立约。 21“所难”三句：宋公自誓，必不为难向巢。所：如果。表示假设。22瑞：指符节，用以发兵。 23桓氏：向魋。 24子颀：向魋之弟。桓司马：即向魋，为司马。 25入：入攻宋公。 26子车：亦向魋之弟。 27衹：适。焉：耳。 28“欲质”句：欲以大臣为质而入国。 29取质：劫持曹人为质。 30止之：阻止向巢出奔。31司马牛：向魋之弟。圭：守邑之符信。 32公文氏：卫大夫。33璜：半璧为璜。璧之形平而圆，中心有孔。璜为古代礼器，用于朝聘、祭祀、丧葬、征召等。 34表示与向魋不同。 35赵简子：赵鞅。 36阬氏：鲁人。丘舆：鲁地，在今山东费县西。

甲午1，齐陈恒弑其君壬于舒州。孔丘三日齐2，而请伐齐三。公曰：“鲁为齐弱久矣，子之伐之，将若之何？”对曰：“陈恒弑其君，民之不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公曰：“子告季孙3。”孔子辞。退而告人曰：“吾以从大夫之后也，故不敢不言。”

1甲午：六月五日。 2齐：通“斋”。斋戒。 3季孙：季康子，名肥。

初，孟孺子泄将圉马于成1，成宰公孙宿不受，曰：“孟孙为成之病2，不圉马焉。”孺子怒，袭成，从者不得入，乃反。成有司使，孺子鞭之3。秋八月辛丑，孟懿子卒4。成人奔丧5，弗内。袒、免6，哭于衢7，听共8，弗许。惧，不归9。

1孟孺子：孟懿子（仲孙何忌）之子，名泄。圉：畜养。成：孟孙氏食邑，在今山东宁阳县东北。 2孟孙：孟懿子。病：谓民困苦。 3鞭之：鞭成之使人。 4孟懿子：仲孙何忌。 5成人：指成宰。 6袒、免（wèn）：丧服名。古代丧礼：凡五服以外的远亲，无丧服之制，唯脱上衣，露左臂，脱冠扎发，用宽一寸布从颈下前部交于额上，又向后绕于髻。 7衢：四通八达的大道。8听共：请听命以供驱使。 9不归：不敢归成。此条本与下年传文相接，为后人所割裂。

经

十有五年春1，王正月，成叛。

夏五月，齐高无丕出奔北燕2。

郑伯伐宋。

秋八月，大雩3。

晋赵鞅帅师伐卫。

冬，晋侯伐郑。

及齐平4。

卫公孟彄出奔齐。

1十有五年：公元前480年。 2北燕：国名，姬姓，在今河北蓟县。 3雩（yú）：求雨之祭。 4及齐平：鲁与齐和解。

传

十五年春1，成叛于齐。武伯伐成2，不克，遂城输3。

1此条当与上年传文连读。 2武伯：即孟孺子（仲孙泄）。3输：鲁邑，与成邻近。城输以逼成。

夏，楚子西、子期伐吴1，及桐汭2。陈侯使公孙贞子吊焉3，及良而卒4。将以尸入5，吴子使大宰嚭劳6，且辞曰：“以水潦之不时，无乃廪然陨大夫之尸7，以重寡君之忧？寡君敢辞上介8。”芋尹盖对曰9： “寡君闻楚为不道，荐伐吴国10，灭厥民人，寡君使盖备使11，吊君之下吏。无禄12，使人逢天之戚13，大命陨队14，绝世于良15。废日共积16，一日迁次17。今君命逆使人曰：‘无以尸造于门18。’是我寡君之命委于草莽也19。且臣闻之曰，事死如事生20，礼也。于是乎有朝聘而终，以尸将事之礼21，又有朝聘而遭丧之礼22。若不以尸将命23，是遭丧而还也，无乃不可乎！以礼防民，犹或逾之24，今大夫曰死而弃之25，是弃礼也，其何以为诸侯主？先民有言曰：‘无秽虐士26。’备使奉尸将命，苟我寡君之命达于君所，虽陨于深渊，则天命也27，非君与涉人之过也28。吴人内之29。

1子西：公子申。子期：公子结。 2桐汭（uì：桐水弯曲处。桐：水名，源出安徽广德县，折而西北流，经郎溪县南，北入江苏高淳县，注入丹阳湖。 3“陈侯”句：吴为楚所伐，故吊之。陈侯：陈闵公。 4良：吴地。 5以尸入：据《仪礼·聘礼》，使者进入所聘之国，标志着使命已经开始。如果使者死亡，主人应为之殡，入敛后以棺造于朝，由副使代为完成使命。 6吴子：吴王夫差。大宰嚭：伯嚭，吴太宰。劳：郊劳。使者至于都郊，所使国之君使卿朝服用束帛慰劳。 7廪然：形容危险。廪：通“懔”。8上介：副使。 9盖：陈大夫，为芋尹。 10荐：重，屡次。11备使：谓充任使者。备：具。 12无禄：无福。犹言“不幸”。13戚：忧。 14陨队：失，丧失。队：同“坠”。 15绝世：弃世。 16废日共积：谓舍弃日常供给之物。积：指刍米菜薪之类。17一日迁次：一日即迁移，不敢废君命。 18造：至。门：大门。指宫门。 19“是我”句：谓无法完成使命，是弃君命。草莽：草野。 20“事死”二句：《礼记·祭义》：“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生者，思死者如不欲生。” 21将事：执行君命。 22“又有”句：据《仪礼·聘礼》，所聘之国有丧，仪礼从简（不郊劳，不筵几，不礼宾，主人毕归礼，宾唯饔饩之受，不贿，不礼玉，不赠），而不废使命。 23“若不”二句：若使者死而废使命，如同出使遇丧而还，二者皆不合于礼。 24或：有人。 25曰：以。 26无秽虐士：不要以死者为秽恶。虐士：死者。 27则：乃。 28涉人：津人。掌渡者。 29内：接纳。

秋，齐陈瓘如楚1。过卫，仲由见之2，曰：“天或者以陈氏为斧斤3，既斫丧公室4，而他人有之，不可知也；其使终飨之5，亦不可知也。若善鲁以待时，不亦可乎！何必恶焉6？”子玉曰7：“然。吾受命矣，子使告我弟8。”

1陈瓘（guàn）：陈恒之兄。 2仲由：子路。 3斧斤：斧子。斤：斫木之斧。 4斫丧：消灭。 5其：或，或者。终飨之：最终享有陈国。 6恶焉：与鲁交恶。仲由为孔门弟子，故为鲁言。 7子玉：陈瓘的字。 8弟：陈恒。

冬，及齐平1。子服景伯如齐2，子赣为介3，见公孙成4曰：“人皆臣人，而有背人之心，况齐人虽为子役，其有不贰乎5？子，周公之孙也6，多飨大利，犹思不义。利不可得，而丧宗国7，将焉用之？”成曰：“善哉！吾不早闻命。”

陈成子馆客8，曰：“寡君使恒告曰，寡君愿事君如事卫君9。”景伯揖子赣而进之10，对曰：“寡君之愿也。昔晋人伐卫11，齐为卫故，伐晋冠氏12，丧车五百。因与卫地，自济以西13，禚、媚、杏以南14，书社五百15。吴人加敝邑以乱16，齐因其病，取讙与阐17，寡君是以寒心。若得视卫君之事君也18，则固所愿也。”成子病之19，乃归成。公孙宿以其兵甲入于嬴20。

1及齐平：鲁与齐和解。《春秋》记载鲁国之事多省略主语，《左传》亦然。 2子服景伯：子服何。 3子赣：即子贡。端木赐，孔子弟子。介：副使。 4公孙成：成宰公孙宿。 5“其有”句：言公孙宿叛鲁，齐人亦将叛宿。其：岂。 6周公之孙：周公之后。自子以下皆可称孙。 7丧宗国：以邑入齐，使鲁有危亡之祸。宗国：公孙宿为鲁公族，故谓之宗国。 8馆客：即“馆宾”。主人至客馆拜见使者。为聘礼送别之仪节。 9“寡君”句：谓齐欲与鲁结好如同卫国。 10揖：拱手为礼。古代使人近前及与人告别皆作揖行礼。 11晋人伐卫：在定公八年。 12冠氏：晋邑，在今山东冠县北。 13济以西：济水以西。 14禚（zhuó）：在今山东济南市长清区。媚：在今山东禹城市。杏：在今山东茌平县。三邑皆在齐之西界。 15二十五家为社，书其户籍而致之。16在哀公八年。 17取讙与阐：亦在哀公八年。讙、阐皆鲁地，讙在今山东肥城市南，阐在今山东宁阳县东北。 18视：比。19病其言。 20嬴：齐邑，在今山东莱芜市西北。

卫孔圉取大子蒯聩之姊1，生悝。孔氏之竖浑良夫长而美2，孔文子卒3，通于内4。大子在戚5，孔姬使之焉6。大子与之言曰：“苟使我入获国，服冕、乘轩7，三死无与8。”与之盟，为请于伯姬9。

闰月10，良夫与大子入，舍于孔氏之外圃11。昏，二人蒙衣而乘12，寺人罗御13，如孔氏。孔氏之老栾宁问之14，称姻妾以告15，遂入16，适伯姬氏17。既食，孔伯姬杖戈而先，大子与五人介18，舆豭从之19。迫孔悝于厕，强盟之20，遂劫以登台21。栾宁将饮酒，炙未熟22，闻乱，使告季子23，召获驾乘车24，行爵食炙25，奉卫侯辄来奔26。

季子将入，遇子羔将出27，曰： “门已闭矣。”季子曰：“吾姑至焉。”子羔曰：“弗及，不践其难28！”季子曰：“食焉29，不辟其难。”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门30，公孙敢门焉31，曰：“无入为也32。”季子曰：“是公孙 [也]33，求利焉34，而逃其难。由不然，利其禄，必救其患！”有死者出35乃入36，曰：“大子焉用孔悝？虽杀之，必或继之37。”且曰：“大子无勇，若燔台，半38，必舍孔叔。”大子闻之，惧，下石乞、盂黡敌子路，以戈击之，断缨39。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40。”结缨而死。孔子闻卫乱，曰：“柴也其来41，由也死矣42。”孔悝立庄公43。

庄公害故政44，欲尽去之。先谓司徒瞒成曰：“寡人离病于外久矣45，子请亦尝之。”归告褚师比，欲与之伐公，不果46。

1蒯聩：卫灵公之太子。 2竖：童仆。长：体长，高大。3孔文子：即孔圉。 4通于内：与孔文子之妻（蒯聩之姊）私通。5戚：卫邑，在今河南濮阳市北。 6孔姬：指蒯聩之姊。 7服冕、乘轩：为大夫。冕为大夫之服，轩为大夫之车。 8三死无与：赦其死罪三次。 9“为请”句：浑良夫为太子请于孔姬。10闰月：闰十二月。 11圃：园。 12二人：指蒯聩与浑良夫。蒙衣而乘：假装成女子。《礼记·内则》：“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 13寺人罗：宦者，名罗。 14老：指大夫之家臣。15姻妾：有婚姻关系者之妾。 16入：入孔氏家。 17适伯姬氏：往孔姬居处。 18介：披甲。 19豭（jiā）：公猪。 20强盟之：孔氏专政，故劫孔悝，欲迫使其驱逐卫侯辄。 21登台：登卫氏之台。 22炙：烤肉。 23季子：子路。 24召获：卫大夫。驾乘车：驾平时乘坐之车（非战车）。 25行爵：即行觞、行酒。行爵食炙，表示不害怕。 26卫侯辄：卫出公，名辄，蒯聩之子。27子羔：高柴。卫大夫，孔门弟子。 28不：勿，不要。禁止之辞。践：履，蹈。 29“食焉”二句：谓食禄于孔氏，不当逃其难。 30门：指孔氏之门。 31门：守门。 32无入为：不要进去。为：语助词，无义。 33也：原本无“也”字，据阮元《校勘记》、杨伯峻说补。公孙敢在门内，子路闻其声而知之。 34求利焉：指为蒯聩守门。 35死：《四部丛刊》本作“使”。 36门开，故得入。 37必或继之：必有人继孔悝攻太子。 38《史记·卫康叔世家》无“半”字，疑衍文。 39缨：系冠之带。40免：去。指离身。 41柴：高柴。即子羔。其：则。 42由：仲由。即子路。 43庄公：卫庄公。即蒯聩。 44害：患。故政：辄之臣。政：指当政之卿大夫。《史记·卫康叔世家》云：“庄公蒯聩者，出公父也，居外，怨大夫莫迎立。元年即位，欲尽诛大臣。” 45离：同“罹”。遭遇。 46此条本与下年传文相接，为后人所割裂。

经

十有六年春1，王正月己卯2，卫世子蒯隤自戚入于卫3。

卫侯辄来奔4。

二月，卫子还成出奔宋5。

夏四月己丑6，孔丘卒7。

1十有六年：公元前479年。 2己卯：二十九日。 3卫世子蒯聩：蒯聩为卫灵公太子。戚：卫邑，在今河南濮阳市北。 4卫侯辄：蒯聩之子。 5子还（xuán）成：即上年传文之瞒成。6四月己丑：四月无己丑。己丑为五月十二日。 7孔子卒：经文终于此。据《史记·孔子世家》，孔子生于鲁襄公二十二年，此年七十二岁。据《公羊传》、《谷梁传》，则孔子生于襄公二十一年，此年七十三岁。

传

十六年春，瞒成、褚师比出奔宋1。

1瞒成：即经文之“子还成”。卫大夫。此条当与上年传文连读。

卫侯使鄢武子告于周1，曰：“蒯聩得罪于君父君母2，逋窜于晋。晋以王室之故，不弃兄弟3，置诸河上4。天诱其衷5获嗣守封焉，使下臣肸敢告执事。”王使单平公对曰6：“肸以嘉命来告余一人7，往谓叔父8，余嘉乃成世9，复尔禄次10，敬之哉！方天之休11，弗敬弗休12，悔其可追13？”

1卫侯：指卫庄公。名蒯聩，卫灵公太子。鄢武子：名肸，卫大夫。 2君母：妾之子女称父之正妻曰君母。蒯聩欲杀卫灵公夫人南子，见定公十四年《传》。 3兄弟：晋、卫皆姬姓，为兄弟之国。 4河上：黄河边。指戚。 5天诱其衷：上天开启其内心。即皇天有眼。诱：启。 6王：指周敬王。单平公：周卿士。7嘉命：犹言“好消息”。余一人：天子自称。 8叔父：天子称同姓诸侯为伯父、叔父。 9嘉乃成世：祝贺你继位。嘉：贺。成世：继父之世。 10禄次：禄位。 11方：有。谓保有。休：荫庇。 12弗敬弗休：若不敬，则天不保佑。 13其：岂。

夏四月己丑，孔丘卒。公诔之曰1：“旻天不吊2，不慭遗一老3，俾屏余一人以在位4，茕茕余在疚5。呜呼哀哉尼父6！无自律7。”

子赣曰8：“君其不没于鲁乎9！夫子之言曰10：‘礼失则昏，名失则愆11。’失志为昏12，失所为愆。生不能用，死而诔之，非礼也。称一人13，非名也14。君两失之。”

1诔：称述死者功德以示哀悼。如今之悼辞。 2旻天：泛指天。不吊：不善。 3慭（yìn）：肯，愿。老：对人的尊称。十一年《传》称孔丘为国老。 4俾：使。屏：屏藩。 5茕茕：孤独。疚：病。 6尼父（fǔ）：指孔丘。孔丘字仲尼，父为男子之尊称。7无自律：言仲尼既死，自己无所效法。自：所。律：效。 8子赣：即子贡。端木赐，孔子弟子。 9其：殆。没：终。 10之：有。 11愆：过，过失。 12失志：失其心志。 13一人：即上文“余一人”。同“予一人”。天子自称之辞。《礼记·曲礼下》：“君天下曰天子，朝诸侯、分职授政任功曰予一人。” 14非名：非诸侯所宜用。

六月，卫侯饮孔悝酒于平阳1，重酬之2，大夫皆有纳焉3。醉而送之，夜半而遣之。载伯姬于平阳而行4，及西门5，使贰车反祏于西圃6。子伯季子初为孔氏臣，新登于公7，请追之，遇载祏者，杀而乘其车。许公为反祏8，遇之，曰：“与不仁人争明9，无不胜。”必使先射，射三发，皆远许为10。许为射之，殪11。或以其车从12，得祏于橐中13。孔悝出奔宋。

1平阳：卫地，在今河南滑县东南。 2重酬之：多与之财货。酬：酬币。古代飨礼，先由主人酌宾，称献；次由宾还敬主人，称酢；再由主人先酌酒自饮，再饮宾，称酬。献、酢、酬之过程，谓之一献。酬宾时，主人赠礼物于宾，谓之酬币。 3“大夫”句：大夫亦纳财货于孔悝。 4伯姬：蒯隤之姊。孔悝之母。 5西门：平阳之门。 6贰车：副车。祏（shí）：藏神主的石函。西圃：孔氏祖庙所在地。 7登于公：升进为庄公之臣。登：进。 8“许公为”句：孔悝因载祏者久而未至，使公为返回迎接。 9不仁人：指子伯季子。争明：争强。明：强。 10许为：即许公为。11殪：死。 12或：有人。 13橐：口袋。

楚大子建之遇谗也1，自城父奔宋。又辟华氏之乱于郑2。郑人甚善之。又适晋，与晋人谋袭郑，乃求复焉3。郑人复之如初。晋人使谍于子木4，请行而期焉5。子木暴虐于其私邑，邑人诉之。郑人省之6，得晋谍焉，遂杀子木。其子曰胜，在吴。子西欲召之7。叶公曰8：“吾闻胜也诈而乱，无乃害乎？”子西曰：“吾闻胜也信而勇，不为不利。舍诸边竟，使卫藩焉9。”叶公曰：“周仁之谓信10，率义之谓勇11。吾闻胜也好复言12，而求死士，殆有私乎！复言，非信也13。期死14，非勇也。子必悔之。”弗从。召之，使处吴竟15，为白公。请伐郑，子西曰：“楚未节也16。不然，吾不忘也。”他日，又请，许之。未起师，晋人伐郑，楚救之，与之盟。胜怒，曰：“郑人在此17，雠不远矣。”

胜自厉剑18，子期之子平见之19，曰： “王孙何自厉也20？”曰： “胜以直闻，不告女，庸为直乎21？将以杀尔父！”平以告子西。子西曰： “胜如卵，余翼而长之。楚国第22，我死，令尹、司马，非胜而谁？”胜闻之，曰：“令尹之狂也23，得死24，乃非我。”子西不悛25。胜谓石乞曰26：“王与二卿士27，皆五百人当之28，则可矣。”乞曰：“不可得也。”曰：“市南有熊宜僚者，若得之，可以当五百人矣。”乃从白公而见之。与之言，说。告之故29，辞。承之以剑30，不动。胜曰：“不为利谄31，不为威惕32，不泄人言以求媚者，去之。”

吴人伐慎33，白公败之。请以战备献34，许之，遂作乱。

秋七月，杀子西、子期于朝，而劫惠王35。子西以袂掩面而死36。子期曰：“昔者吾以力事君，不可以弗终。”抉豫章以杀人而后死37。石乞曰：“焚库弑王，不然，不济。”白公曰：“杀王不祥38，焚库无聚，将何以守矣？”乞曰：“有楚国而治其民，以敬事神，可以得祥，且有聚矣，何患？”弗从。

叶公在蔡39，方城之外皆曰40：“可以入矣。”子高曰41：“吾闻之，以险徼幸者，其求无餍，偏重必离42。”闻其杀齐管脩也43，而后入。

白公欲以子闾为王44，子闾不可，遂劫以兵。子闾曰：“王孙若安靖楚国，匡正王室，而后庇焉，启之愿也，敢不听从？若将专利以倾王室45，不顾楚国，有死不能46。”遂杀之，而以王如高府47。石乞尹门48。圉公阳穴宫49，负王以如昭夫人之宫50。

叶公亦至，及北门，或遇之，曰：“君胡不胄51？国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盗贼之矢若伤君，是绝民望也，若之何不胄？”乃胄而进。又遇一人曰： “君胡胄？国人望君如望岁焉52，日日以几53。若见君面，是得艾也54。民知不死，其亦夫有奋心55，犹将旌君以徇于国56，而又掩面以绝民望，不亦甚乎！”乃免胄而进。遇箴尹固57，帅其属将与白公58。子高曰：“微二子者59，楚不国矣。弃德从贼，其可保乎60？”乃从叶公。使与国人以攻白公。白公奔山而缢，其徒微之61。生拘石乞，而问白公之死焉62，对曰：“余知其死所，而长者使余勿言63。”曰：“不言，将烹！”乞曰：“此事克则为卿，不克则烹，固其所也64，何害？”乃烹石乞。王孙燕奔頯黄氏65。

[沈] 诸梁兼二事66，国宁，乃使宁为令尹67，使宽为司马68，而老于叶69。

1“楚大子”二句：建为楚平王太子，遇谗奔宋，见昭公二十年《传》。 2华氏之乱：华定、华亥作乱亦在昭公二十年。 3求复：求返郑。 4谍：间谍。子木：太子建之字。 5“请行”句：商请行动之日期。而：之。 6省：察。 7子西：公子申，楚令尹。 8叶公：沈诸梁，字子高。 9卫藩：保卫。藩：卫。10周仁：亲善仁爱。周：亲。 11率：循。 12复言：履行诺言。复：行。 13复言，非信也：不义之言而行之，不可谓信。《论语·学而》：“信近于义，言可复也。” 14期死：必死。 15吴竟：楚与吴相邻之边境。楚使胜守白（楚邑，在今河南息县东），故下文称“白公”。 16节：度，法度。 17“郑人”二句：郑人杀胜之父，而子西救郑，且与郑盟，故胜以子西比郑人。 18厉：同“砺”。磨。 19子期：公子结，楚司马。 20王孙：胜为楚平王嫡孙。 21庸：岂。 22第：次。指任职之次第。 23狂：狂妄。 24 “得死”二句：谓子西若得善终，我就不是人。乃：则。25悛：改悟。 26石乞：胜之党羽。 27二卿士：子西、子期。28皆：凡，共。 29故：事。 30承之以剑：以剑指其喉。31谄：通“啖”。诱。 32惕：惧。 33慎：吴地，今安徽颍上县北之江口集古慎城，即其地。 34战备：作战之设备。此指器具。35惠王：名章，楚昭王之子。 36“子西”句：愧叶公之言，故以袖掩面而死。 37抉：揭。豫章：木名。樟类。 38杀：《四部丛刊》本作“弑”。 39叶公在蔡：蔡迁于州来，旧地已为楚所有。 40方城：春秋时楚国北部的长城，在今河南方城县北至邓州市一带。 41子高：叶公的字。 42偏重：失衡。 43“闻其”二句：管脩为齐相管仲之后，迁楚为阴大夫，有贤名。叶公闻胜杀贤大夫，知其必败。 44子闾：名启，平王之子，胜之叔父，曾五次推辞王位。 45若将：如果。若、将同义。 46有：虽。47高府：楚之别府。 48尹门：为门尹。 49圉公阳：楚大夫。穴宫：在宫墙上打洞。 50昭夫人：楚王之母，越女。 51胄：头盔。此用作动词。 52望岁：盼望丰收。 53几：冀，希望。54艾：安。 55夫：人人。奋：振，振作。 56犹将：应，应当。二字同义。旌：旗帜。此处用如动词。以为旗帜。徇：宣示。57箴尹固：楚大夫。名固，官箴尹。 58与：助。 59微：非。二子：子西、子期。 60弃：背。 61微：隐，藏匿。 62死：通“尸”。 63长者：指白公胜。 64所：职，宜。犹言“本分”。65王孙燕：白公胜之弟。（kuí）黄：吴地，在今安徽宣城市。66沈诸梁：原本无“沈”字，据阮元《校勘记》补。二事：指令尹、司马二职。事：职。 67宁：子西之子。 68宽：子期之子。69老：告老。

卫侯占梦嬖人求酒于大叔僖子1，不得，与卜人比2，而告公曰：“君有大臣在西南隅，弗去，惧害。”乃逐大叔遗。遗奔晋。

1占梦嬖人：占梦之嬖人。占梦为官名，见于《周礼·春官》。大叔僖子：大叔遗。 2比：阿党。今言勾结。

卫侯谓浑良夫曰1：“吾继先君而不得其器2，若之何？”良夫代执火者而言曰3：“疾与亡君4，皆君之子也，召之而择材焉可也5。若不材6，器可得也。”竖告大子7。大子使五人舆豭从己8，劫公而强盟之9，且请杀良夫。公曰：“其盟免三死10。”曰： “请三之后，有罪杀之。”公曰： “诺哉11！”

1浑良夫：孔文子的小臣。文子死后，浑良夫与其妻私通，助卫庄公（蒯聩）复位。 2器：指国之宝器。卫侯辄出奔时携其宝器。 3“良夫”句：将与卫君密谋，屏退左右。执火者：即《周礼·天官·宫人》之执烛。 4疾：卫庄公的太子。亡君：卫出公（辄）。 5召之：召辄。 6“若不”二句：若辄不材，则废其人而取其器。 7竖：童仆。大子：太子疾。 8豭（jiā）：公猪。9“劫公”句：强迫庄公订盟而立己。 10“其盟”句：据上年《传》，卫庄公与浑良夫盟誓云“三死无与”，即免除三次死罪。11此条本与下年传文相接，为后人所割裂。

传

十七年春1，卫侯为虎幄于藉圃2，成，求令名者而与之始食焉。大子请使良夫。良夫乘衷甸两牡3，紫衣狐裘4。至，袒裘5，不释剑而食6。大子使牵以退，数之以三罪而杀之7。

1十七年：公元前478年。 2虎幄：以虎为饰之幕帐。藉圃：苑囿名。《四部丛刊》本作“籍圃”。 3衷甸：卿车。两牡：以两匹公马驾车。 4紫衣：君主之服色。 5袒裘：脱去裘衣左袖。6释：去。 7“数之”句：数其三罪，又以他罪杀之。三罪：指紫衣、袒裘、不释剑而食，皆为不敬。

三月，越子伐吴1，吴子御之笠泽2，夹水而陈。越子为左右句卒3，使夜或左或右，鼓噪而进。吴师分以御之。越子以三军潜涉4，当吴中军而鼓之，吴师大乱，遂败之。

1越子：越王句践。 2吴子：吴王夫差。笠泽：水名。即今之吴淞江，又称苏州河。 3左右句（gōu）卒：左右迂回之军。句：迂曲。 4潜涉：隐秘渡河。

晋赵鞅使告于卫曰：“君之在晋也，志父为主1。请君若大子来2，以免志父。不然，寡君其曰志父之为也3。”卫侯辞以难。大子又使椓之4。

夏六月，赵鞅围卫。齐国观、陈瓘救卫5，得晋人之致师者6。子玉使服而见之7，曰： “国子实执齐柄，而命瓘曰：‘无辟晋师！’岂敢废命？子又何辱8？”简子曰9：“我卜伐卫，未卜与齐战。”乃还。

1志父：赵鞅。主：主人。 2若：或。 3“寡君”句：恐晋君以为赵鞅使卫侯不来。其：将。 4椓（zhuó）：通“诼”。诉，告讦。 5国观：国书之子。陈瓘（guàn）：陈恒之兄。 6致师者：挑战者。 7子玉：陈瓘的字。服：谓去囚服，着其本服。8子又何辱：言即便不来挑战，齐亦将与晋战。 9简子：赵简子，赵鞅。

楚白公之乱1，陈人恃其聚而侵楚2。楚既宁，将取陈麦。楚子问帅于大师子谷与叶公诸梁3。子谷曰：“右领差车与左史老4，皆相令尹、司马以伐陈5，其可使也。”子高曰6：“率贱7，民慢之，惧不用命焉。”子谷曰： “观丁父8，鄀俘也，武王以为军率，是以克州、蓼9，服随、唐10，大启群蛮。彭仲爽11，申俘也，文王以为令尹，实县申、息12，朝陈、蔡，封畛于汝13。唯其任也，何贱之有？”子高曰：“天命不谄14。令尹有憾于陈15，天若亡之，其必令尹之子是与16，君盍舍焉17？臣惧右领与左史有二俘之贱，而无其令德也。”王卜之，武城尹吉18。使帅师取陈麦。陈人御之，败。遂围陈。秋七月己卯19，楚公孙朝帅师灭陈。

王与叶公枚卜子良以为令尹20。沈尹朱曰：“吉。过于其志21。”叶公曰：“王子而相国22，过将何为？”他日，改卜子国而使为令尹23。

1白公胜作乱，见上年《传》。 2聚：积聚。 3楚子：楚惠王。 4右领差车：名差车，官右领。左史老：名老，官左史。5令尹：子西。司马：子期。 6子高：诸梁。 7率贱：言右领、左史地位较低，不足以为帅。楚出兵多由令尹为统帅，或国君亲行。 8“观丁父”三句：楚武王灭鄀，俘获观丁父，任为军帅。鄀：上鄀。国名，允姓，在今湖北宜城市东南。 9州：国名，偃姓，在今湖北洪湖市东北。蓼：国名，在今河南唐河县南。10随：国名，姬姓，在今湖北随州市。唐：国名，姬姓，在今湖北随州市西北唐城镇。 11“彭仲爽”三句：楚文王灭申，俘获彭仲爽，任为令尹。申：国名，姜姓，在今河南南阳市。 12县申、息：灭申、息以为楚县。息：国名，姬姓，在今河南息县。13封畛（zhěn）于汝：拓展疆域至于汝水。封、畛皆疆域之意。14謟（táo）：同“慆 。疑。 15“令尹”句：十五年，子西伐吴，陈人吊吴，故恨之。 16“其必”句：谓必与令尹之子。其、必同义。与：助。 17盍：何不。舍焉：舍右领与左史。 18武城尹：公孙朝，子西之子。 19己卯：八日。 20枚卜：谓不指其事，泛卜吉凶。古代卜筮，常先述所卜之事。《方言·十三》：“枚，凡也。”《说文》段注：“凡之言泛也，包举泛滥一切之称也。”子良：楚惠王弟。 21志：望，期望。 22“王子”二句：言唯王在相上，地位无以复加。 23子国：名宁。子西之子。

卫侯梦于北宫1，见人登昆吾之观2，被发北面而噪曰：“登此昆吾之虚3，绵绵生之瓜。余为浑良夫4，叫天无辜。”公亲筮之，胥弥赦占之5，曰：“不害。”与之邑，置之而逃6，奔宋。卫侯贞卜7，其 《繇》曰8： “如鱼竀尾9，衡流而方羊10。裔焉大国11，灭之12，将亡13。阖门塞窦14，乃自后逾。”

冬十月，晋复伐卫15，入其郛16。将入城，简子曰：“止！叔向有言曰17： ‘怙乱灭国者无后18。’”卫人出庄公而与晋平，晋立襄公之孙般师而还19。

十一月，卫侯自鄄入20，般师出。

初，公登城以望，见戎州21。问之，以告。公曰：“我，姬姓也，何戎之有焉？”翦之22。公使匠久23。公欲逐石圃24，未及而难作。辛巳25，石圃因匠氏攻公，公阖门而请，弗许。逾于北方而队26，折股。戎州人攻之，大子疾、公子青逾从公27，戎州人杀之。公入于戎州己氏28。初，公自城上见己氏之妻发美，使髡之29，以为吕姜髢30。既入焉，而示之璧，曰：“活我，吾与女璧。”己氏曰：“杀女，璧其焉往？”遂杀之，而取其璧。卫人复公孙般师而立之。十二月，齐人伐卫，卫人请平。立公子起31，执般师以归，舍诸潞32。

1北宫：卫之别宫。 2昆吾之观：观名，在昆吾之墟，故名昆吾之观。昆吾：夏、商之间部落名，己姓，在今河南濮阳市。3“登此”二句：描摹墟中情形，未必与下文有直接联系。绵绵：形容不断。之：语助词，无义。 4 “余为”二句：卫侯与浑良夫盟，答应免其三死，后以一时之事杀之，故自谓无罪。此数句以虚、瓜、夫、辜为韵。 5胥弥赦：卫筮史。 6置：弃。 7贞卜：占卜，卜问。贞、卜义同。 8繇（zhòu）：卦兆的占辞。9竀（chēng）尾：赤尾。鱼困顿则尾赤。 10“衡流”句：形容局促不安。衡：同“横”。方羊：驰骋。 11裔焉大国：谓与大国相邻。裔：边。焉：于。 12灭之：言身为大国所灭。 13将亡：言国将灭亡。此数句以羊、亡为韵。 14 阖门”二句：以窦、逾为韵。阖：闭。窦：孔穴。 15春伐卫未得志，故复伐之。16郛：外城。 17叔向：羊舌肸，晋大夫。 18怙（hù）：恃。19襄公：卫襄公，卫灵公之父。 20“卫侯”句：晋师还，卫侯复入。鄄（juàn）：本为卫邑，此时属齐，在今山东鄄城县。21戎州：戎人所居之邑。 22翦：灭。 23公使匠久：谓工匠长期不得休息。 24石圃：卫卿。 25辛巳：十二日。 26队：同“坠”。 27公子青：太子疾之弟。 28己氏：戎人之姓。29髡：剃发。 30吕姜：卫庄公夫人。髢（tì）：假发。 31公子起：灵公之子。 32潞：齐邑。

公会齐侯1，盟于蒙2，孟武伯相3。齐侯稽首4，公拜5。齐人怒，武伯曰：“非天子，寡君无所稽首。”武伯问于高柴曰：“诸侯盟，谁执牛耳6？”季羔曰7：“鄫衍之役8，吴公子姑曹；发阳之役9，卫石魋10。”武伯曰：“然则彘也11。”

1齐侯：齐平公，名敖，简公之弟。 2蒙：地名，在今山东蒙阴县东十里。 3孟武伯：孟孺子泄，名彘。相：为相赞礼。4稽（qǐ）首：叩首至地。古代最重的跪拜礼。 5拜：先跪而拱手，俯首至手，与手平。 6执牛耳：谓主盟。 7季羔：高柴。8鄫衍之役：指鄫衍之盟，在七年。 9发阳之役：指发阳（即郧）之盟，在十二年。 10石魋（tuí）：卫卿，石曼姑之子。 11彘：武伯之字。

宋皇瑗之子麇有友曰田丙1，而夺其兄劖般邑以与之2。劖般愠而行，告桓司马之臣子仪克3。子仪克适宋4，告夫人曰5：“糜将纳桓氏。”公问诸子仲6。初，子仲将以杞姒之子非我为子7，麇曰：“必立伯也8，是良材。”子仲怒，弗从，故对曰：“右师则老矣9，不识麇也。”公执之10。皇瑗奔晋，召之11。

1皇瑗：宋右师。 2劖（chán）般：麇之兄。劖：同“酁”。3桓司马：桓魋。亦称向魋。子仪克：桓氏家臣。克远离宋都，未参与桓魋之乱，故尚在位。 4适宋：适宋都。 5夫人：景公之母。 6子仲：皇野。 7杞娰：子仲之妻。子：嫡子。 8伯：非我之兄。 9“右师”二句：言右师已老，不能作乱，麇则不可知。10执之：执麇。 11召之：召之使还。此条本与下年传文相接，为后人所割裂。

传

十八年春1，宋杀皇瑗。公闻其情2，复皇氏之族，使皇缓为右师3。

1十八年：公元前477年。 2公闻其情：宋景公知皇瑗父子之冤。 3皇缓：皇瑷之侄。此条当与上年传文连读。

巴人伐楚，围鄾1。初，右司马子国之卜也2，观瞻曰3：“如志。”故命之。及巴师至，将卜帅，王曰：“宁如志4，何卜焉？”使帅师而行，请承5，王曰：“寝尹、工尹6，勤先君者也。”三月，楚公孙宁、吴由于、薳固败巴师于鄾7，故封子国于析8。

君子曰：“惠王知志。《夏书》曰9：‘官占唯能蔽志10，昆命于元龟。’其是之谓乎！《志》曰：‘圣人不烦卜筮11。惠王其有焉！”

1鄾（yōu）：楚邑，在今湖北襄阳旧城东北二十里。 2“右司马”句：子国为令尹前，卜为右司马，得吉兆。 3观瞻：楚开卜大夫观从之后。 4宁：子国。 5承：佐。指辅佐者。 6“寝尹”二句：柏举之战，寝尹吴由于以背受戈，鍼尹固（此时己改任工尹）为王执象燧惊退吴师，见定公四年《传》。 公孙宁：即子国。薳（wěi）固：即工尹固。 8析：楚邑，一名“白羽”，在今河南内乡县西北。 9《夏书》：逸《书》。 10“官占”二句：言当先作判断，而后用占卜。即先人谋后卜筮之意。官占：卜筮之官。蔽：断。昆：后。此二句见于古文《尚书·大禹谟》。11“圣人”句：卜以决疑。无疑，故不卜。

夏，卫石圃逐其君起，起奔齐1。卫侯辄自齐复归2，逐石圃，而复石魋与大叔遗3。

1“卫石圃”二句：起为齐所立，故逐之。石圃：卫卿。2卫侯辄：卫出公。十五年奔鲁。 3石魋与大叔遗皆为蒯聩所逐。

传

十九年春1，越人侵楚，以误吴也2。夏，楚公子庆、公孙宽追越师，至冥3，不及，乃还。

1十九年：公元前476年。 2误吴：谓麻痹吴人，使之不作准备。 3冥：越地。

秋，楚沈诸梁伐东夷1，三夷男女及楚师盟于敖2。

1报复越人伐楚。 2三夷：三种居于越地之夷。在今浙江宁波、台州、温州一带。敖：东夷之地，亦在今浙江滨海地区。

冬，叔青如京师1，敬王崩故也。

1叔青：鲁大夫，叔还之子。

传

二十年春1，齐人来征会2。夏，会于廪丘3，为郑故，谋伐晋4。郑人辞诸侯。秋，师还。

1二十年：公元前475年。 2征：召。 3廪丘：齐邑，在今河南范县。

吴公子庆忌骤谏吴子1，曰：“不改，必亡。”弗听。出居于艾2。遂适楚。闻越将伐吴，冬，请归平越3，遂归。欲除不忠者以说于越。吴人杀之。

1骤：屡，屡次。 2艾：吴邑，在今江西修水县西。 3平越：与越和解。

十一月，越围吴，赵孟降于丧食1。楚隆曰2： “三年之丧，亲昵之极也，主又降之3，无乃有故乎？”赵孟曰：“黄池之役4，先主与吴王有质5，曰：‘好恶同之。’今越围吴，嗣子不废旧业而敌之6，非晋之所能及也，吾是以为降。”楚隆曰：“若使吴王知之7，若何？”赵孟曰：“可乎？”隆曰：“请尝之8。”乃往，先造于越军，曰：“吴犯间上国多矣9，闻君亲讨焉，诸夏之人莫不欣喜10，唯恐君志之不从，请入视之。”许之。告于吴王曰：“寡君之老无恤使陪臣隆敢展谢其不共11：黄池之役，君之先臣志父得承齐盟12，曰：‘好恶同之。’今君在难，无恤不敢惮劳，非晋国之所能及也，使陪臣敢展布之。”王拜稽首曰13： “寡人不佞14，不能事越，以为大夫忧15，拜命之辱。”与之一箪珠16，使问赵孟17，曰：“句践将生忧寡人，寡人死之不得矣18。”王曰：“溺人必笑19，吾将有问也。史黯何以得为君子20？”对曰：“黯也进不见恶21，退无谤言。”王曰：“宜哉！”

1赵孟：赵鞅之子，赵襄子无恤。降于丧食：赵孟居父丧，饮食降等。今吴有灭亡之忧，而己不能救，复降饮食之等级。 2楚隆：襄子家臣。 3主：卿大夫之称。 4黄池之役：哀公十三年，吴、晋等国会于黄池。 5先主：指赵鞅。有质：有盟约。质：盟信。 6嗣子：襄子自称。敌：当。指担当旧业。 7若：其。8尝：试。 9犯间：犯。犯、间义同。上国：指越国。敬称。10诸夏：指中原各国。 11老：亦卿大夫之称。陪臣：臣之臣称陪臣。展：陈。 12志父：赵鞅。齐：通“斋”。盟誓必斋戒，故称斋盟。 13稽首：叩首至地。古代最重之跪拜礼。 14不佞：不才。 15为：使。大夫：指无恤。 16箪（dān）：圆形竹器，可盛饭食。 17问：以物赠人曰问。 18死之不得：谓不得善终。19“溺人”二句：比喻所问不急，如溺水者不知所为而笑。20史黯：即史墨。 21 黯也”二句：此为互文。谓史黯进退得宜，人无毁谤之言。进：出仕。退：不仕。

传

二十一年夏五月1，越人始来2。

1二十一年：公元前474年。 2越欲称霸，始遣使适鲁。

秋八月，公及齐侯、邾子盟于顾1。齐人责稽首2，因歌之曰：“鲁人之皋3，数年不觉，使我高蹈4。唯其儒书5，以为二国忧。”

是行也，公先至于阳谷6。齐闾丘息曰7：“君辱举玉趾，以在寡君之军8，群臣将传遽以告寡君9。比其复也，君无乃勤10？为仆人之未次11，请除馆于舟道12。”辞曰：“敢勤仆人13？”

1顾：齐地，在今河南范县。 2“齐人”句：十七年，鲁、齐会于蒙，齐侯稽首，鲁君仅拜而不稽首，故齐人责之。 3皋：通“浩”。倨傲。 4高蹈：形容嗔怒。 5“唯其”二句：言鲁拘于儒书，不答齐侯稽首之礼，使齐、鲁二国不睦。此数句以高、蹈、忧为韵。 6阳谷：齐地，在今山东阳谷县北三十里。 7闾丘息：闾丘明之后。 8在：莅。 9传遽（zhuànjù）：传车。10勤：劳。 11次：舍。 12除：治。舟道：齐地。 13敢勤仆人：不敢劳齐人除馆。

传

二十二年夏四月1，邾隐公自齐奔越2，曰：“吴为无道，执父立子。”越人归之，大子革奔越3。

1二十二年：公元前473年。 2邾隐公：邾子益。哀公八年，邾隐公为吴所囚；十年，奔齐。 3大子革：邾隐公之太子桓公，哀公八年为吴所立。

冬十一月丁卯1，越灭吴，请使吴王居甬东2。辞曰：“孤老矣，焉能事君？”乃缢。越人以归3。

1丁卯：二十七日。 2甬（yǒng）东：越地，在今浙江舟山市定海区东之翁山。 3以归：以其尸归吴。

传

二十三年春1，宋景曹卒2。季康子使冉有吊3，且送葬，曰：“敝邑有社稷之事，使肥与有职竞焉4，是以不得助执绋5，使求从舆人6，曰：‘以肥之得备弥甥也7，有不腆先人之产马8，使求荐诸夫人之宰9，其可以称旌繁乎10？’”

1二十三年：公元前472年。 2宋景曹：宋元公夫人，小邾女，季桓子之外祖母。景是谥号，曹是姓。 3季康子：季孙肥。冉有：孔子弟子。 4有职竞：谓有职事。竞：语助词，无义。5执绋（fú）：送葬。送葬必执绋。绋：引柩下墓穴所执的绳索。6求：冉有之名。舆人：众人。 7弥甥：远甥。宋元公夫人为季桓子外祖母，故季康子自称弥甥。 8腆：多。 9荐：献。宰家臣。 10称：副，相称。旌：旗。繁（pán）：繁缨。桓公二年《传》云：“藻、率、鞞、鞛、鞶、厉、游、缨，昭其数也，⋯⋯三辰旂旗，昭其明也。”

夏六月，晋荀瑶伐齐1，高无丕帅师御之。知伯视齐师，马骇，遂驱之，曰：“齐人知余旗，其谓余畏而反也。”及垒而还。

将战，长武子请卜2，知伯曰：“君告于天子，而卜之以守龟于宗祧3，吉矣，吾又何卜焉？且齐人取我英丘4，君命瑶，非敢耀武也，治英丘也5。以辞伐罪足矣，何必卜？”

壬辰6，战于犁丘7，齐师败绩。知伯亲禽颜庚8。

1荀瑶：知伯，知襄子，知跞之孙。 2长武子：晋大夫。3守龟：用于占卜的龟。宗祧：宗庙。 4英丘：晋邑。未详何处。5治英丘：治齐取英丘之罪。 6壬辰：二十六日。 7犁丘：即隰。齐地，在今山东临邑县西。 8颜庚：颜涿聚，齐大夫。

秋八月，叔青如越1，始使越也。越诸鞅来聘2，报叔青也。

1叔青：叔还之子。 2诸鞅：越大夫。

传

二十四年夏四月1，晋侯将伐齐2，使来乞师曰3“昔臧文仲以楚师伐齐4，取谷5；宣叔以晋师伐齐6，取汶阳7。寡君欲徼福于周公，愿乞灵于臧氏8”。臧石帅师会之9，取廪丘10军吏令缮11，将进。莱章曰12：“君卑政暴，往岁克敌13，今又胜都14，天奉多矣，又焉能进15？是躛言也16。役将班矣17！”晋师乃还。饩臧石牛18，大史谢之曰19：“以寡君之在行20，牢礼不度21，敢展谢之22。”

1二十四年：公元前471年。 2晋侯：指晋出公。 3乞师：请师。 4臧文仲：臧孙辰。 5取谷：事在僖公二十六年。谷：齐地，在今山东平阴县东阿镇。 6宣叔：臧宣叔。名许，臧文仲之子。 7取汶阳：事在成公二年。汶阳：汶水北岸之地。 8乞灵：义同“徼福”。求福。灵：福。 9臧石：臧宾如之子。10廪丘：齐邑，在今河南范县。 11军吏：晋之军吏。缮：缮治战备。 12莱章：齐大夫。 13往岁：去年。克敌：擒颜庚。14都：指廪丘。 15进：益。 16躗（wèi）言：诬妄不信之言。躗：通。诬妄。 17班：还。 18饩（xì）：赠送活的牲畜。19大史：晋太史。 20在行：在军行。 21牢礼：谓接待规格。牛、羊、猪各一为一牢。不度：不合礼数。 22展：陈。

邾子又无道1，越人执之以归，而立公子何2。何亦无道。

1邾子：名益。八年，邾子因无道而被废；二十二年，越人复立之，今又无道。 2公子何：邾隐公子，太子革弟。

公子荆之母嬖1，将以为夫人，使宗人衅夏献其礼2。对曰：“无之。”公怒曰：“女为宗司3，立夫人，国之大礼也，何故无之？”对曰： “周公及武公娶于薛4，孝、惠娶于商5，自桓以下娶于齐6，此礼也则有。若以妾为夫人，则固无其礼也。”公卒立之，而以荆为大子。国人始恶之。

1公子荆：鲁哀公庶子。 2宗人：掌礼之官。衅夏：人名。3宗司：宗人之别称。 4周公：鲁周公姬旦。武公：名敖。薛：国名，任姓。 5孝：孝公，名称。惠：惠公，名弗皇。商：宋。宋为商之后，子姓。 6桓：桓公，名同。桓公夫人文姜，齐女。

闰月1，公如越，得大子适郢2，将妻公而多与之地。公孙有山使告于季孙。季孙惧3，使因大宰嚭而纳赂焉4，乃止。

1闰月：闰十月。 2得：中。指相得，投合。适郢：越王句践太子之名。 3季孙恐鲁君因越人讨己，故惧。 4大宰嚭（pǐ）：伯嚭。故吴太宰，此时仕于越。赂：财货。

传

二十五年夏五月庚辰1，卫侯出奔宋2。

卫侯为灵台于藉圃3，与诸大夫饮酒焉。褚师声子袜而登席4，公怒。辞曰：“臣有疾，异于人。若见之，君将嗀之5是以不敢。”公愈怒。大夫辞之6，不可。褚师出，公戟其手曰7：“必断而足！”闻之。褚师与司寇亥乘8，曰：“今日幸而后亡9。”

公之人也，夺南氏邑10，而夺司寇亥政。公使侍人纳公文懿子之车于池11。初，卫人翦夏丁氏12，以其帑赐彭封弥子13。弥子饮公酒，纳夏戊之女，嬖，以为夫人。其弟期14，大叔疾之从孙甥也15，少畜于公16，以为司徒。夫人宠衰，期得罪。公使三匠久。公使优狡盟拳弥17，而甚近信之。故褚师比、公孙弥牟、公文要、司寇亥、司徒期因三匠与拳弥以作乱，皆执利兵，无者执斤18。使拳弥入于公宫，而自大子疾之宫噪以攻公19。鄄子士请御之20，弥援其手曰：“子则勇矣，将若君何21？不见先君乎22？君何所不逞欲23？且君尝在外矣，岂必不反？当今不可，众怒难犯，休而易间也24。”乃出。将适蒲25，弥曰：“晋无信，不可。”将适鄄26，弥曰：“齐、晋争我，不可。”将适泠27，弥曰：“鲁不足与28，请适城鉏以钩越29，越有君。”乃适城鉏。弥曰：“卫盗不可知也30，请速，自我始。”乃载宝以归。

公为支离之卒31，因祝史挥以侵卫32。卫人病之。懿子知之33，见子之34，请逐挥。文子曰：“无罪。”懿子曰：“彼好专利而妄35。夫见君之入也36，将先道焉37。若逐之，必出于南门，而适君所。夫越新得诸侯，将必请师焉38。”挥在朝，使吏遣诸其室39。挥出，信40，弗内。五日，乃馆诸外里41，遂有宠，使如越请师。

1二十五年：公元前470年。庚辰：二十五日。 2卫侯：卫出公辄。 3藉圃：园名。 4褚师声子：褚师比。袜而登席：古时饮宴则解袜。袜而登席不合于礼。 5嗀（xiào）：吐，呕吐。6辞：请，请求。 7戟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人，形状如戟，故云戟手。常用来形容人的愤怒。 8司寇亥：名亥，官司寇。9幸而后亡：恐诛，故以出亡为幸。 10南氏：公孙弥牟，子南之子。 11“公使”句：投其车于池。公文懿子：公文要。 12“卫人”句：事在十一年。翦：削除。夏丁氏：夏戊。 13帑（nú）：妻子。彭封弥子：弥子瑕。 14期：夏戊之子。 15从孙甥：姊妹之孙。 16畜：养。 17优狡：俳优，名狡。拳弥：卫大夫。18斤：斧。 19大子疾：蒯聩之太子，死于十七年。噪：群呼。20鄄子士：卫大夫。 21言子士死，卫君将无人护卫。 22“不见”句：蒯聩遇乱而不速奔，故为戎州人所杀，令以为戒。 23“君何”句：言他处亦可以得志。 24休：息，止息。而：乃。间：疏离。 25蒲：卫邑，近于晋，在今河南长垣县。 26鄄（juàn）：卫地，在今山东鄄城县西北。 27泠：卫邑，近于鲁。 28不足与：不足为助。 29城鉏：卫邑，近于宋，在今河南滑县东十五里。钩越：与越联系。 30“卫盗”四句：拳弥欺骗卫君，谓若携其宝物，将招致卫盗，请君速行，而己为先发。己乃载宝而归卫。31支离：阵名。 32祝史：官名，掌祭祀、告神之赞辞。 33知之：知挥为卫君内间。 34子之：公孙弥牟。即下文之“文子”。35妄：不法。 36夫：彼。 37道：导，引导。 38将必：必，必定。将、必同义。 39诸：语助词，无义。 40信：信如懿子所言。 41外里：卫侯所在处。

六月，公至自越1。季康子、孟武伯逆于五梧2，郭重仆3见二子，曰：“恶言多矣，君请尽之4。”公宴于五梧，武伯为祝5，恶郭重，曰：“何肥也！”季孙曰：“请饮彘也6！以鲁国之密迩仇雠7，臣是以不获从君，克免于大行8，又谓重也肥9？”公曰：“是食言多矣10，能无肥乎？”饮酒不乐，公与大夫始有恶。

1公至自越：哀公于上年闰十月至越，至此始归。 2季康子：季孙肥。孟武伯：孟孺子，名彘。五梧：鲁南部边境之地。 3仆：为公御。 4尽：穷。谓穷诘之。 5祝：献酒祝寿。 6饮彘：谓彘（即孟武伯）应罚酒。 7密迩：紧靠。仇雠：指齐国。 8大行：远行。 9又：何。 10“是食言”二句：暗指三桓多食言。食言：谓言而无信。

传

二十六年夏五月1，叔孙舒帅师会越皋如、 （后） [舌]庸、宋乐茷纳卫侯2。文子欲纳之3懿子曰4：“君愎而虐5少待之，必毒于民6，乃睦于子矣。”师侵外州7，大获。出御之，大败8。掘褚师定子之墓9，焚之于平庄之上10。

文子使王孙齐私于皋如曰11：“子将大灭卫乎12，抑纳君而已乎13？”皋如曰：“寡君之命无他，纳卫君而已。”文子致众而问焉，曰：“君以蛮夷伐国，国几亡矣，请纳之。”众曰：“勿纳。”曰：“弥牟亡而有益，请自北门出14。”众曰：“勿出。”重赂越人，申开守陴而纳公15，公不敢入。师还。立悼公16，南氏相之17。以城鉏与越人18。公曰：“期则为此19。”令苟有怨于夫人者20，报之。司徒期聘于越21，公攻而夺之币。期告王22，王命取之，期以众取之。公怒，杀期之甥为大子者23。遂卒于越24。

1二十六年：公元前469年。 2舌：原本作“后”，据阮元《校勘记》、杨伯峻说改。卫侯：出公辄。 3文子：公孙弥牟。4懿子：公文要。 5愎：固执。 6毒：怨恨。 7师：越纳辄之师。 8大败：卫师大败。 9褚师定子：褚师比之父。 10平庄：陵名。 11王孙齐：卫大夫王孙贾之子。私：私下会见。 12大：语助词，无义。 13抑：还是。 14 “请自”句：言己愿出奔。弥牟此言，为试探众心。 15“申开”句：开重门而严设守备，故卫侯不敢入。申：重。陴（pí）：城上矮墙。 16悼公：公子黚，蒯聩庶弟。 17南氏：公孙弥牟。 18城鉏：卫邑，在今河南滑县东十五里。 19期：夏期，官司徒。 20“令苟”二句：令恨夫人（司徒期之姊）者可自行报复。 21聘于越：为悼公聘。22王：越王。 23期之甥为大子者：即卫侯与期之姊所生之子立为太子者。 24卫侯未必死于此年，《传》终言之。

宋景公无子1，取公孙周之子得与启2，畜诸公宫，未有立焉。于是皇缓为右师3，皇非我为大司马，皇怀为司徒4，灵不缓为左师5，乐茷为司城6，乐朱鉏为大司寇7。六卿三族降听政8，因大尹以达9。大尹常不告10，而以其欲称君命以令。国人恶之。司城欲去大尹，左师曰：“纵之，使盈其罪。重而无基，能无敝乎11？”

冬十月，公游于空泽12。辛巳13，卒于连中14。大尹兴空泽之士千甲15，奉公自空桐入16，如沃宫17，使召六子18，曰：“闻下有师19，君请六子画20。”六子至，以甲劫之，曰：“君有疾病，请二三子盟。”乃盟于少寝之庭21，曰：“无为公室不利！”大尹立启，奉丧殡于大宫22，三日而后国人知之。司城茷使宣言于国曰：“大尹惑蛊其君23，而专其利，今君无疾而死，死又匿之，是无他矣，大尹之罪也24。”

得梦启北首而寝于卢门之外25，己为 （鸟）[乌] 而集于其上26，咮加于南门27，尾加于桐门28。曰： “余梦美，必立。”

大尹谋曰：“我不在盟29，无乃逐我？复盟之乎！”使祝为载书30。六子在唐盂31，将盟之。祝襄以载书告皇非我32。皇非我因子潞、门尹得、左师谋曰33： “民与我，逐之乎！”皆归授甲，使徇于国曰：“大尹惑蛊其君，以陵虐公室。与我者，救君者也。”众曰：“与之！”大尹徇曰：“戴氏、皇氏将不利公室34，与我者，无忧不富。”众曰：“无别35！”戴氏、皇氏欲伐公36，乐得曰：“不可。彼以陵公有罪，我伐公，则甚焉。”使国人施于大尹37。大尹奉启以奔楚，乃立得。司城为上卿，盟曰：“三族共政，无相害也。”

1宋景公：名栾。 2公孙周：宋元公之孙。得：即后来的宋昭公。启：得之弟。 3于是：此时。 4皇怀：皇非我之堂兄弟。5灵不缓：公子围龟（字子灵）四世孙。 6乐茷（fěi）：乐溷之子。 7乐朱鉏：乐輓之子。 8六卿：右师、左师、司马、司徒、司城、司寇。三族：皇、灵、乐氏。降：共，共同。 9大尹：疑为临时设置之官。 10不告：不告宋君。 11敝：败。 12空泽：即空桐泽，在今河南虞城县南。 13辛巳：四日。 14连中：馆名，在空桐泽之后。 15士千甲：甲士千人。 16奉公：奉公之尸。空桐：地名，即空泽。 17沃宫：宋都城内宫名。 18六子：指六卿。 19下：下邑。 20画：筹划。 21少寝：小寝，燕寝。诸侯燕息之所。 22大宫：宋之祖庙。 23惑蛊：惑，迷惑。惑、蛊义同。 24 “大尹”句：言大尹弑君。 25北首：人死后北首。《礼记·礼运》：“故死者北首，生者南乡。”卢门：宋东城南门。26乌：原本作“鸟”，据阮元《校勘记》、杨伯峻说改。 27咮（zhòu）：鸟口。 28桐门：宋都城之北门。 29“我不”句：少寝之庭，以君命盟六卿，大尹不在其列。 30祝：礼官。常以言告神，故称祝。据《周礼·春官·诅祝》，诅祝作盟诅之载辞（即载书，盟书）。 31唐盂：地名，在今宋都近郊。 32襄：祝之名。33子潞：乐茷。门尹得：乐得，官门尹。 34戴氏：即乐氏。35无别：没有凭证。别：契约。 36公：启。 37施：陈尸。

卫出公自城鉏使以弓问子赣1，且曰：“吾其入乎？”子赣稽首受弓2，对曰：“臣不识也3。”私于使者曰：“昔成公孙于陈4，宁武子、孙庄子为宛濮之盟而君入5；献公孙于 （卫）齐6，子鲜、子展为夷仪之盟而君入7。今君再在孙矣8，内不闻献之亲，外不闻成之卿，则赐不识所由入也。 《诗》曰9：‘无竞惟人10，四方其顺之。’若得其人，四方以为主，而国于何有11？”

1问：以物赠人曰问。子赣：即子贡。端木赐，孔子弟子。2稽（qǐ）首：叩首至地。古代最重的跪拜礼。 3识：知。4“昔成公”句：卫成公（名郑）出奔楚，遂奔陈，见僖公二十八年《传》。孙：奔。 5“宁武子”句：宛濮之盟亦在僖公二十八年。宁武子：宁俞。与孙庄子皆为卫大夫。 6“献公”句：卫献公（名衎）奔齐在襄公十四年。原本有“卫”字，据阮元《校勘记》、杨伯峻说删。 7“子鲜”句：夷仪之盟在襄公二十六年。子鲜：卫献公之弟，名鱄，与子展皆为卫大夫。 8“今君”句：卫出公于哀公十五年孙于鲁，今又孙于宋。 9《诗》曰：引文出自《诗·周颂·烈文》。 10“无竞”二句：言人强则天下顺之。无、惟皆语助词，无义。竞：强。 11何有：有何。谓不难。

传

二十七年春1，越子使 （后）[舌] 庸来聘2，且言邾田3，封于骀上。

二月，盟于平阳4。三子皆从5。康子病之6，言及子赣7，曰：“若在此，吾不及此夫8！”武伯曰：“然。何不召？”曰：“固将召之。”文子曰：“他日请念9。”

1二十七年：公元前468年。 2越子：越王句践。舌：原本作“后”，据阮元《校勘记》、杨伯峻说改。 3“且言”二句：越欲使鲁归还侵占邾国之土地，以骀上为界。封：疆界。此用作动词。骀（tái）上：即狐骀，在今山东滕州市东南二十里。 4平阳：鲁邑，在今山东邹城市。 5三子皆从：季康子（季孙肥）、叔孙文子（叔孙舒）、孟武伯（孟彘，即孺子泄）皆从舌庸盟。 6康子病之：耻与蛮夷盟。 7子赣：即子贡。端木赐，孔子弟子，为著名才辩之士。 8不及此：谓不与越盟。 9他日请念：言季孙不能用子赣，临难而思之。念：思。

夏四月己亥1，季康子卒。公吊焉，降礼2。

1己亥：二十五日。 2降礼：降其丧礼之等。

晋荀瑶帅师伐郑1，次于桐丘2。郑驷弘请救于齐。齐师将兴，陈成子属孤子三日朝3。设乘车两马4，系五邑焉5。召颜涿聚之子晋6，曰：“隰之役7，而父死焉。以国之多难，未女恤也。今君命女以是邑也，服车而朝，毋废前劳8！”乃救郑。及留舒9，违谷七里10，谷人不知11。及濮12，雨，不涉。子思曰13：“大国在敝邑之宇下14，是以告急。今师不行，恐无及也！”成子衣制杖戈15，立于阪上16，马不出者17，助之鞭之。知伯闻之18，乃还，曰：“我卜伐郑，不卜敌齐。”使谓成子曰：“大夫陈子19，陈之自出。陈之不祀20，郑之罪也，故寡君使瑶察陈衷焉21，谓大夫其恤陈乎22！若利本之颠23，瑶何有焉？”成子怒曰： “多陵人者皆不在24，知伯其能久乎！”中行文子告成子曰25：“有自晋师告寅者，将为轻车千乘，以厌齐师之门26，则可尽也。”成子曰： “寡君命恒曰：“无及寡27，无畏众。”虽过千乘，敢辟之乎？将以子之命告寡君。”文子曰：“吾乃今知所以亡28。君子之谋也，始、衷、终皆举之29，而后入焉30。今我三不知而入之，不亦难乎？”

1荀瑶：晋执政大夫。 2桐丘：郑地，在今河南扶沟县西。3“陈成子”句：谓召集战死者之子，使朝三日，以示礼遇。陈成子：陈恒。齐执政大夫。属（zhǔ）：聚，召集。 4乘车两马：大夫所服。 5系：加。 6颜涿聚：即颜庚，齐大夫。 7隰之役：即犁丘之役。在二十三年。 8前劳：指颜涿聚之功。 9留舒：齐地，在今山东平阴县东阿镇。 10违：去。谷：齐地，今山东平阴县有东阿镇，即其地。 11言军纪整肃。 12濮：水名，流经河南滑县与延津县一带，今已湮。 13子思：国参，子产之子。14大国：指晋。 15制：雨衣。 16阪：高坡。 17出：进，前。《说文·出部》：“出，进也。” 18知伯：知瑶。 19“大夫”二句：陈恒之祖先本陈人。庄公二十二年，陈公子完（敬仲）奔齐。陈之自出：即出自陈。自：所。 20“陈之”二句：哀公十七年，楚灭陈，与郑无关。 21察：审察。衷：情实。 22谓：以为，认为。 23“若利”二句：谓陈国灭亡，于我无伤。何有：有何。 24不在：不终。谓不得善终。 25中行文子：荀寅。此时在齐。 26厌（yā）：压迫。 27“无及”二句：谓不要趋弱避强。及：就。 28乃今：于今。 29衷：中。举：尽。 30入：进。谓进而行之。

公患三桓之侈也1，欲以诸侯去之；三桓亦患公之妄也2，故君臣多间3。公游于陵阪4，遇孟武伯于孟氏之衢，曰：“请有问于子，余及死乎5？”对曰：“臣无由知之。”三问，卒辞不对。公欲以越伐鲁，而去三桓。秋八月甲戌6，公如公孙有陉氏7，因孙于邾8，乃遂如越。国人施公孙有山氏9。

1三桓：鲁之孟孙、叔孙、季孙皆出于桓公，故称三桓。侈：自肆而陵人。 2妄：气盛。《说文》：“毅，妄怒也。”段注：“凡气盛曰妄。” 3间：嫌隙。 4陵阪：地名。 5“余及”句：问己得善终否。死：指自然死亡。 6甲戌：朔日。 7公孙有陉氏：即公孙有山氏。氏：家。 8“因孙”二句：《史记·鲁周公世家》云：“公欲以越伐三桓。八月，哀公如陉氏。三桓攻公，公奔于卫，去如邹，遂如越。国人迎哀公复归，卒于有山氏。”9施：杀之而陈其尸。

悼之四年1，晋荀瑶帅师围郑。未至，郑驷弘曰：“知伯愎而好胜2，早下之，则可行也3。”乃先保南里以待之4。知伯入南里，门于桔柣之门5。郑人俘酅魁垒6，赂之以知政7，闭其口而死8。将门，知伯谓赵孟9：“入之。”对曰：“主在此10。”知伯曰：“恶而无勇11，何以为子？”对曰：“以能忍耻，庶无害赵宗乎！”知伯不悛12，赵襄子由是惎知伯13，遂丧之14。知伯贪而愎15，故韩、魏反而丧之。

1悼之四年：鲁悼公四年，当晋出公十二年，即公元前463年。悼：鲁悼公。名宁，哀公之子。 2愎：固执。 3行：去。谓使退军。 4保：守。南里：地名，在都城外。 5门：攻打城门。桔柣（jiédié）：郑国远郊之门。 6酅（xī）魁垒：晋士。 7“赂之”句：许用为郑卿。 8“闭其”句：掩其口鼻使窒息而死。闭：掩。 9赵孟：赵襄子无恤。 10主：卿大夫之称。 11“恶而”二句：谓襄子貌丑而无勇，何以得立为嗣。无恤本贱妾之子，其父简子废嫡子伯鲁而立之。 12悛：改。 13惎（jì）：毒，恨。14丧：灭。 15“知伯”二句：赵襄子四年（公元前454年），知伯联合魏氏、韩氏共攻赵，赵襄子保于晋阳。岁余，赵与魏、韩合谋，灭知伯而共分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