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传淮
张鹏翮(1649—1725),清代四川省潼川府遂宁县东路仁信里黑柏沟(今蓬溪县任隆镇黑柏沟村)人,官至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人称贤相,系清代最显赫的巴蜀俊杰、政治家、治河专家,卒后葬于遂宁县中安仁里庆元山(今重庆市潼南县小渡镇月山村庆元山);其父张烺(1527—1715),亦葬于庆元山。明崇祯十年(1637),张鹏翮之祖张应礼(1578—1638),曾率明军与张献忠部激战于潼南县龙多山。为了研究张氏家族及张鹏翮川渝地区遗迹,2011年5月4至5日,蓬溪县政协主席温勉双带领县政协秘书长唐惠、办公室主任刘志强、文史委主任胡传淮、农经委主任刘成荣、副秘书长唐钰玺、文史委副主任钟子宽、副秘书长邓岚等赴重庆市潼南县进行了一次考察活动。
张鹏翮题咏地:大佛寺
2011年4日上午八点半,我们一行从蓬溪县城出发。九时半,抵达潼南县双江镇,受到了潼南县政协主席张彬、副主席郑祖元、秘书长张琦、学文联委主任张元海等人的热情迎接。上午九时四十分,我们来到双江镇参观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第四任国家主席杨尚昆旧居。十时半,抵潼南县城,瞻仰了杨闇公陵园,并敬献了花篮。参观了张鹏翮题咏地——潼南大佛寺景区。
大佛寺位于潼南县城西一公里之定明山下。寺创建于唐咸通年间(860—873年),初名“定名院”,又名“南禅寺”。后因宋朝在寺内依山凿一大佛,改称“大佛寺”。该寺现存大佛殿、观音殿、玉皇殿等木结构建筑,多系清末遗物。其中大佛殿堪称壮观,殿高33米,依山傍水,高阁飞檐,结构独特。大佛殿内,是依崖而凿的一尊释迦牟尼佛坐像,头饰螺髻,方面大耳,慈眉祥目,脸颊丰满,依山面江,赤足端坐,周身贴金,光彩熠熠。因此这尊大佛俗称“八丈金仙”,它是我国第一大金佛、世界第七大佛。据《碑记》载,大佛身、首的开凿年代相距甚远,佛首凿于唐长庆四年(824),成于广明元年(880)。而佛身的开凿跨越五代及北宋,于南宋绍兴二十一年(1151)才完全凿成。整座佛像开凿前后共历时300多年。大佛凿就后,南宋绍兴二十二年(1152),为了给佛像饰金,该寺僧人法修赴泸州,向泸州刺史冯楫化缘。据清乾隆本《蓬溪县志》载:冯楫,蓬溪县人,号不动居士,政和八年(1118)进士,官至敷文阁直学士、左中奉大夫、潼川府路兵马钤辖泸南沿江安抚使,知泸州军州提举学事兼管内劝农事,文安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赐紫金鱼袋,著有《时议录》、《临安录》、《谏议录》等。冯楫是一位虔诚的信佛居士,慷慨捐出俸金四斤黄金用作金饰,还亲自撰写了《皇宋遂宁县创造石佛记》刻碑记事。绍兴二十二年(1152)二月,大佛装銮饰金完成,至此大佛通身贴金。后来,在清嘉庆七年(1802)、同治九年(1870)、民国3年(1914)和民国十年(1921),大佛又先后4次重装金身。我们这次去参观时,正逢大佛第5次装金。2006年5月,潼南大佛寺摩崖造像作为隋至清代文物,被国务院核定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张鹏翮曾多次游览大佛寺并留下吟咏诗文。康熙二十一年(1682)春,张鹏翮34岁,在故里遂宁丁母忧守制期满,遵旨还京,其父亲张烺、二弟鹏翼、三弟鹏举,一同将张鹏翮送至遂宁大佛寺(今潼南县大佛寺),并同游大佛寺。张鹏翮看见明代遂宁席氏“三凤”〔即嘉靖时太子太傅、礼部尚书加武英殿大学士席书(1461—1527,谥文襄);吏部侍郎席春(1472—1535,号虚山);户科给事中、光禄少卿席彖(1476—1521,号海山)三兄弟〕在大佛寺的题壁诗,作《壬戌春余同二、三两弟侍先大人游大佛寺,见席文襄公及虚山送季弟海山谪判夷陵诗,今遵旨假满还京,重经此地,抚今追昔,不胜感怆,次石壁元韵》云:“苦忆灵椿老树花,鹡鴒逐队舞晴沙。今来胜迹无寻处,惟见飞鸿带落霞。”张鹏翮后来还撰有《题大佛寺》诗,云:“涪江东渡古城头,缥缈云飞百尺楼。问月亭中人已去,南禅寺下水空流。山连来鹤千峰暮,树集鸣禽万壑幽。回首可怜戎马地,夕阳衰草古今愁。”
雍正二年(1724),张鹏翮76岁,请假回蜀省墓。是年正月,张鹏翮抵遂宁。二月十五日遵旨回京,路过大佛寺时,月夜游览了大佛寺东岩黄罗帐、石磴琴声(又称七情台、大佛洞)等名胜古迹。张鹏翮《过重庆寄弟》诗云:“画船东下雨初晴,日暖风恬客棹轻。大佛寺前看月色,黄萝帐外听琴声。邮亭又送行旌发,驿馆重经候吏迎。迢递千峰随路转,夕阳回首望渝城。”
大佛寺,为清代遂宁县境内之名胜。张鹏翮多次游览、吟咏大佛寺,表现出张鹏翮对故乡山水的热爱。
张鹏翮安息地:庆元山
4日中午,潼南县政协领导热情宴请了我们。下午一时许,在潼南县政协张彬主席、刘发科副主席、张琦秘书长、张元海主任、文管所丁军书记等人陪同下,我们一行近20人,前往潼南县小渡镇月山村二社庆元山,考察张烺、张鹏翮父子墓祠。
下午二时许,我们抵达月山村时,小渡镇党委书记李仁志、镇长张宏、宣传委员唐龙君等在庆元山麓公路旁迎接我们,并作向导,头顶烈日,陪同我们沿着崎岖山路,攀登庆元山。我们在张宏镇长的帮助下,找到了家住月山村二社庆元山下祠堂湾的张清模老人,他是张烺第十一世孙,张烺、张鹏翮父子墓的守墓人。
庆元山,又名月山,明清两代皆属遂宁县所辖;民国元年(1912),由蓬溪县划出东乡11个场镇,遂宁县划出上安里、中安里、下安里17个场镇,取东乡及上中下安里联合设县之义,成立东安县。民国三年(1914),因其地处潼川府(治四川省三台县)之南,更名为潼南。庆元山亦划入潼南,今为重庆市潼南县小渡镇月山村二社所辖。其山从月山寺尖山子峰绵延向东到金簪子峰,俗称18罗汉坡,山势峻峭,气势雄壮,山清水秀,灵气逼人。张烺、张鹏翮父子墓就座落在庆元山金簪子坡祠堂湾内,山湾形似交椅。山下为庆元溪,自西北向东南流去。
庆元山长满了乔木和灌木,绿荫参天,郁郁葱葱。我们沿着一条羊肠小路,穿过林间空地和灌木丛,来到了张鹏翮的坟墓前。说是坟墓,其实外表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土堆而已,没有墓志铭,没有人守护,矮小的墓碑上甚至连张鹏翮的名字也看不到了,坟上长满了绿草,没有修剪过,风儿在墓地树木间飒飒响着,和暖的阳光在坟头嬉戏,谁都可以踏进他最后的安息地。你经过这儿,你想象不到,这个小小的、隆起的土堆包容着清代伟大人物当中的一个。然而,恰恰是不留姓名,比所有挖空心思置办的大理石和奢华装饰更扣人心弦。恭立在张鹏翮墓前,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我想起了奥地利作家茨威格在《世间最美丽的坟墓》中曾充满感情地赞许俄国伟大作家列夫·托尔斯泰简陋的墓地,那是“人间最美的、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最感人的坟墓。”
张鹏翮,字运青,号宽宇,张烺长子。生于顺治六年(1649)十一月十七日。配唐氏,子二人:懋诚、懋龄,女三人。雍正三年(1725)张鹏翮任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二月十九日(4月1日),张鹏翮病逝于京师,享年77岁,加少保,赐全葬,谥文端。张鹏翮性恬淡,不事生产,没之日,家无余资,宅舍惟竹楼数间而已。长子张懋诚四顾茫然,幸蒙雍正帝赐白金千两治丧,方扶柩回籍;雍正四年(1726)三月,安葬于遂宁中安仁里月山(小渡镇庆元山)金簪子坡。榇还之日,大小汉官齐集奠送。雍正云:“张鹏翮志行修洁,风度端凝。通籍词垣,旋效旬宣之绩;分司郎署,益征屏翰之才。十年殚力于河渠,疏凿之功丕懋。耆岁洊登于台鼎,敬勤之志弥彰。於戏!流芬竹帛,卓然一代之完人;树范岩廊,允矣千秋之茂典。”评价之高,无出其右。
张鹏翮墓位于金簪子坡下的第三台土内(从山顶至山脚),坐北朝南。坟墓比普通坟冢略大,墓前立有一通墓碑,墓碑上顶半圆,下方为长方形,碑高144.5厘米,宽67厘米,厚14.5厘米。碑上刻有三行文字,尚依稀可辨。左刻“雍正四年春三月吉旦”,碑中部刻有“皇清”,下又分两行:“文华殿大学士□□□”、“书少保谥文端□□□”,碑下右刻“孝男礼科□□□”(以下文字漫漶)。墓碑之材质不珍贵,形状不奇特,与普通民众之墓碑相似,由此亦可证张鹏翮之清正廉洁。张鹏翮从政50余年,名满天下。康熙三十九年(1700),康熙谕大学士曰:“鹏翮往陕西,朕留心访察,一介不取,天下廉吏,无出其右。”洵不诬矣。
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二月十九日,为张鹏翮逝世纪念日,张问陶、张问莱兄弟前往庆元山拜谒高祖张鹏翮墓和张氏祠堂,作《二月十九日庆元山拜扫先文端公祠墓二首》,云:“五世承余泽,瞻依倍凜然。家风贫尚守,相业史重编。已盛难为继,无能只自怜。科名惭后起,一百廿年前。”“花静祠堂肃,丰碑照墓门。远谟征道力,孤立见君恩。有德留黃沁,无财累子孙。升香清不寐,松月上前村。”张鹏翮系张问陶五世祖(高祖),故云:“五世承余泽”;张鹏翮为康熙庚戌(1670)进士,张问陶为乾隆庚戌(1790)进士,相隔120年,故云:“科名惭后起,一百廿年前”;张鹏翮为雍正王朝初期领导集团的核心人物,扬历中外,集政治家、文学家、诗人、水利专家、外交家于一身,为清代268年间,蜀人做官地位最显赫、名声最响亮的人物。蔡美彪等著《中国通史》(第九册)对张鹏翮治理黄河的功绩作了高度评价,张氏世代为官而世代清贫,故云:“家风贫尚守”、“有德留黃沁,无财累子孙。”
张鹏翮墓超薄葬,让自己的灵魂在野草的覆盖下安息。其墓不以“貌”取胜,而以“一抔黄土”著称。有的人去世后安卧于陵墓内,有的人死后得到了个雕像,有的人身后则只有一抔黄土,不过,一抔黄土也许更“伟大”。
我们从金簪子坡第三台土艰难地扶桑牵桐,下行到第四台土,这儿安息着张鹏翮的父亲张烺。
张烺,字冲寰,号松龄,张鹏翮之父。生于明天启七年(1627)五月二十三日,配景氏,侧室季氏;子六人:鹏翮、鹏翼、鹏举、鹏飞、鹏翥、鹏搏,女二人。康熙五十四年(1715)八月初二日,张烺卒,享年89岁。十二月十三日,礼部奏闻,派遣川东兵备道佥事董珮笈到遂宁祠堂灵柩前读文致祭;五十五年(1716)十一月二十九日巳时(上午9时至11时),卜葬遂宁中安仁里月山金簪子坡下第四台土内,较张鹏翮墓碑下一台,其墓坐北朝南,坟冢略小,墓前有一碑石,但碑面已严重剥落。清保和殿大学士、礼部尚书陈诜和康熙时状元王敬铭分别撰有《光禄公传》。(www.xing528.com)
清雍正二年(1724),张鹏翮76岁,曾请假回乡省墓。是年正月,张鹏翮抵遂宁。作《自遣》云:“七十六龄归故里,双双白发最堪怜。老人何幸承恩厚,许放还乡祭祖先。”二月,张鹏翮至月山(庆元山)谒父张烺墓。作《月山》云:“过庭犹记闻诗礼,回首白云双鬓丝。明发有怀恩罔极,养亲不逮悔何追。龙章凤诰焚黄日,春露秋霜结梦思。万里归来风木恨,四更吐月旧山时。”作《庆元山》云:“他日归来第四台,独寻春色几徘徊。五文锦上分明见,好向观音瓶内开。”
我们来到张烺墓前,它没有墓志,矮小的墓碑上,字迹剥落殆尽,苔藓斑斑,附近几株大树荫蔽着张烺长眠的地方,既凉爽又幽静,树下长着低矮翠绿的灌木丛,只有风儿低吟,全无人语声,庄严肃穆。我们感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逼人的朴素更能打动人心的了,真是小冢素碑胜丰碑!
张烺、张鹏翮的祖茔在遂宁黑柏沟(今蓬溪县任隆镇黑柏沟村至金桥乡翰林村两河口),为什么他们父子不葬在黑柏沟祖茔而葬在了远离祖茔的庆元山呢?这主要是因为古人很讲究风水,认为风水至关重要,能决定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将祖先安葬在绝佳的风水福地,能带给子孙后代吉祥如意。所以许多人家安葬死者前必请堪舆师到各地选择好的穴地,故有“三年寻龙,十年点穴”之说。清代张邦伸《锦里新编》卷二《文秩》云:“文端公(张鹏翮)高祖(张尚威)葬遂宁黑柏沟,山势雄峻,落穴端平。惟元神水直出,不能百步转澜,行家以为贵而不富。张氏自文端公后,科甲连绵四五世,至船山,官阶俱至府道以上。累世皆以清节著,家无余赀。彼行家风水之说,诚非无因也。”风水学认为:山管人丁水管财,穴地水流不能直来直去,应来无踪去无迹;去水应九曲回澜,形似不忍离去最好;来水也不能水势太凶,直冲墓穴,总之应山环水抱,前有山水亲迎,后有依靠,才是风水吉地。黑柏沟之水“不能百步转澜”,而庆元山、庆元溪才符合“山势雄峻、九曲回澜”这些条件,所以张烺、张鹏翮父子没有葬在黑柏沟祖茔而选择葬在了庆元山。
张氏祠堂,又名张公祠,在庆元山金簪子坡下祠堂湾。康熙五十九年(1720)张鹏翮72岁,任吏部尚书。六月十五日撰《家书》,专门安排庆元山张氏祠堂的修建方案及注意事项,有云:“五月二十五日,予自热河行在,率月官引见,事毕回京。接安纯所带家信,无一语及月山(庆元山)祠墓事。所云懋文(张懋文,张烺之孙,张鹏翼第三子)看守月山祠墓,懋德(张懋德,张烺之孙,张鹏翼第六子)看守两河口(今蓬溪县金桥乡翰林村两河口)祠墓,令懋宗(张懋宗,张烺之孙,张鹏翼长子)董理,俱照议行。黑柏沟有始祖墓(即蓬溪县任隆镇黑柏沟大樟树湾张万墓,今存),尚未有祠,须令懋德兼看,以防楚人侵占。月山祠堂照数令懋文监修,断无花费,其如何修理之处,并未声明于我,心有戚戚焉。我年老矣,屡次陈情,国有师命,未蒙放归,夙夜所关心者,先人之祠墓耳。祠堂虽建,片瓦竹壁,恐难经久,必照南方祠式椽上布板,板上布以灰泥,泥上盖瓦,覆以筩瓦,护以檐钉,四面砌以砖墙,灌以油灰,栋宇植立坚固,方免风雨鸟鼠之患,可垂永久,以此地距县颇远,后世子孙,日远日疏,不得不过虑耳。本乡烧砖之匠,虽有造筩瓦之人,或求之他处,未尝不知其难。前此石人石马,侄辈领价未修,八与十以此为口实,若祠堂不照此修理坚固,不惟无以妥先灵,亦无以慊吾两老人之心。途长纸短,书不尽言,统惟心照。庚子(1720)六月十五日,冰雪堂手书。”(民国本《遂宁张氏族谱》卷四《家书》)。可见,庆元山张氏墓祠是张鹏翮心中最大的牵挂:“夙夜所关心者,先人之祠墓耳。”
据张氏守墓人张清模讲,张氏祠堂位于湾的正中,坐北朝南,由一进两层的两个四合大院组成。正门外有牌坊一座、石狮一对;大门上方挂有一匾额:“真正善人”,为镏金大字,盖有御印。康熙五十二年(1713),张烺上京师祝康熙60大寿时,康熙帝赐张烺为“真正善人”。祠堂正厅内立有张氏神祖牌,两旁列有旌旗幡伞、金爪月斧等;正厅为扇门,有精美的雕花装饰,后房及两旁厢房为客厅、守墓人住所、厨房等。祠堂四周旧有御赐的祭祀田四百亩,免交粮税,以资爵禄。而今大部分房屋已拆除,所余房屋均残破、零乱,野草丛生,荒凉残照。世间已无张鹏翮,繁华鼎盛已不再,真是沧海桑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瑶亭碑位于张氏祠堂前靠庆元溪岸人行石板路左侧。据张清模回忆,瑶亭碑为康熙五十四年(1715)立,属张公祠的辅助性配套设施。原建有亭,坐北朝南,为八柱木亭,分两层,楼无梯,青色筒瓦,四周围以木栅栏,内有石碑一道,碑位于石刻龟背上的缝隙中,用力推动,碑会摇动,因此,当地人讹称为“摇亭碑”。碑文曰:“皇帝谕祭,诰封光禄大夫、户部尚书加三级张烺之灵:朝廷弘锡类之恩,典均存殁;人臣著靖共之节,荣被庭帏。尔张烺,乃现任吏部尚书加三级张鹏翮之父,尔子历任有年,勤劳素著,推原所自,宜贲彝章。特颁谕祭,以慰幽魂。尔如有知,尚克歆享。康熙五十四年十二月十五日。”凡有朝中官员路过此地,“文官下轿,武官下马。”惜1967年,亭被拆毁,碑石已被用作亭前石河埝的砌石,现浸泡在水中。瑶亭碑旧址上已建起了张清模的小楼房。
下午五时许,我们离开了令人难忘的庆元山。夜宿重庆市大足县城。
张应礼激战地:龙多山
5月5日下午2时许,我们抵达潼南县龙多山西面山麓。
龙多山位于潼南县东北檬子乡与合川市龙凤镇、赤水镇交界处,距合川市城60公里,距潼南县城20公里,海拔619米,因峰岭逶迤,绵延天外,像一条腾飞的巨龙而得名。小车行至半山腰,因道路陡峭,我们只好下车徒步攀登。约半小时之后,汗流浃背的我们,终于攀登到了龙多山飞仙石附近。但见炎炎烈日,染红了绵延起伏的龙多群山。在山寺廖禹先居士(潼南县人)的热情引导下,我们考察了龙多山寨。
龙多山寨位于群山之巅,现属合川市龙凤镇龙多村二社。山寨周长约3公里,有四门八个山头,突兀耸立的绝壁把寨子围出了一圈几乎天然的环形城墙,东南西北四个城门都修建在万丈绝壁之上,地势险要,具有标准的山地城池“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非凡气势。四门为永镇门(东门)、瑞映门(南门)、太平门(西门)、迎恩门(北门)。我们一行从建于清嘉庆三年(1798)的西门(太平门)进入山寨。西门前,是一条陡峭的石阶,石阶的左面是万丈绝壁,右面是悬崖深渊。在方圆100多公顷的龙多山山寨里,有香烟缭绕于山头,有清泉流淌于林间,有晨钟与暮鼓颂扬着这里的安详。嵯峨的寺庙,巍峨的道观,茂密的松林,朴实的农家,明镜的水田,古老的龙多山寨则又是那样的恬淡而清新、古朴而自然。
龙多山是佛道并存的宗教圣地,西面为道教区域,东面为佛教区域。西晋永嘉三年(309)有广汉(今蓬溪县)仙人冯盖罗在山上炼丹,一日全家17人飞升仙去,从此龙多山闻名于世。唐代武则天称帝时曾“钦敕”山僧在山上建放生池。后人在冯盖罗“成仙”的大青石附近,修建了“冯仙祠”,也就是今天的玉清宫,民国年间又重修。在玉清宫里,如今仍供奉着冯盖罗的塑像。据玉清宫道人讲,每年的农历三月三,是龙多山千百年来沿袭的庙会,有来自合川、潼南、武胜、蓬溪、遂宁的香客,成千上万地云集这里,为冯盖罗烧香,并祈求仙人冯盖罗保佑平安。清道光本《蓬溪县志·山川》载:“龙多山,县东南二百里,接合州界,绵亘深远,峰峦秀拔,为蜀名山。唐天宝间敕旨醮祭,上有龙多寺,山东有大池,曰‘放生池’,武后时放生处也。有岩曰‘石仙岩’,广五十丈,前人题咏甚多。晋时广汉人冯盖罗炼丹于此,永嘉三年举家十七人仙去,遗迹尚存。唐孙樵有《龙多山录》。”盛唐之时,山有一道宫、三佛刹,“佛殿、僧堂、法堂、方丈、山门、厨库,寺所当有,无不备具。”(宋·冯时行《龙多山鹫台院记》)鹫台献瑞、飞仙流泉、怪石衔松、晴岚绕翠、黄龙吐雾、赤城旧迹、横江白练、群峰堆翠,号称“龙多八景”。其他景点还有:静老崖、飞仙泉、飞仙洞、灵隐崖、仙台,癞蛤蟆石、巴蜀分界石、望夫石、人面石、鹫鹰石、猪仙石、飞仙石等,形状各异,惟妙惟肖,令人惊叹。
龙多山古建筑以寺庙为最多,最早为西晋始建,最晚为民国时期,但均已毁坏,或存地基残殿、或作农房。灵山寺,始建于晋,原名冯仙祠,今仅存寺基。鹫台寺,龙多山的主庙,原名集圣院,唐初永嘉禅师创建,1962年拆毁,存残柱碑碣。武丑宫,古至道观,始建于初唐,清乾隆年间改建后名牛王殿,民国时培修,改名武丑宫,今殿宇已作农民住宅。龙君亭,始建于宋绍定元年(1228),祀农神及冯仙像,亭已毁,存基。孙公祠,在灵山寺侧,宋政和三年建,祀孙樵,只存基。晚唐著名古文家孙樵,与龙多山结下了不解之缘。孙是关东(今陕西凼谷关以东)人,唐宣宗大中九年(855)进士,著名文学家。唐末黄巢起义占领长安,唐僖宗奔蜀,孙樵被召往任职方郎中,后寓居遂州,曾遍游龙多山。他被奇丽的景色所吸引,竟然停车饱览两日,浮想联翩,提笔撰写了《龙多山录》。龙多山寨里,处处可见唐砖宋瓦、残碑断碣;台痕上阶绿,破败中透露出一丝丝生机。
进入内城,绕过绝壁,让人有峰回路转的感觉。山坳之间地势平坦,潺潺山泉穿越纵横交错的水田。野花烂漫、林地果香,十来户山上人家在此生息劳作出一片祥和安宁的田园美景。信步游玩,掬一口泉水,俗尘之身来到桃源境地,久违的惬意,总能够在不经意间从心底扩散开来,产生出与时间捉迷藏的窃喜。
龙多山最精华最珍贵的是千余年以来所留下的古石刻艺术。我们行至龙多山东岩,简直就像进入了一条古韵悠悠的历史文化艺术长廊。这里不仅有数以千计的摩崖佛像,而且还有众多的题刻珍品。最早的作品为东晋,多数为唐宋,明清亦有遗存。龙多山摩崖造像现存76龛,造像1742座(含千佛龛),因风化和人为破坏,多数残损不全。唐代凿造的“十佛龛”和“弥勒佛龛”为珍贵品。这些栩栩如生、平易近人的佛像,或站或坐,或躺或卧,或手拿念珠,或打坐莲花,他们的体态是那样的丰满,他们的神情是那样的安详。走进龙多山东岩,就像走进佛教之中的禅宗道场。民国三十五年(1946),顾颉刚、杨家骆、傅振伦所著《大足石刻图征录》称:“合川多唐代造像,龙多山跳珠洞咸通五年(864)弥勒佛龛,其最早也。”千佛龛气势不凡,石壁上整齐雕刻着上千尊佛像,在郊野历经一千两百多年风雨洗礼,依旧神采飞扬,让后来者深刻感觉到,前人的那份强烈而可贵的执着。此外多为宋代造像和明、清石刻,多剥蚀不清,仅明代万历阴刻划线“二仙传道”人物刻石保存完好,高3.2米,宽2.4米,刻冯盖罗、田老子像,每像高约1.5米,万历进士布政使李作舟题有《跋记》。我们的祖先用摩崖石刻的方式,几乎完整的记录下了国人思想的心路历程。龙多山的佛像,表情生动、姿态夸张、五彩的颜色,让塑像显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灵动活泼。
龙多山上的石刻碑记主要集中于东岩一带,时人称之为“碑林”。清代道光本《蓬溪县志·金石》收录有北宋政和六年(1116)立、果州州学教授刘时行撰歌颂赤水程知县推行王安石变法德政的《知县程公政事记碑》;宋兴隆二年(1164)立、唐代古文家孙樵撰写的《龙多山录碑》;宋绍兴丁巳年(1137)立的《何麒诗碑》;宋乾道九年(1173)立的《张夫人梦佛记碑》;以及《宋乾道庚寅题名》《宋文圣与诗刻》《宋冯倓诗石刻》《和冯使君诗碑》《宋庆元戊午题名》《宋嘉定辛未题名》《宋文师敬诗刻》《龙多唱和十咏诗刻》。光绪本《蓬溪续志·笔存》收录有宋绍兴三十二年(1162)学者冯时行撰《龙多山鹫台院记》、淳熙己亥(1179)成都赵楙撰《龙多山至道观记》、宋绍定元年(1228)文熙之撰《龙君亭记》等。民国《合川县志·金石》收有唐代石刻7处、宋代72处、明代3处。漏收的有明代刘世奎题、现存55字的《龙多山题记》;明嘉靖十三年刘世奎作的《登龙多山诗》;明熹宗年间曹学佺题写的七绝《憩龙多山题子规亭》;清初蓬溪县僧福泰作的《龙多山八景》等。这些精妙绝伦的碑刻作品,或草书,或行楷,或魏碑,或隶书,或行云流水,或刚劲有力。精妙的文字叙述与精湛的书法艺术,更为古老而神奇的龙多山,增添了厚重的文化底蕴。
古老的龙多山寨,是南宋军民在合川钓鱼城后方的又一个防御堡垒,经历了历史的沧桑巨变。龙多古寨曾演绎过一幕幕农耕民族抵抗外敌的惨烈战事,亦是张应礼率明军与张献忠部激战的古战场。张应礼,张鹏翮之祖父,字和斋,生于明万历六年(1578)三月十六日,娶周氏,子九人,官怀远将军都司佥书;卒于崇祯十一年(1638)十一月十二日,与张惠合葬于两河口双相山,其墓今存。《烬余录》载:崇祯十年(1637),张应礼集族姓百余人,往援四川总兵侯良柱攻打张献忠部,在龙多山杀贼千余人。绝岭而上,侧耳聆听山风呼啸,俯探乱石林立的古战场,让身处几百年后的我们,依旧还能窥探到一丝来自明清之际改朝换代的金戈嘶鸣之声。
下午4时许,我们告别了廖禹先居士,离开了神奇的龙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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