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能贵
巴蜀之地,自古人杰地灵,英才辈出,位于遂宁的古县蓬溪就是如此。在蓬溪的历史上,出了一个被誉为清代第一清官,被康熙帝称赞为“天下廉吏,无出其右”的大人物——张鹏翮。张鹏翮是清代四川人在朝廷任职级别最高的官员,他在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中,当过其中四部的尚书。中国历史上,他还与包拯、狄仁杰、海瑞等人齐名,是著名的八大清官之一。
清朝康熙、雍正年间,四川遂宁出了一个大官。他就是当过尚书、总督和文华殿大学士的张鹏翮。这文华殿大学士就是宰相官职,官位最高,权势最大。张鹏翮当大学士的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了。人一上了年纪,就常常想老家。
那一年,张鹏翮向皇帝告假,回故乡遂宁探亲。一个相爷出门,随身亲随、卫士往往有一大群,前呼后拥,地动山摇。一路之上,各个州、府、县官员都要恭候迎送,宴请看戏,陪同游山玩水,还要奉送奇珍重礼。张鹏翮是个清正廉洁的官。这次回乡省亲,他有意避开所到之处官员的迎送,打扮成普通老百姓,头戴瓜皮小帽,身穿蓝布长衫,腰间挂一根短旱烟杆。只有一个心腹老家人背着一个内装几件换洗衣服的小包袱,手拿雨伞紧紧跟随。主仆二人阴悄悄地上了路。在路上,他们有时雇两头毛驴骑上一程,有时也坐坐马车,慢悠悠地往前走。路上行人哪个也没认出这个白发老头就是天天能见皇上、皇上最信任的当朝宰相张鹏翮。
主仆二人到了四川地界,也不去成都府,而是直奔家乡遂宁。
这天,他们来到一个热闹的场镇。街道两边,店铺一个挨一个。街上车来人往。眼看天色已晚,他们就走进一家宽敞干净的旅店,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住了下来。
老家人打来洗脸水,服侍张鹏翮洗了脸。店小二送来了开水。
老家人刚为相爷泡好茶,就听见从旅店大门外传来一阵吼叫声,接着就看见几名衙役闯了进来,把店里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还粗暴地推开张鹏翮主仆二人的房间门张望了一下。张鹏翮毫不理会,只管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店老板走进张鹏翮的房间,赔着笑脸说:“客官,刚才县大老爷传下话来,今晚要在小镇上迎接新上任的道台大人,把所有大客店的上房全包了,专供道台大人和随从的老爷们歇息。再过一会儿,县大老爷就要在本店为道台大人设宴接风。你们住的这两间上房要让出来,只好委屈你们搬到侧边小院去将就住一夜。”老家人在隔壁听了,很生气。这回他跟随相爷回老家,原以为一路上会风光荣耀,所到之处都会有人接待伺候,不用自己动手,哪晓得相爷偏偏要装扮成老百姓悄悄上路,劳累自己背包打伞,搀上扶下,心头有点不痛快。今日住店都清静不了,还让道台、知县这些小官僚轰来轰去。这还了得!老家人冲过去,正要找店老板理论,却被张鹏翮摆手制止住了。张鹏翮点头答应腾房子。店老板又说:“一会儿,县大老爷和道台大人连同随从的老爷都要过来,人喧马叫乱哄哄的。请两位老人家不要随便出去,免得冲撞了他们招来祸事。”老家人一听气往上冲,又想分辩几句,又被张鹏翮摆手制止了。
等店老板一出房门,张鹏翮就叫老家人把门关上,吩咐道:“我这次回四川,不想惊动别人,为的是图个清静。今天不凑巧,碰上这档子事,我们就装聋作哑,忍忍气算了!”老家人只好收拾行李,扶着张鹏翮,跟着店小二,搬到侧边小院下房去住。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端来了夜饭。这饭食也不过是几碟小菜和两碗干饭。老家人见是这样的粗菜淡饭,就更生气了,叫店小二端回去,更换成上等饭食端来。
张鹏翮又制止了,冷静平和地说:“想必厨房正忙着准备酒席,没功夫给我们做饭。不必更换,我们随便吃点算了。”
这时候,外面十分热闹。知县领着衙门里一帮人四处看了看住房,督促店家打扫了房间,更换了床单被褥,准备好了茶水点心,接着便去场镇大道口恭候道台大人。
店里总算清静了一点。老家人拿着脚盆,到厨房打热水给相爷洗脚,去了半天,空着盆子回来了。张鹏翮问是怎么回事。老家人翘着嘴巴说:“厨房里忙着弄山珍海味,把几个火炉都给占了,没法烧水。我只问了一句,就被一个管事的骂了回来。要不是相爷你早有吩咐,我决不饶他!”张鹏翮不由得心中生气,但他还是强压住了怒火,叫老家人等那些人吃完饭后再去打热水。
这时候,一阵阵“当当当”的铜锣声由远而近,不一会儿店内就人声鼎沸了。锣声一停,知县便陪着道台大人进了店堂,到上房洗脸、喝茶,躺在床上过足了烟瘾。
掌灯时分,知县吩咐开宴,请道台大人坐了上席。
厨子们开始上菜。
家丁们忙着斟酒。杯碟碰得叮当响。鸡鸭鱼猪的骨头扔了一地。这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才收场。
老家人又拿着脚盆,到厨房打热水给相爷洗脚。
张鹏翮早被外面宴席上乌七糟八的声音搅得心烦意乱。他心想,一个道台上任,路过一个乡镇,就闹得不可开交,那他到了任上,还不晓得会闹成啥样儿?过几天要查查这是个啥子人,了解一下他的来历,看他以前的官做得如何。
突然,老家人猛地推开门,一个跟头跌了进来,带着哭腔说:“我到灶屋打洗脚水,刚刚提起水壶,就被一个管事的夺了过去,还顺手扇了我几个耳光,将我推了出来。他说,这是给道台大人烧的水,看哪个混账王八蛋不想活了敢来倒水!”老家人又指着自己的脸说:“小人这么大岁数,跟随相爷几十年,还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今天被人打成这样,求相爷给小人做主啊!”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人们常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但当今天受了气也一忍再忍,这时又看到心腹老家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事不过三,这肚里能撑船的宰相张鹏翮也按捺不住了。他怒火中烧,一拍桌子,大喊道:“真是欺人太甚!把灯笼给我挂出去!”(www.xing528.com)
老家人擦干泪水,从行李包中取出一个折叠灯笼,打开后点上蜡烛,挂到了屋门口。灯笼上清清楚楚7个黑漆大字——文华殿大学士府。这是张鹏翮相府专用的灯笼。它挂在哪里,就表明相爷在那儿,随便哪个见了都要恭敬回避。
知县一伙人陪道台大人吃得酒醉饭饱,又接着陪道台大人摆龙门阵。
县衙的一个师爷出来解手,忽然抬头看见了那盏官府大灯笼,走近一看,吓了一大跳,舌头伸出来半天缩不回去。他急忙回到知县身边,小声作了禀告。知县一听,刻不容缓,立马凑过头去,向道台大人转报了这件事。道台大人听了也大吃一惊,急切地对知县说:“我也听说他老人家要回乡探亲。我这两天就是想赶快赴任,好早做准备给他老人家接风。想不到他来得这样快,还是阴悄悄来的。这样吧,你赶快派个会说话的人,去问个明白。要真是老相爷,你我都得去拜见。”
知县马上派了一名家丁找到张鹏翮的老家人探听虚实。这一下,就该老家人扬眉吐气了!他又吼又骂,还指着被打得青肿的脸叫家丁看。
家丁回来禀告,真的是老相爷到了。知县听说自己的下属把老相爷的心腹老家人打得鼻青脸肿,吓得三魂丢了二魂,因为俗话说得好,“宰相家人七品官”,万万不可得罪啊!
知县和道台急忙穿戴整齐,小心翼翼地来到张鹏翮的住房门口,躬身禀报:“川北道道台和本地知县拜见老相爷!”
屋内传出一声:“请!”
知县和道台一进屋,赶忙跪下,向张鹏翮请安。
张鹏翮欠身道:“二位免礼,请坐!”
知县和道台一看,室内陈设极其简陋,除老相爷坐的那把椅子外,再没有别的凳子和椅子。二人只好和老家人一样站着。
道台又打一躬,说道:“卑职上任路过这里,不知相爷老大人在此,没有前来请安,还望老大人恕罪!”
知县也赶忙躬身说道:“卑职忙于迎接道台大人,不知相爷老大人光临敝县,未曾远迎。今日贱仆又动手殴打了相爷的老家人,真是罪该万死!卑职回去一定重责闯祸之人,也请老家人宽恕我管教不严之罪!”说完,向老相爷和老家人各作了一个揖。
张鹏翮咳嗽一声,在简单询问了二人的为官经历之后,接着问道台:“你这次上任,随行多少人?为何这么热闹?”
道台结结巴巴地回答说:“回禀老大人,大致有……有六七十个人。”
张鹏翮又问:“带的是些啥子人?”
道台吞吞吐吐地回答:“是卑职的表亲和堂房的兄弟子侄。”
张鹏翮想了一阵,然后缓缓说道:“川北这个道最为贫穷。你带那么多人去上任,到哪里去弄钱?川北的百姓哪有那么多银子供奉你们?老夫劝你回去,另外找个富庶的地方去发财,保宁(川北道衙所在地)这个地方你就不用去了!”
道台一听急了,忙从身上掏出文书,说:“卑职这里有朝廷的任命文书,请老大人过目。”
张鹏翮既不接文书,也不愿看,只微笑着说:“这有何难,老夫回朝替你谢恩,将文书代你注销不就完了!”接着,又正色斥责知县道:“你身为朝廷命官,本该爱民如子,体恤百姓,但却只知道讨好上司,欺压黎民。我的老家人那么大岁数了尚且被你的手下打伤,本地百姓的苦处也就可想而知了。今天就休怪老夫无情,你就回去听候处置吧!”说完,手一挥,示意老家人送客。知县和道台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后来,这二人都被削职为民。当地百姓拍手称快。
注:清代名相张鹏翮,字运清,号宽宇,四川遂宁黑白沟人(现蓬溪县金桥乡),生于清顺治六年(公元1649年),卒于雍正三年(公元1725),终年76岁,葬于遂宁庆元山(现潼南县小渡乡)。张鹏翮22岁中进士,为官50余年,历任清总督、三部(刑、户、礼)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加太子太保太子太傅等,几乎担任过清王朝从统一走向鼎盛时期内政、外交的各种重要职务,具有非凡的才能和高尚的品格。康熙大帝以他为当代名臣的楷模。生前,康熙对他的评语是“天下廉吏无出其右”;死后,雍正帝赞誉他是“卓然一代完人”,并加少保,谥“文端”。张鹏翮早年读书的赤崖山亦被赐为“第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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