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共上过三个小学,都没有打乒乓球的设备,只能在家里摸索着瞎打,也没人教,更谈不上什么章法。球打破了,到市上买正式乒乓球,英国球四角钱一个,日本的两毛一个,六个装一盒。后来有了国产的“盾牌”,便宜多了,也很耐用。
1927年我小学毕业,考入北师大附中。师范大学就在附中斜对面,师大一进门左边有一间乒乓球室,里面有一张球台。我便在午饭后或课余时间经常去看打球,边看边记,懂得了打法。大学生中也有打好球的高手,至今我还记得其中有夏承楹、夏承楣弟兄俩,后来成了体育名将。
这年寒假,我因病休学半年,病愈后重新考入市一中一年级。这学校里有一张球台,允许学生随意打,只有两把木拍,没有球网。我们摆上木板和砖头代替球网,自己买球带去玩。打完带走,学校里并没人教打球,也不组织什么比赛,放任自流。玩球的同学可不少,下课铃一响,大家一窝蜂似地拥进球室,抄拍打球就记数,6个球一盘,谁输谁下,连胜3人后,不输也得下去。屋小人多但不乱,因为同学们自动排队坐在长凳上等侯接班,秩序井然,没有抢拍夹个儿的。可这只限于我们初中学生,高中生一进来就乱了套,他们不挨个,抢过拍子就打,有时还顺手把球带走,也没人敢说话。有一回我正打得顺手眼看就要胜了,突然闯进来一位高中学兄,他冲我一挥手说:“我来替你打两下!”我正在紧要关头,不愿意马上就让他。他见我不听话,便伸出两个手指头,夹住我的鼻子,我感到一阵剧疼,再想让也来不及了,他把我拉到屋门口,顺手一抖,说声“走!”就把我两脚离地扔出门外,我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从那次以后,我老是躲着他,以免再受欺侮。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乒乓球练好,同时也要学会武术,不能再受人欺侮。
后来我转学到私立文治中学,它距工业大学不远。工大有一间乒乓球室,只有一张球台,环境安静,来打球的人不多,看的人也少。球网、拍、球都是自带,大学生们使用的都是高级货,进口的球网和球拍。学校没有校队,也没有专人训练,大家都是自发来玩玩而已。我经常去看人打球,日子长了,我看出来其中有两个人技术最好,一位姓徐,一位姓汪。汪先生是个身高体胖的人,人称汪胖子,可身体却很灵活,打起球来动作很快。他握拍法很特别,名“大刀板”法,用食指垂直贴在拍子把上,其余四个指头都放在后面。我一生只见过他一个人是这样拿拍子,看着虽别扭,但他用起来却十分灵活,得心应手。他是个打、削、挡、攻联合,而以削为主的类型。能用拍子的反正两面削球和攻球。球如到他的反手位,他可以抡大臂打反手攻球,凶而重;也可以用腕力弹球,抖腕子发力也很干脆。直到现在我仍认为汪胖子当年那种特殊的握拍法有不少优点。
有一天,我到工大球室,正赶上只有徐先生一人,正在那儿对墙练球。他问我:“会打吗?”我说“会”,就掏出拍子来和他打上了。此后我和他混熟了,他认为我是个“可塑之材”,答应收我为徒。开始时是在没有别人在场时教我,后来见我很用功,也有进步,就单独和我订时间个别教练,一练就是好几个小时。徐老师教得很认真,很严格,从不放松一点小毛病。他先教握拍法,属直握型,特点是只用姆指和食指的前节捏住拍子把,拍子与台面垂直,拍把不接触虎口,后面三个指头也不紧贴拍子背面。徐老师教我的这种持拍法,后来我教给我小弟敖硕奇,又曾传授给一个球友陈端宏,他俩都使用这种握拍法打球,获得过北京市的单打冠军。徐老师的师父是曾清射,他是老一辈的乒坛名将,这种握拍法是从他那里传下来的。当年徐老师和我以及陈端宏,我们确实打败过无数对手,所向披靡,也曾自诩一时。曾、徐、敖、陈,四代人都是这个打法。(www.xing528.com)
徐老师的正手攻球技术好,能打正手位斜直线和侧身位的斜直线。当他打一拍侧身直线球后,重心都在左腿上,这时对方很可能抓着空子调他一个右角近网小球,哪知他竟能用双跨步快速赶到右角,手起拍落,狠扣一下把对方打死。诀窍是步法快,挥拍,转体,落重心都同时动作协调一致,因此爆发力既整且脆,扣得干净利索。每逢徐老师利用这手得分后,必洋洋得意,莞尔一笑。
徐老师训练我时对球落点要求很严,无论怎样打,球必须要落在某一具体指定的点上。他先放一个大铜元在台面二分之一线上,叫我在对面用正手攻斜线球,要打在这个铜元上算命中。他喂,我扣,一练几个小时,累得腰酸腿疼,晚上都上不了床。后来又把大铜元换成小铜元,并变换落点。最后练成他指哪儿我打哪儿,大致不差。再接着练打“突变球”。把铜元放在对方反手位端线与边线交叉点上,让我先打几个正手位攻直线球,伪装要继续打下去,对方的心理已完全认为我要打他右方,突然我变换方向,射出一支冷箭,一下子击中对手的左方角线出奇制胜,使对方措手不及,无法接球。徐老师又教我一手“卸力挡”。放一个茶杯在对手右方网前。他以攻球喂我,让我用提缩劲,拍面往怀里转个小圈使球轻轻过网后落在茶杯内,这是个极难的动作,我终于坚持练成能使来球落在茶杯内或附近的位置,距网很近,就是不得分也使对方很难发力攻球。这手“卸力挡”成为我的绝招,使我能出奇制胜。一直到现在我还能用它得分。记得第32届世乒赛,郗恩亭和世界第五名种子选手、瑞典名将约翰逊交战,前四局打成二平,第五局双方酣战,打到十几个球时郗恩亭比分落后。这时郗恩亭连用了三次“卸力挡”,把球吊在网前,约翰逊赶步上前一板,球就出界了。三次如出一辙,约翰逊连丢三分心里毛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好判断来球的变化,加上郗恩亭又打了两个擦边球,一帆风顺,最后以21∶18战胜了约翰逊。郗恩亭荣获第32届世乒赛冠军,为祖国争光。由此可见昔日的战术只要使用得当未尝不可在现代再建新功。
我在工大学球一年,在徐老师严格训练下,他的技术、动作、步法、战术、线路、落点我都能掌握了。有一天他让我跟汪胖子比赛,讲好10个球一盘,五盘三胜,胜了汪师叔才算出师。汪胖子自然瞧不起我这个小后生,我暗地里叫上劲,使出变化多端的战术,以悬殊的比分,直落三局,以3∶0大胜,徐老师比我还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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