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鬼市买卖交易诡异

李洁贤　薛寿颐

解放前与“三不管”齐名的“鬼市”是老天津人所熟知的藏垢纳污的场所。它几经变迁，最后落在西南城角西广开。这里原是野坟、荒丘、水洼之地，人迹稀少。有的盗窃之徒，不敢公然把所偷盗来的东西拿出去卖，于是常在后半夜，带着脏物到这里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把东西卖出去，不等天亮他们就散了。这类东西，俗称“小货”，一般人怕沾嫌疑受牵连，不敢到这里来买东西。凡是到这里收买东西的，都是胆大妄为或者是有点来头的。他们买到后，有的一转手卖到外地客人手里，马上赚了一笔钱；有的把东西带回去，经过拆卸改装，变了原样，然后再行变卖。买卖这类东西，完全是唬着买，唬着卖。因为卖货的是盗窃分子，他的东西是偷盗而来的，不知道这些东西好坏程度，也不知道能值多少钱；买货的在半夜摸着黑买，也看不清成色高低，有残没残。双方全是碰运气，俗称“打虎”的买卖。由于卖货的心怀鬼胎，恨不得很快把货卖出去，因此，善于买货的人，有时以极少的钱，买到价值很高的衣物，特别是古玩字画一类的东西，买到了一笔“俏货”，就可以大赚一笔钱。因为这行买卖全是在夜里荒坟之间成交，“鬼市”之名，由此而起。

后来，到这里来卖货的，不仅仅限于盗窃之徒了，讲买讲卖的人，也来到这里做买卖，货物品种日渐增多，地区范围日渐扩大，营业时间也由凌晨延长到上午10点左右，逐步形成一处旧货废品杂陈的破烂大市场。它所占面积很大，从现在的南开公园，往西经西市大街、靶道、到墙子河。在这一大片地区里，摆摊设点一个挨着一个，买卖货物的人，每天往来如梭，熙熙攘攘盛极一时。

那时比利时人在天津经营的电车，白牌电车是“围城转”，即由西南城角经南马路、东马路、北马路、西马路，周而复始地运行不止。每天到“鬼市”进行买卖货物的人们，从四面八方多乘坐白牌电车，到西南城角下车，有的扛着货，有的背着货，有的挑着货，也有的是只身一个人或者是夹着个小布包，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群，绝大多数是通过赵家窑或电车公司门前，从拂晓络绎不绝地走向“鬼市”。等到10点左右“下了市”，再陆续返回。

到“鬼市”卖货的，有“挑大筐的”、“喝估衣的”、“喝钟表玉器的”、“喝老木器的”，买卖下脚料的，还有财主家破落子弟和其他各种人等。他们经营的范围很广，包罗万象，高贵的有古玩字画、珠宝玉器、碑帖拓片、金石古瓷，各种衣料和估衣、大小五金、各行业的工具以及电料等。此外还有木器家具，家庭应用的陈设和用不着的破旧东西，最次的如破鞋、袜、碎绳废纸等等，无所不有。这些卖货的主要是属于走街串巷从住户收买各项旧物的，今天买到的东西，明天由凌晨起运到鬼市去卖，卖了钱下市后，再回到各街巷吆喝着去收买，如此循环往复地买了卖，卖了买，全是日赚日吃的小本商贩。特别是“挑大筐的”，资力更薄弱，买了货只有尽快卖出去，不能压着本钱，否则就要周转不灵了。特别是大件的东西，运输不便，遇到不能尽快卖出时，只得在临“下市”的时候，把价钱“拿老了”，少赚一点，甚至要赔上一点也得卖出去。所以说干这行的碰见俏货有时能赚一笔大钱，碰见滞货，有时也会赔上一点，并不是十拿九稳准赚没赔的买卖。

到“鬼市”买货的买主，跟卖货的一样，也是形形色色，各种人等全有。一种是真正的买主，他们多为好奇心所驱使，常有独自一人或集合三五友好来逛“鬼市”，到这里瞧瞧看看，有时可以碰到长期想买而买不到的喜爱东西。可是，你得会买，这里是没有定价的东西，要谎极大，卖的人可以漫天要价，买的人也可以落地还价，比如：要价一块钱，碰巧了两三毛钱就可以买到手。这里的买卖，在要价还价上，常是如此，是司空见惯的事。另一种既是买主，又是卖主，买了再卖，从中牟利，俗称“抓货的”。他们经常到“鬼市”抢着买货，看对了眼，马上要把货抓到手，免得被别人买走。“抓货的”包括各行各业的人，各有专业，熟悉本行业的货物品种、性能和价钱等等。有抓铜、铁、铅、锡、大小五金的；有抓估衣、帐料等软片的；有抓文房四宝、书报杂志的；也有抓破布、烂纸等项的。把货抓到手，然后再转卖，卖的方法，是有所不同的。有的精明干练手，当场买，当场卖，一转手之间，可以得一笔钱，然后他又买又卖，仍是照方吃药，在一个早晨能做许多水买卖，当然可以得多次的利润，这完全是在市上搞投机倒把的。还有一种“抓货的”，根据他所熟悉的行业，把所抓到的同一种零散东西，集中在一起，然后再成批地送到需要的有关行业去，这是零收整卖，从中取利，能够这样做，全是有一定出路的，绝不是一般人都能干的。

三十年代没有委托店，只有叫卖行或拍卖行。叫卖行就是收购各种木器家具和其他日用衣物的，以贱价买来之后，再等主候客以大价卖出。拍卖行则规定一个时间，预先发出通知，届期聚集许多买主，采取叫价拍卖的办法，经过三次喊价，谁给的价高就卖给谁。经营叫卖、拍卖这一行业的人，常到鬼市去抓些便宜货，充实它的货底。

常在“鬼市”上“抓货的”，全善於还价。有时一个卖货主，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货究竟能值多少钱，常是高高要价，碰到“抓货的”买的心气很足，越添价他越不卖，这时“抓货的”便把价一口给足了，掉头而走，这叫做“噇价”。假如还不卖，这项货就不好再卖，最后或者不得不“卖倒盘”（反倒把价卖小了）。这是“抓货的”常耍的手法。

在“鬼市”上买卖货的什么人都有，再加上流氓盗窃等坏分子也混迹其间，情况非常复杂，一不留神，很容易上当受骗。(www.xing528.com)

在鬼市常见的欺骗人的事有很多。像卖布的，常用短尺寸手法欺骗买主。比如有人买布，卖布的手法很妙，当着面量尺寸，明明是一丈，可是买回去一量，就变成八尺了。这种赚人的把戏，俗名叫“倒肠子”的。

还有顶换包袱的，这不是一个人干的坏事，常是两三人勾串合谋搞出来的。例如：有的人把自己的包袱摆在摊上卖，过来两个人要看看，问问价钱。当给他们一看（这叫“露白”），他们知道这包袱里有好东西，于是一个人假装地跟卖货的人搭讪，另一个人悄悄仿造做好了另一个装满破烂的假包袱，一转眼很巧妙地把那个真包袱换走了。那时农民们进城来，大部分手里拿着包袱，这包袱里放着钱和衣物。当他们到“鬼市”买东西把包袱放到跟前时，很快会被坏人用以上手法给顶换走，等到发觉，原物已不知去向了。像这样丢包袱的事，在“鬼市”上是时有所闻，害得人很苦。

当年的“鬼市”是小偷出没之地，小偷可以分两种，一种是如前边所谈到的，把从别处偷来的东西拿到“鬼市”来卖；另一种是在“鬼市”作案的小偷。在“鬼市”上进行犯罪活动的小偷，专门在天还没有大亮刚出摊时作案。他们专偷那些不常来这里卖货的和从乡下来的农民，因为常在那里摆摊设点的都熟识了，他们不偷。如果你明明看见他偷别人的东西，也只能装做没看见，不能管，要是给声张出去，不用说他因此被逮捕，就是他被你一喊没有偷成，那你就倒了霉了，三两天内必有人偷你，甚至会给你添些麻烦，在半路上打你一顿，或者是把东西给抢了，被打后连人影子都找不着。

在“鬼市”上被偷窃的摊贩，当他发觉自己东西被偷之后，只有认倒霉，也不必报案，倘若报到该管界的警察局所，也不受理，别说找不回东西，即便找得回来，还不够酬劳“官方”的。

小偷们为了自保，都和管界的警察局所有勾结。据说在那里作案的小偷们，每天偷来的东西，以衣服较多，必先把管界警所的警察打点好了，支应够了，然后再偷，才能归自己。小偷不只是一个人，他们是一群一伙的偷窃集团，也是有“组织”的，偷来的东西，要按大小份分赃。这些寄生虫们，依靠旧警察做靠山，经常出没“鬼市”，从事偷窃活动，多少年来，作案累累，受其害者不知有多少人了。

天津解放后，“鬼市”被改造为天明市场，逐渐肃清了污泥浊水，由一个肮脏场所建成了一个整洁明亮、为人民服务的新型市场。

以史为鉴

可查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