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番茅村利用地处市郊的优势条件积极发展现代农业,黎民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在20世纪90年代,全村较早进行了民房改造,现在村中大部分是平房,有一部分富裕家庭住上了两层楼房。由于村民有很强的亲缘观念,新房都会尽量建在附近,放眼望去,村中家家户户距离很近,房挨着房。
随着家庭收入的增加,加上地处市郊,番茅村受汉文化、现代城市生活的影响较深,黎族家庭的货币意识相对较强,收入首先会用来改善居住条件,添置家电,少部分家庭开始配有电脑,摩托车已经是家中必备的交通工具。同时,村民在生活习俗上也逐渐汉化,不仅很早就接受并非本民族的传统节日,如中秋、端午、清明等,而且不知不觉在年轻人的带动下开始过父亲节、母亲节、圣诞节。据村民讲,他们并不排斥这些“洋节”,在父亲节或母亲节当日,家人都会聚在一起吃餐饭,这也是增进家人感情的机会。
平日会购买手机、衣服等日用品,因此平时在村中几乎看不到有人穿黎族的传统服饰。妇女的黎族筒裙和头饰在有外宾进村考察时或者在去市区参加民族活动时会穿戴好,其余时候甚至在婚礼上也很少见到。
因此,个体小家庭已成为现代黎民生活的独立单位,子女教育、人际往来等都以黎族个体家庭为主体。但同时也会看到,传统“合亩”时期的家族意识仍在现代生活中有所体现,除日常生活中族内的互帮互助外,在仪式上仍能感受到整个家族凝聚的力量。笔者调查期间适逢水稻早造的收割时节,走在田间常看到有五六个人在一块田地共同忙碌着,因为水田面积不是很大,很快就完成了。村民说这种情形是很常见的,因为水稻早造收获时间在六七月间,五指山的降雨量较大,且天气变化莫测,人们要收割完赶在天晴时尽早完成脱粒,晾晒好储藏起来。但这些仅靠个体家庭之力一时间很难快速做完,尤其是现在很多家庭还同时种植橡胶等多种经济作物,因此村民往往在家族内部结成互助关系,各家户之间轮流帮忙。这种互助在他们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劳动结束后大家也会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叙家常。此外,耕田时大量使用的小型犁耙田机器以及水稻收获后村民使用的脱粒机也不是每家都买的,因为使用频率不是很高,这时村民会以家族为单位,几户出钱共同购买,几家人共同使用。
除了农忙时家族内部的互助,在建房、生活中遇到困难或有家庭矛盾时,亲戚或村内兄弟之间都会彼此帮忙。当时黄丽蔡(化名)弟弟的房子在原来一层平房上续建第二层时,没有花钱雇工,而是叫来几个本村家族兄弟一起动手,花一个多月完成的,每天完工时都会准备酒菜作为酬谢。在他们看来,这是族里的事,大家都是很好的兄弟,没有必要给钱,而且以前建茅草房时也是这样帮工的,谁家有事都会互相帮忙。因此,日常生活中遇到这类的事情,村民首先寻求的是本族或结成姻亲关系的亲戚的帮助。按照当地族内禁婚的通婚规则,姻亲关系连接起来的往往是多个村,这也使得以亲缘为核心的黎族地方社会较为团结。
与此同时,在村落生活的重要仪式上,同族、同村亲戚同样为个体家庭提供强有力的保障,笔者于2012年9月参加了村中的一场婚礼后对此有深刻感受。新郎家住番茅行政村下的什分村,与黄丽蔡家族有表亲关系。当黄丽蔡在前一天告知将有一场黎族婚礼时笔者兴奋不已,本打算在第二天早早地与她一起随新郎家人去女方家接亲,因为从资料和村民讲述中得知,按传统黎族婚俗,男方家的迎亲队伍都是在结婚当日天未亮时就出发,新郎与同村的兄弟姐妹一同去接新娘。但我们随后被告知,这次接亲没有按传统办,只是新郎和几位族里的亲戚过去接,不是像以前接亲队伍有那么多人。因此,我们无缘观看男方在新娘家中接亲的场景,只好在早上9点左右过去新郎家中等候他们接回新娘。(www.xing528.com)
从新房布置来看,新人婚后和公婆住在一起,在旧的平房基础上翻新后将一个房间留出来作为新房。我们到达的时候,院子里的人不多,大概10点钟过后陆续进入很多宾客。男方家提前在正对门口的院落支起防晒棚,一方面遮挡当时海南夏季的酷晒,另一方面主家在防晒棚下面摆好一张桌子,一位新郎家的女性亲戚坐在那里记录参加婚礼的宾客的名字及送来的贺礼。从礼单来看,记录下名字的宾客一般为男方家外村的亲戚或一些朋友,本村或本家族人随的礼一般不记录下来,他们解释说亲戚送来的礼不用记下来,都记在心里的。而送来的礼物与过去也有些差别,以往黎族的婚礼村民会带自家酿制的糯米酒和两三斤米作为贺礼,现在随礼也会带酒,但送糯米酒的很少,大部分人骑摩托车参加婚礼时会一同带来整箱啤酒。送米的村民也有,但往往是交情不那么深厚的宾客才会送,最常见的是随20~50元不等的礼份钱,极个别的随100元礼钱,还有少数宾客送日用品,如被子、风扇等。
中午11点左右,院子外面躁动起来,同时伴有鞭炮的响声,此时迎亲队伍已经回来,大家都涌向大门口。只见新郎新娘并未穿传统民族服饰,而是新郎穿西装、打领带,新娘穿白色婚纱,陪同新人的也没有像传统黎族婚礼那样有很多兄弟和姐妹团,而是与汉族相同,各有一位穿着礼服的伴郎和伴娘陪在身旁,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完全不会察觉到这是一场本地黎族婚礼。新人进大门口时在族中一位男性长者的指引下跨过火盆,据说这代表消灾祈福。随后他们被大家簇拥着穿过院子进入客厅,在供奉的祖先牌位的台前上香,并在口中念念有词,大意是说新郎今天娶了某村的谁谁为妻,二人将会好好过日子,请祖先保佑之类的话。拜完祖先后,新郎、新娘以及新娘的家人会在内间摆好的几张桌子上就坐。这时外面的宾客也开始落座,男方家陆续端上准备好的酒菜,酒席正式开始。
据笔者观察,酒席是提前已经准备好的冷菜和自家酿制的糯米酒,以猪、鸡、鸭、鱼肉为主,很少有蔬菜,盛菜的碟子、碗筷以及酒杯等都是一次性的。而酒席的整个操办,从菜的烹制、酿制的糯米酒到酒桌的摆放,都是家族亲戚、村民与男方家一同完成的。可以看到,与新郎家紧挨着居住的都是他的叔伯兄弟,他们提前在主屋的屋檐和院子的独立厨房之间拉上盖布,在盖布下方支起桌椅,摆好酒菜,一般院子能容纳四桌左右,酒席摆在哪个亲戚家中,相应的亲戚就代为招呼客人,好像自己家办喜事一样,没有分别。
在酒席的整个过程中,没有传统黎族婚俗的对歌,但黎族人天然的淳朴和热情在推杯换盏之间仍能让人感受到浓烈的喜庆气氛,坐在同一桌的亲戚好友以酒为媒介,聊得很是痛快。不多时,新郎与新娘在伴郎伴娘的陪同下逐桌敬酒,由伴郎和伴娘分别为新郎和新娘斟满小杯糯米酒,一般整桌宾客会共同起身、举杯,说些祝福新人的话语,同时还会从口袋里掏出几张1元的纸币放在伴娘放酒的托盘中间。当问及这其中的寓意时,村民只是笑着说这是宾客们对新人办酒席花费的一点补充,并不是黎族传统的习俗,至于何时出现的,大家都说不清楚。酒席进行1小时左右,客人们同主人陆续告别后离开,婚礼也同时结束了。
从整场婚礼来看,番茅村的这对年轻人已经有很强的现代观念,从服饰装扮到婚礼操办已经和当代都市青年的婚礼没什么差别了。而到来的宾客也没有如村中老一辈黎族人所讲的在婚礼上对歌、闹新人,因此现场气氛也没有如传统黎族婚礼那样热烈。唯一带有黎族地方文化色彩的是酒席的准备和摆放是族内亲戚与同村村民共同合作完成的,好似不分彼此地为婚礼张罗、安排。这种亲缘、地缘关系的互助一方面源于以前黎民生活较为困难,大家通过相互参与各自的仪式活动而获得饮食上的满足;另一方面是这类事情通常有很多“工”要完成,人们需要其他人帮忙来完成,在其他人有红白仪式时也会责无旁贷地提供帮助。因此,时至今日,在黎民生活的重要仪式场合,仍不能缺少同家族、同村人的协助,甚至有一些亲戚关系在笔者看来算是很疏远的,但他们仍会视为同族的事来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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