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2月8日,日本偷袭珍珠港,日与英美之间的战争爆发。12月9日清晨,日军进占英租界,所有国民党政府机关均被日军接管,中央银行也不例外。
9日中午,我正在家吃午饭,忽然行内工友闯进门来说日本军代表叫我到行里去。我见门外有持枪的日本兵,只得随工友出门,日本兵随即在我身后举枪相随。当时左右邻居都认为我被宪兵队抓去了。我坐汽车到中央银行门前下车时,只见日军已在门前设立岗哨。进入大门,见门口放一张办公桌,中间坐着一个日本兵,他叫我报上姓名、住址,在我身上摸了摸,然后给我发了一张出入证,让我进入会客室。会客室内己坐着经、副理和各课主任。副经理俞丹榴对我使了一个眼色。我走近他时,他轻轻地对我说,如果日军代表本谷佑一问中央信托局存款10万元是何人所存,为什么在太平洋战争前夕提前支取汇往重庆?回答就说此人是从柜台外来的顾客,何许人也不知道。我见到本谷佑一后,他果然问及此事,我就按照俞丹榴嘱咐我的话回答了。又问我知道存款人是王若禧吗?我说不知道,他也就停止追问。此事要追述到1941年春的一天,俞丹榴把我叫到会客室,指着一位陌生人对我说,这位王先生要在中央信托局存10万元定期储蓄,定期1年,每张存单5000元,抬头写来人姓名,叫我给办一办。那位先生把一皮箱钞票交给我,开好存单后交给了俞丹榴。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几天,那位先生又来找俞丹榴,要求把10万元存款取出,汇到重庆去,以来人姓名为抬头开一张10万元汇票。事后,我对这笔巨款存而复取,又在中央银行被接管前夕汇往重庆觉得有些奇异,但作为一个经办人员,我也不便多问,就这样过去了,对我来说此事至今是个谜。这笔存款的提取和汇出都是姓王的亲自来行,由经理室交下来办理的,并没有在柜台接洽。日本人接管后,在账上发现了这笔数字如此大的提汇款而引起了怀疑,幸而俞丹榴对我打了招呼,我们回答一致,才不了了之,真是一场虚惊。9日后,职工们被陆续叫回来,都发了出入证。
接管中央银行的日军代表本谷佑一,带来了三四个日本人和翻译潘祥汉。这几个日本人都是由天津正金银行、朝鲜银行抽调出来的。他们对中央银行的情况颇为谙楚,所有的账册、金库等先后查封,然后按照移交清册逐项检查清点。发现有疑惑之处立即追问,态度十分蛮横。大家每天都得上班听审,谁也不敢怠慢,心中十分恐慌。尤其令我担心的是,我在办公桌内存放着10年所写的日记12本,万一被搜出,不知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幸而在造册时,我借机将日记填入暖气锅炉内烧毁了。那时英租界四周的封锁仍未撤销,出入检查口时要对“皇军”鞠躬行礼,检查身份证时稍不顺眼还要被搜身。我们每天出来都是提心吊胆,惟恐惹出什么事情。
日军接管天津中央银行后,原有职工只留下4人:经理卞肇新、副经理俞丹榴,办事员冯秉璋和我(冯是会计方面的,我是营业方面的),其余职工在12月15日(中央银行每月发薪日)发放一个月的工资后一律遣散。我原本想回到上海老家去,但是日本人不准,不干不行,否则就是“八路的干活”。
负责向日本占领军办交代的是提升不久的副经理俞丹榴。俞丹榴是中央银行总行副总裁陈行的外甥,原是天津分行的会计主任。自1935年副经理卞肇新升为经理,行内副经理一职一直空缺。七七事变后卞即称病不愿出来,上海总行又不愿派人来,俞才在卞推荐下升任天津分行副经理。
在清理期间,经理、副理、冯秉璋和我每日照常上班。我和冯秉璋被指派负责清理。虽物价飞涨,而我俩的工资仍按原数发给。经、副理不发工资。中央银行被接管后和不少银行、钱庄的往来尚未结清,不能像一般银行那样只要宣告清理就关门谢客,一切业务都停止了。开始时,俞丹榴要我们把每天清理的业务另做记录,以备日后查对,但因日本人监视很严,必须秘密进行。清理时,和行、庄的往来全部清结;对本行职员的存款,只允许按账面付给一半,每元法币按四扣折成联银券付给;至于中央信托局的储蓄存款,由于是代办性质,不予清偿。(www.xing528.com)
日军代表在检查到前面提到的库存366箱现大洋时,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账面上明明记载是现大洋,开箱后才发现全是辅币小铜元。日军代表大怒,责问俞丹榴这是怎么回事,俞丹榴也回答不出来。这批所谓的现大洋是在1932年运来的,那时俞丹榴还没有调到天津,自然不得而知。我们都一直认为库存的是现大洋,谁知现在竟变成了铜元。日本人怀疑俞丹榴在其中捣鬼,指着他威吓道:“你的杀头的有。”俞丹榴吓得脸都变了颜色。以后日本人多方调查,确信我们不知此事方才作罢。当时正值战争期间,这批铜元后来让日本人拿去造枪炮子弹了。
过了几个月,日本军代表换成了奥户武,我们清理工作也差不多了。这时正值一个日本株式会社要使用中央银行大楼,于是便把我们这一摊归并到伪联银天津分行顾问室,每月15日去办理一次。
1941年夏季,日军代表在起士林饭店请经理、副理、冯秉璋和我吃便饭,向我们4人宣布清理结束,通知我们第二天就不必再来上班了。嗣后,我从卞肇新那里知悉,俞丹榴去了重庆。我困在津无亲无故,无事可做,遂回到上海进入了中央储蓄会。
我们清理的所有账册都装了箱,存放在伪联银库内。1946年日本投降后,我第二次到天津中央银行工作,被指派参与清理日伪银行工作。我去查看了当年封存在伪联库内的账册,所有的箱子都原封未动,给中央银行以后的清理工作创造了便利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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