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的俄国侨民（1900-1939年）

米镇波　译

20 世纪30 年代，在中国天津一个老公园的某一个角落里，人们或许还能够看到一块长满了青苔的石碑，上面镶嵌着一块铜牌，铜牌上用英文镌刻的碑文依稀可见，其上赫然写着：“天津。1887 年6 月21 日适值大仁至圣的维多利亚女皇陛下在位纪念日，为在天津的所有外国侨民的健康、舒适和休息而开辟。一座用石头墙围起来的花园。”碑文的末尾是英国领事、英租界工部局秘书、委员和工部局主席的名字。其中有工部局委员、色楞格斯克大商人阿列克谢·德米特利耶维奇·斯塔尔采夫。这个远东地区著名的企业家、十二月革命党人别斯图热夫的儿子还是法租界工部局委员，在外国租界当中相当受人尊敬。

阿·德·斯塔尔采夫被认为是天津最富有的人。正是他向市府捐地，而辟出一个宏大的维多利亚公园。斯塔尔采夫离开天津回到符拉迪沃斯托克，并且在那里领导着他在华的庞大商业帝国。1900 年6 月30 日，因梗塞仙逝于自己在普提亚廷岛上的庄园里。至于死去的原因，诚如他的朋友们所言，由于他保存在天津的极珍贵的佛教祭祀时所用的整套完整的祭品，和价值连城的私人藏书都毁于八国联军炮火的消息，使他震惊，一时激动而导致梗塞身亡。1899—1900 年德、日、英、美、法、俄、意以及奥匈帝国八国联军入侵中国，残酷地镇压了义和团反帝国主义的起义。在此过程中，整个天津城遭受了强大的炮火轰击，全城损毁严重。属于斯塔尔采夫所有的40 间砖瓦房，其中包括保存着他的稀世藏品的房屋，均罹于战火。本来巴黎的卢浮宫出价300 万法郎求购斯塔尔采夫的藏品，这在当时已属天价。听到这个出价，阿列克谢·德米特利耶维奇耸了耸肩膀说：“无论出什么样的价钱，也不可能让我出手自己的藏品。”值得一提的是，斯塔尔采夫的姐姐叶卡捷琳娜·德米特利耶夫娜·斯塔尔采娃-戈姆巴耶娃当时也在天津，她是前北京俄国邮局局长的遗孀。

俄国军队也参加了镇压义和团起义的军事行动。在这场军事行动中，阵亡的士兵埋葬于天津俄国公园内的阵亡将士墓地。俄国历史学家伊·谢列布连尼科夫写道：“后来，1900 年在这个墓地之上盖起了富丽的纪念堂，经过几十年的不断扩建，最终成了天津第一所俄国侨民教堂。教堂的四面嵌有石板，其上刻有在天津战役当中阵亡埋葬于此的俄国将士的名字。很遗憾，在1929年由商人伊·库拉耶夫出资所进行的最后一次教堂扩建当中，有两块刻有阵亡将士名字的石板从两面被拿掉了，而且纪念碑山墙上写的碑头也作了修改。”

据俄国历史学家伊·谢列布连尼科夫回忆：天津的俄租界位于白河之左岸，占有很大的地界。俄租界与意大利和奥匈帝国租界相毗连，隔白河的对岸是日租界、法租界、英租界和旧的德租界。

俄租界的范围从人口稠密的火车站地区开始，沿白河而下，至建筑物开始稀少的地方，这里成了俄租界的别墅区。俄租界的警力听命于热波拉克警官，他是一位在天津很有名气的警官。俄租界街道的名称也和租界的特色相一致，如莫斯科大街、彼得堡大街等。

俄国慈善团体在接待和安置在天津的俄国侨民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该团体始建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该慈善团体的章程是经俄国驻北京公使弗·克鲁宾斯基于1913年10月3日批准的。该章程的第一条规定：“俄国慈善团体的所在地是天津。设立慈善团体的目的在于要对所有的处于俄国天津领事馆负责范围内的俄罗斯臣民，在他们处于贫困或急需帮助之时，给予尽可能的帮助。天津领事馆所负责的中国省份为：直隶、陕西、山西和甘肃。”

自俄国第一次国内战争始，俄租界慈善团体活动有了极大的扩展。1922年成立了俄租界慈善团体委员会，其中有委员会主席科·弗·热布拉克，副主席阿·伊·彼得斯，秘书帕·穆拉维约娃，司库波·扎斯尼科娃；委员有尼·热鲁德科娃和弗·塔拉尼克。俄租界慈善委员会的监察委员是洛·季德曼和阿·奥尔洛夫。委员会成立的当年就筹集到善款2.1万元，翌年，增加到5.5万元。所有的善款都提供给于1921 年春天由慈善团体在俄租界开办的俄国医院，被收治的病人仅花费最低费用或完全免费。1921年夏天，医院的房间有了增加，便把病房分成男女病房两部分。第一批执业的医生有阿·阿诺尔多夫、伊·班克、米·古里耶维奇、尼·热鲁德科夫、米·佩尔采利、康·鲁塞尔、阿·谢列兹涅夫和尼·科瓦列夫。1922年慈善团体还为穷人开办了收容所。1923年该收容所收了约500个俄侨。收容所位于城区边缘地带，原是天津俄国企业家谢·维亚兹金的工业用房。谢·维亚兹金还在俄租界成立了一个价格很便宜的集体食堂，并提供免费午餐。

1921年9月19日，在天津成立了苏俄灾民救助委员会，其成员有委员会主席阿·卡布斯津，副主席尼·鲁塞尔，司库米·佩尔采利博士和秘书列·格尔舍维奇；委员有谢·维亚兹金、阿·杜杜卡洛夫、伊·梅克勒、尼·鲁茨基和康·瓦尔德。由于该委员会没有得到俄租界居民的支持，不到一年就解散了。

1920年9月30日，在天津俄罗斯帝国领事馆大楼上的俄国国旗被降了下来。高尔察克政府前总理大臣帕·沃洛格茨基记录下了这一历史时刻：“根据中国政府黄将军的命令，由一群办事员忙乎着把俄国国旗降了下来，接着就升起了中国国旗。这一切发生的是如此地安静与平和，没有任何一点不愉快的事件发生。当中国国旗升起的时候，在大楼周围的中国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掌声。对于由谁来负责警卫和司法的问题，黄将军回答说，将由他的秘书杨以德将军负责这些事情。针对俄国侨民究竟是执行俄国的法律还是中国的法律的问题，将由杨以德将军决定，但是后者并没有给予一个确定的答复。这位黄将军要求所有的俄国侨民留在自己的岗位并且继续自己的事业，同时预告，俄租界的警队将换成直隶省警队，而原俄租界警队长官热布拉克留任杨以德将军的顾问。”(www.xing528.com)

就在这天晚上，前俄罗斯帝国的臣民们聚集到了一起，讨论下一步怎么办，比如是否要提请在天津的俄侨接受俄罗斯远东共和国的司法管辖？还是等待机会抑或马上建立私人团体？俄侨们没有得出任何确定的结论，于是根据帕·季德曼的建议，同意选举行动小组，并冠之以“天津俄侨委员会”的名称。该委员会立即占用了前俄罗斯帝国驻天津领事馆办公室，并派出自己的代表帕·沃洛戈茨基前往北京以了解当时的政治局势。1920年11月8日他返回了天津。“天津俄侨委员会”听取了帕·沃洛戈茨基关于北京之行结果的汇报，决定“1920 年11 月26日在天津召开天津俄侨全体会议”。会上，曾宣布成立天津俄国居民代表委员会，该委员会由弗·诺萨奇·诺斯科夫领导。

天津俄国居民代表委员会存在的时间不长。当时俄侨在全中国到处奔波，每一个人对自己命运的担心要胜于对创建共同团体的关心。只是在5 年之后俄侨们才着手在原俄罗斯民族协会的基础上再次创建自己的组织。尽管在天津的大部分俄侨对成立自己的组织持相当冷淡的态度，但还是在1928年7 月16日第一次通过选举产生了全权代表。前俄国驻库伦外交代表阿·奥尔洛夫作为主席，很快就被俄侨在华社团霍尔瓦特的天津负责人格·韦尔日彼茨基所替代。

1928年12月4日，俄罗斯民族协会代表全体会议对下一步工作作出了初步安排：将章程作最后完善，与中国政府当局以及在华其他侨民组织建立联系，扩大慈善活动范围。当时在该协会注册的天津俄侨有387人，其中有妇女55人。协会采取的措施之一就是组织免费培训，向天津俄侨的孩子们进行“俄国常识教育”。这种教育通常是晚上在俄国学校进行。培训的主讲人确定从三个方面进行培训，即俄罗斯文学史、俄国历史和俄罗斯地理，但除中年和要步入老年的俄侨，参加培训的俄侨孩子对这些知识完全不感兴趣，培训不了了之了。

随着天津俄侨反共产主义委员会的成立，俄罗斯民族协会和俄国俱乐部最终停止了活动。在天津组织俄国俱乐部的想法产生于1914 年，当时在天津的俄侨已接近200 人。1914 年10 月31日，俄国驻天津总领事帕·季德曼批准了俄国俱乐部章程。该章程第二章写道：俄罗斯在天津俱乐部的基本任务是：团结在天津俄租界的每一个俄国侨民，以向他们提供可以利用的俱乐部场地用来开会和组织集体娱乐的方式，加强俄国侨民和外国侨民之间的联系。

实际上，俄国俱乐部的活动开展得很晚。1918 年在天津成立了俄国侨民团体会议，根据1918 年俄罗斯驻北京使馆批准的章程，俄国侨民团体会议的目的是立足于俄罗斯文化和教育，立足于俄国租界的政治和公共利益，团结所有居住在天津的俄国侨民。俄国俱乐部成员伊·谢列布连尼科夫指出，俄国侨民团体会议最紧迫的具体任务是促进俄国事业在天津的发展，积极参加俄租界工部局的选举，同时积极推动和支持使俄租界工部局中俄国人占大多数，这样便可以建立文化教育机关，使俄租界的建设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俄国俱乐部和俄国侨民团体会议的骨干是在天津居住多年的老俄侨，不分政治理念和宗教信仰，只要愿意就吸收他们参加进来。俄国侨民团体会议通过集资，在俄国租界的波佩路和帕列斯路交口处买了一栋楼，在这栋楼的上层设置了一个图书室，有3000 册捐赠的图书。

俄国俱乐部对在天津的俄国军人同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俄罗斯军人同盟天津分部是一个在天津最早的俄军人团体，建于1926 年9 月。当时领导这个团体的是近卫军上校阿·边杰尔斯基和帕·韦杰尼亚平，还有水兵列·穆拉维耶夫。俄国军人同盟天津分部一直开展活动，直至1937 年被日军关闭为止。各团体委员会、俄国俱乐部的领导机构租用了一套富人常用的二层楼别墅，有宽阔的宅院和各种附属的院内建筑设施。在这栋建筑物的一层，设立了俄罗斯军人同盟天津分部办公室，而在另一层则是俄罗斯民族协会理事会。这样，就在天津市区内出现了一座完整的俄罗斯小城。在俄国俱乐部的大厅里建了一个不大的舞台，在那里演出话剧和音乐会，乐队的固定演出也为俱乐部增加了收入，在花园里有一块专门开辟出来的、石头砌地面的小广场用于跳舞。从东正教宗教团体那里承租了房屋开办图书馆，后来这座图书馆并入“我们的知识”公共图书馆。在俱乐部里除了商业方面的资助之外，还常常举办慈善晚会，筹集善款。俄国俱乐部帮助了大批俄国侨民。摆在面前最重要的问题是俄国侨民孩子受教育的问题，他们有时不得不去上英语学校。1920 年下半年，在天津俄租界成立了俄罗斯学校委员会，帕·沃洛戈茨基任主席，康·帕尔菲利耶夫任秘书。该委员会筹集到钱后，在俄国领事馆卫队的房间内开办了学校，并按照俄国中学教学大纲教学。

1939年3月10日，在天津成立了俄罗斯艺术学校，这是远东地区唯一的一所此类学校。学校的骨干教师是三兄弟：艺术家尼·扎多罗日内伊，神父菲·扎多罗日内伊，还有工程师伊·扎多罗日内伊，教学按照俄罗斯艺术学校的教学大纲进行，学校也接纳旁听生。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特别是在日伪政权庇护之下，1937年10月反对共产主义委员会建立起来之后，给在天津的俄国侨民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困难，告密、对政治反对者的侦讯和不经法庭审判就处决，间谍横行，甚至连中立的俄国报纸也被查封以及其他，都成了日本人整顿生活秩序的主要武器，其意在完全日本化。

（译自俄文《远东问题》杂志1999年第2期，原作者阿·希萨穆季诺夫为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市远东技术学院高级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