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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史探微:诸子正名论,孔子发掘,墨子与荀子发挥光大

时间:2023-08-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印度之因明,既殊于西洋之逻辑,我国诸子之正名,亦不与因明、逻辑同。今题曰“诸子正名论”,以示不敢强同云尔!正名之论,发自孔子,而发挥光大者,实为墨子、荀子。荀子之正名论,虽以当时“奇辞起,名实乱”,亦一本于《墨经》之说。墨子、荀子而后,论正名者,有《韩非子》、《吕氏春秋》,惜皆袭取,而阐发鲜矣。诸子之论正名,盖欲以为政治之工具,非纯为学术也。

古史探微:诸子正名论,孔子发掘,墨子与荀子发挥光大

逻辑者,学术之工具,学术稍进,即有逻辑之产生,惟古代国际间影响绝少,学术多由自创,故其逻辑,亦各自有其特质,不可强同也。印度之因明,既殊于西洋之逻辑,我国诸子之正名,亦不与因明、逻辑同。近之学者,每喜以逻辑释正名,所得固不少,其附会亦多矣!今题曰“诸子正名论”,以示不敢强同云尔!

学术以时代而演进,虽相反之二派,终必互受其影响,相因相革,学术乃能进步。正名之论,发自孔子,而发挥光大者,实为墨子荀子。墨子、荀子,家派虽殊,而荀子之思想,多所受墨子之影响,其性恶非命之说,本于墨子;其知识论亦多据墨子;其礼治之说,则排击《墨经》。《墨经》云:“平,知无欲恶也”,《说》云:“平,惔然”。盖谓必心平知足,于欲恶皆须处之淡然也。心于欲恶,既处之淡然,则心无欲恶之妄情,行为乃得实而治,故欲治其行为,必先去其欲恶也。《墨经》又云:“为,穷知而于欲也。”盖亦谓行为当穷极其知而悬绝其欲也。《墨子·贵义篇》云:“必去喜去怒去乐去悲去恶而用仁义。”盖墨子以人生而有欲恶,有欲恶乃生自利,故必欲去之;其论兼爱,亦欲“爱人若爱其身”。荀子之性恶论,亦全同墨子,《正名篇》云:“情者,性之质也,欲者情之应也。”又曰:“性之好恶喜怒哀乐谓之情。”《性恶篇》云:“今人之性,生而好利焉”,《礼论篇》云:“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是其所谓性恶者,亦以人生而有欲恶而已。惟其礼治之说,则以为欲既人生而有,非可强去,必制礼义而导之,此则排击《墨经》矣。《正名篇》云:“凡语治而待去欲者,无以道欲而困于有欲也;凡语治而待寡欲者,无以节欲而困于欲者也。”此即针对墨子、宋之说,杨倞注云:“能知此者,则宋墨之家自珍贵其说,愿人之去欲寡欲者皆哀矣。”其说良得。荀子虽斥墨子为“小家珍说”,实多受墨子之影响也。荀子之正名论,虽以当时“奇辞起,名实乱”,亦一本于《墨经》之说。墨子、荀子而后,论正名者,有《韩非子》、《吕氏春秋》,惜皆袭取,而阐发鲜矣。及汉后,遂至中绝,惜哉!

诸子之论正名,盖欲以为政治之工具,非纯为学术也。《论语·子路篇》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是孔子以治国必先正名,盖以言为成事之工具,言则由名以组成也。若名实不合,则言必舛误,言既舛误,则事必谬乱,故必欲正之。

及乎墨子,其论言之作用尤详,《墨经》曰:

故,所得而后成也。(《经》)(此句本错上为首句,说已见《写式变迁考》)

小故,有之不必然,无之必不然;体也。若有端。大故,有之必〔然〕(从孙校增),无〔之,必不〕(从孙校增)然,若见之成见也。(《经说》)

法,所若而然也。(《经》)

意、规、员,三也(通者)俱,可以为法。(《经说》)

佴(通尔),所然也。(《经》)

“然”也者,〔氏〕(本作“民”,误通“是”)若法也。(《经说》)

说,所以明也。(《经》)

“故”句谓:故也者,凡事得此而后成也,即论事物之所以然。事之所待说者,斯为最要。《小取篇》云:“以说出故”,《大取篇》称辞以故生,皆此意也。《说》别故为二,总合之故,谓之大故;小分之故,谓之小故。小故影响于事物之“然”较小,故有之亦不必然,但无之则必不然,盖小故者,大故之一体也。大故者,事物然否之所系,有之必然,无之必不然。

“法”句谓:“法”也者,凡事若此轨范而为,必皆同然也。即论事物之如何而然。《法仪篇》云:“子墨子曰:‘天下从事者,不可以无法仪;无法仪,而其事能成者,无有也。’”不知所以然之故,固不能成事,既明其故,未知所以为之法,则事犹若未成。法既明,仿依以从事,则事必然,此“法”之所以必待“说”。

“佴”句论事物之所然,事物之最浅显者。

“说”句总上三句。故者,所以然;法者,所若而然;佴者,所然;此三者明,则天下之事理尽矣;事理既明,事乃得成。说者所以明乎“故”“法”“佴”三者也,故言与事之关系至切。此墨子之论,视孔子为加详焉。

孔子言名之必正,而未有确切之界说也。《墨经》有“辩”之界说曰:

彼(本作“攸”,从张据说改),不可两(不)(据鲁胜《墨辩注叙》删)可也。(《经》)

凡牛枢(通区)非牛,“两”也。无以非也。(《经说》)

辩,争彼也;辩胜,当也。(《经》)

或谓之牛,〔或〕(从孙校增)谓之非牛,是“争彼”也;是不俱当。不俱当,(不)(从孙据道藏本删)必或不当。不若当犬。(《经说》)

“彼”句为下句“彼”字立界说。彼也者,客观之真理也,天下是非之真也。天下既有是非之真,则可者是之,不可者当非之,故《经》云:“彼,不可两可也。”既为真理,自不可妄加非难,故《说》云:“无以非也。”

“辩”句谓,辩也者,所以争是非之真也。《小取篇》云:“夫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处利害,决嫌疑?”《修身篇》亦云:“辨是非不察者,不足与游。”《非命上篇》亦云:“辩论必立仪,言而无仪,……是非利害之辩,不可得而明知也。”皆其义。辩既在争是非之真,若辩而胜,则其理真矣。故云:“辩胜,当也。”譬若一物,或谓之牛,或谓之非牛,是争是非之真也。其中二者,必不能俱当,必有不当者也,不若以狗当犬。则俱可当也。《经说下》云:“同,或谓之狗,或谓之犬也;异则或谓之牛,或谓之马也。俱无胜,不辩也。辩也者,或谓之是,或谓之非;当也者,胜也。”亦其义。

墨子论言之功用,不仅在乎说真辨妄,尚以众人之诽誉,足以校人之行为也。《墨经》云:

誉,明美也。(《经》)

誉之,必其行也。其言之忻,使人督(通笃)。(《经说》)

诽,明恶也。(《经》)

〔诽之〕(旧误倒,今乙正)〔不〕(旧涉上误“必”,“不”即“否”)其行也。其言之……。(《经说》)

墨子尚实,故亦尚诽誉,《耕柱篇》云:“可誉而不誉,非仁也。”《尚同下》云:“若见爱利天下以告者,亦爱利天下者也;上得则赏之,众闻则誉之。若见恶贼天下不以告者,亦犹恶贼天下者也;上得则罚之,众闻则非(同诽)之。”盖长上之赏罚,固平治天下国家之大法,而群众之诽誉,尤足劝善沮恶。墨子欲明人之美恶,孔子则称善讳恶,如《论语·卫灵公》云:“躬自厚而薄责人,则远怨矣。”惟荀子则亦云:“君子崇人之德,扬人之美,非谄谀也,正义直指,举人之过,非毁疵也。”当亦受墨子之影响。

荀子之正名论,本于墨子而别有阐发。其论正名之义曰:“上以明贵贱,下以辨同异,贵贱明,同异别,如是则老无不喻之患,事无困废之祸。”是亦以言之用,在乎达志明事也。“明贵贱”,礼也;亦孔子“名不正”而至于“礼乐不兴”之意。其论辩说曰:“辩说也者,不异名实以喻动静之道也。”杨注云:“动静,是非也。”是荀子以辩说亦在明是非之真。荀子又曰:“辩说也者,心之象道也;心也者,道之工宰也;道也者,治之经理也,心合于道,说合于心,辞合于说,正名而期,质请(通情)而喻,辩异而不过,推类而不悖,听则合文,辩则尽故,……是圣人之辩说也。”(《正名篇》)盖荀子以辩说之用,在于明是非,是非之真,则在于道,而道之工宰乃心也。《解蔽篇》曰:“治之要在于知道,人何以知道?曰心。心何以知?曰虚壹而静。”盖荀子以心为知道之主,当其“虚壹而静”,乃能合于道而辨是非也。《非相篇》云:“不先虑,不早谋,发之而当,成文而类,居错迁徙,应变不穷,是圣人之辩者也,先虑之,早谋之,须之言斯而足听,文而致实,博而党正,是士君子之辩者也。”荀子既主虚静,故辩不尚谋虑,既谋虑,难免有强辩饰非也。苟不加谋虑而发,乃能“说合于心”。《正名篇》又曰:“以仁心说,以学心听,以公心辩,不动乎众人之非誉,不治观者之耳目,不赂贵者之权势,不利传群者之辞,故能处道而不贰,〔咄〕(旧作吐,从俞校)利而不流,贵公正而贱鄙争,是士君子之辩说也。”荀子虽以诽誉能明人之善恶,但以群众之诽誉,或不足准。辩则必以公心,不可为诽誉权势所动也。

其后论正名,有《韩非子》、《吕氏春秋》。《韩非子·扬权篇》云:“用一之道,以名为首,名正物定,名倚物徙,故圣人执一以静,〔令〕(本作使,从王改)名自命,令事自定。”《主道篇》又云:“道者,万物之始,是非之纪也,是以明君守始,以知万物之源,治纪以知善败之端,故虚静以待令,令名自命也,令事自定也,虚则知实之情,静则知动者正,有言者自为名,有事者自为形,形名参同,君乃无事焉。”是韩非承荀子之说,亦以心之虚静,能辨是非而参同名实也。其亦以正名为政治之工具。名为实宾,实为名主,名初由形而生,既生则又与形为二,按形固可求名,循名亦可责实。《扬权篇》云:“君操其名,臣效其形。”盖君既操其名而责之,臣必效其形以合之也。形名参同,则事可治,故曰:“形名参同,君乃无事焉。”(《主道篇》)又曰:“形名参同,上下和调。”(扬权篇)

《吕氏春秋》之正名论,见《正名篇》。其文云:“名正则治,名丧则乱,……故君子之说也,足以言贤者之实,不肖者之充而已矣;足以喻治之所悖,乱之所由起而已矣;足以知物之情,人之所获以生而已矣。凡乱者,刑名不当也。”其所谓“实”“充”“情”,即墨子之“佴”;其所谓“所由起”,即墨子之“故”;其所谓“所获以生”,即墨子之“法”也。

他如《管子·枢言篇》云:“有名则治,无名则乱,治者以其名。”无甚精义,此不具论。

1.论名之缘起

万物初本无名,所以有名者,便指示耳。名之起,荀子以为由于天官感觉之异同。《正名篇》云:“凡同类同情者,其天官之意物也同,故比方之,疑似而通,是所以共其约名以相期也。”天官即五官,比方疑似则属心知,“疑”通“拟”,《墨经》云:“举,拟实也。”盖名由人定,本无固实,人既以五官判其同异,更以心知比方之而拟成概念,遂约之以命实也。《正名篇》又云:“征知,则缘耳而知声可也,缘目而知形可也,然而征知必将待天官之当簿其类,然后可也。”其说实一本于《墨经》之知识论。缘耳目而知声形,仅得形声之貌似,此同《墨经》:“知,接也”。“必待天官当簿其类”,盖谓必待天官所著之经验,始可比类通之,此同《墨经》:“,明也”。

心既征知而得其概念,然后得随物而命名,同物则同名,异物则异名,故《正名篇》曰:“然后随物而命之,同则同之,异则异之。”又曰:“名无固宜,约之以命,约定俗成谓之宜。”

2.论名之作用

《墨经》曰:

举,拟实也。(《经》)(www.xing528.com)

告以文名,举彼实也。言,出“举”也。言也者,诸口能之。出民(通名)者(通著)也;民(通名)若画俿也。言也,谓。言,犹(通由)〔名〕(本作“石”,从孙校)致也。(《经说》)

“举”通“与”,与,党与也,有“合”义。《荀子·正名篇》云:“名者,所以期累实也。”期,会也,亦“合”义。故《墨子》之“举”,《荀子》谓之“期”。《墨子·小取篇》亦云:“名以举实。”“举实”犹“期累(结也)实也”。夫言者,出举也,举者,拟实也,出者,名著也,名者,若画虎也。盖言者著“文名”以拟似其“彼实”也。名之于实,仅得其似,非即实也,是犹所画之虎,亦得虎之似,非即虎也。欲明实,必以言;欲言,不得不假“文名”,必见羊而名之羊,见犬而名之犬,然后天下之实可得言。故云:“言由名致也。”《正名篇》云:“期命也者,辩说之用也”,亦以“言由名致”故也。《正名篇》云:“名闻而实喻,名之用也;累而成文,名之丽也。”义同。

3.论名之类别

(1) 体别

《墨经》云:

名:达类,私。(《经》)

物,达也;有实必待文〔名〕(本作“多”,从孙校)也命之。马,类也;若实也者,必以是名也命之。臧,私也;是名也,止于是实也。声出口,俱有名。若姓〔字〕(本作“宇”,从毕校)。(《经说》)

是墨子以名之体别,凡三:(一)达名。达名,通名也;物者万物之通名也,宇之有实者,必待此文饰之名以命之。(二)类名。马者,物之一类,类名也,凡与此实相若者,必皆以此名命之。(三)私名。臧,《方言》谓:“骂奴曰臧,凡民男而婿婢,名之臧,亡奴谓之臧。”然疑初本贱者之名(《淮南注》称著御者,鲁人也),后人借以骂奴婢,故《墨经》以“臧”为私名。私名者,仅限于此实,他物不得以命之也。《荀子·正名篇》云:“万物虽众,有时而欲编举之,则谓之物。”物也者,大共名也;推而共之,共则有共,至于无共然后止。有时而欲〔偏〕(本作“徧”,“徧”“偏”本可通,然此从俞校)举之,故谓之鸟兽。鸟兽也者,大别名也;推而别之,别则有别,至于无别然后止。其所谓“大共名”,即墨非之“达名”,“大别名”即墨子之“类名”。至谓“至于无别然后至”,此则“私名”矣。“达名”“类名”,逻辑皆谓之共名;“私名”逻辑谓之“专名”。

(2) 用别

《正名篇》曰:“后王之成名,刑名从商,爵名从周,文名从礼,散名之加于万物者,……散名之在人者,……”是荀子以名之用别,凡四:(一)刑名。用于名刑者。(二)爵名。用于命爵者。(三)文名。用以名典章者。(四)散名。散名,杂名也(《说文》“散,杂肉也”),用以名万物者。

(3) 词别

《正名篇》曰:“单足以喻则单,单不足以喻则兼,单与兼无所相避则共,虽共不为害矣。”

荀子以词之单复,别为单名、兼名。杨注云:“单物之单名也,兼复名也。谓若止喻其物则谓之马,喻其毛色则谓之白马、黄马之比也。”马者命形也,白、黄,命色也,色本附于形,本为一物,“无所相避”,故虽共而不为害也。

1.论辞之作用

辞者,所以达意也;《墨子·小取篇》云:“以辞抒意”,《荀子·正名篇》云:“辞也者,兼异实之名以论一意也。”然名正辞当,然后意乃可达。《正名篇》又云:“彼正其名,当其辞,以务白其志义也。彼名辞也者,志义之使也。”《墨经》亦云:

名实合,为。(《经》)

所以谓,“名”也;所谓,“实”也;名实耦,“合”也;志行,“为”也。(《经说》)

盖名实相耦合,则名正辞当,志气以达,使命得成也。

2.论辞之分析

《墨经》云:

谓:〔命〕(本作“移”,从梁据说校),举加。(《经》)

谓狗犬,命也;狗犬,举也;叱狗,加也。(《经说》)

辞,墨子谓之“谓”(《荀子·解蔽篇》云:“由辞谓之,道尽论矣”)。墨子析辞为三体:(1)命辞。命者,命名以喻实也,如谓狗犬之名是。今谓之“谓辞”(Predicate)。(2)举辞。举者,举实以约名也,如举狗犬之实是。今谓之“主辞”(Subject)。(3)加辞。加者无关本义而附加者也。如叱狗之声是。今谓之“惊叹辞”(Interjection)。如谓:“恶!此,狗也。”“此”,举狗之实,“举”也;“狗也”,命狗之名,“命”也;恶,叱狗之声,不关本义,“加”也。

3.论辞之类别

《墨子·小取》云:“或也者,不尽也。假者,今不然也。‘效’也者,为之法也;所效者,所以为之法也,故中效,则是也,不中效,则非也,此‘效’也。辟也者,举也(同他)物而以明之事。援也者,曰:‘子然,我奚独不可以然也。’推也者,以其所不取之,同于其所取者,予之也。是犹谓‘也者同也’,吾岂谓‘也者异也’。”是《小取》别辞为六类:(1)或辞。或者,疑之,不尽然也。如:或谓之牛,或谓之非牛,或有不当,亦或有当。今谓之“选言命题”。(2)假辞。假者假设,今不然也。《经说下》云:“假,必非也而后假。”今谓之“假言命题”,或辞假辞,皆未定之辞,故必审慎验其“故”。验而合,则是也,验而不合,则非也。(3)譬辞。譬者,譬喻,举他物以明此物也。(4)侔辞。侔者,齐等,举他辞以比此辞也。(5)援辞。援者类推,举他事以例此事也。今谓之“直接推理”。(6)推辞。推者推求,以所取者推求所不取也。今谓之“间接推理”。

4.论诺辞之类别

《墨经》云:

诺不一利用。(《经》)

……相从,相去,〔无〕(本作“先”,从胡、伍校),知,是,可,五色:(通式)……用五诺,若自然矣。(《经说》)

诺,应之辞也。诺之方式不一,其利用亦不一。其方式凡五:(1)相从。其言之意,我与之从同,如应之曰:“然”,是赞成其言也。此以主观。(2)相去。其言之意,我与之相违,如应之曰:“否”,是非难其言也。此亦主观。(3)无知。于其意不知其然也,如应之曰:“不知。”(4)是。以其言之理为是也。此以客观。(5)可。以其言之理尚可而未尽然也。此亦客观。运用此五式,皆常出之自然,不能有所作伪也。

正名之法,《墨经》尝云:

〔正〕(本作“止”,从梁、伍校)因以别道。(《经》)

以人之有黑(通墨)者,有不墨者也,〔正〕(本作“止”)墨人。与以有爱于人,有不爱,〔正〕(本作“心”,从张校),爱人。是孰宜〔正〕(本作“心”)?彼举然者,以为此其然也,则举不然者而问之。(《经说》)

是墨子以正名之法,在乎是非之反覆相明。欲知其孰宜为正,其必“求其故”。如彼举其然者,以为此其然也,则我举其不然者而问之,察得其宜者而正之。《经说下》亦云:“彼以此其然也,说是其然也,我以此其不然也,疑是其然也。”

荀子论正名之法,较为具体。《正名篇》云:“见侮不辱,圣人不爱己,杀盗非杀人也,此惑于用名以乱名者也,验之所以为有名,而观其孰行,则能禁之矣。山渊平,情欲寡,刍豢不加甘,大钟不加乐,此惑于用实以乱名者也,验其所缘,〔而〕(本作“无”,王删之,疑非例,以上文当作“而”)以同异,而观其孰调,则能禁之矣。非而谒楹,有牛马非马也,此惑于用名以乱实者也,验之名约,以其所受,悖其所辞,则能禁之矣。”此荀子据其论名缘起之理,以为正名之法。其法凡三:(1) 验之所以为有名。如宋钘“见侮不辱”之说(“圣人不爱人”,杨注“未闻其说似庄子之意”,谭氏戒甫讲记疑本作“至仁不爱己”,即《天运》篇“至仁无亲”意,疑非。刘念亲《诂释》疑当时诡辩者流,因世俗恒言圣人爱人,遂执人己,立别以稽非难,故墨、荀俱辩之或是也),墨者“杀盗非杀人”之说,殊不知“侮”即“辱”,“盗”亦“人”,此皆惑于用名乱名,苟验以“所为有名”之理,循名责实,观其如何得行,则能正之矣。(2)验其所缘而以同异。如惠施“山与泽平”之说,宋钘“情欲寡”之说,墨子“刍豢不加甘,大钟不加乐”之说,此皆惑于用实乱名,苟验以“所缘而以同异”,意之以天官,观其如何得调,则能正之矣。(3)验之名约。如“牛马非马”等说,此皆惑于用名乱实,苟验以“名约”之理,以其所受之实,反其所辞之名,则能正之矣。

其后,亦稍有论正名之法者。《韩非·扬权篇》云:“不知其名,复修其形”,《淮南子·主术训》云:“循名责实”,《管子·九守篇》云:“循名而督实,案实而定名”,皆即荀子“验之所以为有名”也。

(原载《学术世界》第一卷第五期,1935年10月上海世界书局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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