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古典和现代：艺术史分期的关键

纵观世界艺术的发展，对应史前（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发生之前）、古代、现代，基本上可以将其分为原始艺术、古典艺术和现代艺术三大块。

一般认为，在概念上，现代艺术与古典艺术相对应，即20世纪以来以变形、抽象乃至纯形式、纯观念为主要表现特征的艺术，其具体表现（风格、流派、思潮等）尽管很多，以至给人以眼花缭乱之感，但亦有其共同倾向，这就是反传统（反技法、反艺术等），反抗19世纪以前追求再现的真实、以美为尚且重技法训练的艺术传统，而以表现自我（情感、心态、观念）为最终目的，求新、求异取代了求真、求美，具体做法则以变形、抽象乃至纯形式、纯观念为主。用黑格尔的话来说，这是完全意义上的“主体艺术”。

虽然严格说来狭义的现代艺术只是一些风格流派，但对于艺术史来说其影响已远远超出了单纯艺术风格、艺术流派的范畴，因为其他不属于这些风格流派的艺术家、艺术作品或多或少、或隐或显、或正或反地受到了他们的影响，从而使之上升到了时代主流艺术思潮的层面。故20世纪以后的艺术也可看作广义上的现代艺术，而与时代的概念（现代社会）获得了两两对应的效果。

理解了现代艺术的概念，古典艺术的概念亦可由之得到确立。从前面分析过的瓦萨里、温克尔曼、黑格尔等人的艺术史思想中可以看出，狭义的古典艺术概念来自欧洲，亦称古代艺术，原特指古代希腊艺术，特别是古希腊雕塑。今天看来，这样理解太狭隘，原因在于持这种观点的诸位哲人皆有着无法摆脱的历史局限，他们未能看到今天的现代艺术，自然无法解决我们今天遇到的问题。不能苛求古人，但也不能为古人所限，好像他们已经界定了古典艺术的定义和范围，作为后人就应该无条件遵守，这不是科学的态度。古典艺术的概念应当扩大，由古希腊扩展到20世纪之前。前面已经说过，20世纪以前的人类艺术，如今人评介以瓦萨里、温克尔曼、黑格尔、贡布里希为代表的传统艺术史学理论一样，其主流倾向是追求再现的真实，求真、求美，重理性，重技法训练，讲究完整的艺术效果，不像现代艺术那样“需要接受者的参与才能最终完成”（北大教授朱青生语）。这样理解的话，古典艺术即由狭义转变成了广义。根据时代对应的原则，古典艺术所对应的时代亦应延伸到19世纪。正如广义上的人类古代史可以延伸到19世纪一样，广义上的古代艺术史下限亦应延伸到19世纪中期以后。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古典艺术亦可称之为古代艺术。假如再进一步细分，古代艺术同样可以分为上古、中古和近古。

然而，广义的古典艺术无法包括原始艺术。原始艺术是人类蒙昧时期的艺术，时间上包括新旧石器时代（大约200万年前到40万年前），目前的遗存遍布世界各地，主要形式为岩画、洞窟壁画、石雕、玉雕和骨雕以及巨石建筑等，时间最早的为著名的西班牙阿尔塔米拉、法国拉科斯等地的山地岩洞动物图。从创造风格上看，原始艺术的美学追求和创造特征并不符合我们前面对古典艺术（广义、狭义）的理解，它们从本质上说不再重现，抑或可以说原始艺术家的技能也很难真实地再现客观世界和人类社会，更多的是建立在感性基础之上的抽象和象征。这一点黑格尔、科林伍德等人都已阐释过了，借用他们的话说，原始艺术是一种巫术艺术。

正因为原始艺术、古典艺术和现代艺术代表了迄今为止人类艺术发展的不同阶段，所以将其作为艺术史的宏观分期标志应该是可行的。这实际上也是科学地吸收以黑格尔、科林伍德为代表的传统艺术史分期理论的自然结果，惟其如此，艺术史分期才能有一个总体性的理论构架。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原始艺术、古典艺术和现代艺术的概念确定是把握艺术史分期的关键。

以下分别予以论述。

1.原始艺术的概念、范围和基本特征

（1）定义和范围

原始艺术即史前艺术（有文字确切记载前的艺术），它是人类蒙昧时期的艺术。

时间上，原始艺术包括整个旧石器时代和新石器时代（大约200万年前到40万年前）。

理论依据：原始时期人类思维尚不十分发达，成系统的书面文字尚未出现，看待世界多直观、多感性，而缺乏抽象和理性，比附和联想能力强，精神寄托于巫术（低级的原始宗教）。

分布范围：目前的遗存遍布世界各地，东方、西方皆曾发现存在。时间最早的为德国、奥地利等国出土的“威冷道夫维纳斯”“狮人”、骨笛等史前雕刻，西班牙阿尔塔米拉、法国拉科斯等地的山地岩洞动物图，中间经过欧洲其他地方，并伊朗、亚美尼亚、土耳其、中国浙江河姆渡、西安半坡以及非洲、美洲、澳洲等地的原始艺术遗迹，最晚的竟至当代原始部落，但这不影响我们从整体上将新石器时期作为人类艺术史上第一个时代的结论。

（2）特征

主要形式为岩画、洞窟壁画、石雕、玉雕和骨雕以及巨石建筑、原始歌舞等。

创作动力来自原始宗教、生殖和性以及生产和娱乐等。

从技法上看，原始艺术作品缺乏比例、立体、透视等概念，即兴创作，随意性强。

一句话，原始艺术的美学追求和创造特征并不符合我们今天对古典艺术（广义、狭义）的理解，它们从本质上说不再重现，抑或可以说原始艺术家的技能也很难真实地再现客观世界和人类社会，更多的是建立在感性基础之上的抽象和象征。这一点黑格尔、科林伍德等人都已阐释过了，借用他们的话说，原始艺术是一种巫术艺术。所不同的是，我们不接受他们将原始艺术仅仅归结为巫术艺术的做法，因为除了巫术艺术外，史前艺术还包括与巫术无关的娱乐、装饰艺术和生产、生活实用艺术，将此二者排除出原始艺术之外只能是哲学家的体系营造法，不适合艺术史的专业要求。另外，我们也不认同黑格尔他们将古代东方艺术（古埃及、美索不达米亚乃至古代印度和中国艺术）亦归入巫术艺术的做法，因为这些艺术在审美观念、形式技巧等方面已进入古典艺术的范畴了。(www.xing528.com)

2.古典艺术的概念、范围和基本特征

（1）定义和特征

这里所说的古典艺术是广义上的古典艺术，即文明社会产生以后的人类艺术。前已论及，狭义的古典艺术概念来自欧洲，亦称古代艺术，原特指古代希腊艺术，特别是古希腊雕塑。今天看来这样理解太狭隘，原因在于持这种观点的诸位哲人皆有着无法摆脱的历史局限，一方面，他们无法看到和理解包括东方艺术在内的非西方艺术，缺乏应有的比较和鉴别。另一方面，他们未能看到今天的现代艺术，自然无法解决我们今天遇到的问题。不能苛求古人，但也不能为古人所限，好像他们已经界定了古典艺术的定义和范围，作为后人就应该无条件遵守，这不是科学的态度。今天看来，古典艺术的概念应当扩大，时间上由古希腊扩展到20世纪之前，地域上也应从古希腊扩展到整个欧洲乃至东方，除了传统艺术史经常提及的古代东方艺术外，佛教艺术、伊斯兰教艺术和中国、日本等国艺术也应归入世界古典艺术的范畴。只有这样，狭义的古典艺术才真正拓展成为广义。

20世纪以前的人类艺术，尽管具体表现形态五花八门，总体倾向也有西方讲再现、重形（形似），东方讲表现、重神（神似）之分，但都有一个共同倾向，即皆求“似”，“似”的本质还是真，真又与美密切相关。如今人评介以瓦萨里、温克尔曼、黑格尔、贡布里希为代表的传统艺术史学理论一样，古典艺术的主流倾向是追求再现的真实，求真、求美，重理性，重技法训练，讲究完整的艺术效果，不像现代艺术那样“需要接受者的参与才能最终完成”（北大教授朱青生语）。对于“再现”也应正确理解，如果是真实无误地反映，即“神似”也未尝不是再现。传统理论界将东方人的所谓“表现”与西方人的“再现”对立起来的看法需要重新认识，因为“表现”在现代美学和艺术理论中已经有了特定的涵义，绝非“神似”可以相通。这样理解的话，古典艺术即由狭义转变成了广义。根据时代对应的原则，古典艺术所对应的时代亦应延伸到19世纪。正如广义上的人类古代史可以延伸到19世纪一样，广义上的古代艺术史下限亦应延伸到20世纪以前。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古典艺术亦可称之为古代艺术。

（2）涉及范围——古典艺术再分期（上、中、下）

借用历史学界的名词，古典艺术可以分为上古、中古和近古三个发展期。

上古艺术是指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以后至公元4世纪古罗马艺术衰微之前的人类艺术，包括古埃及艺术、美索不达米亚艺术、波斯艺术以及古印度和古代中国艺术，此为古典艺术发展的第一期。应当表明这是一个相对完整的发展过程，就是说上古艺术自尚带有某些原始艺术痕迹的古代东方艺术开始，至臻于完善的古希腊罗马艺术（包括造型艺术和戏剧、乐舞）作结，呈现着不断成熟的趋势。由于此时期的人类艺术皆有着体系神话的背景，且在内容和形式方面与神话密不可分，所以也可将此时期艺术命名为神话艺术。

中古艺术是指公元4世纪古罗马艺术衰微以后直到公元13世纪文艺复兴运动之前的人类艺术，包括印度佛教艺术、欧洲中世纪基督教艺术和阿拉伯伊斯兰教艺术以及自魏晋到唐宋的中国艺术，此为古典艺术发展的第二期。应当表明这是一个东西方此盛彼衰的互逆发展过程，就是说当欧洲正经历中世纪艺术衰退的漫漫长夜时，东方艺术却显示了蓬勃发展的势头。尤其是中国，此时期奠定了其作为古典艺术繁盛时期的基础。由于此时期的人类艺术皆有着成熟的宗教背景，且在内容和形式方面与宗教密不可分（包括中国的“三教”），所以也可将此时期艺术命名为宗教艺术。

近古艺术是指公元13世纪欧洲文艺复兴运动兴起之后直到19世纪末现代派艺术诞生前的人类艺术，除了包括古典音乐和话剧在内的欧洲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外，还应包括几乎同一时期产生的以戏曲乐舞、文人画、装饰性雕塑、私家园林等代表的中国艺术和以浮世绘、歌舞伎为代表的日本艺术。应当表明这同样是一个此盛彼衰的互逆发展过程，只是方向颠倒过来了。就是说正当欧洲从中世纪的漫漫长夜复苏并进入一个新的艺术辉煌时代的时候，东方艺术正经历了一个转型和衰微的过程，这一过程至19世纪中叶即进入了表面化，西方艺术凭借其创作和理论成就加之殖民扩张所带来的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影响，在人类艺术的发展潮流中开始建立无可争辩的强势话语权。由于此时期的人类艺术皆有着面向人生回归世俗的背景，且在内容和形式方面与社会及人类自身密不可分，所以也可将此时期艺术命名为人生艺术。

神话、宗教、人生既代表了人类精神活动的不断深化和发展，也标志着古典艺术经历了同样的发展历程。这不是对人类社会思维发展的硬性比附，而是对对象考察的必然结果。

3.现代艺术的概念、范围和基本特征

（1）基本特征

现在一般认为，在概念上，现代艺术与古典艺术相对应，即20世纪以来以变形、抽象乃至纯形式、纯观念为主要表现特征的艺术，其具体表现（风格、流派、思潮等）尽管很多，以至给人以眼花缭乱之感，但亦有其共同倾向，这就是反传统，反抗19世纪以前追求再现的真实、以美为上且重技法训练的艺术传统，而以表现自我（情感、心态、观念）为最终目的，求新、求异取代了求真、求美，具体做法则以变形、抽象乃至纯形式、纯观念为主。用黑格尔的话来说，这是完全意义上的“主体艺术”。

（2）概念和范围（广义和狭义）

虽然严格说来狭义的现代艺术只是一些风格流派，但对于艺术史来说其影响已远远超出了单纯艺术风格、艺术流派的范畴，因为其他不属于这些风格流派的艺术家、艺术作品或多或少、或隐或显、或正或反地受到了他们的影响，从而使之上升到了时代主流艺术思潮的层面。故20世纪以后的艺术也可看作广义上的现代艺术，而与时代的概念（现代社会）获得了两两对应的效果。

在地域上，广义上的现代艺术亦不局限在传统意义上的西方，进入20世纪以后，随着欧美资本主义的迅猛发展以及在此以前就已经形成的西方殖民扩张，以西方艺术话语为中心的人类艺术发展趋势已经形成，尽管这并不意味着非西方艺术传统的中断，但就主流而言，非西方艺术在现代艺术的洪流中只能处于从属的地位。如果说19世纪后期已出现东、西方古典艺术此衰彼盛的互逆发展过程的话，20世纪以后这种局面的后果——建立在潜意识基础上的西方强势话语权便真正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