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巴尔弗(Alan Balfour)
翻译:满 姍
校对:黄林琳 王 一
作者简介:艾伦·巴尔弗(Alan Balfour),美国佐治亚理工学院前院长,教授。
我目睹了上海这座城市20多年来的再次腾飞。1见证一个新的世界城市文化的形成是令人激动的,而这一进程仍在继续—主题公园、电影工作室、新艺术画廊、表演厅、越来越高消费的商场,甚至价格昂贵的公寓,这一切都增强了上海的吸引力。在远离繁华的中心城区、横跨数百公里的乡村区域之外,一个个新城正在兴建。为了保证上海城市及整个区域未来的稳定发展,这些新城(卫星城)不仅仅要建住房,更要通过建设充满活力的社区、新型的城市副中心来媲美上海的中心城区。
现状
未来形成于当下。尽管我对于上海的历史有无尽的兴趣,但目前我更关心它的未来。我确信当前紧锣密鼓的建设活动能够快速建造出一座强大的世界级城市,但与此同时它也会造成一定程度的混乱及不稳定。而这一切都取决于城市周边地区如何发展。
在过去的两年中,我乘坐地铁、火车、公交车以及出租车尽可能多地走访了老城之外很多新建城区。实地考察中,整个地区给人压倒性的印象就是连绵不断的由几乎相同的高层公寓所组成的街区。东西向布局是其组织原则。这一有内在组织原则却依然无序的壮观景象在谷歌地图上看尤为明显。从空中俯瞰,有四种模式占据着主导地位:运河及其支流、乡村文化悄然消失的村落和乡镇、20世纪60至80年代规整的6层住宅项目(卫星图像显示这种变革式的发展达到惊人的程度)以及在各个区域不断蔓延的由门禁式公寓社区所构成的新秩序。它们沿着主要高速道路的两侧蔓延,从G15高速路自南通外30公里开始,连接常州的S58高速路也是一样。
从20世纪90年代初期开始,我见证了上海在城市转型过程中很多物质空间的变化。我曾经在还是工业村落的浦东走街串巷,那时的我对这个区域后来突然涌入的巨大财富、老城区的拆迁,以及大量高级办公楼、豪华公寓楼的兴建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但这清楚地反映了一个能理解的土地政策导向,即在中心城区拉高地价,使其物尽其用;缺点是要转移安置很多原本居住于此的居民。
这一次我在周边走访的时间很短,而且对于那些还在建设中的项目,我也没有办法判断它们未来的销售情况以及其是否能够实现从中心城区向远郊疏散大量人口的目的。面对如此众多的新开发项目,我不断地问自己:它们是什么类型的社区?它们能支撑怎样的社会、政治和经济生活?学校在什么地方?人们又在什么地方工作?为什么不停地重复同一种单调的建筑类型?同时,越接近城市中心,越会发现设计得更好的公寓以及更优雅私密的景观。这同样也显示出因财富和机遇的差异所导致的社会持续分化。
整个区域在造城过程中已经做了不少不同类型的试验,然而到目前为止因为结果形形色色,所以并未形成一个强有力的模式来指导未来的城市发展。尤其是那些10多年前在上海周边兴建的欧式小镇,无论成败与否,就其规模及影响力而言,其实都只不过是上海城市快速发展过程中的小插曲。当然还是有一些相对低调的成功案例的,譬如临港新城以西那些充满活力的新建社区,但要想让这一模式填满整个临港新城的宏伟蓝图还需要很长时间。在青浦区,建于14世纪的朱家角镇,其周边所进行的开发项目展现出了一些积极的迹象,证明吸引人们离开上海是可以实现的:周末人们涌向朱家角就像欧洲人在周末涌向中世纪古镇一样,随着地铁的开通和小尺度住宅区的建成,朱家角的开发或许能够成为一种引导未来建设的模式。上海西边还有很多这一类沿着湖泊、运河而形成的古村落,它们都有潜力带动周边区域生长为上海新的卫星城。
然而,在过去基于粗放的农业生产所形成的乡村肌理与退耕后大规模兴建的住宅肌理之间已经形成了一条跨越整个区域的锯齿状的空间形态断层线。众所周知,过去的乡村肌理主要受制于或宽或窄的河网,而如今这个水网系统虽然仍与整个长江三角洲上千年的水网系统相连接,但它的主要功能已经仅仅是农业灌溉(曾经的交通功能基本荡然无存,校者注)。于是,沿着河网水系形成的上千个近百年历史的古老村镇,在新一轮城市化进程中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至于新的空间肌理则只保留了水系网络的空间形态,却几乎完全摒弃掉了水乡的生产生活方式。
在上海郊区,从传统的农耕社区生产生活模式向新的城市化生活模式逐步转变的过程很平稳,几乎没有遭遇到任何反对意见。小村落被拆迁后,原住民会回迁至距离原来村落不远的高层住宅楼里居住。经过合理布局的学校及诊所也都在可达范围内。上海的远郊新城在教育及医疗配置方面已经做出了很多重要举措,譬如建立重点学校的分校以及三甲医院的分院等,都是为了解决常住人口子女教育以及老人医疗等问题。这是对在转型过程中作出贡献的农民们的回馈。农村人口城镇化的目的就显得非常单纯,就是要让他们的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能够逐渐成为城市劳动力,在提高生产效率的同时通过消费拉动内需。与此同时,这个举措也能够加快中国农业机械化进程。
当前中国的发展道路仍然是从以农业为主的前工业社会向以工业为主的城市型社会转变。从1978年到2014年,城市化率从18%攀升到55%,城市人口从1.7亿上升到7.5亿人,或者说在过去的36年之中,有5.8亿农民成为城市居民。未来的目标是在2030年将城市化率进一步提升到70%,这将导致社会阶层的重构,其中大约2亿农村户籍人口将通过安置成为城市居民(资料来源:《国家人口发展规划2016—2030》,校者注)。而目前的情况是父母的户籍状况会直接决定子女的户籍身份,甚至从各个方面决定了子女未来的发展。虽然这种情况城乡一样,但是毫无疑问对于农村户籍人口而言情况会更加严重,因为大概只有一半的农村户籍人口能够有机会进入好的学校学习或是获得更多的就业机会。这种户籍登记制度被称作“户口”,“户口”在未来依然是一个会被持续讨论的话题。农村人口向大城市的流动会引起城市人口的焦虑,上海由于地方政策弹性方面的影响,大上海区域内近年来农转非的许多地区却并未发生人口由农村迁往城市的现象(因为上海的政策是为了将市区人口疏解到郊区,校者注)。如果没有这种地方政策的支持,没有人会愿意放弃上海户口,离开上海市中心而生活在远郊。毕竟上海是让全中国人民最憧憬的城市之一,而代表着在上海生活和工作权利的上海户口又是所有户口中最具价值的。过去的经验显示,户籍制度一旦松动会导致大量流动人口涌入城区。
虽然中国所有的土地都是国有的,但农民大多拥有自己的住宅,并且可以按照他们的意愿对其随意处置。在去上海城市西部走访时,我曾从高速公路上绕下来进村子里走走看看。这些村落很相似,从沿着濒临狭窄河道的主路进来,内巷两侧都是一模一样的行列式两层住宅。通常村子边上似乎都是家境富裕的农民盖的房子。这些富裕的农民通过豪华装修自己的住宅来展示其经济及社会状态,手法类似但意识里的出发点略有不同。
相比之下,我对崇明岛乡村以及城镇的走访则更加深入。崇明岛未来还将继续作为一张有潜力的白纸,供规划师和建筑师进行一些畅想未来的实验—无论是拆除所有的构筑物,将崇明岛彻底变成一个纯自然的世外桃源;还是将它打造成涵盖生态城市2所有可能性的典范。然而令人费解的是,生态城市的愿景却演变成一个托斯卡纳风格及景观设计的大型豪宅社区,虽然堂而皇之地被命名为“瀛东生态村”,却至今依然闲置,没有什么人居住。[崇明岛上还有前卫和绿港(根据原文拼音“Lugong”译,译者注)两个生态村,也一样前途渺茫。]
崇明岛大规模重建唯一需要面对的限制性因素是超过67万生活在乡镇里的原住农民(2016年崇明总人口67万,农村常住人口57万。资料来源:《崇明统计年鉴2017》,校者注),他们的住宅成行布置,两侧是稻田及河道。在这里,人们可以体验到改革开放后上海周边农村出现的这种半农村半城市的空间模式。岛上级别高的镇和其他小乡镇一样并无个性及特色,但从散落在各处商业街的店铺类型上,却可以清晰地察觉到岛上原住民与大城市居民一样的欲望与需求—理发店、女士时装店、汽车和自行车修理店、蔬菜和水果店、牙医诊所—这些店铺都特别自然和亲切。同我在城市西边乡村看到的情形一样,在崇明乡镇周边及主路两侧,我们依然能够很清晰地觉察到这里老百姓们收入的差异。经济上相对富足的农民会通过精心装饰自己的住房,譬如在住宅入口处精心地加建人人喜爱的古典主义门廊来彰显他们的财富。这些装饰手段的相似性体现出本地建筑承包商对风格以及时尚的潜在竞争。虽然大多数住宅的装饰是很适度的,但这些住宅很明显地反映出个人意愿及人性化的缺失。3特别有意思的地方是,不仅在崇明岛,整个上海郊县农村自建住宅的装饰风格都具有明显的相似性,这说明这些手法是被老百姓们普遍认可的,而承包商们也知道如何满足他们对于财富彰显的需求。
对农村生活体验得越多,我的疑问也就越多。我在想在这场城市化运动中,是否有必要把现状都替换掉?有没有办法让风景如画、独特的乡村聚落在未来城市化进程中发挥更大的影响力?一句著名的英语谚语这样说:“我们塑造了建筑,反之建筑也塑造我们。”也许对于北京和上海的城市政策而言,新的城市居民数量的攀升必须以放弃乡村社会生活、放弃数量众多的普通民宅为代价,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使新城市人不再受制于保守的乡村生活。
自20世纪以来,那些城镇和村落除了受到拆除的威胁外,还遇到了更严峻的问题。上文提到的许多古镇,有些城镇的历史甚至比上海还要悠久,而改革开放以后许多古镇被忽视了。经过近十年的恢复重建,它们现在都能够展现出传统社区的文化价值以及城市生活的趣味性。这些古镇的恢复重建将旅游业发展看得和历史文化保护同等重要,它们已经成为人们在春日的周末逃离上海的首选之地—越来越多的人们成群结队出没于乡间小路上。这不仅是因为这些古镇优雅的特质、历史城镇普遍具有的人性化氛围,还有它们那令人愉悦的美感、多样性及复杂性,而这些都是对当前上海主流建筑设计风格振聋发聩的警示。据文献记载,1751年乾隆皇帝访问苏州时,便被苏州城市生活的活力和丰富性所震撼,他委托画师将其绘制出来,并非为朝廷所用,而是为了让子孙后代也能够惊叹于数百年前他统治下中国繁华的城市生活。4这幅画至今依然存在,而且依然能为今天的城市建设提供有价值的经验。事实上,中国境内这样精致的古镇和老城还有上千座,有待我们亲自去感受和学习。然而改革开放后的这些年间,很多承载着历史的建筑或城市空间,却被当作封建社会的遗存而遭到忽视。上海其实是个例外,这座诞生于高度竞争环境的商业贸易城市,受到的影响甚微。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使我在上海周边新城的游历过程中,萌生了从尺度和形式上再现中国传统城市空间的冲动。
问题
开发商、建筑师和规划师必须反问自己,在大上海的建设中他们需要解决哪些问题?不是窗户形状或者阳台尺寸这些问题,而是更大的社会问题—人们希望他们建造一个什么样的未来社会。为了使规划更高效,在未来的城市总体规划中,非常有必要厘清那些纷繁复杂的问题的本质及其影响范围,并公之于众。
下面列出的是当前一些亟需提出及解答的问题。
问题一:上海的城市行政管理机构中有没有个人或者是组织,对当下建造热潮的短期现状以及长期影响有一个整体的认识?这个问题也应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提问,因为全国都在复制上海的建造热潮。
问题二:在过去的十年里,房地产已经成为最重要的经济推动力。楼价上涨为大规模的信贷扩张提供了基础,地方政府用得到的资金进行大规模投资,2013年出售土地的契税收入已经占到国家总税收的3.3%(资料来源:《2013年上半年税收收入情况分析》,校者注)。大部分的资金来自地方政府以公共土地作为抵押的贷款。尽管中央政府尽力稳定全国的房价,对于土地债务的依赖却促使地方政府保持高房价和高地价,以便能获得更多的贷款。直到最近土地价格仍在飙升,信贷流动幅度很大。然而2015年的土地购置面积与2014年同期相比骤减31.7%,全国房地产竣工面积较去年下降了8.8%(资料来源:《2015年全国房地产开发投资和销售情况》,校者注)。过量的资本流入已经导致了各类资产的产能过剩,同时也催生了一些受利益驱使却相对不可控的开发项目。哄抬价格使土地保持高价的行为已经导致房价远高于大多数人所能承受的范围。因此当前对未来的需求和期待都建立在一个有缺陷的金融结构上。5那么,当前金融结构的问题如何解决?
问题三:上海未来25年人口增长的预计范围是多少?目前战略规划和实际总体规划基于的人口预估量是多少?
据官方统计,截至2015年上海现有人口2400万人,其中常住人口1400万,流动人口1000万,流动人口中暂住人口600万,未办理暂住证的流动人口400万。
据政策预计上海辖区内城市人口和农村人口之间的差异将会消失,流动人口的需求将会得到解决。从2015年上海基本人口2400万计算,假设现有人口保持相对稳定不变,受农转非的影响及区域内工作机会的增加对外来流动人口的吸引,未来将新增2900万人口,也就是说到2040年上海总人口数预计可达5300万。必须补充一点,尽管大量的投资正致力于将上海打造成一个主要的先进制造业中心,进而吸引劳动力人口的流入,但仍有人预测上海城市人口的增加会趋于缓慢,流动人口的增长趋势也将大打折扣。
问题四:四种汇聚的力量将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上海乃至全中国的住房供求关系。户籍制度放宽,由人口流动和财富集聚引发住房需求,为安定流动人口而产生的住房需求(2014年流动人口数量2.53亿),安顿持续增长的本地老龄人口需求。
那么,由以上因素产生的住房需求如何被量化并加以解决?
·为老人准备的住房单元有多少?
·为中心城市迁居出来的人口准备的住房单元有多少?
·为乡村城市化进程计划准备的住房单元有多少?
·为可预见的大量流动人口的增加准备的住房单元有多少?
·是否有为流动人口建造临时住房的计划?
·是否可以假设未来上海的流动人口会转变为常住人口?
·是否有明确的计划来提供适宜的基础设施,如学校、医院等?
·那些将要面临工业城市生活的未来被城市化的人口,他们所需的培养教育资源和基础设施在哪里?
·是否有适应不同人群需要的清晰有别的住房类型及价格差异,例如增长的家庭规模、大家庭结构类型,或是临时居住的单人房等?是出售还是出租?
·是否形成新社区规划中不同类型人群能够合理分布的指导方针?(www.xing528.com)
问题五:将上海建成世界级经济中心城市的目标可能迫使绝大部分的人口,尤其是低收入及外来流动人口被排挤到城市边缘,这也许会引发阶层的冲突。那么,如何以一种能惠及所有阶层需求的方法来推进和实现地区的发展?无论是富有或贫穷、城市或乡村、常住人口或流动人口,即使做不到完全平等,但至少实现相对和谐。
问题六:目前在住房建设项目的审批中,是否有强制性的设计导则来关注诸如环境和能源需求的问题?
·如何减少能源使用的需求,是否考虑供热与制冷的能源储备方式、隔热方式和热能回收?
·是否已考虑新能源、可再生能源的应用,如太阳能、风能、地热、生物能?
·是否考虑垂直农业的应用?
问题七:自2009年以来上海城市规划和土地资源管理部门已经开始启动针对郊区的规划策略研究,力求整合城市与乡村地区,加速上海乡村城市化进程。最近有关部门也提出一些积极的计划,即通过扩张地铁系统将人口增长的压力转移至远离上海中心城区的一系列周边卫星城镇中去。这个计划要覆盖全部大上海区域,总计6340 km2的范围。
那么,提到“一城九镇计划”和许多其他实验性的前景不明的社区规划,这些规划目前是什么状态?是否有针对以下类型的实际规划模式?
·低碳生态卫星城(容纳5万~15万居民人口);
·高密度可持续社区(城镇的子集,人口在0.5万~1万);
·高生产力的新型农业社区(居民人口2000人,保护并且崇尚农业生产);
·农转非的新城市人口以及从中心城区转安置到郊区的高比例老年居民建造住房及社区。
问题八:乘坐地铁或高速列车出城旅行的过程让我发现,目前的房地产发展显然更偏爱那些靠近地铁站和火车站的区域。即使把那些在建的几条地铁线路考虑在内,仍有部分的新开发地区是远离地铁线路的,因此居民必须依赖机动车和公共汽车出行。那么,远离地铁和火车服务半径的上海新区居民采用什么交通方式通勤?
·如果是乘公交或私家车,道路系统是否足够使用?
·这种对机动车的极大依赖性将会对环境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这种以机动车为必需品的大规模发展长远来看会有怎样的影响?
问题九:我们需要想象力,需要建立一个满足所有年龄阶层人群愿望和诉求的环境,一个充满欢乐和幻想的新现实,一个折衷后的现实,它能够将社交媒体的转变潜力与现实的物质秩序结合起来。那么,如何发挥国家的文化和历史优势?
·学习和利用中国传统村庄和城镇所具有的直到今日依旧生动的物质特征;
·整合中国景观建筑师们卓越的能力,使其在建设新型生态社区中扮演核心指导作用,进而创造新的中国城市景观。
问题十:上海同样面临很多全国性的环境问题:
·环境正在恶化;
·数百万人的健康正在被损害;
·遍布的空气污染和水污染;
·机动车使用面临失控;
·绿色空间正在迅速消失以为开发让步;
·空气质量明显下降,并且未采取任何措施来减少机动车的使用或提高汽油的质量。
但上海的问题更加有地域性、长期性,并有潜在的巨大危害性。上海正在下沉,原因包括土地蓄水层的消耗、可预测的海平面上升以及长江对上海的冲蚀。成千上万的新建筑正在城市内外疯狂地建设,却很少采取哪怕简单的技术手段来缓和可能面临的这些问题。因此,也许在接下来的50年甚至更长时间内,所有的社区都需要逐渐形成以应对未来环境问题为目标的新的生活模式。
那么,建筑师、工程师和城市设计者有提出任何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吗?在建设领域,包括高速公路、高铁、地铁以及其他各种基础设施建造中,有哪些对最基础的环境问题解决措施所做的尝试?
问题十一:目前在该地区实施的大量的、不受控制和忽视环境的住房和社区建设,是否会阻碍或限制未来创造适应生态和社会环境建设的尝试?我相信答案是肯定的,未来可能出现有助于建立有效且可持续发展模式的新技术,希望上海未来的性质没有被当前这种大批量且难以持续的高层住房建设运动所定义。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纽约时报》刊载了一篇题为“在北京发展为超级城市之际高速增长带来的痛苦让中国欲结合北京周边建立超大级城市”的文章。文章称,北京将成为一个1.3亿人口的新型超大级城市的中心。作为经济改革的先锋地,京津冀区域面积是纽约的6倍,总计21.2万平方公里的范围,相当于美国堪萨斯州的大小。坦白说,面对这难以想象的巨大项目我已经茫然失措,其蕴含了深刻的社会文化以及政治和经济含义,是史上绝无仅有的。
在最近的旅行中,我不仅体验了上海周边环境,更多的收获是对一个即将在不久的未来成为巨型城市的区域有了切实的理解。我向北跨过长江三角洲去南通再到南京,向西到达苏州(并跨越太湖),向东南到杭州和宁波。这些地区未来显然会成为世界上人口最稠密且最有生产力的地区,但是目前除了北京主导的国家运输项目之外,并没有统一的可跨越行政区的规划当局来主导这块由多个行政区组成的大地区。要想将这个地区完全塑造成世界经济力量的中心,一定需要有统一的规划当局来主持。而建筑师和规划师必须培养一种超越独立城市个体之上的整体眼光,为未来的城市联合做好准备。
后记
这篇文章是基于2015年6月上海同济大学生态城市会议上我的演讲内容发展而来。它将生态城市主义和可持续发展的概念与目前上海许多地区正在进行的宏大建设计划联系在一起。
注释
1 我曾写过这座城市自其建立以来的历史(上海:世界都市,wiley/academy)。
2 在这里,生态城市主义将人类社会视为生态系统,人作为这个系统中的生命体,与非生命体和流形结构(manifold structures)共同组成这一封闭的系统。这一概念能够在解决城市面临的各种问题当中发挥支撑作用,然而想要更高效地实现,需要整合诸多在环境中起作用的因素以及满足可持续发展的所有需求。想要更加有效,就必须更加广泛地应用这一概念,目前上海地区新型且明显不可持续的发展模式似乎不能够实现这一概念的应用。
3 大量的巴洛克风格塔楼的变奏曲,是我能够想到最贴切的描述。这种毫无约束、装饰奢侈的城镇和村落,使我感到惊讶又迷惑,而我的中国建筑师同事却并不像我一样吃惊。它们在另一个讨论语境中也许会被研究和分类。
4 《姑苏繁华图》原命名为《盛世滋生图》,是一幅长12m的卷轴画,由中国宫廷画师徐扬作于1759年,描绘的是苏州繁华的都市生活。
5 详见:Chen Zhiwu. China’s dangerous debt[J]. Foreign Affairs,2015(94):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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