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元封五年(前106),汉武帝为了加强中央对地方郡国的控制,除京师七郡属司隶部外,“初置刺史部十三州”。《汉书地理志》记载了十三刺史部的命名原则,“至武帝攘却胡、越,开地斥境,南置交阯,北置朔方之州,兼徐、梁、幽、并夏、周之制,改雍曰凉,改梁曰益,凡十三部,置刺史。先王之迹既远,地名又数改易,是以采获旧闻,考迹《诗》《书》,推表山川,以缀《禹贡》《周官》《春秋》,下及战国、秦、汉焉。”在这十三州刺史部中,汉中原属梁州,现被划入益州。荆州之名未变,但西汉荆州刺史部比《禹贡》中的荆州面积要大得多,下辖有七郡国,分别为南阳郡、南郡、江夏郡、武陵郡、长沙国、零陵郡、桂林郡。最北为南阳郡,已在汉江之北;最南为桂林郡,已在长沙国以南。东汉时,除将长沙国改为长沙郡外,一仍其旧,荆州刺史部并无变化。
东汉末年,荆州是曹操与孙、刘两家鏖战的主战场,汉南这一地域范围在《三国志》中多有提及。东汉建安十三年(208)“秋七月,公(曹操)南征刘表。八月,表卒,其子琮代,屯襄阳,刘备屯樊。九月,公到新野,琮遂降,备走夏口(今武昌)。公进军江陵(今荆州),下令荆州吏民,与之更始”。新野属南阳郡,襄阳、樊城、江陵属南郡,江陵又为南郡治所。南阳郡、南郡均是荆州刺史部北部要区,汉南也在这一区域范围之内。故而《三国志》又载:“建安十三年,太祖(曹操)破荆州,欲顺江东下。(贾)诩谏曰:‘明公昔破袁氏,今收汉南,威名远著,军势既大;若乘旧楚之饶,以飨吏士,抚安百姓,使安土乐业,则可不劳众而江东稽服矣。’”谋士贾诩意在规劝曹操既破荆州、得汉南之地,应当休养生息,不必与刘备、孙权相争。与此同时,刘备被曹操击溃之后,逃至夏口,诸葛亮见情势急迫,“请奉命求救于孙将军”。诸葛亮在柴桑(今九江)见到孙权后,说了一番话:“海内大乱,将军起兵据有江东,刘豫州(刘备)亦收众汉南,与曹操并争天下。今操芟夷大难,略已平矣,遂破荆州,威震四海。英雄无所用武,故豫州遁逃至此。”
不难看出,《三国志》中的汉南大致是指荆州刺史部北部的南郡,核心区域即是以襄阳、樊城为中心的汉江中游一带。赤壁之战后,曹操只保住了荆州北部的南阳郡与南郡的一部分,于是“分南郡编以北及南阳之山都”,设立襄阳郡。至曹魏正始六年(246),吴将朱然攻打曹魏的柤中(今襄阳以南地区),“柤中民吏万余家渡沔(汉江)”北逃。为巩固原有辖区,曹爽强令民吏回迁。谋士袁淮主张放弃襄阳,便劝说曹爽:“今襄阳孤在汉南,贼循汉而上,则断而不通,一战而胜,则不攻而自服,故置之无益于国,亡之不足为辱。”这更为明确地印证了汉南就是以襄阳为中心的汉江中游地区。
南北朝时期,襄阳一带再度成为南北拉锯的前哨阵地。位于今襄阳市以南约百里的宜城县,同样位于汉江之南。南朝刘宋据有此地时,称其为“华山,置华山郡”;到了北朝占领此地时,“西魏改县为汉南,属宜城郡”。隋代统一全国之后,襄阳郡“统县十一”,其中仍有此汉南县。可见自汉末到隋代,世人都将襄阳一带称作汉南,县级行政区划的命名也遵循了人所共知的地理常识。
这一认识直到唐宋时期亦是如此。唐诗中多有称颂汉南风物的作品,白居易《送冯舍人阁老往襄阳》诗云:“紫微阁底送君回,第二厅帘下不开。莫恋汉南风景好,岘山花尽早归来。”岘山是襄阳名山,《元和郡县图志》载:“岘山在(襄阳)县东南九里。山东临汉水,古今大路。羊祜镇襄阳,与邹润甫共登此山,后人立碑,谓之堕泪碑。”汉南风景尽在此山,白居易将襄阳与汉南视为一地。(www.xing528.com)
《宋史》载:南宋绍兴三十一年(1161)十二月,“金人犯汉南之茨湖,鄂州军士史俊登其舟,获一将,诸军继进,遂击却之”。宋代襄阳属襄州,西北部为光化军,治所光化县在汉江东岸,即明清时光化县(今老河口)所在地,距襄阳约一百八十里。《读史方舆纪要》载:“茨湖,在(光化)县东南。宋绍兴三十一年逆亮入寇,别将刘萼引兵入光化,荆南都统李道拒之于茨湖,萼毁光化屋作船筏以渡江,道激厉将士鏖击,尽夺船筏,寇遁,遂复光化是也。今湮废。”光化虽然不在汉江之南,但因为地近襄阳,故仍以汉南视之。
南宋末年,汉南再度成为宋元胶着的战场。元世祖至元八年(南宋咸淳七年,1271)“九月壬戌朔,敕都元帅阿术以所部兵略地汉南”。九年三月,“蒙古都元帅阿术、汉军都元帅刘整、阿里海牙督本军破樊城外郛,斩首二千级,生擒将领十六人,增筑重围守之”。“九月甲子,宋襄阳将张贵以轮船出城,顺流突战,阿术、阿剌海牙等举烽燃火,烛江如昼,率舟师转战五十余里,至柜门关,生获贵及将士二千余人。”十一月,“参知行省政事阿里海牙言:‘襄阳受围久未下,宜先攻樊城,断其声援。’从之。回回亦思马因创作巨石炮来献,用力省而所击甚远,命送襄阳军前用之。”此次战役就是事关南宋生死的襄阳保卫战。《元史·阿术传》对阿术所部兵略汉南的事迹有更为详细的记载,早在至元四年八月,阿术就已“观兵襄阳,遂入南郡,取仙人、铁城等栅,俘生口五万”。至至元八年,忽必烈下达总攻敕谕之后,阿术等人加紧攻打樊城、襄阳。“九年三月,破樊城外郛,增筑重围以逼之。宋裨将张顺、张贵装军衣百船,自上流入襄阳,阿术攻之,顺死,贵仅得入城。俄乘轮船顺流东走,阿术与元帅刘整分泊战船以待,燃薪照江,两岸如昼,阿术追战至柜门关,擒贵,余众尽死。……先是,襄、樊两城,汉水出其间,宋兵植木江中,联以铁锁,中造浮梁,以通援兵,樊恃此为固。至是,阿术以机锯断木,以斧断锁,焚其桥,襄兵不能援。十二月,遂拔樊城。襄守将吕文焕惧而出降。”次年七月,阿术就奉命攻打扬州去了。由此可知,阿术“略地汉南”就是攻打襄阳、樊城的战役。
综上所述,自东汉末年至元朝初年的一千余年间,汉南的地域方位固定且明晰,就是指以襄阳为中心的汉江中游一带。即便考虑到《三国志》成书于西晋初年、《元史》成书于明洪武三年(1370),书中所述史实可能存在使用后世地域观念的可能性,但并不影响汉南地域方位千年未变的基本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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