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果
公元1276年,南宋政权瓦解。元朝皇帝忽必烈命南宋皇室北上行“朝觐之礼”。作为一名南宋宫廷乐师,汪元量也随行来到元大都(北京)。几年后,汪元量再次随同南宋小皇帝母子迁居上都(在内蒙古)。1288年前后,汪元量才有机会来到成都这座名城。
当汪元量来到成都的时候,宋元战争早已结束,蒙古帝国正式定名为“大元”已经过去了十七年。在成都期间,汪元量写下二十多首诗,是我们今天了解元朝成都真实面貌的最佳材料。
成都杜甫草堂
成都百花潭公园一角
初到成都,汪元量看到的是一个繁华的城市:
坐看浮云横玉垒,行观流水荡金沙。
巴童栈道骑高马,蜀卒城门射老鸦。
见说近来多盗跖,夜深战鼓不停挝。
诗人眼中的成都,到处是酒楼歌肆,一片繁荣,这也符合成都千百年来的城市性格,只要是和平重现,成都人民便会很快从战乱中走出来,重建起一个繁华的都会。汪元量在成都游览时,也将这座城精彩的一面记入了他的诗中,关于当时成都的市井情况,汪元量有两首短诗涉及,其一是《药市》:
蜀乡人是大医王,一道长街尽药香。
天下苍生正狼狈,愿分良剂救膏肓。
汪元量盛赞“蜀乡人是大医王”,无疑源于对成都药市规模之大的惊叹。可见,当年成都的药市,不仅规模大,而且不止一处,名声在外,直到元朝时仍然兴盛不衰。
其二是《蚕市》:
成都美女白如霜,结伴携筐去采桑。
一岁蚕苗凡七出,寸丝那得做衣裳。
开头一句“成都美女白如霜”,真可算一部诗歌史上的神来之笔、穿越之作,如此的词汇、句式、俚俗,简直和当代成都人的口头俗语毫无二致,读到这样的诗句,不能不让人既感到讶异,更感到亲切。
成都的历史文化底蕴深厚,有很多大家耳熟能详的古迹,汪元量在成都期间,不免都要一一游览。根据汪元量的诗可以发现,不少今天作为游览胜地的历史古迹,在当时也是游览的热点,几百年来,并无变化。如他在草堂所作:
子美西来筑此堂,浣花春水共凄凉。
鸣鸠乳燕归何处,野草闲花护短墙。
英雄去矣柴门闭,邻里伤哉竹径荒。
安得山瓶盛乳酒,送分渔父濯沧浪。
成都最著名的历史遗迹是三国蜀汉政权的遗迹,汪元量在成都期间,也重点游览了这些遗迹,写下了《锦江蜀先主庙》《丞相祠堂》等诗,如《锦江蜀先主庙》:
国破人何在,宫名喜尚存。
虽云蜀先主,犹是汉诸孙。(www.xing528.com)
吴魏不相下,关张岂少恩。
崩年在三峡,遗恨满乾坤。
汪元量拜访三国遗迹,心情与一般游客有所不同,蜀汉的君臣与他自己都是亡国之人,所以在诗中,汪元量给予了蜀汉君臣更多的同情。
在成都期间,汪元量受到当地高官的很好接待,经常参加豪华的宴会,有一首以《锦城秋暮海棠》为题的长诗,就写到了这样一次聚会:
锦城海棠妙无比,秋光染出胭脂蕊。
日照殷红如血鲜,箭砂妆粒真珠子。
……
江南倦客惨不乐,鸣笛哀筝乱人耳。
干戈满地行路难,屏里吴山数千里。
……
成都海棠花之美,四方闻名已久,在汪元量的笔下,海棠蕊如胭脂,殷红如血,粒粒如珠,美不胜赞。可是,“江南倦客惨不乐,鸣笛哀筝乱人耳”,面对眼前的富贵繁华,诗人的内心深处,更多的却是落寞的情怀和割不断的乡愁。
在成都接待汪元量的是昝万寿,他曾在南宋末年任“四川都统、知嘉州府”,降元后,在成都任职。显然,汪元量诗作中多次提到的“昝相公”,就是此人。某次,昝氏还赠送汪元量锦被一段,不料却被汪元量婉拒:
蜀都府主迎宾客,赠我蜀锦三百尺。
美人蔌蔌弄金梭,鸳鸯机上初成匹。
繁花乱蕊皆同心,艳卉中含杜鹃血。
……
蜀锦虽美,天下闻名。但这美丽中却隐喻着悲伤的往事。“艳卉中含杜鹃血”引起了汪元量内心的一阵阵隐痛:“却忆故家初破时,绣龙画雉如砂石。”南宋亡国时,宫中的锦缎都已被弃如砂石了,如今又怎能接受这锦被?
南宋末代皇帝赵显,北上以后,被封为瀛国公。据《元史》记载,1288年农历十月,忽必烈赐给瀛国公赵显宝钞百锭,命他赴西藏出家。既赴西藏出家,途经四川入藏的可能性很大。
也就在这一年前后,汪元量也来到成都,这显然不是巧合。从他的诗作《青城山》中可以一探端倪:
敕使穿云破湿苔,水边坐石更行杯。
翩翩野鹤飞如舞,冉冉岩花笑不来。
乱木交柯盘圣井,数峰削玉并仙台。
平明绝顶穷幽讨,更上青城望一回。
此诗开头的“敕使”两字,点明了汪元量此行的身份,他确实身怀使命,并非来四川“自由行”无疑。西行途中,汪元量登上了青城山,由此深入丛山,经“松茂古道”攀缘而上,就是进入藏区的必经之路。
当然,汪元量并没有将赵显送到目的地,他的诗集中未见有写于藏地的诗歌。“生前从此别,去后不相闻”,汪元量拜别旧主,掉头而东,回到杭州。从此天涯悬隔,一在青藏高原,一在东海之滨,天高地远,生离已成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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