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毅豪
女娲是中国上古神话中的创世女神，其主要功绩是抟土造人、炼五彩石补天。伏羲，也是神话中的中华始祖，他发明八卦、创造文字，结绳为网、教人渔猎。几乎每个中国人都听过伏羲、女娲的传说，很多省份也都曾发现以他们为主题的文物遗存。
但是，为什么女娲不是完整的人形，而是人首蛇身？
《伏羲女娲图》〔唐〕绢本设色，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新津文物佐证伏羲女娲形象
翻阅各种史书，最早记载女娲的，是先秦时期的《山海经·大荒西经》：“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横道而处。”晋代郭璞注释：“女娲，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变。其腹化为此神。”战国时候的屈原在《楚辞·天问》中写道：“女娲有体，孰制匠之？”东汉王逸注解：“女娲，人头蛇身。”汉代王延寿的《鲁灵光殿赋》也说：“伏羲鳞身，女娲蛇躯。”看来，至少从汉代起，人们就认为女娲是人首蛇身了。
成都市新津区宝资山出土的伏羲女娲画像
伏羲女娲“人首蛇身”的形象，是先民们在没有文字的时代口耳相传下来的，但是远古果真有如此传说吗？新津汉代崖墓中出土的伏羲女娲画像，佐证了这一传说。
新津县出土了多幅伏羲女娲画像，其中一幅画像出自宝资山东汉崖墓石函。画像中，左为女娲，手举月亮，月中有桂树和蟾蜍。右为伏羲，手举太阳，日中有三足乌。伏羲女娲都是人首蛇身，两尾相交，头戴冠帻，身穿宽袖长袍，衣带飘飘。
这看起来很简单的一幅画，实际隐藏了太多的上古传说。
首先，画中的三足乌也叫赤乌，是太阳的象征。而蟾蜍和桂树则源自吴刚伐桂的传说，是月亮的象征。
其次，我们必须说一下伏羲。伏羲，又被写作宓羲、庖牺、包牺、伏戏，《史记》中又作伏牺，尊称羲皇。东晋王嘉在《拾遗记》中也写道：“……蛇身人神，即羲皇也。”唐代司马贞在《补史记·三皇本纪》中亦云：“蛇身人首，有圣德……故曰宓羲氏。”后来人们又把伏羲与太昊、青帝等神灵合并，称为“太昊伏羲氏”。
伏羲与女娲到底是夫妻还是兄妹？
为什么画中要把伏羲与女娲对举？他们是什么关系呢？(www.xing528.com)
1942年，湖南长沙子弹库的战国楚墓被盗掘，出土了一件珍贵的帛书，其中有载：“伏羲、女娲结为夫妇，生有四子……”，这是目前所能见到最早的有关二人关系的记载。其后，汉代《风俗通》则说：“女娲，伏希（羲）之妹。”
而更详细的传说，则是：华胥氏履巨人迹，意有所动，因而始娠，生下伏羲、女娲。后来，洪灾泛滥，生灵涂炭，伏羲女娲因为躲进了一个巨大的葫芦里，方得以存活。为了繁衍，二人相议结为夫妻，但又觉羞耻，就请示天神：“若允吾二人为夫妻，则使云聚成团；若不允，即使云散。”话毕，天上的云立聚一堆，于是他们就成了夫妻。
这个传说，不是一地一族的，在四川、甘肃、河南甚至新疆等地都有，苗族、布依族、瑶族也有类似的传说。从这个角度来看，伏羲女娲算得上是中国人共同的祖先。
“人首蛇身”隐藏的惊天秘密
从常识来说，伏羲、女娲当然不可能是真正的“人首蛇身”。把他们描写成这样，反映了伏羲、女娲所在的原始部落的蛇图腾信仰。前文提到，最早记载女娲的是先秦古籍《山海经》。由于这本书的记载太过于神奇，历来都被当成神话书。但随着四川盆地的考古发现，特别是宝墩文化、三星堆文化、金沙文化的问世，专家们惊奇地发现《山海经》中的部分记载就是以四川盆地为中心的。
1986年，广汉三星堆2号祭祀坑中发掘出10件铜蛇，身躯大多呈S形，为盘曲状，头微上昂，头上有耳、长眼，眼球呈圆形凸起，尾上卷。蛇身上刻画着云纹、鳞甲、羽翅，似乎立刻就要腾空飞起。除此之外，还有手持蛇的铜人像。在成都金沙遗址的祭祀坑中也发掘出一些石蛇，大多盘绕于地，蛇首以黑色、朱色彩绘出眼眶、瞳孔等特征。
在古蜀人的眼中，蛇是一种神物，蛇形铜器和持蛇人铜器是神圣祭祀仪式中的必需品。就连远在中原的商朝和周朝都知道古蜀人的这个特点，所以把蛇作为“蜀”国的象征。
而新津县汉代古墓出土的伏羲女娲画像，其形象上的“人首蛇身”，实际上是古蜀人蛇崇拜的记忆遗存。
新津画像延续古蜀记忆
与新津汉墓基本同期的其他地方的汉墓出土的伏羲女娲画像，在形象上却有所变化：一是伏羲女娲除了手持日月之外，还一人持规、一人持矩，象征天地的规则、制度。二是“画蛇添足”，硬生生地把原始传说中的“蛇身”变成了不伦不类的“蛇尾”。三是伏羲女娲手举的日月被换成了铜钱。
这三大区别表明，这些画像已不再像新津画像一样具有古蜀人的思维与传统。尤其是“画蛇添足”，说明了蛇图腾正在与其他图腾相融，最终变成龙的图腾，古蜀文化已是中华文化的一部分。新津伏羲女娲画像所体现出的古蜀人蛇图腾，是中华民族龙图腾的根源与发端之一。
古蜀国虽然消失了，但新津汉墓的开凿者和使用者却一直延续着古蜀人最原始、最真实的信仰记忆。在这里，伏羲女娲画像依然在诉说着古蜀文化在中华文化中的独特地位和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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