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持久性与质量需求的考虑

在质量耐久的基础上，需要考虑的是功能的持久性，否则就算质量还不错，但是当其不符合新的功能需求时，还是不得不拆掉重建。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例子是纽约曼哈顿雅各布贾维茨广场（Jacob Javits Plaza）的几次改造更新：1969年，新建成的建筑前广场缺乏人气，甲方请雕塑家理查德·塞拉根据场地做一个原创雕塑，以提升场地的活力。至1981年，4米高40米长的《倾斜弧》（Tilted Arc）雕塑建成，并将广场一分为二。谁知雕塑建成后立即遭到很多反对，认为它遮挡视线而且不便于人流穿行。经过各种复杂的斗争，1989年雕塑终于被移走，广场恢复成原先的状态。直到1997年，甲方委托玛莎·施瓦茨（Martha Schwartz）重新设计该广场，即著名的“绿椅子”，该设计获得1997年美国景观设计师协会（ASLA）奖，方便使用而且很有新意。2009年，该建筑的地下车库需要更新，广场也同时被迈克尔范瓦肯伯格事务所（Michael Van Valkenburgh Associates）重新设计——在40年的跨度里，一个城市广场被四次改造不可谓不频繁（图3）。

大多数改造是因为换了甲方和使用者，原来设计的功能不符合新的需求，但雅各布贾维茨广场例外，它的建筑功能一直没变，始终是联邦办公楼。频繁被改造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设计没有满足场地的基本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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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甲方选择设计师的方向，可以判断业主对广场呈现的艺术表达比较关注，而这种潜在需求可能从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广场的定位。记得听玛莎施瓦茨的讲座时，她谈到这个“绿椅子”的设计。当时她们征求办公大楼里工作人员对这个广场的期望，大部分人都说要有很多座位，可以中午时吃午餐。于是设计就被定位为提供尽量多的户外座位，然后用一种艺术和夸张的手法做了一系列的户外座凳。这种“客户需求导向的设计”让人联想起乔布斯说的话，他从来不相信什么用户需求调查，因为用户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需求——直到他们看到这个产品。虽然这种说法可能有些绝对，但“绿椅子”项目的确从反向证明了乔布斯的正确。在设计时做市场调研或者问甲方需要什么，然后据此做出设计，这样貌似保险的懒人方法并不总是能挖掘出真正的场地基本需求。

一个场地的使用者随时间而改变，使用者的需求也会随时间而改变，但基于场地的一些基本需求却不会轻易改变。所谓基于场地的基本需求，是指符合场地特性也符合人的基本特性的需求。2005年，我们参加马萨诸塞大学一个由教授杰克·埃亨（Jack Ahern）带领的课程，其中包括为期两周的意大利之旅，参观文艺复兴时期各个著名的园林。其中的美第奇别墅（Villa Medici）让人印象深刻。建筑依山而建，依附建筑的系列台地园林简单干净，同时充分考虑到了各个方向的视线关系（图4）。四五百年以来，院子的主人换过很多，但可以想象，不管是什么样的使用者，这样的台地设计对其都非常恰当。的确，虽然人类在过去数百年中审美、情趣、生活习惯发生了很多变化，但还有许多东西并没太大变化，比如身高带来的尺度感受和空间感受，视力可感受的远景和细节，人类对阳光、风、森林、溪流、湖水等自然元素的感受。(www.xing528.com)

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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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中央公园在设计之初考虑的许多使用方式已经不存在了，但作为一个城市公园，它随时间而变换功能，容纳和承载着城市新的生活方式，这大概得益于当初设计师将中央公园定位为“一个所有大众都能进入并使用的公共绿色空间”。100年来，公园里面的许多设施变了，但中央公园作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公园始终充满魅力，就是因为它满足了城市居民对这块土地的基本需求（图5）。

因此，一个功能“耐久”的设计，首先要有一定的“宽松度”。表面上看要足够简单，实际上是提供了多种行为可能性的空间。虽然不排除有些功能性要求单一的场地设计，但是大部分情况需要避免单一行为，特别是从设计师角度臆想的行为。比如一个公园，如果以游步道和观景点为主体，那么人的行为就只有走路和观看，结果难免枯燥，尤其不符合现代人们对游憩生活的需求。然后是设计的出发点，不是各种各样的形式或者多么丰富的图纸效果，也不是设计者从外部“观看”这个设计，而是以使用者的行为为视点出发，想象在这样的空间与流线中，人的活动可能是什么，人的感受是什么，或者说设计者想让人感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