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为拓跋鲜卑人编写历史的是北魏名臣和才子崔浩。崔浩出自当时北方四大名族之一的清河崔氏,曾仕北魏道武、明元、太武帝三朝,官至司徒,参与军国大计,在北魏统一中国北方的过程中发挥过重要作用。奉北魏皇帝之命,崔浩主持编纂拓跋鲜卑的历史,写成《国书》三十卷。由于崔浩秉笔直书,对拓跋氏早期历史的许多不光彩之处全部如实记载,最终于450年被杀。受其连累,不仅清河崔氏,与清河崔氏通婚的北方世家大族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也全部被灭族,史称“崔浩国史案”。
崔浩之死对北方汉族文人的震动是巨大的,没有人再敢于如实记载拓跋鲜卑人的历史,使得拓跋鲜卑的史事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由于同样的原因,流传到现在,记载拓跋鲜卑建立北魏王朝的正史《魏书》中对拓跋氏早期历史的记载可信的内容并不多,以至于我们现在连拓跋氏早期的世系也搞不清楚。
《魏书》的记载将拓跋氏的始祖上溯到始均,并称始均是黄帝的少子昌意的后裔,这显然出自汉族文人的编造。《魏书》称始均以下共传67代,到成帝毛时“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威震北方”,又传5代至宣帝推寅时“南迁大泽”,即迁入呼伦湖畔的呼伦贝尔草原,又传7代至献帝邻和其子圣武帝诘汾时,拓跋部进行了第二次南迁,最终进入“匈奴故地”。由此推测,在拓跋部入主中原之后,对于他们自身的历史,他们也只能上溯到成帝毛时期。对于一个没有文字的民族来说,记忆本民族的历史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魏书》之所以要在成帝毛之前再凭空添上67代,不过是要与毛以下至诘汾之子神元帝力微的14代一起凑成81代,以足九九之数罢了。之所以在编写拓跋鲜卑历史的时候要给予神元帝力微以特殊的位置,是因为正是从力微的时代起,拓跋鲜卑开始建构自己的国家。
《魏书》的谎言不知欺骗了多少人,以致今天还有人相信上述记载,并按三十年一代人计算,将拓跋鲜卑的历史上溯到三四千年以前。
为了突出力微的地位,也为了证明其君权出自神授,《魏书》还记载了一则传说。
据说,在诘汾带领部众南迁的途中,突然遇见一女子从天而降,对诘汾说:“我是天女,奉天帝的命令与你结为夫妻。”于是二人同住一宿,当太阳初升时,天女要回去了,她对诘汾说:“明年的今天,咱们来这里相会吧。”说罢飘然而去。到第二年这一天,诘汾如期而至,果然又与天女相见。天女把一个婴儿交给诘汾说:“这是你的儿子,他长大后,会使你们家世代当帝王的。”天女所生的这个婴儿就是后来的神元帝力微,所以在拓跋鲜卑人中流传着这样的谚语:“诘汾皇帝无妇家,力微皇帝无舅家。”
力微皇帝有无舅家现在无法证实,但说诘汾皇帝没有妻族,这显然是不正确的。根据史书记载,诘汾并非只有力微一个儿子,他至少还有一个儿子名叫匹孤,在拓跋部迁入阴山一带以后,匹孤率部西迁,独立发展,这就是后来的秃发部。甚至北魏的皇帝也承认,秃发部与他们出自同一祖先,属于同一家族。即使力微皇帝没有母族,匹孤的母族也是一定存在的,那也是诘汾的妻族。
有的学者认为,这则神话反映了拓跋鲜卑早期的乱婚制度;有的学者认为,拓跋氏为了维护其统治地位,避免舅家势力对太子的影响,排挤并杀害了力微的舅家。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即诘汾率部南迁时,力微的舅家没有随之一同迁徙。
胡三省在为司马光的史学名篇《资治通鉴》作注时就已经猜测,率领拓跋鲜卑离开大鲜卑山的宣帝推寅,就是檀石槐领导的鲜卑大联盟中的西部大人推寅。马长寿则认为,檀石槐三部大人中的推寅是拓跋部的首领献帝邻。他们的共同点在于,都认为在檀石槐的时代,拓跋鲜卑已经迁入“匈奴故地”。其实,当拓跋鲜卑迁至阴山一带时,檀石槐的联盟早已瓦解。若非如此,他们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进入这个资源丰富的地方。
力微即位之初,拓跋鲜卑的力量还很单薄,经常受到周围其他部众的侵袭。在220年,拓跋鲜卑遭到西部大人的侵袭,部众离散。力微被迫投奔当时居于五原(今内蒙古包头市西南)的没鹿回部大人窦宾,成为依附于没鹿回部的部落。从拓跋部的实力来看,即使他们在檀石槐的时代来到阴山,凭他们的实力,其首领也不会成为檀石槐直属的大人。
《魏书》中宣称,力微曾在一次战斗中将自己的坐骑让给窦宾,从而救了窦宾一命。窦宾甚为感激,想要将自己控制的地区分一半给力微,但是力微拒绝了,窦宾因此将女儿嫁给力微。力微又请求率领所部北居长川(今兴和县团结土城子滩),数十年后,因治理有方,旧部众都来归附,遂又兵强马壮。
窦宾去世后,力微杀掉自己的妻子,以示与窦氏决裂,然后率部攻杀窦宾的儿子,吞并了窦宾的部众。力微杀妻吞并妻族部众的做法使我们联想到,“诘汾皇帝无妇家”,是否也意味着力微的父亲诘汾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
力微的手段虽然令人不齿,但是在那个弱肉强食的混乱时代,他确实是一位成功者。在吞并没鹿回部之后,力微继续兼并周围的其他部落,据说在他掌握下的武装力量达到“控弦士马二十余万”。史书记载的数字显然是夸大的,拥有二十多万战士意味着控制了上百万的人口,如果真的如此,力微就应该统治至少半个蒙古草原了。但这条记载至少透露给我们这样一个信息,在力微的时代,拓跋鲜卑的实力在迅速增强。
也是自力微的时代起,在拓跋鲜卑人中形成对最高首领的通称——可汗。力微不但是拓跋鲜卑的第一位可汗,也是整个北方民族历史上的第一位可汗。
在258年前后,力微率部从五原东迁盛乐(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北)。诸部来服,以拓跋部为核心,力微组建起一个部落大联盟。这个部落联盟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其民族成分异常复杂。除居于联盟领导地位的八个拓跋部落(史称“宗室八姓”)外,还有75个非拓跋鲜卑的部落,其中有匈奴、丁零、柔然、乌桓等,统称为“内入诸姓”,同时还包括与拓跋部落保持“朝贡”关系的35个部落。
拓跋力微是一位有着雄心壮志的首领,他积极推进拓跋鲜卑的社会改革,而且力主与中原地区的曹魏政权保持友好关系。他在一次祭天时对部下讲道:“我们都看到了,前代的匈奴人因为贪图财物,不断派兵到汉王朝的边境地区进行掠夺,这么做虽然在财物上有所得,但由此引来汉人的进攻,所造成的伤亡是这些财物远远无法补偿的。这不是长久之计啊!”力微因此开始与曹魏和亲,并把太子沙漠汗送入曹魏为质子。
自东汉至三国两晋南北朝,东亚各地的气温基本处于持续降低的过程中,这一漫长的寒冷期,不仅是中国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寒冷期,也是中国历史上年积温最低的时期。由于气温的降低,远在北方的大鲜卑山已经成为无法居住的地方,因此拓跋鲜卑才会向着较为温暖的南方一路迁徙。进入阴山一带以后,虽然自然条件特别是气温远优于漠北,但寒冷的气候使草原的载畜量下降,拓跋鲜卑进一步发展的方向只能是继续向南,这就存在如何处理与中原王朝的关系的问题。在力微的时代,拓跋鲜卑已经开始面临着这种抉择。从力微的言论中我们发现,拓跋鲜卑的首领们对此问题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他们注意到历史的经验,匈奴人试图以武力南下,结果可想而知;而其他鲜卑诸部与乌桓诸部却都是以归附汉王朝的方式,实现了匈奴人靠武力所未能实现的南迁。拓跋鲜卑主动与曹魏保持友好关系,也是为其进一步南下铺平道路。
沙漠汗在中原前后居住达六七年之久,经历了曹魏到西晋的改朝换代,对中原文化非常熟悉,但在返回拓跋部时为鲜卑诸部大人杀害。
关于沙漠汗的死因,仅《魏书》中就存在三种不同的说法。一种认为,沙漠汗在中原期间,他的弟弟们谋求篡夺本属于他的继承权,因而向力微进谗言,最终害死了沙漠汗。一种认为,沙漠汗英明雄武,西晋的幽州刺史卫瓘担心他回到北方之后成为晋王朝的劲敌,在奏请扣留沙漠汗未果之后,又用重金贿赂鲜卑各部酋长以挑拨离间,杀死了沙漠汗。最流行的说法是,沙漠汗北归时,力微派属下各部的首领前往迎接,诸部首领见到沙漠汗用中原汉人的方法,用弹丸打飞鸟,觉得他受汉文化影响太深,继承力微的可汗职位后一定会模仿中原进行改革,重用汉族士大夫,他们这些鲜卑元老重臣将会大权旁落,因此他们向力微进谗言,在力微的默许下杀死了沙漠汗。(www.xing528.com)
现代学者多根据这种说法,认为沙漠汗之死反映出拓跋鲜卑内部存在激烈的汉化与反汉化之争。但这种记载也有其矛盾之处,力微派诸部首领远迎沙漠汗,显然是为了进一步确认其继承人的身份,这一点诸部首领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他们会因为以弹丸打飞鸟这样的小事阴谋杀害未来的大汗吗?这毕竟是要冒杀头灭族的风险呀!即使诸部大人向力微进谗言,力微又怎么会未经调查就毫不犹豫地处死自己的接班人?从沙漠汗死后不久力微即去世推测,恐怕沙漠汗的死还是与拓跋部内部对最高权力的争夺有关,只是具体过程我们无法推知了。
拓跋力微共有四个儿子,沙漠汗是长子,以下依次为悉鹿、绰、禄官。力微死后,汗位兄弟相传,277—286年,拓跋悉鹿即位;286—293年,拓跋绰即位。在此之后,沙漠汗之子拓跋弗成为拓跋鲜卑人的最高首领,但在位仅一年,就被其叔叔拓跋禄官杀害篡权。由此看来,拓跋鲜卑人的继统法可能还是兄终弟及,而不是父死子继。拓跋弗是沙漠汗的小儿子,无论按兄终弟及,还是按父死子继,都轮不到他成为拓跋鲜卑的最高首领,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拓跋弗继位,是争夺汗位的各派势力势均力敌、相互妥协的结果。
拓跋禄官在位时,拓跋鲜卑的疆土被划分为东、中、西三部,禄官自己统治东部,由沙漠汗的儿子拓跋猗匜、拓跋猗卢分别统领中部和西部。从表面上看,这种疆域的划分似乎是对檀石槐三部的继承,只不过檀石槐三部的核心是西部(檀石槐本人即属于西部),而拓跋氏的三部核心明显是东部。但实际上,这标志着拓跋氏因继承权问题发生了分裂。禄官是力微的小儿子,他的继承权来自兄终弟及的传统,而拓跋猗匜、拓跋猗卢都是沙漠汗的儿子,他们的继承权则来自父死子继制度,甚至是嫡长子继承制。从这个意义上看,此时期拓跋鲜卑内部的权力斗争,本质是兄终弟及、父死子继两种继承原则的竞争。
拓跋鲜卑分裂为三部以后,中部拓跋猗匜的势力迅速上升。《魏书》对猗匜的评价是“英杰魁岸”,并说他过于笨重,以至于任何良马都驮不动他,出行时不得不乘坐健牛拉的大车。令人奇怪的是,正是在这样一位出行不便的首领的指挥下,拓跋氏三部的中部出兵远征漠北草原,并自漠北草原向西进军,征服了当时生活在草原上的数十个部落。通过对新征服的漠北游牧部落的整合,拓跋氏的中部迅速发展,实力超出其他两部之上。西部在猗卢的领导下,沿农耕经济与游牧经济间的过渡地带向河西走廊发展,也吞并了不少北方民族的部落,实力也处于上升之中。只有东部禄官的势力在逐渐萎缩。
306年,拓跋猗匜病逝,其子普根即位。论威望、论才干,普根都远比不上他的父亲,因此中部控制下的各部落渐渐离散。两年后,禄官病死。西部首领猗卢乘机“总摄三部”,重新统一了拓跋鲜卑。
统一后的拓跋鲜卑实力增强,而中原地区的西晋王朝却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各地割据势力开始抬头。拓跋鲜卑中止了向漠北草原的开拓,转而参与中原各派势力的角逐。
310年,铁弗匈奴刘虎与白部鲜卑共同进攻西晋并州管辖下的新兴、雁门二郡。并州刺史刘琨向猗卢求救,猗卢乃发兵两万帮助刘琨击破刘虎和白部鲜卑。刘琨为了酬谢猗卢,表奏猗卢为大单于,以代郡封之为代公。刘琨还将句注山陉岭(在今山西代县西)以北之地,包括今代县、朔县和繁峙一带,赠给了猗卢。拓跋鲜卑疆域扩大,实力大增,实现了力微时代就已经存在的进一步南下的梦想。
也是在猗卢在位期间,拓跋鲜卑开始以盛乐为北都,以平城(今山西大同市东北)为南都,初具国家规模。公元315年,猗卢自称代王,建立了历史上第一个拓跋鲜卑政权——代。
在猗卢之后,拓跋鲜卑再一次出现继承问题。猗卢之子六修发动叛乱,与猗卢父子相攻,猗卢战败,微服出逃,死于民间。拓跋猗匜之子普根发兵打败六修,成为拓跋鲜卑的最高首领,但仅仅一个月以后,普根就去世了,死因不详。拓跋猗匜一系拥立刚出生不久的普根之子继承汗位。以婴儿为首领,这在崇尚武力的游牧民族来说是极其罕见的。而就在这一年的冬天,普根之子也莫名其妙地死去,最终是继位一年即被杀的拓跋弗之子郁律夺取了政权。六修、普根与郁律,都是同一祖父的堂兄弟,从这个角度看,拓跋鲜卑人的继承制度仍未彻底摆脱兄终弟及制的影响。
有意思的是,普根父子二人曾经即位,只是因为在位时间很短,在北魏建国后没有得到正式的追尊,因而在拓跋帝室的世系中没有相应的位置。相反,沙漠汗早死,实际未曾即位,但由于世系中不可动摇的大宗地位,而得到了北魏的追尊。此后拓跋鲜卑的最高首领都出自沙漠汗的一系。
可是,拓跋氏的权力继承问题仍未得到很好的解决,郁律最终被拓跋猗匜一系的势力所害,同时被杀的拓跋鲜卑人的首领有几十人。猗匜之子、普根之弟拓跋贺傉即位。在贺傉去世后,他的弟弟纥那即位,仍旧遵循兄终弟及原则。
拓跋氏内部对领导权的争夺愈演愈烈,拓跋氏控制下的其他部落也参与进来,分别支持有继承资格的拓跋氏成员,相互攻杀。拓跋猗匜一系的势力衰落后,纥那不得不出逃到支持自己的宇文部。贺兰部以及支持郁律一系的鲜卑诸部大人共同拥立郁律的长子拓跋翳槐做了可汗。
由于连年内讧,拓跋鲜卑的势力一度衰落,中原地区羯族建立的后赵政权实力正强,为改善同后赵的关系,拓跋翳槐派自己的弟弟拓跋什翼犍去后赵当人质,住在襄国,后来又迁往后赵的新都邺城。338年10月,拓跋翳槐病重,临终前留下遗命:“必须立什翼犍,社稷才能安宁。”翳槐死后,群臣认为什翼犍远在邺城,一时不能回来,若要等他回来,恐怕又会出现混乱,应该赶快推立新主。
当时在盛乐的翳槐的兄弟有二人,论年长当推其三弟拓跋屈,可是拓跋屈刚猛多诈,不如其四弟拓跋孤仁厚。于是诸部首领杀拓跋屈,立拓跋孤为主。但拓跋孤却坚决不接受,他说:“我二兄居长,理应继位,我怎么能够越过他而继位呢?”于是他亲自去邺城接什翼犍,并向后赵石虎要求留下自己当人质。
石虎被拓跋孤的义举所感动,让兄弟二人都回到代北。338年十一月,拓跋什翼犍在繁峙(今山西浑源县西)即代王位,作为报答,将领土的一半分给拓跋孤管理。至此,拓跋鲜卑内部因继承问题导致的持续近二十年的动乱总算告一段落。
传说拓跋什翼犍生而奇伟,身高八尺,隆准龙颜,他站立时头发能下垂至地,侧卧时乳头下垂至席。即代王位后,他完全仿照中原制度设官分管政务,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任命一些中原汉族士人参与政权,如以汉人燕凤为长史、许谦为郎中令,并制定和完善了各种法律制度。拓跋氏的代政权在迅速向成熟的国家形态过渡。拓跋什翼犍又在盛乐南八里修筑盛乐新城(今内蒙古和林格尔),作为国都。拓跋氏的政权开始有了固定的政治中心,农业也逐渐发展起来。代国的疆域空前扩大,东到濊貊,西至破洛那(今吉尔吉斯斯坦费尔干纳盆地),南临阴山,北尽大漠,成为活跃在大漠南北的一支强大势力。
长年的变乱,使得拓跋鲜卑的势力起起伏伏,但他们在历史的曲线图上总体是呈上升趋势的。北方草原在经历了长久的冬眠之后,再一次积蓄着力量,呼之欲出。可以说,如果没有代政权近百年的发展,就没有以后拓跋鲜卑统一中国北方的丰功伟绩。历史将再一次证明,当中原陷入失衡状态,缺乏秩序的时候,总有一股外来的力量将其扭正,而这股力量正是源于北方草原。值得回味的是,北方草原之所以能够形成势力,又不能不“归咎”于中原农耕文明的辐射。
代政权的建立、成熟的进程,是拓跋鲜卑由传统的游牧社会到新兴农耕文明过渡的过程。这一转变是剧烈的、异常艰辛的,这使我们想起,拓跋鲜卑祖先们为了寻找一块能建“城邑”的土地,在中国北方徒步迁徙的景象。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找到了一方实现他们理想和抱负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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