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时期,澧水流域杂居濮人、巴人、楚人等古代民族。秦汉时期,这些民族后裔仍在澧水流域繁衍生息。秦汉时期,澧水流域相、覃、田等姓土家先民与先秦巴人相、瞫、郑氏有历史渊源关系。据《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载,他们“衣裳斑斓,语言侏离,好入山壑,不乐平旷”,与中原汉人有着不同的语言和风俗习惯。西汉时期,朝廷在武陵郡实行安抚政策,因此,民族矛盾较少。据《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载:“汉兴,改为武陵(郡)。岁令大人输布一匹,小口二丈,是谓賨布。虽时为寇盗,而不足为郡国患。”此外,“田作贾贩,无关梁符传、租税之赋”。[3]对土家地区“有邑君长,皆赐印缓,冠以獭皮”。因为西汉时期对武陵地区土家先民剥削较轻,且不干涉土家内部事务。所以,《汉书》没有民族冲突的记载。
东汉时期,武陵地区少数民族重新归附汉朝。朝廷仍设武陵郡,恢复对武陵地区少数民族的控制。但是,武陵地区人口增多,势力增大,对东汉地方政权构成威胁。在西汉末年社会变动中,中原地区饥饿汉人流入沅澧流域,与武陵少数民族交错杂居。东汉王朝建立以后,当地郡县为了控制流动人口,与武陵少数民族发生摩擦。封建统治者加强对武陵地区的统治和剥削,加重少数民族的负担,增加租赋,征用徭役,推行民族压迫政策,因而引起武陵地区土家先民不满,爆发十多次反抗斗争。在这些武陵少数民族起义中,规模最大的是相单程起义。这次震惊全国的起义在《后汉书》的《光武帝纪》《马援列传》和《宋均传》中均有记载。《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记载:“光武中兴,武陵蛮夷特盛。建武二十三年(47年),精夫相单程等据其险隘,大寇郡县”,占据了武陵郡大部分。起义首领相单程是东汉充县泽革人(即今桑植县上洞街乡巴冲人),精武艺,善骑射。东汉王朝为了镇压武陵郡相单程起义,“遣武威将军刘尚发南郡、长沙、武陵兵万余人,乘船溯沅水入武溪(在今泸溪县),击之”[4]。刘尚孤军深入,遇到险阻。相单程发现刘尚军队舟船不便,缺乏粮草,屯聚守险,避而不战,利用武溪口称坨潭山势,以逸待劳。最后,刘尚军队因缺粮而撤退。相单程见时机已到,沿路阻击。结果,全歼汉军。《后汉书》记载了这场战争过程:“(刘)尚轻敌入险,山深水疾,舟船不得上。蛮氏知(刘)尚粮少入远,又不晓道径,遂屯聚守险。(刘)尚食尽引还。蛮缘路徼战,尚军大败,悉为所没。”在刘尚军被围时,朝廷派遣宋均领兵三千前往救援。援军到时,刘尚已亡,即《后汉书·宋均传》所载“会武陵蛮反,围武威将军刘尚。诏使(宋)均乘船发江夏奔命三千人往救之。既至,而尚(军)已没”。公元48年,相单程起义军顺沅水攻下武陵郡郡治临沅县(在今常德市城区),东汉王朝再次派军万人征讨,企图解临沅之围。《后汉书·光武帝纪》亦载:“(建武二十四年)秋七月,武陵蛮寇临沅。遣谒者李嵩、中山太守马成讨蛮,不克。”这次进剿仍然打了败仗,几乎全军覆灭。马成回朝以后,被革太守职务。次年春天,伏波将军马援主动请缨。汉光武帝刘秀遂派伏波将军马援率领中郎将马武、耿舒、刘匡、孙永等4万余人前往沅水流域征剿。据《资治通鉴》载:公元49年,马援率军由长江,入洞庭湖,进至下隽县(在今沅江市)时,汉军将领在向武陵地区进军路线上产生分歧。马援主张进军路近而水险的壶头山(《后汉书·郡国四》载“沅陵,先有壶头山”)。“有两道可入:从壶头则路近而水险,从充(县)则涂夷而运远。”中郎将耿舒想走充县之道,“当先击充,粮虽难运而兵马得用,军人数万争欲先奋”。而马援认为“弃日费粮,不如进壶头,扼其咽喉,充贼自破”[5]。后来,派人呈报朝廷,汉光武帝采纳了马援的策略。因此,于这年农历三月溯沅水向上进军。官军在临沅县西南部临乡(今桃源县兴隆街乡)与相单程起义军打了一仗,初战告捷。《后汉书·马援列传》载:“明年春,军至临乡,遇贼攻县。(马)援迎击,破之,斩获二千。余人皆散,走入竹林中。”官军取得临乡战役胜利以后,从桃源县溯沅水向沅陵县进发。同年夏天,汉军被困于沅陵县东北部壶头山下(在今沅陵县高坪乡水田村)。壶头山位于沅水清浪滩南岸,山高滩险,道路崎岖。汉军进至壶头山,船上不了沅水清浪滩。时值盛夏,马援大军遇到酷暑,多数士兵因不适应南方暑天气候而得疫病,马援也病倒在军中。马援将士只好在沅水两岸穿凿48个大型石洞以避炎暑。《后汉书·马援列传》载:“(建武二十五年)三月,进营壶头。贼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会暑甚,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遂困。乃穿岸为室,以避炎气。”[6]这时,起义军士气旺盛,常“升险鼓噪”,唱“蛮歌”动摇汉军军心。病重的马援就迈着艰难步伐观察军情,左右将士为他的壮意感到悲哀,没有不为他流泪的。不久,马援因疫疾病死在壶头山,将士病死大半,这次征战又失败了。官军将领看到武力镇压仍不奏效,于是改变策略。官军监军宋均伪造一份“恩信”诏书,派遣伏波司马吕种到起义军中招抚。起义军由于死伤、饥饿、困乏等原因,于同年10月接受了招安,战争平息,战事以双方议和告终。《后汉书·宋均传》记载了这次战争结局:“会伏波将军马援至,诏因令(宋)均监军,与诸将俱进。贼拒厄不得前。及马援卒于师,军士多温湿疾病,死者大半。均虑军遂不反,乃与诸将议曰:‘今道远士病,不可以战。欲权承制降之,何如?’诸将皆伏地,莫敢应。均曰:‘夫忠臣出境,有可以安国家,专之可也’。乃矫制调伏波司马吕种守沅陵长。命(司马吕)种奉诏书入虏营,告以恩信,因勒兵随其后,蛮夷震怖,即共斩其大帅而降。于是,入贼营,散其众,遣归本郡,为置长吏而还。(宋)均未至,先自劾矫制之罪。光武嘉其功,迎赐以金帛。”[7]清代《光绪湖南通志》亦载:“乃矫制,调伏波司马吕种以诏书入虏营,告以恩信。因勒兵随其后,群蛮震怖,遂降。(宋)均为置长吏而还。(宋)均未至,先自劾矫制之罪。上嘉其功,迎赐以金帛。”
自相单程起义被镇压下去后,东汉王朝强化对武陵地区的控制,除向土家先民征收“賨布”外,还“猥增贡赋”,待其更是“仆役垂楚,过于奴虏”。在这种情况下,居住在澧水流域的陈从、覃儿健、覃戎不得不“邑落相聚”,揭竿起义,反抗东汉统治者,后被称为“澧中三杰”。陈从,东汉澧水(今桑植县淋溪河乡)人,自幼习武,行侠仗义,成为当地土家先民首领。他于汉章帝建初元年(76年)率领土家先民起义,进入零阳县境。这次起义历时一年,捣官府,杀官吏。这年冬天,武陵郡采用“以蛮攻蛮”策略,招募零阳县“五里精夫”四千余人把起义军打败,残杀四百余名起义士兵,陈从英勇就义。《后汉书》记载了陈从起义过程:“肃宗建初元年,武陵澧中蛮陈从等反叛,入零阳蛮界(在今慈利县)。其冬,零阳蛮五里精夫为郡击破(陈)从,(陈)从等皆降。”《民国慈利县志》亦载:“章帝建初元年,澧蛮陈从等叛,攻零阳。守吏募零阳五里精夫击破之,(陈)从等降。案:五里,地名;精夫,蛮渠帅名。”建初三年(78年),“溇中蛮”首领覃儿健等人再次起义。覃儿健在桑植县淋溪河瞭云寨建立“覃寨”,号称天子园。他在兵强马壮、粮草充裕之时,起兵反汉,攻打零阳、作唐(在今安乡县)、孱陵(在今公安县)等县城。后来,守臣到充县收买“五里蛮”4000人做内应,反击起义军。汉章帝征发荆州七郡以及汝南、颍川5000多人合兵围剿。花了两年时间,打败起义军,覃儿健英勇牺牲,起义士兵退回溇水流域。《后汉书》记载了覃儿健起义经过:“(建初)三年冬,溇中蛮覃儿健等复反,攻烧零阳、作唐、孱陵界中。明年春,发荆州七郡及汝南、颍川弛刑徒吏士五千余人,拒守零阳。募充中五里蛮精夫不叛者四千多人,击澧中贼。五年春,覃儿健等请降,不许。郡因进兵,与战于宏下,大破之,斩儿健首。余皆弃营,走还溇中。复遣(使)乞降,乃受之。于是,罢武陵屯兵,赏赐各有差。”明代《万历慈利县志》亦载:“戊寅冬,溇中蛮覃儿健等复反,寇零阳。次年春,诏发荆州七郡及汝南、颍川兵讨之。先是,守臣募充中五里精夫四千人尝贼奋击,多所杀获。复合兵战于宏下,大破之,斩儿健,余众悉降。”
东汉后期,统治集团趋于腐化,豪强势力日益扩张,地方官吏任意压榨,灾民到处暴动,反抗东汉王朝的斗争不断掀起。永元四年(92年),土家先民在覃戎统率下,烧毁邮亭,断其交通,杀死压榨成性的汉吏,东汉王朝派遣郡兵加以镇压。《民国慈利县志》记载:“和帝永元四年,溇澧蛮覃戎叛,发州、郡兵击破之。”[8]
东汉元初二年(115年),澧中和零阳少数民族对“郡县徭役失平”十分怨恨,在土家首领田山、高少带领下,组成充县2000多人的起义队伍,攻打城邑,杀死官吏。武陵郡无兵可派,便利用起义军上级与下级之间的内部矛盾,招募本地五里、六亭少数民族士兵把起义军打散。清代《光绪湖南通志》记载了田山起义的原因及过程:“安帝元初二年,澧中蛮田山、高少等,以郡县徭役失平,怀怨恨,遂结充中诸种二千余人,攻城杀长吏。州、郡募五里蛮、六亭兵追击之,皆散降。赐五里、六亭渠帅金帛各有差。”[9]元初三年(116年),溇中、澧中4000少数民族人民再次起义。“零阳蛮”1000人头裹红巾作为起义军标记,土家首领羊孙、陈汤自称将军,组织起义军烧毁东汉官府建筑,抄收官家钱财,起义烽火遍及澧水流域。东汉官吏故伎重演,以分化瓦解手段,招募“善蛮”,打散敢于反抗奴役的起义军。据清代《同治直隶澧州志》载:“(安帝元初三年),溇、澧四千人为盗,零阳蛮羊孙、陈汤等千余人亦着赤帻,称将军。烧官寺,掠百姓。州、郡募善蛮兵讨平之。”《民国慈利县志》亦载:“(元初)三年,零阳蛮羊孙、陈汤等著赤帻,称将军,作乱,州、郡发兵讨定之。”(www.xing528.com)
顺帝永和元年(136年),武陵太守李进认为归附“蛮夷”可欺,上书皇帝。“以蛮夷率服,可比汉人,增其租赋,议者皆以为可。”[10]唯独头脑清醒的尚书令虞诩说:“自古圣王不臣异俗。非德不能及,威不能加。知其兽心贪婪,难率以礼。是故羁縻而绥抚之。附则受而不逆,叛则弃而不追。先帝旧典,贡税多少,所由来久矣。今猥增之,必有怨叛。计其所得,不偿所费,必有后悔。”[11]汉顺帝没有纳谏,反而下令增加贡税,引起土家先民反抗。这年冬天,“澧中、溇中蛮果争贡布非旧约,遂杀乡吏,举种反叛。明年春(137年),蛮二万人围充城,八千人寇夷(陵)道(在今湖北省宜昌市)”[12]。东汉王朝派遣武陵太守李进调兵遣将,奉旨镇压,斩首数百级,余皆降服。这次起义虽然失败,但却迫使李进“简选良吏,抚循蛮夷”,采取较为缓和的政策。汉桓帝元嘉元年(151年),詹山率众起义。武陵太守应奉采取善抚办法,斗争逐渐缓和。“武陵蛮詹山等四千余人反叛,拘执县令,屯结深山。至永兴元年,(武陵)太守应奉以恩信招诱,皆悉降散。”[13]土家先民此起彼伏的反抗斗争,一直延续到东汉王朝覆灭为止。
东汉末年,黄巾起义爆发以后,得到南方各族人民支持。汉灵帝中平三年(186年),“武陵蛮复寇郡界”,操戈起义,攻击郡县,成为当时全国农民起义队伍的一个组成部分。
东汉时期,澧水流域少数民族起义斗争此起彼伏,延续不断。在东汉统治者的镇压下,这些起义斗争均以失败而告终,但它对东汉王朝封建统治还是起到了制约作用。它迫使封建统治者采取一系列措施,整顿吏治,惩办贪官,并且放宽政策,缓和复杂的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这是东汉时期少数民族多次起义产生的积极结果。他们的反抗斗争是反封建统治、反民族压迫的正义战争。在这些民族战争中,澧水流域民族融合和文化交流得以加强,民族经济得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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