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书序》中写道：“伊尹作《咸有一德》。”并没有明确说明本篇作于何时。《史记·殷本纪》中写道：“伊尹作《咸有一德》，咎单作《明居》。”由此认为本篇作于成汤灭夏之后。《史记索隐》中写道：“按，《尚书》伊尹作《咸有一德》在太甲时，太史公记之于斯，谓成汤之日，其言又失次序。”司马贞所依据的《咸有一德》的内容，极有可能与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古文尚书》中的内容相同，讲的是太甲回到亳都之后，伊尹还政于他。这时候伊尹准备告老还乡，回到自己的私邑，担心太甲旧病复发，便一再劝说其保持纯正的德行。史官对这件事进行了记录，便产生了本篇。因此，司马贞会批判司马迁记叙失序。如本文确为伪造，说明司马迁所见的内容早已遗失。
《古文尚书》中有本篇，《今文尚书》中无此篇。
【原文】
伊尹既复政厥辟①，将告归②，乃陈戒于德③。
曰：“呜呼！天难谌④，命靡常⑤。常厥德⑥，保厥位⑦；厥德匪常⑧，九有以亡⑨。夏王弗克庸德⑩，慢神虐民
，皇天弗保
。监于万方
，启迪有命
，眷求一德
，俾作神主。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师，爰革夏正。”
【注释】
①既：已经。复政：归还政权。辟：君主。
②告归：告老还乡。
③德：德政。
④难谌（chén）：难以辨明其真实面目。谌：通“愖”，诚信。
⑤命靡常：是说天命并非是一成不变的。靡常：无常。靡：无。
⑥常厥德：一以贯之地来施行德政。常：长久。
⑦保厥位：上天护佑他的王位。保：护佑，保全。
⑧厥德匪常：不能一以贯之地施行德政。匪：非也；习于不正之行为曰匪。
⑨九有以亡：丢失了天下。九有：九州。
⑩夏王：夏桀。弗：不。克：能够。庸德：使用德政。庸：通“用”。
慢神：亵慢神灵。慢：轻忽、轻视、轻慢。虐民：采用残酷的手段来对待天下的黎民百姓。虐：苛酷残暴。
皇天：上天，大天。皇：大。
监：视。万方：泛指天下。
启迪：指的是教化百姓，让其意志得以开化。迪：开导。
眷求：寻求。眷：顾，回视。
【译文】
伊尹将政权归还给他的君王太甲，打算告老回乡，于是陈述了纯一之德，来告诫太甲。
伊尹说：“唉！上天是难以审视其真实面目的，天命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经常地实行德政，才能保全您的君位；如果不能经常实行德政，那么天下就会从您的手中失去。夏桀不能长久地实行德政，亵渎了神明，用残酷严苛的手段来对待百姓。因此，皇天不再庇佑他，览尽天下之事，开导享有天命的人，寻找具有纯一之德的明君，让他成为了天下人拥护的贤明君主。只有我伊尹与先帝成汤，都有纯一之德，能够享受天帝之心，能够承受上天的福命，因此才能拥有天下万民的拥戴，于是我们君臣同心，取代了夏朝的统治。”
【原文】
非天私我有商①，惟天佑于一德②；非商求于下民③，惟民归于一德。德惟一④，动罔不吉⑤；德二三⑥，动罔不凶⑦。惟吉凶不僭在人⑧，惟天降灾祥在德⑨。
【注释】
①私：相对于“公”而言，乃是一人所有的东西。这里当偏爱讲。
②佑：辅助，帮助。
③下民：指的是百姓。
④德惟一：纯一之德的人。
⑤动：行为。罔：无。吉：善，利。
⑥二三：指的是不转移。《孔传》中写道：“二三，言不以。”
⑦凶：咎，与“吉”相反。
⑧僭（jiàn）：假，蔡沈认为是差的意思。
⑨祥：福，善。德：有德，有德之君。(www.xing528.com)
【译文】
并不是上天偏爱我们国家，而是由于上天只会对那些拥有纯一之德的人提供帮助；并不是商朝求助于天下的百姓，而是天下的百姓只归附那些有纯一之德的人。德行如果纯一，那么行动起来就没有不吉利的；德如果杂乱不纯，那么行动起来就没有不凶险的。是吉利还是凶险不会出现偏差，问题在于人的本身；上天降下灾祸还是吉祥，问题在于德。
【原文】
今嗣王新服厥命①，惟新厥德②。终始惟一③，时乃日新④。任官惟贤材⑤，左右惟其人⑥。臣为上为德⑦，为下为民⑧。其难其慎⑨，惟和惟一⑩。德无常师
，主善为师
。善无常主，协于克一
。俾万姓咸曰‘大哉王言’
。又曰‘一哉王心’。克绥先王之禄
，永厎烝民之生。
【注释】
①新服：初服。是说太甲第一次接受他的教化。新：初，凡开始皆曰新。厥：其。命：天命，指的是恢复继承王位的大事。
②惟：思，谋。
③惟一：专一。终始惟一：这里指的是始终有常，没有间断。
④时：是。
⑤任：用。贤：多才也，有善行也。
⑥左右：辅翼之义。与“佐佑”同。
⑦为上：助上。为：助。为德：施行德政。为：作，造。
⑧为下：治理百姓。为：治。为民：指的是为民请命。为：为命。
⑨其难其慎：说的是当君王的不易，要注意留意各种细节小事，也就是谨小慎微的意思。
⑩惟和惟一：指的是构筑社会和谐，全心全意地谋求发展。和：顺，和谐，不刚不柔。
德无常师：施行德政，没有不懂变通的老师。常：长久，恒。师：老师。这里指的是法则的意思。
主善为师：主张善道，“有猷有为有守”者，皆可尊为老师。主：意旨所向曰主。如主张、主意。
协于克一：协调各诸侯国，一心一意地为百姓造福。协：合，和。
俾：使。万姓：指的是百姓。咸：全部，都，皆。大哉王言：君言伟大，天子有宏图大略。王：君也，主也，天下归往谓之王，三代时，惟有天下者称王。
克：能。绥：安也。《诗》“福履绥之”。禄：福也，善也。
【译文】
现在大王您承接上天赐给的天命的时间并不长，应该不断更新自己的德行；始终如一，这样您的德行才能长期得以保持更新。任用有贤德和才能的人担任官职，左右辅佐的大臣更是要选择忠良之人。做臣子的要帮助君主实行德政，治理属官，让其可以帮助百姓。这在选择上是十分困难的，要谨小慎微，要构筑社会和谐，全心全意地谋求发展。施行德政，不存在一成不变的法则，关键在于能够拥有纯正之德。让天下老百姓都说‘伟大啊，我们君王的话！’又称‘我们的国君有赤子之心’。只有做好了这些，才能够保有先王传承下来的福禄，才能够长久地稳定天下万民的生计。
【原文】
呜呼！七世之庙①，可以观德②；万夫之长③，可以观政④。后非民罔使⑤，民非后罔事⑥。无自广以狭人⑦，匹夫匹妇不获自尽⑧，民主罔与成厥功⑨。
【注释】
①七世之庙：天子的宗庙。古代的天子祭祀其先人的地方称为宗庙。宗：是祖宗的意思。《孔传》中写道：“天子立七庙，有德之王则我祖宗，其庙不毁，故可观德。”
②观德：观察德业。德：指君德。业：指祖业，即祖宗的功业。
③万夫之长：万人以上的首领。
④观政：观德政。德政：善政，仁政。《孔传》中认为：“能整齐万夫，其政可知。”蔡沈认为：“天子居万民之上，必政教有以深服乎人，而后万民悦服，故曰：万夫之长，可以观政。”
⑤后：君王。罔：无。使：令，让。
⑥事：侍奉。
⑦无：勿。自广：指的是自高自大。
⑧匹夫匹妇：普通的男女百姓。《论语》“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不获：不劳而获。自尽：自毕其命，犹言自暴自弃。谓自剿绝其道德上之地位，使至不可收拾也。《孟子》“自爆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
⑨民主：指的是天子、君王。罔：无。与：帮助。
【译文】
啊！能够保持供奉七世祖宗的宗庙，就能够看出功德；从居天下、掌管百姓的天子那里，就能够了解到他的德教情况。君王没有百姓就没有人可以驱使，百姓没有君王就无处发挥自己的能力。不要自高自大看轻百姓，普通的百姓如果不竭心尽力，也就没有人来帮助万民之上的君主成就自己的功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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