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噶尔部是中国蒙古族的一支,是伟大的中华民族大家庭的一员。准噶尔人民,同祖国各族劳动人民一样,以刻苦耐劳著称于世,同时又是酷爱自由、富于革命传统的英勇人民。在历史上,准噶尔人民同中国西北各族人民一起,曾为开发西北边疆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当沙俄侵略势力侵入中国西北边陲时,准噶尔人民奋起反抗,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在中国人民反侵略斗争史上写下了可歌可泣的一页。可是,准噶尔人民的英勇事迹不能得到应有的颂扬,长期湮没在浩瀚的史籍之中。近年来,一些论著在揭露沙俄政府策动准噶尔反动上层的罪恶活动等方面做了不少工作,取得了一定成绩,但对准噶尔人民抗击沙俄侵略的历史未给予足够的重视。讴歌准噶尔人民用鲜血和生命筑成的历史丰碑,进而探索和总结准噶尔人民抗俄斗争的经验教训,是史学界义不容辞的职责。
叶尼塞河和额尔齐斯河流域的中、上游,原是中国准噶尔部游牧区的一部分。这里河湖交错,土地肥沃,资源丰富,气候宜人,有可供畜牧的广阔牧场。17世纪初,沙俄扩张主义势力沿叶尼塞河和额尔齐斯河水系逐步向南推进,建立寨堡,设置“移民区”,步步为营,把魔爪直接伸进中国准噶尔部地区,曾受到准噶尔部首领巴图尔珲台吉和僧格等的强烈反抗。[1]
17世纪末,沙皇彼得一世(1682—1725年在位)上台。他一面把战略重点放在欧洲,和瑞典争夺波罗的海出海口,一面指使那些已深入西伯利亚腹地的军人、冒险家,继续向东、南西伯利亚以及中亚扩张,掠夺西伯利亚和中亚的资源,企图开辟到达中国和印度的道路,攫取中国和印度的财富。
在彼得一世侵略野心的驱使下,沙俄侵略者用火和剑把准噶尔部一片片肥沃富饶的牧场变成沙俄的“新边区”。他们血腥地屠杀准噶尔人民,或把他们赶向偏僻的荒瘠地区。沙俄侵略者的野蛮行动激起了准噶尔人民一次又一次的反抗。在南西伯利亚,“袭击俄国移民地的事件经常发生”[2]。他们捣毁侵略者在自己领地上设立的侵略据点,用暴力严惩为非作歹的侵略强盗,把整个南西伯利亚变成打击侵略者的战场。沙俄当局虽然多次大动干戈,派兵征伐,但都被准噶尔人民粉碎。
1713年,经由阿斯特拉罕到彼得堡的土库曼人和卓纳菲兹,带来了阿姆河砂州土著居民获得很多黄金的传说,这强烈地打动着彼得一世的心。[3]与此同时,沙俄西伯利亚总督加加林也从传说中了解到中国叶尔羌(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莎车县)地区出产金砂的消息,随即向彼得一世报告,说他从到西伯利亚经商的“不花剌人”[4]处获悉“突厥斯坦”的“艾斯凯尔”(即叶尔羌)生产金砂,他还从到托博尔斯克的“不花剌人”那里看到这些金粉。据此,加加林向彼得一世献计:假如沿额尔齐斯河建起“一连串”的碉堡,“那就可能在几星期内进抵‘艾斯凯尔’”[5]。
彼得一世接到加加林的报告后,欣喜欲狂,对其侵略计划啧啧赞叹,立刻决定“占有这座富有的城市”。因为他正在和瑞典进行旷日持久的战争,经常需要钱。钱是他赖以进行“战争的命脉”[6]。
为了使入侵叶尔羌的计划得以实现,彼得一世决定从东、西两路进军。东路溯额尔齐斯河而上,向斋桑湖、巴尔喀什湖、伊塞克湖挺进,西路从里海东岸经咸海到锡尔河流域,然后进占叶尔羌。西路军当时由陆军中尉贝柯维奇率领,从阿斯特拉罕出发,企图通过突袭占领希瓦。可是贝柯维奇侵略军一到希瓦,立即遭到伏击,六千多人全部覆没。从此“像贝柯维奇一样惨败”在俄语中成了“绝望的毁灭”的同义语。
东路军的头目是布赫戈利兹,是1714年5月22日沙皇彼得一世亲自任命的。布赫戈利兹接到命令后,于是年8月离开莫斯科,11月13日到达托博尔斯克。1715年7月,布赫戈利兹率领三千士兵,一千五百匹马耀武扬威地离开托博尔斯克,逆额尔齐斯河,于同年10月1日窜入准噶尔部的亚梅什湖地区,建立碉堡等重要军事工事,并准备留下过冬。
亚梅什湖,在中国的文献资料中,被称为达布逊淖尔[7],蒙古语意为盐池。这里一向以产盐著名。沙俄向准噶尔部扩张、渗透的前哨据点如塔拉、托博尔斯克等地都需要这里的盐。17世纪时,沙皇俄国就曾妄图占有这块地方,但没有得逞。除盐以外,这里也是准噶尔部的一个重要集市贸易中心。许多沙俄投机商,为了牟取暴利,榨取准噶尔人民的血汗,经常不远千里到这里做投机买卖。17世纪末,“在亚梅什湖每年都要举行历时2—3周以上的大规模集市”,“各地的商人——卫拉特人(即准噶尔人)、俄国人和来自中亚的商人都云集亚梅什湖”,“卫拉特人”还在这里销售各种“中国商品”[8]。除一般贸易外,这里还有奴隶买卖市场。沙皇俄国为了掠夺中国的劳动力,曾一度“独占”这里的“奴隶买卖”[9]。这里距额尔齐斯河仅六俄里半路程,溯额尔齐斯河而上,可进入中国准噶尔盆地和南疆地区。此外,这里还控制着沙俄通往贝加尔湖以东地区的通道,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因此,沙俄政府选择在这一地区建立军事要塞完全是出于其扩大侵华的战略需要。
沙皇俄国的对外扩张,总是军事入侵和政治讹诈并用,互相配合,用政治讹诈掩护军事侵略。在布赫戈利兹还没有离开托博尔斯克时,加加林就根据沙皇彼得一世的指示,派人送信给策妄阿拉布坦,要他对远征队的目的“不要担心”[10],相信“该使团的友好使命”[11];他居心险恶地要策妄阿拉布坦“不干涉这一军队”,如果按俄国的指挥棒转,将来“便可得到帮助和声援”[12]。
布赫戈利兹到达亚梅什湖后,四出窥伺,收集情报,探听准噶尔人民的反应。他以侵略者的敏感,预感到即将出现巨大的抗俄风暴,旋于1715年12月向彼得一世申诉他的困难境遇和内心的恐惧:“因为有珲台吉的军队”,而俄军“人少很不安全”,请求迅速派兵支援。与此同时,沙俄又派中尉特鲁勃尼科夫送信给策妄阿拉布坦,说自己“完全”是为了“寻找矿藏”而来,对准噶尔“没有敌意”,企图打消策妄阿拉布坦对侵略军的“目的和性质方面的疑虑”。[13]
准噶尔人民在同沙俄近一世纪的交往中,深切地知道这一伙武装到牙齿的人,绝不是肩负什么“友好使命”“寻找矿藏”而来的朋友,而是为霸占亚梅什地区而来的强盗。于是,他们集合了近一万人的队伍,在大策凌敦多布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向亚梅什湖畔集结。
大策凌敦多布是巴图尔珲台吉第七子布木的儿子,与策妄阿拉布坦是堂兄弟,为人多谋善断,乾隆皇帝称赏他“善计善将将”[14],是当时准部重要将领之一。
1716年2月9日,大策凌敦多布率领队伍抵亚梅什湖后,立刻把俄军围困在森林中,试图迫使俄军后撤。相持了十多天,布赫戈利兹仍赖着不走。大策凌敦多布即于2月21日向布赫戈利兹发出最后的警告:如果你们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我将包围城堡,不准你们的人到任何地方去,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住在这里面……到你们粮尽挨饿时,我再攻占此城”[15]。布赫戈利兹不但对大策凌敦多布的严正警告置若罔闻,而且对准噶尔部人民进行威胁恫吓,说沙皇“委派他不仅仅要修建一个碉堡,而且要修建其他碉堡”,夸口说“他有大量的供应品,同时援军很快地就会从托博尔斯克到来”[16]。
当布赫戈利兹被围的消息传到沙俄西伯利亚当局时,加加林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一面策划从托博尔斯克派兵救援,一面又指使百夫长瓦西里·契列多夫前往准噶尔,梦想继续以所谓“探测金、银、铜及其他矿藏和建设城镇”[17]的谎言麻痹准噶尔部人民的斗志,以作缓兵之计,为布赫戈利兹解围。更有甚者,他还授权契列多夫,继续玩弄所谓臣服沙俄的花招,想迫使策妄阿拉布坦让步。策妄阿拉布坦识破了沙俄的诡计,顶住了沙俄的利诱和威胁,采取了断然的行动,扣留了侵略分子契列多夫,作为对沙俄的回答。
在亚梅什湖前线,准噶尔人民在大策凌敦多布的指挥下,用大刀、长矛、弓箭和鸟枪不断地袭击侵略军,打得敌人晕头转向,狼狈不堪。当他们获悉敌人从托博尔斯克派来了援军,并带来大批给养和战备物资后,便主动出击,在额尔齐斯草原设伏,出奇制胜地消灭了沙俄援军,缴获了大批的战利品和货币。在侵略者弹尽粮绝、士气萎靡不振的时刻,他们又不失战机地集中兵力,向敌人发起猛烈的攻击,沙俄侵略军在英勇的准噶尔兵民的打击下溃不成军。伤亡惨重,加上疫病流行,严重时每天要死二三十人,这一切迫使侵略者不得不在4月28日[18]收拾残部,炸毁了“亚梅舍夫要塞工事,把财物和人装到船上”[19],灰溜溜地沿着额尔齐斯河逃跑。他们一直逃到鄂木河河口,在那里定居,着手准备建立另一个要塞——鄂木斯克,妄图卷土重来。
亚梅什湖一役,使俄军损失近三千人,其中,准噶尔俘虏俄军官兵几百人,缴获了大批作战物资(包括侵略者的全部马匹)。布赫戈利兹侵略军最后逃离亚梅什湖时,只剩下七百人,且大多数负伤或生病。[20]
亚梅什湖一役,是准噶尔人民为保卫自己的牧地、家园,维护民族尊严而进行的一次正义的、胜利的战斗,给了沙俄扩张主义分子以沉重的打击。但是沙俄政府并不甘心自己的失败。1717年3月7日,加加林派遣维利扬诺夫送信给策妄阿拉布坦,其中有1716年12月18日彼得一世写的公函。彼得一世在信中除了重弹加加林所唱的老调外,还凶恶地声称准噶尔及其属民所住的地区,是属于沙俄“西伯利亚边区”的,叫嚷如果准噶尔部人民对沙俄“筑城和寻矿方面不加任何阻拦,就决不会从那些地方被驱逐”[21]。加加林则指责准噶尔人民在亚梅什湖战斗中,杀死了沙俄侵略军,缴获了俄军的作战物资。策妄阿拉布坦以生动的事实驳斥了沙俄的谬论,严正指出沙俄把托木斯克、库兹涅茨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建在准噶尔的土地上,非法进入准噶尔地区,强行征收实物税,这是对准噶尔人民的蓄意挑衅和犯罪。策妄阿拉布坦不怕威胁,坚决顶住沙俄的压力。他在准噶尔人民高涨的抗俄情绪的影响下,把维利扬诺夫扣留了近一年,打击了侵略者的嚣张气焰。
亚梅什湖保卫战的胜利,表明准噶尔人民是不畏强暴、热爱自由的英雄人民。他们的斗争精神体现了中华民族“反对外来民族的压迫”和“用反抗的手段解除这种压迫”[22]的光荣传统。准噶尔人民和西北各族人民一起进行的长期、艰苦的反侵略斗争,包括18世纪中叶反对沙俄侵略和以阿睦尔撒纳为代表的反动上层叛乱的斗争的胜利,为中国西北边陲赢得了长达一个世纪的安定,捍卫了祖国的统一。准噶尔人民的抗俄斗争,是中国各族人民抗俄斗争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的英勇斗争事迹将永留青史,永远铭刻在中国各族人民的心中。
(原载《中俄关系史论文集》,甘肃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合作者蔡家艺,执笔人蔡家艺)
【注释】
[1]巴德利:《俄国·蒙古·中国》第2卷,伦敦1919年版,第126、190页。(www.xing528.com)
[2]兹拉特金:《蒙古近现代史纲》,莫斯科1957年版,第68页。
[3]佐口透:《俄罗斯与亚细亚草原》,东京1966年版,第93—94页。
[4]不花剌人又作“布哈拉人”,系欧洲人对中亚地区及我国新疆西部维吾尔等族人民的称呼。这里指住在我国新疆西部的维吾尔等族人民。
[5]加恩著,江载华译:《早期中俄关系史(1689—1730)》,商务印书馆1961年版,第76—77页;兹拉特金:《准噶尔汗国史》,莫斯科1964年版,第342页。
[6]莫里斯·罗沙比:《中国和中亚》,伦敦1975年版,第96—97页。
[7]徐松:《西域水道记》卷五;何秋涛:《朔方备乘》卷二六《额尔齐斯河源流考》。
[8]奇米特多尔瑞也夫:《17世纪俄国与卫拉特贸易联系》,载《列宁格勒大学学报》1958年第20期。
[9]加恩著,江载华译:《早期中俄关系史(1689—1730)》,第74—75页。
[10]加恩著,江载华译:《早期中俄关系史(1689—1730)》,第77页。
[11]兹拉特金:《17世纪末至18世纪前叶俄国在蒙古人民争取独立反对满清侵略者的斗争中所起的作用》,载《苏联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简报》1952年第6期。
[12]加恩著,江载华译:《早期中俄关系史(1689—1730)》,第77页。
[13]兹拉特金:《准噶尔汗国史》,第343页。
[14]傅恒等:《西域图志》卷四一《服物一·御制蕃剑行》。
[15]兹拉特金:《准噶尔汗国史》,第344页。
[16]霍渥斯:《蒙古史》第1卷第1册,伦敦1876年版,第647页。
[17]兹拉特金:《蒙古近现代史纲》,第71页。
[18]兹拉特金的《准噶尔汗国史》把布赫戈利兹侵略军逃离亚梅什湖的时间说成是1717年4月28日,加恩《早期中俄关系史(1689—1730)》、巴德利《俄国·蒙古·中国》、霍渥斯《蒙古史》则说是1716年4月28日,本文认为1716年的说法更为可靠。
[19]兹拉特金:《蒙古近现代史纲》,第71页
[20]霍渥斯:《蒙古史》第1卷第1册,第647页。
[21]兹拉特金:《准噶尔汗国史》,第3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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