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纪(十一)以来,宋帝国外与辽帝国和解,内部社会也相当安定,士大夫歌舞升平,一切看起来都很好。但位于西北边陲,河套以南的定难战区(陕西靖边北),却于三十年代,脱离宋帝国政府,建立西夏帝国。
——这是一个党项民族的国度,属于羌民族的一支。四百年前七世纪时,一位姓拓跋的酋长,把他们带领着,离开祁连山南麓柴达木盆地,投靠唐帝国。当时李世民大帝特准他们定居在河套以南。九世纪时,因为帮助唐政府讨伐黄巢有功,唐政府就委派当时的酋长拓跋思恭担任定难战区(陕西靖边北)司令官(节度使),并特许他改姓皇家的李姓。以后跟其他藩镇一样,世代承袭。本世纪(十一)初,表面上虽然顺服宋政府,实际上仍维持着藩镇割据的局面,不时地劫掠战区界外的其他州县。
三十年代1032年,定难战区节度使李德明逝世,雄心勃勃的儿子李元昊继位,即开始使用自己的年号。在以年号为纪年的时代,改变年号即是改变政治立场。李元昊制定西夏文字,大量翻译华文书籍,提高党项人的文化水平。一面向西扩张,把陷落在回纥部落手中一百余年的河西走廊,包括凉州(甘肃武威)、瓜州(甘肃安西)、沙州(甘肃敦煌)、兰州(甘肃兰州),全部征服,定都兴庆(宁夏银川)。1038年,李元昊宣称他是西夏帝国皇帝,向宋政府上奏章,请求册封。中国版图上,遂出现了第三个国家。
宋帝国当然不能容忍叛徒猖獗,皇帝赵受益下令悬赏,凡擒杀李元昊的人,就命他当定难战区节度使。李元昊的反应是发动一连串不停止的攻击。四十年代1040年,西夏兵团进攻延州(陕西延安),宋军大败,主将被擒,延州州长(知延州)范雍被贬。中央政府任命两位知名的文职大臣韩琦、范仲淹,到西境主持军事,并命范仲淹担任延州州长。范仲淹对军事是门外汉,但他有宋王朝士大夫特有的对内宣传技巧。到职只一个月,就自己宣称,西夏帝国已警告他们国人:“小范老子(范仲淹)胸中有数万甲兵,不似大范老子(范雍)可欺!”明年(1041),西夏兵团进攻渭州(甘肃平凉),正在镇戎(宁夏固原)巡视的韩琦,派大军迎战,在六盘山(宁夏隆德)下好水川(甜水河)接触,一万零三百人,全军覆没。韩琦狼狈逃回,阵亡将士的家属数千人,拦住马头,哀号招魂,大哭说:“你们随着司令官出征,平安而去。今天司令官回来,你们何在?愿你们孤魂,也随着司令官返家!”哭声震动天地,韩琦又惧又惭。但不几个月,就又有人宣称,边区人民到处歌唱:“军中有一韩(韩琦),西贼闻之心胆寒。军中有一范(当然是范仲淹),西贼闻之惊破胆。”问题是,对内宣传只是一种肉麻当有趣的小动作,并不能解决实际困难。又明年(1042),镇戎再度会战,宋军再度大败,九千四百余人,全部战死或被俘。
在每战必败的情势下,宋帝国只好谋求和解。1044年,正式承认西夏帝国独立,并每年向西夏帝国缴纳绸缎十三万匹,银币五万两,茶叶两万斤。每年节日(如元旦,宋帝国皇帝生日),再增加绸缎两万三千匹,银币两万两,茶叶一万斤,银器两千两。
——宋帝国为了面子,坚称这项缴纳是一种“赏赐”,而且只承认李元昊是西夏国王,不承认他是西夏皇帝。(www.xing528.com)
宋夏之间,保持了三十六年的不稳定的和平。七十年代,宋政府宰相王安石选拔出宋帝国开国以来第一位统帅人才王韶,担任洮河战区(甘肃临潭)司令官(安抚使)。于1073、1074两年之间,收回陷于吐蕃王国二百余年、面积达二十万方公里、有五个台湾岛大的宋帝国故有领土,包括熙州(甘肃临洮)、河州(甘肃临夏)和全部河湟地区(青海东北部),目的在切断西夏帝国的右臂,作为向西夏帝国总攻的准备。可是,两年之后(1076),王安石辞职,王韶也被新任宰相司马光指责“开边生事”,免职贬谪,以致前功尽弃。
但宋帝国仍念念不忘西夏的小而且贫,八十年代1081年,第六任皇帝赵顼(宋神宗)停止缴纳财帛。倾全国之力,分五路出兵,向西夏帝国进攻,预定在灵州(宁夏灵武)会师,可是,他却任命宦官李宪担任总司令。结果四路兵团如期到达,只有总司令在克复兰州(甘肃兰州)后,屯兵不进,没有赶到。抵达的四路兵团,在灵州城下,群龙无首,又没有攻城工具,无法攻城。西夏乘机反扑,决开黄河堤防灌敌,宋军全部崩溃,死二十余万人。明年(1082),西夏再攻陷永乐城(陕西米脂西北),宋守军和居民二十余万人再全部覆没。
——把兵将不相习,乌合之众的军队,在文职官员(甚至是宦官)白痴般的指挥之下,投入战场,跟把可怜的羔羊驱入狼群一样,不过是残忍的屠杀。而宋帝国建国三百年中,却一直如此,使人为千万无辜牺牲的将士落泪。
于是宋夏再度和解,本世纪(十一)最后一年,1099年,宋帝国对西夏帝国继续“赏赐”。
——下世纪(十二),两国边界上仍然不断发生冲突,一直到金帝国大举入侵前夕,冲突才停止。宋帝国被这么一个蕞尔小国缠住,国力竟告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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